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是旅店老闆，手裡還拖著一口巨大的皮箱子，看那長度已經足夠放下一把狙擊槍的了。

「成交，希望你接下來的答案不會令我失望。」

柯南道爾曾經說過，飢餓有助於思考，因為原本用來消化的血液會停留在大腦。可惜我餓了兩天也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明天就是最後交易的日子，只能憑運氣見機行事了。我將古堡所有的事務以書面的形式交與露露管理，並囑咐她如果我沒有機會再回來，希望她會用萊布德斯家所留下的遺產繼續幫助世界上那些流離失所的孩子們，我想這應該可以算是本家人的遺願了。交代好所有的事務之後，我準備了少量的水和食物，就駕車出發開往倫敦了。臨行前，我從車子的後視鏡看到露露帶著所有的用人站在大門前的台階上目送著我。此行是否能活著歸來，我實在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但不管結果如何，我都希望這件事能夠在今天就截止，至少不要再傷害這些可憐的孩子們了。

「不，關鍵就在於第四句：黑太子永遠保佑著女王，它說的就是紅寶石的下落。」

聽了我的話，其中一個年輕人一邊指著我放在吧台上的咖啡一邊對我說道：

「是嗎？但是那兩個小夥子呢？」

「哈哈哈！」

他按我的要求做了，好像他也被剛才的一幕震住了。幾分鐘之後，他才用緩和的語氣對我說道：

「沒關係，你不是在喝咖啡嗎，給我們一人來一杯就好，我們只是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我在連連的咳嗽聲中扔掉了手裡的香煙，走過轉角之後，雨下得更大了。我抬起頭向酒吧望了望，模糊之間，我看到那從未亮過的街燈好像在微微地閃爍著。真是奇怪的現象，不過希望它會給我帶來一點好運氣。不知道為什麼，我此時的心情很平靜，我不是第一次面對死亡，但這樣的感覺卻從未有過。

很久，我聽不到任何聲音，旅店老闆癱坐在牆角處，一動也不動。我回想著幾個月來所發生的事情，所有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死了這麼多人，犯了這麼多的過錯，就只是在搶一口永永遠遠都無法打開的鳶尾花箱子。事實往往就像是一面鏡子，你對它表現出最醜陋的一面，它又怎麼會給你一個美麗的答案呢？故事發生到這裏，應該算是已經結束了，我雖然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但依然不覺得自己就是故事的主角，因為在這場毫無意九-九-藏-書義的鬥爭當中，根本沒有真正的贏家。

這是澤多解下炸彈之後的第一句話。

我聽到他的話，微微地沖他笑了笑，之後就沒有再說話。

我回到吧台後的座位上，端起杯子，嘴唇還沒有碰到，就聽見叮的一聲，來客鈴又響了。這次是一位老婦人，雖然顏色並不花哨，但我看得出來她的穿著很是考究，可惜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可能是風大的原因，她在帽子上掛了一層白色的面紗，從她的嘴角來看，我總覺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4716！」

「你倒是很有信心啊，看來你真的知道紅寶石的下落，我這一趟沒有白來。」

旅店老闆首先開腔了，又或者說，這些人裏面本來就屬他最有發言權。我將酒吧的大門關上之後，又重新坐回了那張三角形的桌子上。我的對面就是提琴手，此時的他已經失去了之前的威嚴，只見他低歪著頭，目光獃滯之餘，雙唇還在不停地微顫著。我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今天來這裏，無非就是想在臨死前將最後的謎題破解開來，好能安心地閉眼。再看復雷戈，他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不過倒是可以正常說話：

「我只等半個小時，如果他們不來，你就只能說出紅寶石的下落來換取你的生命了。」

大門關上之後，整個酒吧里就只剩下我們四個人了。

「我為人處世一向如此。」

「先生！」

被她這麼一說，我反倒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好請她進來就座。沒想到這酒吧剛一開門就會有這麼多人進來。眼下我也不能將客人趕走，只好儘快滿足他們的要求，好讓其儘早離開。很快地，我端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走了過去。

羅娜看到我之後立刻激動地哭了出來。我從桌子上跳下來，走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裡，我真是太想這孩子了。

「父親！再見啦！蘇格蘭萬歲！」

打開酒吧的大門，腦海中瞬時顯現出了幾個月前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情景，彷彿又看到彼特在熱情地向我打招呼。今天也許是酒吧最後一次開門了，我突然決定將這裏好好打掃一番，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因為這裏很可能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兩位有什麼事嗎？」

「你說的這些我們都已經知道了。難道這就是你破譯的結果？」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旅店老闆緩緩地站了起來，向前蹣跚地走了幾步，之後，推著提read.99csw.com琴手的輪椅，離開了。

「你這裏不是酒吧嗎？」

「這不關你的事情，快點說，不然你別想呼吸到明早的新鮮空氣。」

「先生，我好想您啊！」

「不要激動，其實項鏈就在我的口袋裡，但是拿不拿出來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好啊，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情……」

「不收費？呵呵，那就謝謝了。」

「沒有人能威脅到你的生命了，你可以把槍放下了吧？」

「別跟我耍花樣，你親口說出紅寶石的下落才有機會離開這裏。」

聽他們如此一說，我才反應過來這可不就是一家酒吧嘛。

「你在說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我紅寶石真正的下落！」

他只說了一組數字。我還沒明白其中的意思，就看見澤多和羅娜將外套脫掉，輸入密碼后又將綁在身上的炸彈取了下來，難怪他們會放心讓兩個健全的人自己走進來，原來是留了這麼一招。

「人我帶來了，你放下你承諾的東西就可以走了。」

「好。《皇冠的秘密》只有四句，前三句是沒有意義的，它所表達的內容與《死囚騎士》相同。三顆流星隕落在鳶尾花叢中，說的就是要打開鳶尾花箱子需要三塊寶石；手持利劍的男嬰割下了王子的頭，比喻一個普通的男孩代替了王子的地位，王子的頭，指的就是皇冠；耀眼的光芒不再閃爍，說的是寶石被人用不同的手法相繼隱藏起來了。」

「你不要不承認，事實就是如此，幾百年前，紅寶石就已經被萊布德斯家族當時的繼承者經過數次轉手，最終交與皇室了。所有的英國人都知道皇冠上名叫黑太子的紅寶石，鳶尾花箱子就在你的面前，你可以比對一下中間那個凹洞的大小與形狀，你就會知道我是不是在說謊了。」

「你有把握嗎？」

澤多說的是中文，顯然他對目前的情況很是擔憂。為了安撫他的心情，我反倒用英文回答說：

「您好，對不起我們今天並不做生意。」

「你一個人可以嗎？」

「鳶尾花箱子呢，帶來了嗎？」

「其實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執著呢？」

羅娜開口了，我知道她想和我在一起。但情況還沒有完完全全地被我掌控住，我不想讓她同我一起冒險。

一杯香濃的拿鐵擺在我的面前，正要享用時，突然酒吧的來客鈴聲響了，我以為是某一方早到了，但抬頭看時，發現是兩個西裝筆挺的年輕人。

「那好吧，九*九*藏*書請稍等。」

老婦人伸出手指，輕輕地指了他們兩下。

現在距離正午十二點還有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我收拾好了所有的杯子之後，坐在柯南道爾專用的三角形桌子上。此時我的心情已經相當平靜了……

「少安毋躁，他們會來的，我保證會說出紅寶石的秘密。」

「夫人，這是您的咖啡。」

離開酒吧的我，立刻帶著復雷戈的遺體趕往機場與澤多和羅娜會合。我沒有再一次踏足本家古堡，與澤多就在機場告別了，那是我第二次看到他放聲哭泣。我答應他等羅娜大學畢業之後，會去本家古堡看望他和露露。羅娜與我一同搭乘了返回中國的飛機，一路上她不停地問我是如何破解出紅寶石的秘密的，我告訴她就在我們重逢之前，我接待了一位我一生中最尊貴的客人。

「黑太子永遠保佑著女王，說明紅寶石就鑲嵌在英國皇室的皇冠之上，那顆所有人都見過的紅寶石就是你要找的東西！」

「你今天倒是鎮定得很啊。」

「羅娜聽話，跟澤多先走，先生一個人不會有事的。」

「他們只是喝杯咖啡，坐下來休息一會兒而已。」

我在本家古堡逗留了兩天，在這兩天，我一直都住在桑普的房間里，幾乎沒踏出過房門。桑普送給我的項鏈已經被我打開了，綠寶石的殼子下面隱藏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黃色寶石，那形狀與大小都與我印象中鳶尾花箱子上的凹洞相同。儘管這一系列的經歷並不能使人愉快，但我依然有很想感謝的人，桑普、辛蒂，就連肖本娜，我也感激她臨走前的善良一笑。

叮——

「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讓他做這種事情？你有什麼權利剝奪別人的生命？回答我！」

我看著那黑色的液體隨著刺刺的響聲緩緩地流動出來。幾小時之後就是決定我生死命運的時候，想不到此時我還有閒情逸緻在觀察這些生活中的瑣碎。

「不收費了，請慢用吧。」

「沒問題，你帶著羅娜去機場等我。事情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回愛丁堡。」

「我也一樣，羅娜聽話，等一下先生再和你敘舊，很快。」

「他們還沒來嗎？」

「好吧，但是你能先放走我的朋友嗎？」

「你們這邊呢？同意嗎？」

「只可惜我並不打算交出項鏈。」

幾小時后，戴著月牙形藍寶石項鏈的羅娜靠在我的肩上睡熟了。我看著放在腳邊的鳶尾花箱子，嘴裏哼起了那首熟悉的《貝九*九*藏*書克街的歌謠》，而那沓柯南道爾的手稿，此時正躺在我的口袋裡。

聽到旅店老闆同意的聲音之後，我轉頭又向復雷戈說道：

「別廢話了，你再不說重點，我想他真的會開槍。」

「你的朋友？我怎麼知道他們出去後會不會去報警？」

旅店老闆搶先接過話去，同時走到我的面前。但此時我已經不怕他了，儘管他用手指狠狠地戳著我的胸膛說道：

「年輕人，我看你的生意也不算很忙，坐下來陪我聊聊天怎麼樣？」

「先生……」

「還沒有。」

復雷戈的語氣很鎮定，按理說以他和提琴手目前的實力來講，想要和旅店老闆爭奪鳶尾花箱子簡直就是白日做夢。我真的猜不到他的鎮定是從何而來的。

說完我又抬頭看了看澤多。他顯然有些焦急，羅娜再聰明也畢竟只是一個小孩子，她不像澤多這樣懂得事情的嚴重性。

「放心吧，不會很久，我們都會活著走出這裏。」

這句話惹惱了他，只見他用腳狠狠地踢了一下支在地上的槍管，整支槍立刻飛轉出一個小半圓的軌跡，停止處，槍口正對著我的心臟。

他的情緒頓時變得異常激動，只見他一邊說一邊不停地跳躍著，突然他拿起那桿扔在地上的長槍，拉開保險后，用槍口對著我喊道：

我對著提琴手怒吼著，但他已經虛弱到沒有說話的能力了，許久，我才看到兩行眼淚從他的眼睛中緩緩地流下。我鎮定了一下情緒，對旅店老闆說：

「交出項鏈，說出紅寶石的下落，你就可以走了，此後的事情，不再和你有關係。」

「你可以講了吧？」

「不行！」

「我自己也背著人命案，報警對我們誰都沒有好處。我只想確保他們的安全，如果你不同意，我是不會說出一個字的，大不了魚死網破。」

到達倫敦的時候是清晨五點鐘，我將租來的車子退掉，搭乘地鐵來到貝克街。上車前天空就已經有些陰霾了，此時已經下起了小雨。我在地鐵出口處買了一包叫不出名字的香煙，這是我戒煙以來第一次吸煙，我怕過了今天中午就不再有機會了。點燃之後，我靠在一個還沒開業的報攤上，對面就是福爾摩斯的雕像，寒雨中依然不屈不撓地挺立著。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到他像是有話要對我說的樣子。幻覺而已，如果是真的，想必會是一些鼓勵的詞語吧。

澤多顯然是被我的舉動所嚇到了，只見他眉頭緊鎖，像是在責怪我read.99csw.com的不謹慎。

不知道為什麼，復雷戈突然大笑了起來，正當我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只見他突然站了起來，一邊大聲叫喊著一邊以最快的速度向旅店老闆的方向沖了過去。

「哦，那我也是一樣，你不會歧視老年人吧？」

「很不錯，多少錢一共？」

這時門開了，我看見澤多和羅娜分別推著復雷戈和提琴手的輪椅走了進來。

「你果然很講信用，說實話，幾個小時之前我還在擔心你是否能兌現承諾讓我活著離開。」

旅店老闆聽了我的話，從他帶來的大皮箱里拿出鳶尾花箱子，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什麼？」

旅店老闆一邊把玩著那桿牙白色的長槍一邊頭也不抬地對我說著。

「不可能！不可能！」

我皺了皺眉，輕輕地搖了搖頭，伸出一個手指，慢慢地將槍口推到一邊去。

我簡單地做了兩杯咖啡端了過去，希望他們不會覺得太難喝，這畢竟是我第一次服務。

一個小時之後，大街上漸漸地出現了一些路過的行人，酒吧已經被我清理得很乾凈了。我嘗試著擰動水龍頭，沒想到這麼長時間沒使用過，流出的水還是很清澈。我跑到對街的商店裡買了一罐咖啡和一桶牛奶，準備用那台笨重的咖啡機為自己做一杯地道的拿鐵。

「實在對不起，我們今天剛剛重新開門，應該說是還沒有準備好開門，所以店裡沒有酒也沒有準備什麼吃的。」

「當然不會！」

「真的？快說，到底在哪裡？」

我剛要離開，又被她的一句話拽了回來。找我聊天？這老太太還真有意思，恐怕是一輩子單身無兒無女，所以才會老了之後出門找陌生人聊天解悶，據說在英國這樣的老人比比皆是。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可惜旅店老闆卻早已經猜透他的用意，只見他迅速地蹲了下來，左腿貼著地板猛地一掃，正中復雷戈的小腿處，後者應聲倒地。一兩秒鐘之後，只聽見乒的一聲悶響，復雷戈的肚子上出現了一個直徑三十厘米大小的血洞。看來他們根本就不是來聽紅寶石下落的，而是不惜犧牲性命也要搶走所有的東西。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復雷戈的屍體，不敢相信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之內，一個生命就這麼消失了。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復雷戈是一個可憐的受騙者，本以為今天過後他可以回到本家古堡過回曾經的生活，但可惜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他成為了鳶尾花箱子事件的最後一個犧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