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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是野蛇。老教師說。
把他說詳細點幹啥?你們是要給他翻案么?袁突然激動起來,那嘴角邊的哈喇子泉水般向外洶湧著,弄得他的愛人不停地給他抹著。
他當時的確把我們都嚇住了。老教師說,他讓我們都走出屋去,說我們身上有怪味,蛇要聞著了,就不會輕易出來。我們只得聽他的,就走到門口去,看他咋弄。東魚走到一個牆角邊,蜷下身子,嘴巴里發出一陣陣怪響,好像是口哨,又好像是在吧唧啥很難嚼爛的東西。過了一陣,東魚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慢慢地後退著,後退著……可是在他的前面,我們啥也沒看見。他慢慢地退到我們跟前,我們問他,蛇呢?他回頭沖我們怪異地一笑,我們被他那怪異的笑容唬了一跳,正驚懼間,他指了指我們的腳下。我們低頭一看,個個寒毛豎立,背心發涼,因為在我們腳下,盤踞著一條胳膊粗的紅艷艷的赤練蛇,正吐著烏黑的芯子,一雙陰邪的眼睛張望著我們。我們誰也不敢動一下,個個腿腳發軟……當東魚像薅一段褲帶一樣把那條火赤練抓走了過後,我們都尖叫起來,逃似的離開了。後來我們才曉得,那天還有一位老師尿了褲子。至於那間房子,我是再也不敢進去住了。
老黃果真是個老同志,頭髮都白了,戴著副瓶底一樣厚實的眼鏡。我們說我們是電視台的,玩撲克牌的和織毛衣的都住了手裡的活兒,一個給我們倒水,一個站起來給我們取煙。老黃聽了我們的來意,皺著眉頭,翻著眼珠望著天花板,琢磨了一陣,然後垂下頭,扶扶眼鏡,看著我們,問,你們找他?東魚?我們已經去了很多地方了,都沒有他的消息,希望能夠在你這裏找點他的線索。我說。
中醫聽得哈哈大笑,說這個外國人的看法和他真是不謀而合。
小顏到社教部足足閑坐了一個月,她實在坐不住了,說,我來這裡是做節目的,不管行不行,你得讓我去試試啊,如果行,你就留我,如果不行,我就滾蛋。我說,你要是現在上鏡頭做節目,肯定得滾蛋。她傻愣愣地看著我。我說,你如果想留下,就等待時機!
老教師講到這裏的時候,好像外面有人在說啥,他擱下話筒就跑到外面去跟人搭茬去了。我耐著性子,把話筒捏在耳朵邊,等待他回來繼續說。咋樣?大家問我。
老闆給我們喝的是五糧液,小顏和另外兩個女的不喝,但是耐不住幾個男的勸,我也說了,喝點吧,小酌兩杯,增添點氣氛,你們要不喝,大家說話都會拘謹的。於是都喝了。兩瓶五糧液下肚,大家都紅了臉,言語中也多了些豪情,行動上也多了些直爽。小顏居然拿起杯子主動跟我們挑戰,她一個勁地感謝我,感謝社教部的其他同事,感謝我對她的容納,感謝大家對她的幫助,說到動情處,更是唏噓不已。就這時候,老闆來了,拿了兩瓶洋酒,說是他的兒子從法國回來捎給他的,他開瓶喝了一點兒,不對自己的味兒,現在連那喝了點兒的,以及沒喝的,全拿了來,希望我們笑納。小顏一看那酒,淚水潸然。我們趕緊將老闆轟出去,關了房門,問小顏咋啦。小顏無限感傷地指著那洋酒,說,我們最後在一起喝的……就是這酒。
我們找到了兩個老同志,他們說當年的確是聽說過東魚這麼個名字,但是由於時間太過久遠,都記不太清楚了。末后,兩個老同志跟我們提供了一條非常有價值的線索,說有一個叫袁的老同志,他過去在愛城報道組工作過,最擅長的就是寫批判報道,既然東魚是被批判過的,袁就一定採訪報道過他。
袁點著頭。
我看著他,問他啥意思。中醫拉著我的手,說兄弟,自家兄弟我就不騙你了,這治療性病,中醫沒多大功效,所謂的秘方,就是在中藥面子里摻和西藥成分。我說那性功能障礙呢?中醫又嗤嗤地笑,說,性功能障礙就摻和偉哥嘛,要得便宜,就摻和墨西哥蒼蠅嘛,那葯,還真他媽的厲害,只是效果不持久,副作用太大……
所以我跟那些前來治療的人說,我說你們把心思放寬敞些,放愉快些,沒啥大不了的,這個性病啊,其實我們早就得上了。沒有誰跑得開躲得了,性病與生俱來……中醫呵呵笑著說。
我和小顏都認為如果做出來的話,這應該是一期非常漂亮的節目。我們拍攝的是一位治療性病的中醫,傳說此人也是治療性功能障礙的高手,所用藥物全是中草藥,藥方來自一本秘譜,秘譜來自一座古墓。多年以前,一個資深的盜墓者途經愛城,發現一個土包很有那麼點意思,因為它是在一片台地之上。根據多年盜墓經驗,盜墓者認定了這是一座年代久遠的古墓。於是夜觀星相,再輔以羅盤,最後連金屬探測器都用上了,這些工具和手段,不僅肯定了他的判斷,也為他找到了入口。結果自然是這個盜墓者滿載而歸。可就在他準備攜帶金銀珠寶、古玩玉器離開愛城的時候,發現自己得了怪病,身子僵直難以行動,渾身滿是紫色的痕迹,猶如屍斑。盜墓者曉得自己中了毒,但是正規的醫院不敢去,就拐進了一條巷子,結識了我們節目中的中醫。盜墓者坦言了自己的病情由來,而後許諾說,願以一半珍寶為酬,只要中醫能治得好他的病。中醫告訴盜墓者,他得的是一種叫「屍毒」的怪病,沒辦法根治,只可能保命。後來盜墓者保住了性命,卻落下後遺症,走路的時候雙腿無法彎曲,得蹦,很像電影里的殭屍出行。為了感謝中醫,盜墓者將珠寶堆砌在中醫面前,中醫只取了其中一匣書籍。這書籍,就是中醫秘譜。經過數年參悟,中醫說他已經掌握其中精髓,運用現實,靈驗無比,他從而非常深刻地認識到祖國傳統醫學的博大精深。
小顏嗤笑一聲,要走開。我叫住她,說,那個九_九_藏_書中醫的節目不播了,他是個騙子.小顏哦了一聲。我說,昨天下午那個錦旗是他表弟送給他的。難怪,那傢伙一看就不是啥好貨。小顏說,這節目出不了,就會出現空檔,咋辦。
其實他最有研究的還是蛇。那老教師說,因為他對蛇太了解,他一看傷口,就曉得是啥蛇在啥時候啥地方下的口。其實這還不算,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是他居然能夠喚蛇。
現在啥事都要搞炒作嘛。中醫看出了我的不快,有些悻悻地說。
—因為剛才醉酒的掙扎,小顏將身上的衣服扣子差不多都掙脫了,她的那碎花裙子也滑落在了腿彎上,因此,小顏幾乎是完全|裸|露在了我的面前。小顏有著維吾爾族、哈薩克族和漢族的混血血統,個子不高,生得小巧玲瓏而且豐|滿。當初她來面試的時候,我出去採訪了,是台長接待的。回來后她已經走了,我到演播室看了一段她的錄像,然後上樓問台長啥意思。台長說不行,一來是個子太小,二來她的普通話不行,有點異域的味道,怕愛城人聽不慣,至於三么,她的眼睛里有一種啥東西,叫人看了不舒服……我問台長,她眼睛里有啥東西?台長笑著說,莫名其妙的東西,反正看了不舒服。我說挺好的啊,我剛看了錄像,感覺不錯啊。台長說,可是我已經回絕了啊。我笑笑說,現在人手緊,還是通知她來,要看具體表現嘛。台長揮揮手,說,你看著處理吧。
看著他被橘紅色路燈映照得有些扭曲的面孔,恨不得一巴掌揮過去。我扭頭就走。
回到辦公室,我問他們有沒有接到可以做一做的線索。大家都搖頭。正在鬱悶的時候,來了個電話。這個電話讓我興奮得連說話的聲音都跑調了。
講完了,那人問我,如果沒有中醫的話,是不是就沒有他?就沒有他現在的一切?
吃過飯,我攙扶著醉熏熏的中醫,要小顏他們先回去。中醫以為我有那個方面的愛好,揮舞著手臂說去花街,一切由他安排。然後不由分說地掏出電話,情|色曖昧地叫喚了小麗又叫阿娟,然後嘀嘀咕咕地打俏,說些肉麻的話。我就站在一邊看著,看著往來的人都奇怪地看看中醫,又看看他身邊的我。中醫的衣衫在暗夜的燈光下泛著絲光,活像一條鬼鬼祟祟的魚。
我嘆息說,這都是憋屈出來的。瞎子眼睛瞎了,聽力就厲害,我是下面沒用了,就只有靠嘴巴起點勁了。可憐啊。如果連說都不讓人說,連想都不讓人想,活著還有啥意思。
小顏醉得很厲害,頭髮凌亂的卧在床上,一隻腳上的高跟鞋都沒脫,我正仔細看,聽得小顏嘟噥一聲,掀掉了蓋在身上的被子——也就這一掀,將我震得目瞪口呆。
小顏嗤一聲,說,你可小心了,牛警官已經盯上你了,現在已經把你當作假想敵了。
我站起來,給小顏倒了一點,說,小顏,人生自古多煩憂,往日之事和往日之人都不可留,過去了就過去了吧,眼睛要向前看,前面才是希望呢!小顏一聽,淌著淚水,猛然拿起杯子,倒了一大杯,咕咚咕咚一飲而盡,揩了眼淚,伸手把我一拍,再把大家一一拍了,想要說話,喉嚨上卻像是被啥堵塞了,發不出聲音來……
我問後來呢?後來咋啦。
那日我們社教部在榮得樂——愛城最豪華的餐廳聚會,老闆是我們欄目的贊助商,說無論如何也得他來辦這個檯子。我說菜錢我們給,你真要贊助,就酒水吧,把你這裏上好的酒來幾瓶就是了。
我悄悄跟小顏說,我之所以硬要做中醫,是因為我有求于這個人。我在電視台工作,負責社教部工作。我們社教部開設了一檔名字叫《愛城故事》的欄目。這個欄目主要是反映老百姓的生活,有故事,有情節,收視率非常高。收視率一高,壓力就大,我們得四處收集那些有看點的點子,甚至還花錢跟人買,誰提供線索,一經採用,即付人民幣一百元。可能是錢給少了的緣故,開始的時候基本沒有人撥打我們的熱線電話。由於缺少那種非常有意思的節目線索,節目的收視率開始下滑。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將購買線索的報酬由原來的一百元提高到三百元,如果播出後節目引起不錯的社會反響,再追加兩百元。
我說那傢伙那麼強壯,你看看你這麼小個頭,想想就憂心啊。
我們接過袁的愛人遞過來的椅子,在袁的跟前坐下。
我們趕緊說不是那意思,我們只是想了解一點關於東魚的事情。
有啥不行的?在我們身後的袁突然說道,儘管聲音有些含混,但還是可以聽得清楚。
喂蛇?我吃驚起來,愛城還有養蛇的?是寵物么?
果然電話鈴聲不斷了。但是提供線索者很多都是看著那錢的,提供的線索也是千奇百怪,有人甚至提出希望我們跟他一起去捉他妻子的奸,他說他曉得行蹤,保管一去准抓住,但是線索費要雙倍……還有人說她的老公的肚子里有人說話,每次做|愛的時候,她都聽見老公的肚子里有人說話,是個女人的聲音,嬌滴滴的……
尋找東魚是一個非常艱辛的過程。在過去,我從來都沒有想到尋找一個人會是這麼的不容易。我的認真讓艾榕覺得很奇怪,她問東魚究竟是一個啥樣子的人,我曉得自己說不清楚,也懶得跟她說,就當沒聽見,埋頭吃自己的東西。美女?艾榕問。我搖搖頭。良醫?艾榕又問。我抬頭看了她一眼,擺擺腦袋,說不曉得,我還沒見過。艾榕把飯碗一推,站起來,篤篤地走到牆邊,取下挎包拎在腕上,說,我晚上回來得晚,你不用管我,認真地去找你的吧!
自從那天晚上見到你的裸體蓬勃了一下過後,這麼久了,似乎越發萎縮了。我說,給個機會,顯現你的本領,你治愈沉痾的本領……小顏唾了口唾沫,罵道,爛流氓!
於是他恢復了生活https://read.99csw•com的信心,做起了生意,隨後生意越做越大。三年前,他新娶了一個老婆,他的老婆三年時間給他生了四個娃娃。
剛才接了個線索,很有點意思。我將剛才電話的內容跟小顏說了,但是擔心會是虛假線索。小顏說是不是虛假線索很好驗證的,那個退休教師不是說他在廣播里聽見過關於東魚的消息么,一問廣播局當年的老同志,不就清楚了么?我連聲稱讚好主意。
我笑起來。
奇妙地是,自從捏了小顏的手后,我有一種特彆強烈的要與之親近的慾望。她的手很柔軟,如同古書上寫地那樣,「滑若無骨」,軟綿綿的,溫潤無比。有時候無意識間我都要伸出手來,細細看看,回味一下當時拿捏的感覺——這感覺好像已經牢牢地沾在了我的手上,揮之不去。我迫切地想曉得,一隻手尚且如此,那麼給我整個身體又將如何!因此在和小顏在一起的時候,我的眼睛隨著心旌搖曳,隨著心猿和意馬,總是會從她的那隻被我握過的小手開始,慢慢遊盪進她的身體……我暗藏心底的似乎早已熄滅如一掬死灰的慾望,慢慢溫熱起來,著了火,最後猛烈地燃燒起來……——讓我暗自神傷的是當我把手伸進褲襠里的時候,卻發覺那東西萎縮一團,像一個逃避責任的無恥之徒,而我更願意認為它是一個面對豐盛大餐的厭食症患者。
我驚喜不已,連聲說是。當我要求他配合我們做這個節目時,他推辭了,說他現在念著中醫的恩情,正四處做善事,從來沒有留下個姓名。至於採訪嘛,建議還是多把時間留給他的恩人,那位神奇的中醫。
小顏出主意說,先到網路公司查一查有線電視用戶名單,看有沒有東魚這麼個人。我一想還真是好辦法。但是我們失望了,有線電視用戶里根本就沒有東魚這個名字。
拍攝的時候,趕上了一個男人前來送錦旗。那是一個魁偉的男子,他高舉的錦旗上面寫著兩句話,「昨天有求不應妻離子散,今日重振雄風氣象更新」。中醫的店面不大,很簡陋,但是錦旗往那一掛,滿屋就顯得亮堂起來。我看著錦旗上面的那兩句話語,直讚歎說寫得好。小顏問哪裡好。我指著「有求不應」四個字,說,你仔細品味品味,就曉得好了。小顏說她品味不出來。我說,對一個男人來說,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有求不應」啊。小顏明白出了那話的意思,白了我一眼。
那天晚上,小顏跟我們講了她的愛情故事,包括她為愛自殺的事情。等把這一切斷斷續續地講完,她已經醉得一塌糊塗了。當我正醉意酣然地躺在茶樓的涼椅上喝茶的時候,電話來了,專門去伺候小顏的兩個女同事要我趕緊過去,說小顏在家裡又哭又鬧。等我過去的時候,小顏已經睡著了。另外兩個女同事見我來了,都說有事,她們必須要先走一步。
我曾經在晚報上看見過中醫的消息,說他準備就中醫問題與方舟子、何祚庥和司馬南他們進行辯論,而且還將展示他掌握的一些中醫的絕活,比如懸絲診脈,比如飛針刺穴。方舟子他們就廢除中醫的問題和一些大學者進行過無數次的辯論,我看過幾場,精彩得很。我不認為愛城的一個民間中醫會有啥精彩表演,果然,後來我問晚報的朋友,晚報的朋友說他們其實已經和方舟子聯繫好了,但是中醫卻退縮了,說他雖然對方舟子他們的言行感到氣憤,但是考慮到自身一貫低調,所以這事就不了了之。
那今天下午送錦旗的——
老教師哀傷地吁了口氣,好像淤積了一肚子的惆悵無以釋懷。他說,我曉得這麼些年來他肯定受了太多的傷害,只可惜我就要離開愛城去美國照料我的孫子了,要不然,要不然……我真想跟他好好說說話……
袁突然被一口口水嗆住了,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嗽完了,再沒聲息。我們看著他歪膩在不鏽鋼椅子里那原本矮小的身子,現在變得更加矮小了,像一隻枯萎的茄子。袁似乎很累,只有兩眼珠子間或翻動一下,黑少白多。我們被嚇住了。袁的愛人卻像是見慣了的,她給袁抹了一下流出來的哈喇子,然後繞到袁的身後,把他從椅子里抱出來,像給嬰兒把尿一樣把袁抱在懷中。
我們有最厲害最直接的工具,為啥不用?小顏說。
我和小顏面面相覷地離開了袁的家。
我說得了吧,那傢伙長得跟頭豬似的,我還真沒想到,你當真跟他假戲真做了。
做完節目已經很晚,中醫要宴請我們。我說飯是要吃的,還是我請你吧,我恰好有事情找你幫忙。
我說我看過一本書,上面說的意思跟你說的相反:人類性進化的重大轉折就是發|情期的消失。
中醫搖搖晃晃跟著我後面說,兄弟,該不是你得病吧!我看得出來哦,我從跟你那小妞的臉上看出來的,她對你不滿意哦,兄弟……台長問我,有沒有辦法在短期內將節目收視率提上去。我說我們再努力努力。台長正色說,如果你感覺到壓力太大,我們可以考慮讓你去學習一段時間。我說我們正在想辦法,正在尋找能夠引起轟動效應的題材……台長揮揮手說,我只要收視率,咋做,做啥,那是你們的事情。
那是我表弟,不是為了配合把電視拍得好看么?中醫湊在我耳朵邊說。我說那個熱線電話呢?也是你找的人?
小顏說你這張嘴咋這麼賤啊。
中醫說這不對,這本書簡直是胡說,你看看天下的人,只要長大成人,知曉一點男女之事,哪個不是隨時隨地發|情?哪個不想隨時隨地那個?人的那個不再是為了繁衍後代,這目的、意義就全變了嘛,這很不符合自然規律,不符合自然規律就是病態的一種表現嘛。
終於有一天,我告訴小顏,說時機到了。
吃飯的時候,我和小顏分坐中醫兩邊,為他斟酒添菜。九九藏書中醫開始還受寵若驚的樣子,只兩杯酒下肚,就拘謹全無了。他的酒量不大,不過十杯的樣子,舌頭就大了,硬了,但是話卻更加多起來。他說的都是在行醫過程中遇到的一些希罕事、古怪事。這些我都不感興趣,看他嘴巴里像含個大棗很費力說話的樣子,我腮幫子直酸。我不想讓中醫太醉,後頭我找他還有事,他可不能糊塗,就跟大家說別勸他酒了,還是聽中醫說說話。中醫說了半天,最後有一段話我雖然不是第一次聽說,但是能夠從他這麼一個人物嘴巴里冒出來,感覺還是挺新奇的。他說,人是這天下最奇怪的動物,這奇怪主要體現在「那方面」。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拿眼瞄了瞄小顏,見小顏的神色里並沒有厭惡的成分,就大了膽子。接著說,這上天造就世間萬物,無論雌雄公母,都給了一樣東西,給這個東西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它們傳宗接代。這人,自然也是世間萬物中的一類,也屬於動物,但是人卻和其他的動物不一樣,其他動物為了傳宗接代它們才有發|情期,只有在發|情期到來的時候它們才那個。奇怪的是人的發|情期好像隨時都有,因此人隨時都可以那個,都在那個。
我們又去了愛城教育局。既然東魚是教書的,那麼在教育局就肯定會有他的檔案。教育局辦公室的同志非常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卻很遺憾地告訴我們,他們並不曉得有東魚這麼個人。我說不可能啊。辦公室的同志說,最好到勞資科去查一查,他們有發工資的紀錄,而且勞資科的都基本是老同志,如果東魚確實在教育戰線上工作過,他們就一定曉得。當我們到勞資科的時候只看到兩個年輕人,一個在電腦上玩撲克牌,一個在埋頭織毛衣。我和小顏相視一眼,正轉身要走,那個玩撲克牌的頭也沒抬地問,你們找誰,找老黃吧,老黃剛出去買菜去了,馬上就回來。我們一聽「老黃」,覺得有戲,就進屋坐下,等老黃回來。
小顏問我笑啥。我說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你不僅是治愈我隱疾的良方,還是我工作上的良伴啊。
我不解。
見我一臉抑鬱,小顏猶豫了一下,問,你真有那病么?
中醫綢衫綢褲,一身雪白,腳穿圓口布鞋,頭髮梳了個「大背」,一口鬍鬚打理得很精細,言行舉止,那鬍鬚飄飄,衣衫抖擻,很有那麼點仙風道骨。我問他當初晚報的消息是咋回事,為啥後來人家都聯繫好了,又反悔了。中醫淡然一笑,說,中醫之道就是中庸之道,只怪我修為不夠,沒能克制住自己的義憤。其實,方舟子一干人,所作所為,無非炒作,哪裡值得我與其爭鋒?要真的辯論了,既貶低了我的身份,也恰好迎合了他們的心態,不值得啊不值得啊。我提出要看看中醫的寶貝,——那匣秘譜,中醫拍拍胸口,說我都藏在這裏了,你要想曉得啥,你問就是了。
你是不是採訪過一個叫東魚的人?我們問,因為我們坐的椅子高,而袁坐的椅子太低,我們在問話的時候不得不向前埋下身子,探著腦袋。東魚……他啊……你們問他幹啥?袁咧著歪嘴說著,一縷晶亮的哈喇子沿著嘴角滴瀝了出來。袁的愛人手拿一條毛巾,趕緊上前給他抹了。我們想了解一些他的情況,你還記得這麼個人么?我問。
在中醫是否該廢除問題上,台長是站在方舟子他們這一邊的。晚報報道中醫要和方舟子辯論的消息后,他表現得非常關注,建議我們也到辯論現場去錄製,然後再進行更加深入的訪談和調查,做一期「有震撼力」的節目出來。後來中醫的退卻,台長很氣憤,嘟囔了老半天的「無賴」和「流氓」。
東魚是個厚道人,我也是那以後才看出來的。老教師說,我們幾個的工資,都按照半月的數給他,他沒要。
我跟他打過賭的。老教師說,當時我們教書的學校是一個破廟,我住東廂房他住西廂房。他那人脾性很古怪的,不善和人交往,不苟言笑,顯得很孤僻。這一天,他在我住的屋子門口探頭探腦地張望,我看見了,邀請他進屋坐坐。他進來了,也不坐,把屋子打量了一陣,然後跟我說,說我跟你說一個事,你聽了別害怕。我笑起來,說有啥事情會讓我害怕的?他說,你的屋裡有一條茶缸粗細的火赤練。我說你咋曉得?他說我曉得,我就過來跟你說一聲,叫你看見了別害怕,也別傷它,它懷孕了。我說你咋曉得?他說我就曉得。說著他要離開。我叫住了他,說,你要真曉得,就叫出來給我看看,不是說你有多神么?我看看你究竟有沒有這能耐。我們正說話的時候,學校里其他的老師以為我們在爭吵啥,也都圍了過來。當明白了是咋回事的時候,就一起慫恿說讓他把蛇叫出來。說到後來,竟然賭上了,賭他把蛇叫出來——因為我們曾經聽說過他有喚蛇的本事,都沒有親眼得見——賭注是我的半個月工資。但是東魚不幹,他漲紅著臉,嘟嘟囔囔著要離開。被大家拉住了,大家硬下了心腸,就算是撕破臉皮也要他把蛇叫出來看看,你不是說有么?既然有,你就叫出來看看啊。要不然,你就是造謠惑眾,危言聳聽,駭人聽聞,是騙子。東魚如何受得了這氣,他答應賭一賭。大傢伙兒都加入了進來,一共六個人,每個人半個月的工資。如果東魚喚不出來蛇,就賠出他的半年工資。
中醫非常健談,說的都與生命有關,與自然有關。他說中醫行的是天地之道,自然之法,只要遵循自然法則,遵循生命規律,萬事不逆行,不強為之,身心就會永遠健康,不會出毛病。
我說很傳奇,跟聽評書似的,精彩得很。
中醫靠在一棵樹上,身子搖啊晃啊,如同吊在樹上的一個大冬瓜。他嘆了口氣,說兄弟,看你對我一片誠意,今天晚上又這麼厚待我,我就跟你說老read.99csw.com實話吧,咱們過日子不容易……
老教師說,他跟東魚在早些年共過事,他教物理,東魚教生物。說到這裏,老教師對東魚在生物方面的教學讚不絕口,說他從來沒看見過那麼有學問的人,這天底下的生物,幾乎是沒有他不曉得的,他清楚任何生物種類的起源與演化,對它們的習性了如指掌。
這次的選題差點沒通過,是我硬爭取的。我告訴台長,中醫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是一個值得說道的人,我們應該給他機會,給熱心觀眾一個認識他的機會。台長因為我的執意很生氣,羅列了一大堆否定選題的理由。我在思考半天後,再次找到台長,說他之所以否定選題,是出於他個人的喜惡。台長很惱火,不願意在這個事情上再跟我爭執,飛快地在單子上籤了字,扔過我。
當時單位在開大會,主要是批判他。後來被弄去關了班房,班房裡出來,據說又被弄到了精神病院去了……反正過程很複雜的。具體的我確實不清楚了。你們不曉得,我這人不喜歡過問不該我過問的事情,部隊養成的習慣。老黃很抱歉地笑笑。
我用這麼幾個字來概括他。袁吸了口就要流淌出來的哈喇子,但是無用,哈喇子照樣流了出來,晶亮地掛在嘴角,等他愛人給抹去了,他才慢條斯理地一字一頓地說,歪門邪道、生活墮落、頑固不化……我說能說詳細點嗎?
如果故事單是只到這裏也就平淡了。中醫將他從愛城河裡救起來,問他究竟為啥要自殺。富翁將自己悲慘遭遇說了。誰曉得中醫一聽哈哈大笑,說這有何難,我幫你把失去的幸福找回來就是了。中醫給他開了三副中藥,三副中藥還沒吃完,他那東西就硬得起來了。
在距離愛城非常遙遠的茶坪山裡發生了一起慘案,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將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兒和兩個兒子一起殺死了。在我的策劃下,小顏作為出鏡記者,以那冷峻的面孔和聲調,將慘案的前後因果告訴了喜歡秘聞和獵奇的人們—那漢子是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舅舅的傻女兒,沒想到舅舅的傻女兒一連給他生了兩個小傻子和一個小傻女。一家子傻子,那生活狀況可想而知,在他們家,我們看到了唯一的電器,不是手電筒,而是電燈,有燈沒電,瞎的,因為交不起電費被截斷了電源。更讓這漢子難以忍受的是,他的傻兒傻女在一個偶然機會看見了野狗交媾的場面,竟然學會了,三個傢伙廝混一起毫無羞恥感,倒是兩個傻兒為了爭奪妹妹時常打架……恥辱和生活的壓力迫使這個漢子拿起了屠刀,要對自己,也對自己的妻兒做了一個自認為是合理手段的解脫……在節目的最後,小顏以警世的語氣告訴了世人近親婚姻的危害,並追問「他們是怎麼拿到結婚證的?是誰批准、憑什麼批准他們為『合法夫妻』的……」。節目播出后,小顏一下子就火了。從那后,小顏非常自覺地把自己當作了我的親信,大事小事,都很熱切地幫我張羅,尤其是出外採訪,她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讓我自己都感覺到有些彆扭。但是她卻不,逢人就說我是她的恩人,幫助她重塑了生活的信心。有人聽了開玩笑問,既然人家這麼恩重於你,你報答了沒有啊?小顏說,當然報答了啊。人家問咋報答的。小顏故作憨憨的樣子,一笑,說,以身相許啊。一次外出採訪時喝了酒,我借酒壯膽擒住了小顏的手,捏在手心裏,小顏要抽回去,我說,你在外面大肆宣揚你以身相許我了,可是我卻連個味兒都沒聞著,今天我可逮住了個機會!小顏吃吃笑起來。壯著膽子,我要把嘴巴往小顏嘴唇上湊,小顏就像一條受了驚嚇的小鹿,一下子蹦到一邊,按捺住胸口,一笑,幽幽地說,我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我嘆息一聲,說,你就算是請我動你,我也動不了的。小顏問啥意思。我說我陽痿。
老教師說,後來他被抓了起來,進了班房。我在報紙和廣播里聽說他以前犯過啥事,但我感覺那都是誣陷人家的,這其中肯定有六月飄雪的冤屈。這後來為啥又抓人家,我都覺得蹊蹺。隨後不久,我被調離了愛城,不過東魚的事情我一直惦記著。退休后回到愛城,我還到處找過他,但是沒找著。直到那天我在老巷子里遇著了他,曉得他還活著。我上前跟他打招呼,他卻推開我,我說了我的名字,問他認識我不,他一個勁地搖頭,趕緊離開了,生怕我傷害他似的。
這時候老教師回來了,說真對不起,剛才外面有人說一隻貓被電擊死了,我問啥顏色的,說黃色的,不是白色的,白色的是我家小強……我說老師,您請繼續吧。
說到這裏,老教師嘆息一聲。
小顏說她因為愛情曾經自殺過。被一個並不令自己心儀的男子愛上了,並且追隨她到了生她的那個城市。看在真愛難得的份上,她為那個男子付出了所有的一切,幫助他做起了事業。然而就在一夜間,那個男子卻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了,如果那個女人比自己優秀也就罷了,可她偏偏又胖又丑,而且是個結巴。小顏想不開,要自殺。雖然自殺未遂,卻在那個城市引起了特別大的轟動,救她的那個人成了名聲遍布大街小巷的英雄,而她卻成了個怪物。在那個城市再也呆不下去后,小顏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愛城。作為一個女人來說,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輕易給人家講的,但是小顏卻很慷慨地給我們講了,因為她喝了太多的酒。
小顏不答話。
他有啥好事情!早定案了!袁急躁起來,他偏著的那疙瘩蒜頭模樣的腦袋,不停地戰慄著。我真擔心他的脖子承受不住那頻繁的戰慄,會突然一聲脆響,腦袋啪地掉下來。他說,我為黨為國家為人民採訪了幾十年,寫了上千上萬條報道,你們不來問我的事情,卻去問他的事情,你們……你們究竟想要幹啥…https://read.99csw.com
你能說?我們問。
我說這話我贊同。我說我看過一個外國人的書,他說如果你的狗同你一樣會思考、能表達,如果你詢問它如何看待你的那個,你會對它的回答大吃一驚。它可能會這麼說:那些討厭的人類每個月里不擇時日地那個,女人明知不可能受孕還在那個,男人對那個熱情高漲,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努力能不能製造出一個孩子來……
他每次生氣都要上廁所,要不就要屙身上了。袁的愛人說著抱起袁進了衛生間,裡頭傳出袁憋屎憋尿的吭哧聲。
老教師清了清嗓子,說,他抓耗子肯定是去喂蛇。
我暗喜,心想這下子有選題了,一個人抓耗子喂蛇,多刺|激人心的一個場面啊。稍加挖掘,比如他為啥要喂蛇,咋喂……就是一個內容豐富的故事,如果能夠現場拍攝他與蛇共舞的場景,突現出人與自然的密切關係,別說愛城電視台,就算是上CCTV也夠本了。
我採訪過的,有誰我會不記得的?袁想嗤笑,沒發出笑聲卻噴出了口水,他的愛人趕緊抹了。袁努力想要抬起自己的手臂,卻沒辦法,在他愛人的幫助下,他終於還是抬起了手臂,哆嗦著指頭在自己的胸口上點了點,說,你們也是記者吧。曉得么?採訪得用心,只要用心採訪了,就永遠不會忘記。
小顏說,她在街上遇見那個中醫了,那個中醫問她節目啥時候播出。我說那個中醫的節目不播了。小顏歪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是不是人家昨天晚上沒有把你伺候安逸?
這事我跟小顏說的時候,小顏哪裡肯相信,眼睛聽得都直了,說吹牛吧。當我說那人拒絕出面接受採訪的時候,小顏笑起來,說肯定是吹牛。我說不管那麼多,這個節目我們肯定是要做的,就算不播出,我們也要做。小顏說一切你拿主意,你叫我做啥我就做啥。我說好,我在一張紙上寫了個「愛」遞給小顏,小顏抿嘴一笑,說,也行啊!
又到啥地方去找這個人呢?出了愛城教育局,看見街上往來的滾滾人流,我說,這茫茫人海,要找他簡直是如同大海撈針啊。
當年處理他的時候,我剛從部隊退伍回來,見過他一面。老黃說,這人長得高挑,五官生得好,勻稱,兩隻大眼,看起來很精神……老黃慢條斯理地花了五六分鐘時間,將東魚的形象從記憶的土壤里挖掘了出來,展現在我們的面前。我連聲道謝。
回到辦公室,我們開了個會議。我要他們趕緊湊出一期節目來,由我和小顏繼續尋找東魚,只要尋找到東魚,好好做兩期節目出來,只等節目一播出,收視率下滑的局面,馬上就能得到改變。
我說我是「有求不應」,那些事是做不了的。
打電話來的是愛城的一個老退休教師,他問我你是不是《愛城故事》欄目的負責人。我說是。他說你們曉得不曉得一個叫東魚的人。我瞥眼問大家曉得不曉得一個叫東魚的人,大家都搖搖頭。於是我跟他說,都不曉得。那退休教師噢了一聲,說這也難怪,你們年輕。我說你說吧,他咋啦。那退休教師說,大上前天,在一條老巷子里,我看見他拎了一串耗子,藏頭藏腦的。我好多年沒見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這都是因為他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啊。我說他抓耗子幹啥?
小顏說,可以在我們的欄目里登一個尋人啟示啊,發動群眾來尋找啊,就算他是深藏地下三千尺,咱們群眾的力量也會把他挖掘出來啊。
中醫的線索是一個自稱有百萬資產的人提供給我們的。我還以為他是要捐資助學或者做其他的啥善事,他說不是那個目的,他是要通過我們電視台感謝一個人,說如果沒有這個人的話,他就不可能有今天。那人說,他原來有位很美貌很賢惠的老婆,只是結婚二十年來沒生育過。然而這並不是她老婆的過錯,責任全在他的身上,因為一場大病過後,他那東西根本硬不起來,連男女之事都做不了,如何有生育?無奈之下,他老婆離開了他,他萬念俱灰,喪失了生活的信心,流落到愛城。看著別的夫妻帶著娃娃漫步街頭,盡享夫妻之歡、天倫之樂,而他卻是如此悲慘下場,由不得悲嘆上天對他的不公,於是投河自盡。這個時候有人救了他,這個人是個中醫。
中醫很高興,他打著得意地哈哈,關了電話,過來摟著我的肩頭說兄弟,沒想到你們文化人也喜好這一杯,哈哈,騷人墨客嘛,我早該想到了。他眯縫著一對小眼,說話的時候直往我臉上噴酒氣,那氣息很渾濁,很炙熱,帶著牙疼般的腥氣,難聞,叫我幾欲嘔吐。我把臉掉在一邊,我說你搞錯了,我沒那愛好。中醫嗤嗤地笑,聲音似乎都是從牙縫裡飄出來的,他說兄弟,你放心,今天晚上的都是好貨色,我都驗證過了的。我把纏在我肩頭的手掰下來,我說不是,我找你,是想請你幫我一個朋友治療一下病。中醫問啥病,是不是性病。我說不是,是陽痿。
我們又去了檔案館,希望能夠查閱到東魚的資料。東魚讓我興趣盎然,我想曉得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啥。在檔案館我們沒有找到半點東魚的資料。我原來樂觀地想,我們會找出許多關於東魚的報道,或者批判文章,在那些報道的屁股上,甚至還可能會看見袁的署名。
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袁。袁已經枯老得不成人形了,他被塞在一個可以推著前行的不鏽鋼椅子里,歪著嘴巴,不時滴瀝著晶亮的哈喇子。我們一看那情形,就要離開,被袁的愛人,一個粗壯的老婦人叫住了,說,你們不是要採訪他啥事么?這時候,我看見袁一聽採訪兩個字,原本黯淡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小顏不無憂慮地說,他……能行么?
眼看那哈喇子流了出來,我們都唯唯諾諾地應答著。等那哈喇子被抹去了,我們說,我們想曉得東魚的一些事情,想請你給我們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