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眼力！」「邵劍雄」忍不住贊道，「我自從腿腳不方便以後，天天練習此鞭，曾受過異人指點。今天，就讓它舒服一下吧！蕭先生，你覺得你的軀體比那棵樹如何？」

「邵劍雄」大喝一聲，盤馬錯步，使勁后拽，然而，那鞭頭彷彿在蕭邦手中生了根。

電話剛剛掛上，就響了。

「邵劍雄」迅速將自己的內衣撕下一塊，做好了包紮的準備。

包紮完，「邵劍雄」討好地說：「看來，這次蕭邦是死定了！」

「邵劍雄」大喝一聲，已瘸的左腿忽然抬起，如公狗撒尿一般。那急速收回的長鞭借勢在小腿上纏繞半圈，突然改變方向，帶著呼嘯之聲向蕭邦斜劈過來。這一鞭出奇不意，來勢兇猛，眼見蕭邦就要中鞭。突然，他一個側倒，右手撐地，做了一個「羅漢睡覺」式，那鞭就在離他左肩不到半寸的地方劈下。鞭狠狠地抽在雪地上，頓時，一陣雪霧騰起。那雪濺射到蕭邦的臉上，讓他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痛。

蕭邦站在岸邊。他回頭看著提槍追來的「邵劍雄」，忍著巨痛，閉上眼睛，張開雙臂，像一隻蒼鷹一樣向碧藍的海水撲去……

他咬了一下牙，對「邵劍雄」喝道：「還不快追！」

蒙面人哼了一聲，冷冷地說：「現在，你知道該幹什麼嗎？」

「我決定嘗嘗死是什麼滋味。」蕭邦很認真地說。

「知道。」「邵劍雄」連忙弓下身子，仔細地尋找著雪地上的每一滴血跡，然後將其捏成團，一個接一個地扔進海里。

當「邵劍雄」再次發力猛拽時，蕭邦突然一鬆手，「邵劍雄」收勢不住，仰面倒在雪地上。那長鞭借勢發力，竟打到他的額頭上。頓時，一個大包腫起。

「劉小芸喝農藥死了。」那個聲音顯得很無力，像是在告饒。

「你給我聽著！」蒙面人眼裡閃過一種可怕的寒光，「以後辦事，要盡量辦得乾淨利落，有三個不準：不準與敵人啰唆，不準逞能，不準心存僥倖！懂嗎？」

整個過程，蒙面人只是皺了一下眉頭。

「我只知道我不是樹。」蕭邦冷笑，「就算你的鞭頭能夠穿透石板，也沒用。因為，人是活的。」

「你說什麼？」葉雁痕站了起來。

「葉總，在洗衣房工作的那個劉小芸，服毒自殺了……」一個男低音說。

通常情況下，除了特別重要的事情，李海星一般不會親自給葉雁痕打電話。但今天很奇怪，就算蕭邦要去「採訪」他，一時不去了，也沒什麼，他為什麼要打這個電話呢？而且，他怎麼知道蕭邦「跟我很熟」？而林海若打電話給李海星，講明蕭邦要去找他。是蕭邦要求林海若打的電話？葉雁痕回想起清晨蕭邦給她來電話的情景，蕭邦根本沒有說要去找誰，只是說要去找洋洋。這麼看來，這裏頭有問題。

「邵劍雄」不待蕭邦喘息，右腿一個深蹲，隨即一套「地堂鞭」施展開來。那條九節鞭，read.99csw.com隨著「邵劍雄」詭異的招式，專取蕭邦下三路。鞭影中，兩條人影在雪地上騰挪閃展，層層騰起的雪幕浪花般翻滾著，再也分不清誰是攻擊者，誰是被攻擊者。當「邵劍雄」又使出一記殺著，長鞭貼著地面猛掃過來時，蕭邦左手撐地，右手疾伸，準確地抓住了鞭頭。由於力道奇大，蕭邦不得不借勢一個滾翻，巧妙地站了起來。

冷汗滲出她的額頭。她覺得，大腦深層的某個地方，正有幾根皮筋狀的東西在一扯一扯地疼。

海面依舊波濤起伏。十分鐘過去，依然沒有見到蕭邦浮出水面。

風過，一切又歸於平靜，惟有海浪撞擊岩石的聲音很有節奏地傳來，彷彿就在腳下。

但見索納塔計程車的後備箱被緩緩掀開，一個蒙面人慢慢地從裏面爬了出來，並伸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那神情就像一個打了一夜牌的賭徒一樣，渾身都處於慵懶狀態。

當那人將手不經意地探入懷中時，蕭邦的瞳孔突然收縮。他猛地躍起，右手向前，像一把犁鏵一樣劃過雪地，身體借勢拚命地向前躥出。瞬間，他的身體貼著厚厚的積雪滑出去老遠，接著幾個滾翻，向海邊逃去。

「我明白了。」蕭邦將手插|進了衣兜里。

「邵劍雄」神色冷傲地看著蕭邦，說：「蕭先生是行家，應該知道此鞭的殺傷力吧？」

「邵劍雄」閉上了嘴巴。

「邵劍雄」追到岸邊，只看見一個很小的水花在海面上泛起。他端起槍，對準那個水花，一連開了三槍。

「邵劍雄」冷笑：「那麼，你肯定不會再有任何毛病了。」

「邵劍雄」的鬍子都快豎了起來。

一連撥了幾遍，結果都是一樣，葉雁痕氣得差點摔電話。這個蕭邦，總是在最需要他的時候聯繫不上！

忙完正事，她才想起蕭邦。這人神出鬼沒，答應幫她查洋洋的下落，卻整個上午都沒有迴音。她拿起電話，撥打蕭邦的手機。

幾個關鍵詞寫完后，她又寫下如下的話：

蒙面人哼了一聲：「都是你，整得那麼費事，還跟我說蕭邦能夠相九-九-藏-書信你，再不濟也能打敗他。可結果呢？讓他跑了！」

葉雁痕內心忐忑，拿起了電話。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葉雁痕含糊其詞，「李局長，上次扣船的事，還真給你添了麻煩！我代表藍鯨感謝你！等有空了，還要請你坐坐。」

蕭邦沒有吃驚，他發現這個蒙面人渾身極其放鬆，而眼睛里卻是一種淡漠，如池塘里的死水一樣，無任何波瀾。

當他感覺撞針正撞向子彈時，突然右肩一陣刺骨的涼，一個控制不住的激靈使他全身一震。「砰——」第二次槍聲終於響了。但隨著槍響，那把手槍已掉在地上。

當準星像一座山峰一樣浮上山坳時，他看見了十分模糊的蕭邦在晃動。他屏神靜氣，食指慢慢地壓向扳機……

蒙面人左手握槍，靜靜地看著海面，像一個垂釣者一樣充滿耐心。

他用粗大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略微發暗的鞭節，嘆道：「兄弟啊，委屈你了。在這個人們四肢都退化了的時代，你也只能日夜在我腰間嘆息。好久沒讓你吃肉了，今天就讓你吃個飽……」

「邵劍雄」的眼神逐漸變成一把刀子。良久，他才緩緩地說：「蕭先生，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管這件閑事呢？」

一陣干硬的冷風刮過。小樹叢枯枝上的積雪已幾乎被刮盡。

最可怕的是，鞭頭插入樹榦的速度極快，因為小樹枝頭殘餘的積雪並沒有被震落下來。

蕭邦　林海若　洋洋　李海星　失蹤　電話

蕭邦研究過器械。這九節鞭屬軟兵器，不易練習，鞭法以掄掃、纏繞、撩掛為主，人們常以「收回如蟲，放擊如龍」來形容它的厲害。剛才這一式，名叫「白蛇吐信」，顯然經過千錘百鍊，力度和精度均屬上乘。

「吃」字剛一出口，但見銀光一閃，那條盤曲在他手上的九節鞭，突然暴長，匹練般飛向一棵小樹。只聽「奪」的一聲脆響，一切都歸於平靜。蕭邦定睛一看，那長鞭已成一條直線，鞭把牢牢地握在「邵劍雄」手裡，鞭頭卻插入小樹樹榦的中心，並完全沒入。

「邵劍雄」冷笑著看著他，沒有說話。

蒙面人來不及將肩頭的匕首拔|出|來，而是像一頭獵犬一樣，仔細地看著雪地上的血跡。海風吹來，鹹鹹的味道里夾著一絲淡淡的血腥。

匕首扎得很深，似乎刺到了骨頭。

突然，這個一臉落魄的漢子變得精神百倍，就連他的瘸腿，彷彿已完全好了。只見他探手在腰間摸了一把，一條銀灰色的九節鞭已赫然在手。

驚魂未定的「邵劍雄」拔腿向蕭邦追去。跑了兩步，又返過身來，拾起了雪地上的槍。

葉雁痕只覺天旋地轉。自己辛辛苦苦將一個「證人」從江蘇弄過來，安排了「工作」，她卻死了！

她突然覺得，洋洋九九藏書的失蹤，似乎是一個安排好的陰謀，目的像是要引蕭邦出來，然後好收拾他！

「邵劍雄」左腿雖瘸，但此時跑起來絕不慢，看上去像頭被獅子追趕的麋鹿。

蒙面人側臉一看，一柄匕首已深深地插入自己的右肩。

可蕭邦木然地站在那裡，似乎漠不關心。

「其實，他來不來倒沒什麼關係。」李海星說，「我剛看了今天的報紙，說洋洋失蹤了，是真的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而且聲音在明顯地顫抖。

「是！」「邵劍雄」回答。

葉雁痕感覺很不對勁，她了解李海星，此人是出了名的小心謹慎。由於他是大港海事局副局長兼船舶處處長，責任重大，因此很少說話。大港市是計劃單列市，算副省級；而海事局歸國家交通部直屬，正廳級。李海星那麼年輕，就當上了副局長，總還是有他的道行。在「12·21」海難發生時，他是海事局船舶處處長，也是事故調查組成員之一。不過他似乎很少表態，給人感覺他是專家組的一個隨行人員。但葉雁痕憑女性的直覺認為，這個李海星一定知道不少內情。

剛才還靈若游蛇的長鞭，此時竟成了一條死蛇，被二人各自握著一頭一尾，扯得筆直。

葉雁痕接過，心平氣和地「喂」了一聲。

葉雁痕不敢再想下去。她忽然感到，自己的心一下空了。

「好像……好像是昨天晚上。」那個聲音說，「都……都怪我，沒看好她……」

蒙面人看了看那把五四手槍，突然揚起左手，將它扔進了海里。

「邵劍雄」哼了一聲：「我是在警告你。如果現在你退出，還來得及！」

「那倒不必了。」李海星說，「你也知道，我能辦的事，會儘力的。再說，老爺子也算我的恩師，咱們是一家人嘛。不過，工作上的事，有時需要協調，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

葉雁痕連聲稱是。聊了幾句，李海星就掛了。

「因為，一個人死了，就什麼毛病都沒了。」「邵劍雄」答。

海浪拍打著岩石，又急速地退回去，發出轟然的響聲。

蕭邦沒有再浮起來。

「因為我這個人有毛病，喜歡管閑事。」蕭邦似乎很認真地說，「你老兄好像也有這個毛病吧？」

蒙面人這才拿出一把藏刀，遞給「邵劍雄」。「邵劍雄」熟練地割開蒙面人右臂已被血水浸濕的衣服，露出了那柄雪亮的匕首。

但她絲毫沒有表露出來。「李局長你好。我是認識蕭邦，他好像是北京來的記者，我們只是認識而已。他要來找你？我不知道。」

蕭邦已跑出小樹林，接近海邊。海岸約兩丈多高，是一個怪石突兀的岩壁。

「那倒不必。」蕭邦又拍了拍羽絨服上的雪，「其實以你的功夫，找個武術學校當個教練，掙點錢挺好，幹嗎要干這種賣命的勾當？」

「邵劍雄」將手槍還給蒙面人，垂手而立。

葉雁痕一驚。蕭邦去找李海星幹什麼ｒeaｄ.９９ｃｓｗ•com？

「沒有人能在您的槍下逃生！」「邵劍雄」垂手，大聲說。

蕭邦和「邵劍雄」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彷彿已被凍成兩尊雕像。

一場驚心動魂的廝殺，瞬間停了下來。蕭邦拍了拍手上粘著的雪，微笑著說：「老兄，『毒|龍鞭法』是河北『滄州鷹』老前輩的獨門絕技。你能練到六七分，已經非常難得了。」

「邵劍雄」手腕一抖，九節鞭鞭頭被拔出樹榦。緊接著，那鞭節中的圓環自動疊起，一節接著一節，很有節奏地回到了他的手中，只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葉雁痕習慣性地拿起簽字筆，在空白紙上寫下：

「是葉總嗎？我是李海星。」電話那頭說，「今天上午，林海若女士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一位姓蕭的先生要來找我。我等了半天，怎麼沒來？聽說你跟他很熟，你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蕭邦的身體似乎根本沒動。但每當鞭頭夾著勁風擊向他的要害時，他的渾身都似乎長了眼睛。長鞭無論是劈、掄、掃、鑽，還是纏、撩、掛、卷，都從蕭邦的腋下、肩上、頭頂甚至襠下落空。

忽然，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汽車停著的地方傳來：「其實以你的功夫，開個武術學校都夠了，幹嗎要捲入這場是非？」

「什麼時候死的？」葉雁痕問。

「砰——」一聲清脆的槍響，蒙面人手中的五四手槍槍口冒出一縷青煙。他自信地昂了一下頭，因為他清楚地看見蕭邦前進的身體突然停頓並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又扭了一下脖子，將左眼慢慢閉上，握槍的右手穩穩端平，發著凶光的右眼，正通過缺口尋找準星。

整個上午，葉雁痕都在處理藍鯨的業務。最近藍鯨集團的爛事層出不窮，先是五艘船在國內港口被扣，然後又有兩艘遠洋船在國外沒通過港口國檢查，被強行滯留，一艘在鹿特丹，一艘在紐約。年關將至，國內的安全檢查又接二連三，真讓她頭疼。鹿特丹港只是因為航海日誌不符合要求，而紐約港則是因船上消防問題被美國海岸警備隊查處，停航七天ｈtｔｐｓ://ｒeaｄ•９９ｃｓｗ.cｏm。葉雁痕連忙撥通了中國船級社駐紐約辦事處的電話，請驗船師前去接洽。因為這條載重量5250TEU、名為「海上高速」的集裝箱船，每耽誤一天，損失就達七位數以上，賠不起啊。由於「海上高速」號是在中國船級社入級，那邊答應去協調解決，葉雁痕這才放了心。

「你決定退出？」「邵劍雄」有點奇怪。

葉雁痕心頭一陣狂跳。她的腦海里頓時閃過一個念頭：蕭邦出事了！

「蕭邦，你死在我的手裡，也不算冤枉……」他喃喃地說。

「是條好鞭。」蕭邦淡淡地說，「這條鞭長度約為150厘米，共分十二節，與普通的九節鞭有些不同，除了鞭把和鞭頭，中間有十節。從外觀上看，大約是民國時期的東西，可能還有些來歷。」

「邵劍雄」追到小樹林邊上時，雪地上到處都是割眼的血跡，蕭邦已中彈無疑。想起剛才的慘敗，他咬著牙。這個地方，本是他布下的陷阱，他斷定，蕭邦已無路可逃！

「為什麼？」蕭邦問。

「邵劍雄」轉過身，就看到了蒙面人。

「邵劍雄」用一個很不雅觀的姿式站起來，惡狠狠地說：「蕭邦，今天我要是不要你的命，我就自殺！」

看著手槍掉進水裡，連水花都沒泛起，蒙面人眼裡閃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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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他是如何出手的，那條鞭毒蛇般從他手中發出，剎那間鞭影重重，空氣中頓時瀰漫著騰騰殺氣。那矯若游龍的長鞭，泛著銀灰色的光，將蕭邦層層罩住。

電話鈴再次響起。

蕭邦冷笑了一聲：「如果我不接受警告呢？」

葉雁痕越想越害怕。她將紙條撕碎，扔進了紙簍。順著這個方向，她的思路有些清晰了：

蒙面人左手握著刀柄，猛地將匕首拔出，鮮血噴泉般飛濺。「邵劍雄」連忙將撕好的布條貼上去，纏上幾圈，終於止住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