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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水密室 7

第一章 水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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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良卻不留情面地搖搖頭,他跨步到門口,指著那排從地面延伸到眼前的石頭台階,邊比畫邊說:「你算算看,入口前的台階井至少有兩米深,長和寬也各有兩米左右,除去台階佔去的體積,整個台階井積滿水的話,裏面的水少說也有四千升,也就是四噸。」
「但是陸仁的死亡時間是在今天凌晨。排除自殺的情況,這個案子里無疑還存在一個殺人兇手。假如陸仁一開始就待在這間儲藏室,那麼,兇手又是怎麼進來行兇的呢?行兇之後又要怎麼離開?房門還是得至少打開一次,密室難題依然存在,邏輯矛盾照樣無法消除。」
「啊……」冷璇突然也領會到問題的嚴重性。
冷璇感到頭暈目眩,她終於放棄了掙扎。面對這樣一個違背物理學法則的現場,她的思維被逼進了死胡同,一股無力感涌遍全身。一陣沉默后,冷璇還是向一旁的梁良投去求助的目光。
「直到屍體被發現前,一直下著傾盆大雨,一刻都沒有停過。如果僅靠人力一點點往外舀水的話,在將水舀出來的同時,外面的雨水也在不斷流進去。在這種惡劣天氣下幾乎不可能把那麼多水全部舀光。就像那道經典的數學題:水池裡,甲排水管正在放水,同時乙進水管又在灌水。」為了九_九_藏_書確保自己表達清晰,梁良舉了這麼一個例子。
而對梁良來說,從警這麼多年,雖然也遇到過不少密室殺人事件,但最終都沒有費太多工夫就解開了謎團。這讓他產生一種自己很擅長應對此類案件的錯覺。然而,眼前這樁案子第一次讓梁良產生束手無策的感覺。一間入口被雨水擋住的地下室,這樣奇特的密室難題梁良先前從未遇到過。即使他能對現場做出冷靜客觀的分析,也依然對密室難題毫無頭緒。相比起偵辦剛才那起作家自殺案時瞬間看破真相的成就感,「陸仁被殺事件」就彷彿一個無底深淵,吞沒了所有的理性之光。
「你終於明白了吧。」梁良投來欣慰的目光,「這樣一來,就出現了一個物理上絕對解釋不通的矛盾點——一具死了不到一天的屍體,是怎麼進入到兩天前就被積水封鎖的屋子裡的呢?」
嬰兒怎麼可能殺人?
然而,此時的梁良完全沒有預料到,這起「水密室事件」,僅僅是陸家一連串死亡慘劇的序幕。
難不成……兇手是嬰兒?
不可能……
梁良頓時覺得脊背一陣發涼。他回想起發現屍體前陸家小孩在窗前撿到的那根臍帶。帶著暗褐色血絲的臍帶此刻彷彿就在他眼前晃蕩。
「沒用的。」梁read.99csw.com良仍然一口否決,「儲藏室外的地面有一定的傾斜度,即使在台階井上方打著傘,周圍地上的雨水也會漫進去。所以,如果非要將積水快速排出台階井,只能用大功率的抽水機。但陸文龍剛才也說了,他並沒有聽到抽水機的聲響。當然關於這一點,一會兒還要向陸家其他成員再證實一下。」
即使是這樣一個有些不切實際的設想,法醫還是以他的專業知識耐心地告訴眼前這位警界新人:「理論上,一個人是不可能把自己捂死的,因為在窒息前身體肌肉會失去力量,同時受害者很大程度上會失去意識。除非是直接用重物壓住自己的口鼻直至窒息,但是現場你們也看到了,根本沒有能夠導致受害者窒息的兇器或疑似物。所以我基本認為,死者自殺身亡的可能性極低。」
梁良拿出手機,翻看著上面的通訊錄,道:「有一位叫赫子飛的物理副教授,之前解決過很多密室案件,不過最近他正忙於學術研究,估計脫不開身。還有F縣一名姓王的警官,也是密室專業戶。那時候鬧得沸沸揚揚的『天蛾人事件』就是他解決的。不過傳言解開謎團的都是他背後的一個女大學生。我調查了一下,那個女大學生貌似已經去法國留學了。」https://read.99csw.com
梁良不甘心地摸了摸窗框四周堅實的牆壁,心想這扇小窗恐怕也只有嬰兒才爬得進來吧……
梁良不喜歡鬼神的東西,但此刻他的大腦似乎被某種魔力控制,讓他不由得產生這種瘋狂的想象。
「那如果撐著傘呢?這樣就能阻止雨水又流進去了。」冷璇再次想到一個突破口。
「沒錯。」
對梁良提出的這個邏輯悖論,冷璇感到詫異的同時,內心也有些發怵。她低頭思索了片刻,隨即向跟在身後的法醫詢問道:「張法醫,您說一個人有沒有可能自己把自己捂死?」
「密室殺人?」這個詞在同一天內出現了兩次,冷璇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麼是密室殺人?現場的門又沒有上鎖……」她露出困惑的表情。
冷璇努力回憶著數學課上學到的單位換算公式,將梁良的計算結果默默檢驗了一遍。
「小冷,看來你的腦子轉得不夠快啊。」梁良吐槽了一句,「你仔細想想,儲藏室只有一個入口,但在兩天前,入口就被雨水淹沒了。可是,死者的死亡時間卻不超過一天。」隨後他帶著冷璇走進案發現場,並指著相對乾燥的地板說道,「然而,除了幾小攤酒漬,儲藏室的地面幾乎是乾的。這就表示在入口形成積水之後,儲藏室的房門始終沒九*九*藏*書有打開過,不然雨水勢必會流進屋裡。在終日見不到光的地下室,又是在這種天氣下,這麼多雨水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蒸發到這種程度。」
梁良繼續下拉著通訊錄名單,道:「倒是還有一個人……」
冷璇突然明白過來:「所以你才問陸文龍抽水機的事啊?」
「所以都派不上用場咯?」冷璇挖苦道。
「誰啊?」
「先去陸家錄口供吧,今天還有一大堆人要盤問,十分鐘后讓陸家所有人集合。」梁良下達了命令。他決定暫且將密室難題丟在一邊,先完成基本的調查流程。
「你人脈真廣啊……」冷璇驚嘆道,「還有嗎?」
「梁隊,這案子有點詭異啊。」回過神來時,冷璇正一臉苦惱地在他耳邊低語,「你不是認識很多擅長破解密室殺人案的專家嗎?都有誰?要不要找找他們?」
沉思了好一會兒后,梁良再次搜查了一遍案發現場,比剛才更全面細緻。可是,搜查還是以「屋內沒有其他出入口」告終。而後,梁良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那扇通風小窗上。他再度檢查了窗戶,小窗雖然無法上鎖,但梁良剛才也試驗過,狹窄的窗口根本無法讓人通過。那裡的位置又離門口較遠,中間還隔著一個兩堵牆壁形成的拐角,似乎也很難在窗戶外面布置機關殺死陸仁。
九-九-藏-書等……嬰兒?
冷璇有些失望地點點頭,卻又在幾秒鐘后顯露出興奮的神色:「梁隊,那有沒有可能中途把積水抽干,然後打開門,把屍體運進去之後,再重新把水放回去呢?」
想到這裏,梁良用力拍了拍腦袋,試圖讓自己即將崩塌的理智儘快恢復。
「還有一個青年數學家,解決過震驚全國的『黑曜館事件』,但他現在好像在美國……」
梁良的腦中忽現這樣一幅詭譎的畫面:狂風驟雨的深夜,一個全身血淋淋的嬰兒緩緩向地下小屋爬行。嬰兒手腳沾滿了泥漿,肚子上的臍帶拖在身後,在泥地上形成一條淺淺的拖痕。嬰兒爬至窗口,從那裡翻入地下室,來到酒醉不醒的陸仁身前,空洞的雙目陰森森地望著陸仁的臉。忽然間,嬰兒伸出兩隻小手,分別按壓住陸仁的鼻子和嘴。陸仁被捂死後,嬰兒咧開嘴,發出如同弄壞玩具后惡作劇般「咯咯咯」的笑聲。隨後,他爬出窗戶,身上的臍帶被窗框上的細鉤扯了下來,就這麼掛在了那裡。而嬰兒則消失在了黑夜的深處……
「其實剛才跟張法醫求證自殺說的時候我就在想……在下暴雨之前,陸仁會不會就已經待在儲藏室里了呢?」冷璇依然不願放棄先前的思路,「他不是前天就失蹤了嗎?興許那會兒就跑來這裏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