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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總比某人的小孩智商強多了。」我一邊不吃虧地反擊一邊往上走,還順便在奇隆臉上輕拍了一巴掌。他在我身後大笑起來。
我從沒在角斗場上看見過他們——估計別人也沒有。耳語者極其罕見,他們強大且危險,即使和銀血族——阿爾貢的銀血族相較,也毫不遜色。關於他們的傳聞非常多,但萬變不離其宗,令人不寒而慄:耳語者能進入你的頭腦,讀取你的思想,控制你的意識。這就是薩姆遜此刻在做的事,他的輕聲耳語穿過康托的胸甲和肌肉,抵達了他的大腦,而那裡毫無防備。
「那傢伙是個沙袋嗎?」奇隆大笑道,「讓他好看!康托!」
一陣低沉的電流嗡鳴聲響徹全場。我厭惡它。這聲音讓我牙齒打戰,骨頭髮抖,震得我就要碎成粉末了。清脆的鳴音響起,電流聲戛然而止。開始了。我鬆了一口氣。
「不賭。」我回敬道。很多紅血族人都會把他們的積蓄押在這場競技上,指望著多少贏點兒以熬過下一星期。但我不會,奇隆也不會——割開賭徒的錢袋可比真的下注贏錢要容易得多。「你不能那麼浪費錢。」
這是銀血族和紅血族的終極界限:我們的血液,顏色不同。就是這簡單的不同,造就了那個更強壯、更聰明、時時處處高我們一等的族群。
手腕上傳來的極其輕微的壓感,讓我本能地回手反擊——竟然有個笨到家的小賊偷到我頭上了——我用力緊抓住他,可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不是哪個骨瘦如柴的孩子,而是個嬉皮笑臉的傢伙。
在學校里,我們認知著這個世界,學習著住在天上的天使和神,是怎樣以愛和慈悲統治人間。有人說那只是故事而已,但我不這麼想。
「耳語者!」我倒吸一口冷氣。
「我只是討厭這些。」
「這就對了!讓他聽聽你們的聲音!」主持人拖著長音,聲嘶力竭,「下面出場的是他的對手,來自首都的薩姆遜·米蘭德斯!」
「一定是鐵腕人贏。」
好吧,這並不是說我真能在學校待多久。十八歲的生日即將來臨,隨之而來的還有兵役。我既不是誰家的學徒,又沒有工作,所以只能被送到戰場上,像其他閑人一樣。所有的工作都飽和了,這也在所難免,因為所有的男人、女人、小孩,都竭盡所能地想遠離那支軍隊。
我們踏著石階往山頂爬的時候,暗影重重地壓了下來,逡巡在四周。奇隆有兩次要趕上它們了,但因為我還落在後面,便停下來等我。他低頭沖我一笑,暗淡的褐色的頭髮拂過綠色的眼睛。
薩姆遜晃一下手指,康托便往前邁一步,兩人的動作節奏嚴絲合縫。康託大張著嘴巴,像是遲鈍了或變傻了,不,像是他的意識消失了。
「你今天比往日還要怨聲載道。」
「也許是你太慢了呢。」
警衛們的速度前所未有,其中有不少疾行者像影子似的出出進進,把我們往外轟。萬一康托真的死了,他們可不想讓我們圍著看熱鬧。與此同時,薩姆遜像個巨人般大步流九*九*藏*書星地穿過角斗場,居高臨下地看著康托。我本以為他會表示點兒歉意,他卻僵著一張臉,毫無表情,冷然漠視。對他來說,這比賽沒有任何意義,我們也沒有任何意義。
薩姆遜的手指輕輕一捻,康托便舉劍刺穿了自己的胸甲,捅進了自己的肚子。銀血應聲而出,濺落沙地,即便遠遠地坐在觀眾席,我也能聽見利刃撕裂血肉的咯吱聲。
「你出手更快了。」他甩掉我的手,輕聲笑著說。
他們確實動起來了,使勁踩著地面沖向對方。角斗比賽是禁止用槍的,所以康托拿了一把短而寬的劍——我看他未必用得上。薩姆遜則沒拿武器,只是動了動兩手的手指。
「吉薩不來,她還得幹活。」
「不不,梅兒,」他沖我搖了搖手指,嘖嘖有聲地說,「那就是一場有趣的好戲。」
我們倆的父親都被送上了戰場。我爸雖然身負重傷,少了一條腿、一個肺,最後好歹回了家,奇隆的父親卻是被裝在鞋盒子里送回來的。打那以後,奇隆的母親就離家出走了,丟下兒子自生自滅。那時候奇隆食不果腹,盤桓在餓死的邊緣,竟還能沒事找事地跟我打架。我也就送一些吃的給他,這樣就不用和瘦麻稈兒對打了。十年過去了,他還好,至少是個學徒,不用面對兵役。
「角鬥士們,動起來吧!」
我們來到了山腳下,這兒簡直人山人海,大家推推搡搡地擠來擠去。觀看首星期五角斗是法定強制的,除非你也像我妹妹一樣,是個「精英勞工」。為絲綢刺繡確實夠「精英」,銀血族就是喜歡絲綢不是嗎?即便那些警衛,也會被我妹妹經手的幾片綢子收買的。哦,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到處都是警衛,黑色與銀色相間的制服在人群里特別顯眼。這可是首星期五,他們沒工夫干站著。他們配備著步槍和手槍,不過這毫無必要,因為按照規矩,警衛都是銀血族,而銀血族根本不會把我們這些紅血族放在眼裡。眾所周知,這兒沒有什麼平等。就算你一無所知,也能只看一眼就把我們區分開來:銀血族能站直——就這麼一個外表上的特點足矣。至於紅血族,我們的背是駝的,腰是彎的,為日夜勞作所累,為渺茫無期的希望所累,為命中注定的絕望所累。
在過去,每月一次的「盛事」並不是角斗對戰,而是死刑示眾。囚犯和戰俘被送到首都阿爾貢,在那些圍觀的銀血族的注視下送命。我想銀血族一定是很喜歡這一套,所以才有了角斗,用娛樂代替了殺戮。於是這些「盛事」推廣到了全國其他地方,不一樣的角斗場面向不一樣的觀眾,等級分明。最終,紅血族也獲准參与其中,並得到了那些便宜的位子。沒過多久,銀血族建起的角斗場就遍地開花了,就連干闌鎮這樣的小地方也不例外,而觀看角斗比賽,也從一項恩賜變成了強制接受的詛咒。我哥哥謝德曾說過,這些角斗意味著紅血族出身的罪犯、異教徒、反抗者的數量急劇read•99csw.com減少,那些始作俑者當然樂見其成。現在,銀血族要保持態勢平定再容易不過,什麼死刑、軍隊,甚至警衛,都一概不用,只需兩個角鬥士就能把我們嚇死。
銀血族也並非自以為是。上個月的首星期五角斗,是由一個疾行者對戰電智人。儘管疾行者身手敏捷,移動速度遠超目力所及,但電智人還是無情地把他抓住,憑著意念中的強大力量將對手擊倒在地。疾行者倒抽著氣瀕臨窒息,大概是電智人用某種我們看不見的手段掐住了他的喉嚨。當疾行者的臉變成藍色時,他們喊停了。奇隆歡呼起來,他押的是電智人贏。
「那另一方呢?」我猜測著銀血族可能派出的陣容:電智人、疾行者、水泉人、萬生人、石皮人——看起來都值得一吐。
那些又高又細的柱子支撐著房舍戳在四周,伸出泥地十英尺高——干闌鎮正是因此得名(挺古老的吧)。春季里,這片低地是在水線以下的,但現在已是八月,乾旱和毒日頭蒸發了河水,也烤乾了整個鎮子。幾乎所有人都在期待首星期五,還為此提前下班放學,但我對此毫無興趣。我寧可去上學,坐在滿是小屁孩的教室里發獃。
「我知道。」他的低語里閃過片刻莊重。
我討厭首星期五,整個鎮子擁擠不堪、滿滿當當,而且,現在正是盛夏里最熱的時候,沒有比這更糟的了。我站在陰涼地里,感覺還湊合,但是人們工作了一個早上汗流浹背所散發出來的臭味,簡直足以把牛奶發酵成乳酪。空氣又濕又熱,就連昨晚暴風雨留下來的水窪都是熱的,還閃著不明油脂反射出來的虹狀條紋。
對於這場首星期五的盛事,我和奇隆的態度不同。兩個角鬥士互相廝殺、置對方于死地,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看的,但奇隆很喜歡。「讓他們自相毀滅吧,」他說,「那不是我們的族人。」
「有時我會忘了你的腿還是小孩的腿。」
神仍然統治人間。只是他們自群星降下,不再仁慈。
今天,就又有這麼兩位登場了。首先步入白沙角斗場的名叫康托·卡洛斯,是從東部哈伯灣來的銀血族。大屏幕上清晰地映出了他的樣子,誰都看得出來,這就是個鐵腕人:他的胳膊有大樹那麼粗,筋肉緊繃,血管凸出,硬邦邦地撐著皮膚。他咧開嘴笑的時候,我能看見那一口掉得差不多的破牙,僅剩的幾顆也狀況堪憂,沒準兒他小時候曾經和自己的牙刷干過一架。
「不知道哎,希望出現點兒炫酷的,那才有看頭。」
「女士們,先生們,銀血族以及紅血族,歡迎來到首星期五、八月的盛事!」主持人的開場白在角斗場中迴響,經過牆壁的碰撞而放大。他的聲音像以往一樣乾巴巴,這也怪不得他。
「可憐的傻子。」看樣子奇隆說的沒錯,那九-九-藏-書傢伙真是個沙袋。
角斗場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就連奇隆也說不出一句話。
「那是警告,你這裝聾作啞的傻瓜!」
一道藍光閃過,鬼魅般地籠罩著角斗場,意味著這場角斗比賽結束了。銀血族中的愈療者跑過沙地,衝到倒伏的康托旁邊。銀血族可不能死在這兒。銀血族應該奮勇廝殺,炫耀他們的力量和招數,奉獻一場華麗的演出——而不是真的去死。畢竟,他們不是紅血族。
「那我們別傻站著了,不然會錯過好戲的。」
因為首星期五,人們都關門收攤了,整個市集縮水般地小了一圈,商販們心不在焉地忙亂著,給了我隨心所欲順手牽羊的好機會。得手之後,我的口袋裡鼓鼓囊囊地裝滿了小玩意兒,還另有一個可以在路上吃的蘋果。只是幾分鐘就搞到了這些東西,成果真不錯。我擠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任由人潮推著往前走,兩隻手上下翻飛,四處蜻蜓點水。我從一個男人的口袋裡摸走幾張紙幣,從一個女人的手腕上順走一隻手鐲——都不過是些小玩意兒。所有人都費勁地躑躅而行,沒人注意到旁邊的小偷。
「明明是一幕悲情慘劇。」
我的三個哥哥都在服兵役,他們一滿十八歲就被送到了對抗湖境人的戰場上。只有謝德能寫幾個字,並且一有機會就給我寫信。另外兩個哥哥——布里和特里米,一年多來一直杳無音信。不過,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只要兒子、女兒還能回來,他們的家人就算好幾年什麼都打聽不到,乾等在門廊上,那也是最大的幸福。但是,他們往往會收到一封信,重磅紙上蓋著國王的印鑒,底下簡短地寫著:感謝你們所做的犧牲——有時還會附贈幾顆制服上扯下來的扣子。
康托的血噴涌而出,恐懼的喘息聲回蕩在整個角斗場。我們從未在一場角斗比賽中見過這麼多的血。
「我們要等吉薩嗎?」他咬了一大口。
沿著這條路往前,就是米爾街和馬爾謝路交叉的路口,人越來越多,更多的鎮民加入了行進的人流。有一夥兒孩子,在人群里鑽來鑽去,手指頭蠢蠢欲動,顯然是不太熟練的小賊。他們太小了,動作略顯笨拙,很快就被警衛發現了。通常,這些被逮住的孩子會被送到拘留所或是邊區監獄,但警衛也想看首星期五角斗,所以只是把他們狠揍一頓就放走了。也算是小恩小惠。
他不懂這場對決的意義。這不是無心的取樂,不是給繁重勞役中的紅血族的中場休息,而是蓄意為之、冷酷無情的——示威。他們是在展示力量和權力——只有銀血族才能參与角斗,只有銀血族才能在角斗中倖存,你們不是銀血族的對手,你們配不上,我們高你們一等,我們是神。每個在角斗場上登台的超人,身上都刻著這些話。
但是奇隆已經邁開他的大長腿往前走,我也只好小跑著趕上去。他走起路來左搖右晃,活像在地上畫龍,還美其名曰「抗暈船步法」,其九*九*藏*書實他壓根兒沒出過海。我想他就是在老闆的漁船上,甚至是在河裡待得太久,才養成這樣的習慣。
這個人的姓氏聽起來很耳熟,但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很多銀血族都出身名門,家族成員多達數十個。在我們這個地區——卡皮塔谷,居於統治地位的家族姓威勒。不過在我有生之年,還從沒見過威勒領主一次,因為他一年也不過出巡一兩次,而且從未屈尊踏入過我們這些紅血族人的村鎮。有一回,我看到了他的船,油光鋥亮的,掛著綠金相間的旗子。他是個萬生人,當他經過的時候,兩岸的樹一下子枝繁葉茂起來,花也都從地里鑽了出來。我覺得這景色挺美,另一個大點兒的男孩卻朝船上扔石頭。石塊落在河裡,所有人都毫髮無傷,但他們還是把那個男孩抓進了看守所。
角斗場里響起了鈴聲,很多人都站起來,翹首以待,但我坐在那兒,用沉默以示抗議。我有多安靜,我的內心就有多憤怒。憤怒,還有嫉恨。「我們是神」這句話一直盤桓在我腦海中。
我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康托重重地踏在白沙地上,舉劍過頂,目露凶光。可就在這時他突然止步不前,猝不及防的停止令他的胸甲叮噹作響。在角斗場中央,流著血的薩姆遜指向他,眼神足以斷骨銷髓。
薩姆遜啐了一口,口水混著銀血,像細碎陽光似的劃過角斗場。十碼之外,康托緊緊地握住了劍,準備給對手決定性的一擊,了結今天的對戰。
奇隆在我旁邊叫起好來,其他人也跟著嚷嚷,警衛瞅准聲音大的扔過去一條麵包。左邊,一個小孩尖叫著,另一個警衛給了他兩張亮黃色的紙——那是額外用電配給的許可。這些都是為了讓我們歡呼,讓我們尖叫,讓我們看——儘管我們不想。
在所有的對戰中,鐵腕人出現的概率至少佔一半,他們的戰鬥力超強,比絕大多數銀血族人都更適合角斗。他們看上去樂在其中,用超常的猛力把對手當作布娃娃般地扔來扔去。
沒多久我們就到達了角斗場,烈日當空,灼灼炙烤。這座角斗場建於十年前,是干闌鎮首屈一指的建築,其宏大壯觀令其他亭台樓榭望塵莫及。那聳立衝天的拱形鋼筋,幾千英尺高的混凝土牆體,足以使一個小鎮少女屏住呼吸。
幾乎瞬間就血濺當場。康托像一頭公牛般地碾壓而過,一路帶起了地上的白沙。薩姆遜試圖閃避,想用肩膀迫使康托打滑。但康托速度很快,他一把抓住了薩姆遜的腿,像丟一片羽毛似的,把對手扔到了角斗場的另一頭。薩姆遜重重地撞在水泥牆上,儘管叫好聲蓋住了吃痛的低吼,可他滿臉都寫著「痛」。還沒等他站起來,康托又來了。薩姆遜被高高地舉起,像一堆散架的骨頭似的被扔在沙地上,接著又被舉了起來。
「別去想。」這是老媽常掛在嘴邊的話。不管是對於軍隊,對於哥哥們,對於一切,她都這麼說。真是好建議啊老媽。
他的眼珠滴溜一轉,搶走了我手上的蘋果。
奇隆·沃九_九_藏_書倫。他是一個漁夫的學徒,戰爭遺孤,大概也是我唯一的真正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可沒少打架,但現在大家年歲漸長——他已經比我高出一英尺了——動手什麼的還是能免則免吧。他自有他的用武之地,比如能夠到高架子之類的。
布里走的時候我十三歲。他吻了我的臉頰,並且留下一對耳環,由我和小妹妹吉薩共享。那是一對玻璃珠子做的耳環,有著晚霞般的朦朧粉色。那天夜裡,我們自己動手穿了耳洞。特里米和謝德走的時候也延續了這個傳統,所以現在,我和吉薩各有一隻耳朵上戴著三個小小的耳環,提醒著我們,哥哥正在某個地方浴血奮戰。我一直不覺得他們非得去當兵不可,可那些穿著閃亮胸甲的軍團士兵還是出現了,把哥哥們一個個帶走。這個秋天,終於輪到我了。我已經開始存錢——有時也偷一點兒——好在離家的時候也送給吉薩一對耳環。
康托仍然舉著他的劍,雙手顫抖著,試圖抵抗薩姆遜的魔力。但就算強壯如康托,面對意識層面的敵人,也沒有一點兒勝算。
奇隆皺了皺眉:「你怎麼知道?薩姆遜的異能是什麼?」
站在先登場的那坨人形肌肉旁邊,這一個顯得既蒼白無力又病病歪歪,但他的藍鋼胸甲打磨得耀眼奪目,很是不錯。他可能是誰家的支脈子孫,想在角斗比賽中一舉成名。他明明應該很害怕,看上去卻出奇地冷靜。
今天奇隆不會失望的。即便在包廂里也能看得到,那金屬般閃著虹光的液體從薩姆遜的嘴裏流了出來,映著夏季的陽光,如同一面流淌著的鏡子,沿著他的脖頸流進胸甲,像一條小河。
「管他呢,反正他必輸無疑。」我嘲諷著,準備看比賽。
「只要押對了就不叫浪費。鐵腕人經常痛扁對手的嘛。」
奇隆不在乎警衛的麵包,也不在乎多施捨的幾分鐘用電配額,這些都不是他歡呼雀躍的原因。他真正想看的是血——銀血族的,銀血——飛濺角斗場。那銀血乃是我們觸不可及的一切,我們無法成為的一切,我們覬覦不得的一切,可奇隆不在乎。他只需要看到那些血,然後告訴自己,銀血族也是人,也是可以被重傷被擊敗的。但我的理解更深一層:銀血族的血是恫嚇,是警告,是許諾——我們不同,永遠都不同。
角斗場是露天的,裏面和外面一樣熱。奇隆一如既往地機靈,把我拉到了陰涼下面。我們是沒有座位的,只有一些長凳,而那些銀血族卻坐在上層的包廂里,享受著舒適清涼。他們的包廂里有飲料、零食,盛夏里也有冰塊,還有加了襯墊的椅子、電燈,和其他我永遠無法靠近的享受。他們卻看也不看,只管抱怨著「糟透了的環境」。如果有機會,我會叫他們體驗一下什麼叫「糟透了的環境」——所有紅血族人就只有幾條硬邦邦的長凳,幾張尖聲嘯叫、亮得刺眼的顯示屏,鬧哄哄得讓人站都不想站一下。
「跟你賭一天的工錢,今天也一定會出現個鐵腕人。」奇隆說著把蘋果核扔向角斗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