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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豬眼警衛慢悠悠地盯著我,心裏反覆掂量著。朱利安在我旁邊,時刻準備著動用他的甜言蜜語。我倆緊張得不行,而豬眼警衛終於點頭了,沖其他人揮了揮手:「我們只能給您五分鐘。」
我以為他們會滿懷歉意地低頭認錯,乞求我的原諒,那三個人卻茫然地看著彼此。法萊靠在欄杆上,眼冒怒火。
「希望不會像這次一樣。」
我冷靜地站到了台階前面,背後的一隻手已經燃起了電火花。我等著子彈隨時射過來,但疼痛遲遲未到。他們不會朝我開槍的,我還沒好好給出個解釋呢。
「我知道不能要你一起走。」奇隆嘟囔著,挪著步子跟在她們後面。他盯著自己的雙手,檢視著那些傷疤,我太熟悉它們了,想都不用想。看著我啊,你這個白痴。
「那個炸彈是……是計劃外的。」那個炸彈恐怖至極。
面對這種根本不可能實現的願望,我只能笑笑:「快走吧,別讓你這些胡話帶歪了我。」
儘管我的聲音和語調才是最重要的,但我還是挺胸抬頭站得筆直。「我的姓名是梅瑞娜·提坦諾斯,梅溫王子的未婚妻。」我厲聲說,一邊盡最大努力優雅地走下樓梯。我模仿著伊拉王后和伊萬傑琳,聲音冷漠而尖銳。我也有力量和異能。「至於我的貴幹,就不必和一個禁衛軍細說分明了。」
我滿面笑容,扯得臉頰生疼,但那有什麼要緊。「非常感謝,我會記著你們的好意的,你們所有人。」
「現在睡吧。」
「朱利安——」我哽著呼吸,想要抓住他。我必須跟他說聲謝謝。
最後兩個人,豬眼警衛和那個斯克諾斯家族的愈療者,卻不是全然的傻瓜。當泰爾斯叫愈療者下樓的時候,他們倆竊竊私語。
朱利安睜大了眼睛,但仍穩穩地站著,一隻手舉起了他剛才從盧卡斯那兒繳下的武器。我屏住呼吸,知道此刻已是千鈞一髮。四周的牆壁彷彿往裡抽縮著,要把我們困死在這石頭棺材里。
豬眼警衛自言自語道:「很好。」
「我看起來像廚師嗎?你應該按鈴叫廚房的侍從來,這是他們的活兒。」
但他躲開了,跪到那個愈療者旁邊,扒開他的眼皮,對他唱著,讓他醒過來。這下我明白了。愈療者居高臨下地瞪著我,把手放在我的傷口上,只一秒鐘,世界就正常了。在屋角,奇隆鬆了一口氣,用披風兜住了腦袋。
這半真半假的話起作用了,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得出來。
「梅兒——」奇隆低聲喚我,為我的遲疑而迷惑不解。但我看他一眼,就讓他靜了下來。
我嘆了口氣,強迫自己把他推向外面的自由之境:「我們的事業需要我留在這兒,你也需要我留在這兒。」
「這不是結束,梅兒。」奇隆小聲說著,抱住了我。他自顧自地笑了,聲音在他的胸膛里震蕩。「紅血女王,聽起來還不賴。」
「打開牢門,輕點兒。」朱利安撫摩著盧卡斯的臉,低聲說道。
「你?是你乾的?」他張口結舌,「槍擊?爆炸——?」
「快走吧,你這傻子。」我從未笑得如此燦爛而又黯然悲傷。
「噢,這樣?是嗎,泰爾斯?」
我想走近一點兒,但那個愈療者一隻手放在金屬圍欄上,擋住了我。我同樣戒備著,手上的感覺冰冷而實在。別著急,我對自己說,把剛剛好的能量注入火花吧九_九_藏_書,用不著熊熊燃燒,也用不著留下傷疤,只要讓這兩人同時就範就夠了。要像穿針引線一樣,而我頭一回要當縫紉專家了。
「朱利安,求求你。」我覺得最後的機會正從自己的指縫裡溜走,「你是個心音人,你可以吩咐警衛——你可以驅使警衛做任何事。那樣就可以把他們放了。」
「你背後是什麼?」他在面具之後低語。
在樓梯上面,愈療者沒有和豬眼警衛一起笑。他的眼睛明亮地閃著銀光,再加上面具和火紅的披風,看起來就像噩夢裡走出的魔鬼。
「我對此一無所知,」她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低語,「我從未允准授意過這樣的事。我們的行動是有組織的,衝著特定的目標。我們不會毫無目的地大開殺戒。」
他最後看了我一眼,又沖朱利安點點頭,就衝進了夜色中。在他身後,金屬大門重新閉合了,把我的朋友們隔絕在外,看不見了。至於他們會去哪裡,我不想知道。
我們同時出手了。子彈擊中了我的肚子,但我的閃電沿著金屬圍欄穿透愈療者的皮膚,直刺入他的腦袋。豬眼警衛大叫起來,舉起了自己的槍射擊。子彈揳進牆壁,擦著邊兒,距離我只有幾英尺。但我沒放過他,從背後甩過去一個電火花球。他們倆倒了下去,不省人事,肌肉還因為遭了電擊而抽|動著。
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空洞虛渺。
「禁衛軍格萊肯,能跟你說句話嗎?」我衝著樓梯上面喊道,為下一步逃亡之路拋下誘餌。沙沙的腳步聲告訴我,她上鉤了。
這時腳步聲停了。因為在樓梯口以外,我看不見他們,朱利安也看不見,但那豬眼警衛像狗似的喘起大氣來。愈療者也停在那兒,等著我們現身。四周一片死寂,想不聽到槍上膛的聲音都不行。
他們的靴子踏上了樓梯台階,兩個人一起下來了。兩個人,朱利安自己無法一次制伏兩個人。我能感覺到背後的奇隆緊繃起來,他的拳頭握緊了,時刻準備著拚命。我一手把他往後推到牆邊,而其他人的臉被一道火花照得煞白。
朱利安在豬眼警衛身邊抬起頭來,不再對他唱歌:「當然不,這傢伙會在幾小時后醒過來。如果你們夠走運,那之前都不會有人知道你們跑了。」
「你知道那些房子里無人居住,也沒人死掉——因為我們的行動死掉。」她決然地說,「我向你發誓,梅兒,宴會廳的爆炸不是我們乾的。」
那樣的話,朱利安就再也不能看書了。我怎能要他這麼做?
他不會讓我去死的。他做不到。我是閃電女孩,我還要改變世界呢。
「穿上。」朱利安厲聲說道。沃爾什和法萊從我身邊衝過去,穿上火紅色的披風,戴上了禁衛軍的面具。「還有你。」
「禁衛軍泰爾斯,下來。」她乾巴巴地說。
「誰?報出你的名字和貴幹!」一個禁衛軍衝著我們喊道。我認出了她的聲音,格萊肯,那個對法萊施刑的女人。也許我能說服朱利安把她唱到懸崖下面去。
「爆炸。」濃煙和火焰席捲了我的思緒,把我帶回了宴會廳被炸的那一刻。「跟我解釋一下那爆炸吧。」
沃爾什站在另一邊,面具還拿在手裡,她盯著地上的禁衛軍,目瞪九*九*藏*書口呆。「他們死了嗎?」她輕聲問道,就像個嚇壞了的小孩。
泰爾斯下樓了,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卻立即想要採取行動。朱利安故技重施,淺吟低唱著他的命令,只消幾秒鐘就令對方就範。我從不認為禁衛軍真能這麼傻,但眼下看來,他們就是這麼傻。他們從小就接受訓練,格鬥作戰乃是主課,至於邏輯智謀,不是他們的首要任務。
「明天他們會接受審訊。不管他們有多強硬,能堅持多久,真相總會大白天下。」我慢慢地拉起朱利安的手,握住他因常年翻書而磨得粗糙的手指。「這是我的計劃,我和他們是一夥兒的。」他不必知道梅溫也有份兒,那隻會讓他更生氣。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扯下蹭壞的裙子,把綾羅綢緞扔在地上。國王的怒吼夾雜著這恐怖一晚的一幕幕,回蕩在我的腦海里。奇隆的眼睛亮了起來,點燃了我的決心。我必須保護他,但是該怎麼辦?要是能再一次用我自己、用我的自由把他換回來該多好。要是一切都那麼簡單就好了。朱利安在課上說過的話,從未像此刻這樣尖銳地在我的思緒中閃回:此刻是過去的未來,但過去遠比此刻卓著非凡。
我指指牆那邊,他們悄無聲息地跑了過去,就像老鼠躥過石頭。特里斯坦的屍體仍然留在牢房裡,已無一絲生氣。沃爾什回頭看了看,沒做什麼表示,只是扶著法萊。朱利安推著盧卡斯跟在他們旁邊,一直到了樓梯腳下,才讓他往一邊挪開,給逃脫的犯人讓出地方。
我緊緊咬著牙齒,痛入骨髓:「你到底要不要幫我?」
我們沒花多長時間就帶著他們穿過了最後幾條走廊,儘管如此,我的恐懼卻隨著時間流逝一分一秒地在增加,直到最後來到卡爾的車庫。傻獃獃的盧卡斯像撕紙似的,在金屬大門上扯開了一個洞,露出了外面的夜空。
但眼下可沒工夫歡欣鼓舞大肆慶祝,他們得安全離開這兒才行。
朱利安冷笑著,演得很是逼真:「讓他們唱個痛快很容易。」
「您的事辦完了嗎,提坦諾斯小姐?」豬眼警衛的聲音里滿是警戒。
接著我便一頭栽倒。
豬眼警衛咧開嘴,笑著把槍放低了一點兒:「那個臉上有疤的婊子?看來我得親自讓她好看啊。」我附和著一起笑了起來,心裏思量著要是一道閃電劈在他肉乎乎的眼上會是什麼樣。
但是他仍然沒動彈,只是平靜地啜著酒,而且不像一般人那樣喝一口就擠眉弄眼。酒精已然是他所習慣的。
話一出口,格萊肯就垂下了腦袋。朱利安抓住她,把她拖到自己的身後輕輕放下。奇隆驚訝地輕呼一聲,對眼前所見嘆為觀止,而朱利安則只是略帶欣喜地微微一笑。
四個禁衛軍看到我,互相交換了眼神,彼此詢問著該怎麼辦。其中一個大個子,長著一雙豬眼,甚至還極為粗魯地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在牢房欄杆後面,奇隆和沃爾什立刻警覺起來,法萊則用胳膊抱著膝蓋,坐在牆角沒動。有一瞬間我以為她睡著了,不過她動了動,藍色的眼睛中反射著燈光。
朱利安。朱利安。
他眯起了眼睛,腦子正飛速運轉,接著便猛然罵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得意忘形!」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生氣https://read.99csw.com。「現在呢?」他盯著我,眼神里滿是哀傷,讓我幾乎心碎。「現在我得看著你就這麼完了?」
「鑒於最近發生的事情,我想我們的課程應該早點兒取消就好了。」他邊說邊翻著紙頁,最終還是「啪嗒」一聲合上書,凝神看著我,「不用說,現在已經晚了。」
「我可以撐過幾小時。」法萊扇了沃爾什一巴掌,把她拽回了現實,「放清醒一點兒,姑娘,今晚我們得跑上好長一段路。」
「和映輝廳槍擊案有關嗎?是的,他們已經起了個很聰明的名字。」他指了指牆角關著的屏幕,「新聞里已經播了好幾小時了。國王會在早晨發表全國講話。」
盧卡斯像個不耐煩的小青年一樣嘆了口氣,伸出了胳膊。我挽住他的時候瞥了一眼大廳里的攝像機,確認它們都被關上了。開始吧。
「有何疑問啊,禁衛軍們?」我冷笑著,挑起眉毛,這動作我曾看伊萬傑琳做過幾百次。我緩緩地步上樓梯,兩個禁衛軍出現在視野之中,他們並排而立,手指雙雙扣在扳機上。「希望你們不會拿槍指著我。」
她走下樓來,一眼就看到了牢房大開空空如也,在面具後面倒吸一口冷氣。但朱利安的動作也極快,即便面對的是禁衛軍。
「噢,他就來。有個犯人咬出了她,她需要些額外的關照。」謊言張口就來,果然是熟能生巧。
她露齒而笑,這可真是難得一見。要不是那道疤,她還是很漂亮的。
「我需要的,和我想要的,完全是兩件不同的事。」
曾經,干闌鎮里有個男孩笨拙地跟我調情,就只為了炫耀他漂亮的靴子。「你知道我是誰,對吧?我很快就會成為王妃,而王妃的喜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再說,這些紅血老鼠必須得到教訓,痛才記得住。」
豬眼警衛直勾勾地瞪著我,但這絲毫也嚇不住我。你是個貴族淑女,行止如是,為了活命,行止如是。「你的朋友在哪兒?」他問。
「我餓了。」這些事先編好的話更容易說出口,「你知道,晚宴根本就沒舉行,所以我琢磨著——」
「那麼,讓我去死吧,」我的話哽在喉嚨里,「我和他們一樣罪有應得。」
他們排成一列,齊步走了出去,靴子拖沓地蹭在地上。他們一到上層,我就點燃了希望。五分鐘綽綽有餘。
「我需要你,朱利安。」
我想笑話他,但是一點兒力氣也沒有。
一個多月前,那個金髮蓬鬆的女主播報道著首都爆炸案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案發後有不少人受傷,市場還發生了暴亂。這一回他們又會幹出些什麼事呢?又有多少無辜的紅血族要為此付出代價?
我親身體驗過被人侵入思維的感覺,本該為利用盧卡斯而感到內疚,但這是為了救奇隆的命。我們轉過彎,盧卡斯還在嘮嘮叨叨呢,就一頭撞見了朱利安。
「我已經歸位了,」泰爾斯迷迷糊糊地說,所幸長長的樓梯間讓他的聲音失真了,「小姐的事情已經辦完。」
朱利安把我拉走了,但他沒嘲笑我和朋友們的綿綿道別。我想他的心思都放在盧卡斯身上了——他正從暈眩中漸醒,胡言亂語起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他在我耳邊低語,「我知道。」
現在換我打頭陣了。本以為自己會害怕,但昏暗模糊的燈光、夜已深沉的感覺都是如此熟九*九*藏*書悉。我屬於這樣的地方——潛行,撒謊,偷竊。
他把奇隆從我身邊拉走,匆忙之間幾乎是把他扔到了房間的另一頭。
「絕對不行,小姐。」那豬眼警衛哼哼道。他的口音堅硬而粗獷,一聽就知道是從哈伯灣來的。「給我們的命令是一直守在這兒,整晚,不論誰來都不能走開。」
「那首都那次爆炸——」
沒花多大工夫,朱利安就想出了一個計劃。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磁控者以及搞瞎幾台攝像機,所幸這些我都辦得到。
「如果他們逃出去……」
「還是說,和此刻關在地牢里的那四個恐怖分子有關?」朱利安步步緊逼,揣度著我的反應。「不好意思,是三個。托勒密·薩默斯畢竟沒有辜負他的盛名。」
我最終還是向朱利安點了點頭。
「我只是,呃,好吧,我想現在可不是侍從們四處溜達的好時候。人人都如臨大敵,我真不想只是因為自己沒吃晚餐就誤傷了誰。你只要陪著我去一趟就行了,就這麼簡單。再說你也可以拿些餅乾吃,誰會知道啊。」
他一口喝乾了剩下的酒,手腕一甩把玻璃杯摔在地上,嚇得我跳了起來。「那我呢?就算我能移開攝像機,除去警衛的記憶,把我們倆都開脫乾淨,王后還是會知道的。」他搖搖頭,嘆著氣說,「她會把我的眼睛挖出來的。」
奇隆幾乎跳了起來,衝到欄杆邊,急不可耐地想要脫身,而沃爾什也攙著法萊站了起來。但我沒動彈。我並不打算放了他們,現在還不想。
「他們把我妹妹的死稱為自殺,」他緩緩地用手指搓著手腕,陷入久遠的回憶中。「那是個謊言,我知道。她雖然悲觀,卻絕對不會做那樣的事。更何況她有卡爾,還有提比。她是被人謀殺的,而我什麼都沒說。我害怕,於是就讓她那麼恥辱地死去。從那一天開始,我一直為繩愆糾謬而工作,在這荒謬醜陋世界的陰影里等待著,等待著為她復讎的時機到來。」他抬眼望著我,淚光斑駁,「我想,這是個開始的好機會。」
接下來的話粗糲刺耳:「你說謊。」
「別說話。」朱利安對盧卡斯耳語,後者茫然地點了點頭。
寢宮裡到處都是禁衛軍和警衛,每個人都枕戈待敵。我卻在很長時間里完善了悄然潛行的本事,而且朱利安的房間也不遠。雖然已經很晚了,可他還沒睡,全神貫注埋首在書本之中。一切看起來沒什麼不同,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也許他還蒙在鼓裡呢。不過我注意到桌上擺著一瓶棕色的飲料,而通常那兒都會放一杯茶。他知道了,當然。
我只想知道腦袋砸到石頭地面時會不會碎掉,那應該比血盡而亡更容易吧。然而,一雙長長的胳膊接住了我。
「我想獨自欣賞這些——」我儘可能地在聲音里添上厭惡嫌棄的調子,這一點兒也不難,因為那豬眼警衛站得很近,「生物的表現。有些問題他們必須得回答,有些過失他們也必須得償還。是吧,朱利安?」
「要我給你展示一下恐怖分子的定義嗎,梅兒?」他的語氣尖刻起來,「他們造成的後果也許不過爾爾,但那手段……算了,你怎樣說根本不重要。」他再次指向顯示屏。「他們自有他們關於真相的說法,而人們聽到的也唯此而已。」
沃爾什抱住了我,這讓我很是驚訝。「雖然不知道要怎麼做,」read•99csw.com她喃喃說道,「但我希望你有朝一日成為女王。想想那樣的話你都會做些什麼?紅血女王。」
他甜蜜的話語像奶油一樣柔滑,像鋼鐵一樣強勢,灌入了盧卡斯毫無防備的耳朵:「帶我們去地牢。走侍從通道。避開巡邏。忘記這一切。」
我站在另一邊,緊緊靠著奇隆。儘管他在地牢里,和死屍待了一整晚,卻還是笑意融融,就像在家時一樣。
「雅各勛爵——」盧卡斯慌忙開口,正要低下頭,朱利安卻抬起了他的下巴,動作之快我前所未見。盧卡斯沒來得及說什麼,朱利安就盯住了他的雙眼,反抗都沒起頭就結束了。
法萊不是會擁抱的人,但她還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會再見面的,很快。」
「不會像這次一樣。」她重複道,接著便和沃爾什一起沒入了夜色之中。
「什麼事,小姐?」
「我必須知道,小姐。」格萊肯略帶歉意地說道,她向跟在我身後的朱利安和盧卡斯點點頭。「您二位也是。」
朱利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跪到失去意識的泰爾斯旁邊,扒開他的眼睛,撐住眼皮:「說你已經歸位了。說小姐的事情已經辦完。」
「你出去了一趟,回來就看到了這些。忘記我們。叫一個你們的人下來。」他的聲音彷彿一首駭人的歌。
「梅兒,你會沒事的。」奇隆輕聲說著,手捂在我的肚子上,想讓血不要再流了。四周的世界漸漸褪色如墜黑暗,只有他的眼睛像碧綠的青草一樣,遊離于外。「這傷不要緊的。」
「你真以為我們會把最大的希望也一塊兒炸死嗎?」奇隆插嘴。不用問也知道,他指的是我。
我按鈴叫了盧卡斯,不到兩分鐘,他就敲響了我的門。
我聳聳肩膀,又向上邁了一步:「什麼也沒有啊,禁衛軍斯克諾斯。」
這位磁控者照辦了。他讓欄杆彎成O形,足以讓人通過。沃爾什驚訝地睜大眼睛,第一個鑽了出來。奇隆在後面攙著法萊,幫她也鑽出了欄杆。法萊的胳膊仍然無力地吊著——那個愈療者漏掉了一個關節。
盧卡斯平時都是笑呵呵、愛鬧著玩兒的,此刻卻墜入了一種半催眠的狀態。他目光獃滯,根本沒注意到朱利安解下了他的槍,但是步子沒有停下來,帶我們穿梭在迷宮般的宮殿里。每到一個轉角我都會停下來感受那些「電眼」,然後把我們路徑上的所有攝像機都關掉。而朱利安則對警衛們做著同樣的事,強迫他們忘記我們自此經過。我們就這樣組成了一個不可戰勝的小團體,不久就來到了通往地牢的樓梯口。下面有禁衛軍在,人數眾多,只靠朱利安的本事是無法解決他們的。
在樓梯空隙之間,朱利安沖我點了點頭。他準備好了。
我速速一想,便回答他:「是的,辦完了。你的兩個同伴已經歸位了,你是不是也應該下來?」
「非常感謝。」她說著戴上了面具。
「還有她呢。」我指指法萊。朱利安點點頭,命令愈療者走過去。只聽「咔」的一聲,她的肩膀恢復如常了。
「我只是個老師,是個被遺棄的傢伙——也許你沒注意到。我能做什麼?」
「他們不是恐怖分子。」我平靜地回答,極力控制自己。
「我能為你做什麼嗎,梅兒?」他比平時更警醒。我知道看著王后審訊侍從們一定很不舒服。他被弄得心煩意亂,至少完全沒注意到我在打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