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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醒之島

永醒之島

這一種群當前的族長是一個頭髮斑白的男性,編號為 MTT-311,現年已有五十六歲,他長著強壯的肌肉,體格非常好。白天,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沙灘上曬太陽,而夜晚,他在島嶼中央的樹林里四處遊盪。有些時候他會用自己的雙手在地上挖坑,或用石頭阻住小溪的水流,他這樣做似乎只是為了發泄多餘的精力,因為這些簡易水壩的存在完全沒有作用,它們甚至不能讓水流轉向。一個年輕的女性每天晚上都要花時間撕下樹皮和樹葉,將這些東西堆成一堆,像一個巨大的巢穴,但她根本不會讓這些東西派上用場。還有幾個女人在倒掉的樹木中搜尋螞蟻或各種幼蟲,找到一個就吃掉一個。這是唯一一個不是為了滿足身體急切需要的行為,至少觀察者至今為止僅僅發現了這一個。
這個時候,大部分科學家早已離開基地了。烏伊·塔格教授因心臟病猝發而死。超智能兒童的父母極其煩惱——這些年來他們被迫待在基地,吃得好,穿得好,除了通信設施之外,他們可以享用所有的現代科技——他們現在走出了基地,呼號著請求幫助。
在此之後,由於政府拒絕對實驗的後果負責,讓這些實驗品自己求生,使得他們遭遇了一個充滿了羞恥的時期。有些超智能兒童成了性工具、色|情|影|片演出者。還有一個被自己的母親殺死,這位母親因防衛過當而在監獄中度過了短暫的刑期。最後,在第四十四任最高執政官的命令之下,所有仍存活著的永醒者,包括他們的小孩,都被送到了一個位於魯穆河三角洲的偏遠島嶼上,從那以後,他們的後裔一直都存活在那裡。這個島嶼成了海·布里薩爾的特殊病房。
他們的孩子現在已經是十五歲到十七歲了,而且完全不會睡著。進入了青春期之後,他們就完全進入了被某些觀察者稱為「變異的意識」階段——另外一些觀察者將此稱作「清醒的無意識」,還有一些人說這是「夢遊」。最後一個說法極其不恰當。他們根本就不睡覺,所以根本不會有夢。他們也不會對周遭的環境毫無反應,假如一個夢遊者走到大街上,他不會注意到周圍的車輛,但他們不是這樣的。他們的身體永遠都是清醒且警覺的。
在奧里奇位面上一個叫作海·布里薩爾的國度中,有一群科學家相信,睡眠是一種殘留的行為模式,對於低等哺乳動物來說是必要的,但對高等的人類而言則並非如此。睡眠可能會使得脆弱的猿類在夜間保持安靜並避開危險,但對於文明化的生活則造成了相當的不便——就好像冬眠那麼糟糕。而更糟糕的是,睡眠是對智力發展的一種阻礙——對大腦活動的反覆抑制。每天晚上,睡眠都會中斷大腦正在進行中的功能,粗暴地干擾連貫的思緒,從而阻止人類的心智發展到其最大的潛力限度。這些奧里奇科學家的信條就是:睡眠使我們愚笨
同樣讓這位調查員感到困惑的是,他發現這些孩子們不會用手指向某個東西,也不會將目光投向其他人的手所指的方向。「只有動物以及人類的嬰兒,」他寫道,「才會只看別人的手指,而非其所指的方向,也只有它們才不會用手指示方向。作為一種有意義的、容易理解的姿勢,一歲之前的嬰兒通常都可以學會用手指向某物。」
這些超智能兒童會遵循直接的、簡單的命令,但並不穩定。如果有人告訴他們:「去廚房」或者「坐下」,他們一般會照做。如果有人問他們:「你餓了嗎?」他們可能會去廚房,也可能會去餐桌旁邊等著吃飯,也可能什麼都不做。如果他們受了傷九*九*藏*書,他們不會跑向大人,更不會哭喊。他們只會蹲下來,或低聲嗚咽,或一聲不出。一位父親說:「就好像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或者就好像有些事發生了,但他不知道是什麼事。」他有些自豪地補充道:「他很堅強。像個真正的士兵。從不會請求幫助。」
科學家們經過討論,認為對於嬰兒而言,睡眠是胚胎髮育過程的一個延伸,將其取消是不安全的。
這次的基因編譜精密且準確。按照計劃,新生的嬰兒最初和普通嬰兒睡得一樣多,但隨著年齡增長,他們的睡眠時間越來越少,直到約四歲時,他們就不會再睡覺了。
可以確定的是,意識的存在使人類付出了高昂的代價。而這代價,就是我們在一生中的三分之一時間里,都又瞎、又聾、又啞、無助以及愚蠢——我們睡著了。
儘管這些永醒者非常骯髒,而且其中的女性很快就變得衰老,但在他們年輕的時候都是很漂亮的。所有的觀察者對於他們性情的描述不外乎溫和、嚴肅以及超凡的冷靜。最近有一本關於永醒者的書出版了,書名叫作《歡樂的人們》——後面接一個奧里奇人通用語的問號。
與我們的位面一樣,只有某些動物(包括鳥類、貓、狗、馬、猿和人類)經常會進入稱為睡眠的狀態,在這個時候,他們的大腦和身體都會進入一種特有的狀況。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中的某些人/動物還會進入更為特別的狀態/活動,其特徵是極其特殊的腦電波類型以及頻率。我們將這種狀態稱為做夢。
等到這些嬰兒兩歲的時候,大部分孩子每晚的睡眠不會超過六個小時。在研究者們所謂的「不眠過程」中,有一些天然的不同。不眠過程進展最快的是一個名叫哈·戴博的男孩,他十個月大時就不再需要在白天睡覺,而在他二十六個月大時,每晚只需要睡兩到三個小時。
奧里奇的思想家們仍然在為永醒者而爭論不休。如果你不能意識到自己是歡樂的,你還是歡樂的嗎?意識究竟是什麼?意識真的像我們所想象的那樣,是一種巨大的恩惠嗎?一隻正在曬太陽的蜥蜴和一個正在曬太陽的哲學家,哪個是更好的?我們為什麼說他/它是更好的,究竟是怎樣一個好法?蜥蜴存在的時間可比哲學家長多了。蜥蜴從不洗澡,從不將它們的死者埋葬起來,也不會搞什麼科學實驗。蜥蜴的數量也比哲學家多得多。那麼,是否可以說蜥蜴是一個比哲學家更為成功的種群呢?莫非比起哲學家來,上帝對蜥蜴更為偏愛?
儘管如此,節目中出現的另一個小孩——拉·格娜,一個接近四歲的漂亮小女孩,此前被定義為「進展緩慢」,因為她直到此時每晚仍然要睡四個小時——但她對記者的反應顯示了足夠的熱情,她告訴他們,她喜歡學校,因為那裡有能看到昆蟲顫抖翅膀的顯微鏡,而且她也會讀放在她旁邊的字母表。但儘管如此,拉·格娜也並沒有成為新的媒體寵兒。在此後兩年中,超智能計劃的負責人拒絕了所有的採訪要求——直到公眾的好奇心和媒體的壓力終於強大到他們無法抵抗的時候為止。
這個時候,烏伊·塔格博士宣稱,不眠測試是成功的。現在,全部二十二個小孩(從不到四歲到剛過六歲)每晚睡眠都不會超過半個小時,而且他們都非常健康。至於他們的智力發展,他解釋說,因為這些孩子的發展進程與普通兒童完全不一樣,所以也不能用同樣的標準來衡量。因此,他們的智力是非常強的,這完全無可置疑。
調查員們發現,許多超智能兒童的父母非常急切地想與他人討論自己的孩子,他們乞求得九_九_藏_書到建議、幫助,以及對他們的孩子進行治療。每一個熱愛著自己的骨肉、絕望的母親或者父親都說了同樣的一句話:「他們在夢遊。」
這樣的解釋沒有滿足電視屏幕前的觀眾,也沒有滿足對不眠理論提出疑問的見解獨特的科學家,甚至都沒有滿足一直支持烏伊·塔格博士計劃的政府——政府期望湧現出一批天才的科學家,讓努姆國跪伏在他們的腳下,讓海·布里薩爾成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在經歷了大量的時間、壓力和會議之後,科技調查委員會決定創作一份公正的調查報告,雖然烏伊·塔格教授和他屬下的工作人員強烈抗議,但調查還是如期進行了。
夢的水流總會從身體的沙洲邊流過,
像神秘的花朵一般盛開;
在漫長的軟禁中,有兩位母親和一位父親自殺身亡,還有一位父親中風而死。剩下的四十位父母數年前設立了輪班制度,試圖制止他們的孩子:十二個青春期女孩和十個青春期男孩,他們永遠都是醒著的。實驗要求父母不得使用任何鎖類工具,所以他們無法將孩子們隔離起來。父母們要求得到門鎖和避孕工具的請求被烏伊·塔格教授拒絕了,因為他相信第二代的永醒者將會驗證他的理論,正如在他那本未出版的遺著《不眠:答案即將來臨》中所描述的那樣。
這些科學家所屬的政府非常懼怕敵國努姆國的入侵,因此政府鼓勵進行任何可能為海·布里薩爾國帶來更強的武器或更強的大腦能力的研究。這些科學家的計劃得到了政府的資金支持,僱用了最出色的基因工程師,還得到了二十名有生育能力的志願者,男女各半——他們都是狂熱的愛國青年。所有這些人都居住在一個封閉的基地里,科學家們開始了一個綽號為「超智能計劃」的研究程序——這個綽號是全國新聞網路的記者給取的,他們非常支持這個計劃。四年之後,第一批完全不需要睡覺的嬰兒誕生了。(數以百萬計的,睡眼惺忪的年輕父母也許會懷疑地表示:嬰兒根本就不需要睡覺。但正常的嬰兒確實會睡覺,一般是在他/她的父母不得不起床的時候就睡著了。)
現在,在永醒之島上約有五十五個永醒者。當地的氣候非常溫暖,他們所有人都赤身裸體。每隔一天,會有一艘屬於軍隊的噴射艇將麵包、水果、乳酪以及其他無須烹飪的食品送到沙灘上。除了這些供應之外,不允許任何人接近該島,也不允許進行任何人道主義援助和醫療援助。旅遊者(包括從其他位面前來的)只能在附近的一座小島上,通過高倍率望遠鏡來觀察永醒者。經常會有一群科學家乘坐直升機進入永醒者之島上的兩座觀察塔樓之中。永醒者是不能進入這兩座塔的,塔的外層是單透玻璃,塔中更有各種極其複雜的觀測設備。「拯救永醒孩子聯合會」派出的警戒人員則得到了在南邊的沙灘上遊行、守夜的權利。這個組織中的活動家經常嘗試用船將永醒者救走,但軍隊的噴射艇和直升機每一次都成功地阻止了他們的行為。
對這些孩子來說,用語言表達對他們的喜愛之情似乎是沒有意義的,不過,如果他們得到了一個真正的擁抱,他們也許會用鼻子蹭對方,或用力抱緊對方。有些時候,他們也會說一些表達喜愛的話——「真好,真好,真好」「媽媽親,媽媽親」——但這些話並不是用來回應其父母對他們的摯愛的話語。他們對自己的名字有反應,如果有人問他們叫什麼名字,大部分小孩都會回九*九*藏*書答,但也有一些不會。這些孩子的父母說,他們似乎越來越傾向於「與自己交談」或「完全不聽其他人說什麼」,而且他們用的人稱代詞基本都是混亂的——「你」代表「我」,或「我」代表「他們」。看起來他們之所以說話,主要是出於自發性的衝動,而非回應他人。他們所說的內容是隨機的,而非表達他們自己的願望。
一個沒受過多少教育,但卻非常敏感的年輕母親讓她的兒子站在一面鏡子面前,並讓調查員注意觀察他。「米·敏,」她對那孩子說,「看啊,米·敏,鏡子裏面的人是誰?那是誰呢,親愛的?那個小男孩,他在做什麼?」但是按照調查員報告中的說法,那孩子「沒有對鏡中的人像做出任何反應」,「他對那映像毫無興趣。他根本就不去看那鏡像的眼睛。稍後,我注意到他偶爾也會朝我的方向無目的地瞥上一眼,但他從不會看我的眼睛,我也無法盯住他的雙眼。我感覺這非常令人不安。」
然而,第一批的超智能嬰兒全都死了。有些只活了不到一個月,另外一些也沒活到一年。他們整日整夜地哭嚎,最後安靜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等到基地的大門開啟的時候,四個女孩已經做了母親,她們的小孩由孩子的祖父母代為照管。還有三個女孩正懷著孕。還有一位母親被那些無眠的男孩強|奸了,而且也懷了孕。她得到了准予墮胎的特許。
在數月之間,哈·戴博這個有著大眼睛和銀色捲曲頭髮的可愛小傢伙成了海·布里薩爾媒體最關注的人物。每個家庭的電視中都能收到關於他的節目——「超智能男孩」。某天的節目中,哈·戴博興奮地爬到房間的另一邊去和烏伊·塔格教授(科學家主管,博士生導師,《不眠:一切問題的解決方案》一書的作者)打招呼,後者臉上帶著矜持卻誠懇的微笑,伸出一隻手來握住了男孩的小手。某天的節目中,哈·戴博抱著海·布里薩爾最高執政官送給他的毛絨玩具狗在草地上打滾。另一天的節目中,哈·戴博蜷縮在小床上,吮著自己的拇指,似乎已經睡著了,但他突然又跳了起來,向攝影記者做著鬼臉。在此之後,超智能男孩就不再出現於新聞網路上了,所有的超智能計劃嬰兒也全都不再出現了。差不多有一年的時間,公眾幾乎沒有聽到任何關於超智能計劃的消息。
政府的興趣在烏伊·塔格教授不屈不撓的說服之下又維持了十二年之久,主要是因為他與最高執政官的一位最受看重的顧問,以及軍隊中幾個非常有影響力的將軍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然後,政府突然中止了為該計劃提供的資金,甚至都沒有發布公告。
一個名叫托·哈德的海·布里薩爾哲學家寫下了如下的自相矛盾、似是而非的闡述:若一個人要成為其自我,則必須同時成為虛無。若一個人要了解其自我,則必須先了解何謂虛無。永醒者每時每刻都能感受到這個世界,沒有空閑的時間,也沒有自我可以存在的空間。他們沒有夢,所以不會講故事,所以語言對他們來說是沒有用的。他們沒有語言,所以沒有謊言。因此他們沒有未來。他們只生活在此時此刻,一切都觸手可及。他們生活在純粹的事實當中。但他們不能生活在真實的世界中,因為,這位哲學家說,通向真實的道路必須首先踏過謊言和夢境。
成年女性通常的死因是遭到毆打,或是分娩的併發症。女性的永醒者很少能活過三十歲。男性活得更久些,但他們首先要活過最危險的十五歲到二十五歲的時期,這個年齡段的男性每天都在打鬥。永醒之島上活得最長的一位居民,編號為 FB-204九*九*藏*書,觀察者們給她取的昵稱是菲比。她活到了七十一歲。菲比十四歲的時候生了個小孩,在此之後她似乎喪失了生育能力。她從不會拒絕男性的交配要求,因此很少挨打。她性格害羞而又懶惰,除了撿拾食物之外,她很少出現在沙灘上,即使出來了,也會很快躲回樹林裏面。
在持續了一年多的耐心而又緊張的研究和討論之後,調查員們公開了他們的報告。報告中所使用的詞彙非常謹慎。他們用大量的篇幅介紹了拉·格娜,這個女孩每天晚上都會有長達一個小時的睡眠,甚至在白天有時也會睡著,因此從實驗的目標看來,她是個失敗的樣本。一位調查員對一位電視記者生動地且毫不保留地描述了拉·格娜與其他超智能兒童的不同之處:「她是個可愛的孩子,一個喜歡空想的小女孩。他們全都是這樣。她迷失方向了,我是說她的心智;和她說話就好像和狗說話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她也可以說是在聽,但大部分的話對她來說與噪音沒什麼區別。但有些時候,她哆嗦了一下,就像那些剛剛醒來的人,然後她就在這裏了,她知道這一切。其他孩子從來都不會這樣。他們不在這裏。他們不在任何地方。」
然而,我們還會做夢。
這個時候,海·布里薩爾高科技焦點新聞網製作了一部非互動的信息視頻,該視頻節目——謹慎地——提出了一些關於不眠理論的有效性,以及超智能計劃測試兒童的真實智力的問題。整個節目中最能說明問題的一段是關於哈·戴博的,他現在已經三歲半了,完全無須睡眠,還在玩他的玩具狗。男孩和玩具狗仍然都很討人喜歡,他們正在公園裡開心地玩耍,但令人憂慮的是,這個赤身裸體的男孩在跟著玩具狗跑,而非相反。另一方面,哈·戴博似乎對陌生人的出現毫不關心。當人們向他提問時,他有時會完全無視提問者,有時則會做出一些與問題完全不相關的反應,就好像無論是語言還是人類之間的關係對他來說都沒有太大意義。記者問他「你現在上學了嗎?」他漫無目的地走了幾步,然後就在攝像機前面蹲下開始大便。這種行為看起來並不是叛逆心理在作怪,而是因為他完全沒有羞恥之心。
永醒者不會進入這種狀態。他們的大腦沒有這種功能。他們就像是爬行動物,只會進入某種遲鈍的狀態,但不會睡眠。
第二代的超智能兒童並沒有驗證烏伊·塔格的理論,相反,他們證實了基因工程師的技術:第一代的超智能兒童是可以生育的。所有第二代以及以後的超智能兒童在五歲之後都不能睡眠了。
不管一個人對這些問題的答案是怎樣的,但對永醒者的觀察(以及對蜥蜴的觀察)似乎已經證明了,意識對於生活過得滿足,並不是必要的。確實,由於人類擁有意識,所以人類把意識抬到了一個非常高的高度,但是意識本身或許正在阻止人類獲得真正的滿足感:就好像一隻藏在幸福的蘋果中的蟲子。那麼,存在的意識是否會幹擾存在本身——扭曲、阻礙、削弱了它呢?似乎在所有位面的所有宗教中都有逃離意識的傾向。如果說涅槃意味著靈魂從自我解脫出來,使其重新與軀殼合二為一,得以單獨地面對它所屬的世界(或神祇),那麼,是否可以說永醒者已經達到了涅槃的境界呢?
奧里奇位面與我們的位面有很多相似之處,但不同的是,那裡有一些根本不用睡覺的人。
從身體方面來說,他們非常健康。因為他們有充足的食物,並且任何時候都可以吃,所以他們沒有任何打獵或採集的技能https://read.99csw.com。他們到處亂走亂跑,有些時候他們會在為他們設計的遊樂設施那裡玩耍,有時會爬上公園裡的樹,還有些時候他們會在地上挖坑,相互角力。他們成年以後,小孩之間的打鬧很快演變成性遊戲,然後是性|交。
永醒者每天的生活內容如下:曬太陽、步行、跑步、攀爬、盪鞦韆、摔跤、自己整理毛髮或互相整理毛髮、抱小孩或為嬰兒哺乳,以及性|交。男性會為爭奪與女性的交配權利而互相打鬥,他們也經常痛打那些拒絕與他們交配的女性。當食物出現在沙灘上時,所有人都會為爭搶食物而互相攻擊,也造成了一些人的死亡。群奸事件時有發生,因為男性看到其他人性|交的時候就會興奮起來。在母嬰之間和兄弟姐妹之間似乎有表明特殊關係的跡象可尋,除此之外,不存在任何的社會關係。他們不會教學,也沒有跡象表明個別的永醒者會從其他人處學習技能或通過模仿形成風俗。大多數女性從十三四歲時開始每年生一個孩子。她們照顧小孩的技能只能說是天生的,但是,關於人類是否有任何天生的技能這個問題本身還沒有定論。無論如何,大部分的嬰兒都會死。母親將死去的嬰兒就放在他們死的地方。在斷奶之後,小孩就必須自己照顧自己了。由於經常能得到食物補充,有不少人能活到青春期。
海·布里薩爾和努姆之間的衝突愈演愈烈。謠傳努姆國正在研究一種空氣傳播的細菌,這種細菌可以讓海·布里薩爾國的所有男性喪失生育能力。第一批嬰兒的死亡使得公眾對超智能計劃的支持動搖了,但政府則並未失去信心,命令基因工程師們重新研究基因圖譜,並尋求一批新的志願者。在登記的第一天就有二十二對愛國夫妻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在不到兩年的時間內,這些志願者已經開始生產新一代的超智能嬰兒了。
夢的眼睛永遠為太陽和星辰而醒……
這是一首十分動人的詩,提供了對永醒者為數不多的積極看法的其中之一 。但海·布里薩爾的科學家宣稱永醒者不會做夢,也不能做夢,儘管他們也許很樂意讓詩人來解脫他們的良心。
在努·萊普所著詩歌《永醒之島》中,詩人將永醒者的生活詩化為「在夢中的夢中……」。
他們確實如此。他們沒有很快死去,他們活下來了。他們是些討人喜歡的健康孩子,所有二十二個都是。他們會盯著自己的媽媽笑。他們踢腿、發出無意義的聲音、吮吸、爬行,一切都和正常的嬰兒沒有兩樣,包括睡眠。他們很聰明,因為有很多人在關注他們,並且他們的學習環境非常好,但他們不是天才——目前還不是。他們學習所有嬰兒學習的語言,最初是「咕咕」「嘎嘎」,然後是「媽媽」「爸爸」,然後是「不!」,還有其他嬰兒詞彙,只比普通嬰兒略快一點。等到他們不需要睡眠的時候,學習的速度和智能的增長將會變得更快。
那些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只需要睡眠兩到三個小時的人都是天才。至少你聽說過的那些都是。要是你沒聽說過的那些都是傻瓜,那也不用介意。失眠是天才的表現。定然如此。想想看,在那些蠢笨如牛的獃子們躺在床上鼾聲如雷的時候,你能做多少工作,思考多少問題,閱讀多少本書,做多少次愛呢?
調查員們的最終結論是:「永恆的清醒似乎會阻止大腦獲得完全的意識。」
媒體興奮地做了整整一個月的新聞炒作,各種各樣的大標題出現了:殭屍孩童——醒著的腦死亡者——精心設計的孤僻症患者——科學祭壇上的犧牲品嬰兒——「他們為什麼不讓我睡覺,媽媽?」——然後他們就失去了對此事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