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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消失的頭顱

第一章 消失的頭顱

拂曉的時候,整個村子的街道上站滿了人,人們都在議論昨晚的事情。無頭屍體站著的地方,更是里裡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夜。上海。陸家宅。
在回公安局的路上,王義正問兩員愛將對此事有何看法。葉清萍不以為然地說:「現在都啥年代了,二十一世紀啊!王老爹說的那一套實在是太好笑了。不過,也難怪,老人家嘛,說起話來就是神秘兮兮的,嚇唬人一樣,我才不上他的當呢!」
說完,他威嚴地掃視了一下會場,說道:「這起命案非同小可,我們要儘快破案。而且,每個人都要對這次會議的內容嚴格保密。好了,大家分頭行動吧,散會!」
易正龍驚恐地大喊一聲:「鬼啊!」他拔腿就跑,可是才跑了幾步就跑不動了。原來他剛才驚嚇過度,嚇得腿都麻了。這時,他覺得身下忽然一沉,「噗」的一聲,大便噴了出來,他一下感到渾身輕鬆,又拔起腿,邊喊邊跑了起來。
葉清萍和林周聽得目瞪口呆,只有王義正不動聲色地耐心聽解。王義正問道:「王老爹,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圍觀的有一部分人若無其事,而另一部分人卻表現很害怕呢?」
「不行啊,局長,」林周突然站起來著急地說,「清萍是個女孩子,不應該到那種地方去,還是讓我去吧。」
張千橋點了點頭,說:「王局長,這恐怕是唯一的線索了。我們如今只能從這根頭髮的香味入手,否則別無他路。」
王義正說道:「你看,一部分圍觀的人鎮定自若,另一部分人的表情卻很驚慌。」
「局長,難道你也相信王老爹說的話?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什麼鬼啊神啊,那可都是封建迷信啊!」
張信忠微笑著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說:「王局長,人命由天,凡事皆回,有輪有道,無妄得歸。某些人該死,也就由不得我們了。」
不一會兒工夫,王老爹被請了過來。他雖然年事已高,可是精神爍朗,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逼人的威嚴。張信忠說:「王局長,這位就是我們的族長,人稱王老爹,是我陸家宅最年長,也是最有威望的人。您有什麼事情可以向他請教。」
「幸虧老天有眼啊。」王老爹欣慰地說,「正好陸家的林氏在那天因為有事,回了娘家,這才躲過一劫。那時她已經有了三個月身孕,她回村后才發現,整個村子,包括所有人的屍體,都已被一場大火燒成灰燼。只有那三十六具和尚的屍骨,卻堅韌無痕,絲毫無損,只是頭顱不知去向。林氏以為是佛祖顯靈,便將那三read.99csw.com十六具枯骨埋在了村北邊的一個凹地里。其他村的村民聞聽此事,認為是神靈保佑,所以經常前來拜祭。林氏為了讓陸家宅後繼有人,便隱姓埋名地住了下來。她含辛茹苦地將孩子撫養成人,而且在化為灰燼的村子上重建家園。一個女人家,還帶著一個孩子,真是不容易啊!」
王義正的話含蓄地批評了葉清萍。葉清萍狠狠地瞪了林周一眼,嚇得他趕緊低下頭。
張信忠還是不緊不慢地笑了笑,說道:「看來王局長是對我們陸家宅一無所知啊。雖然陸家宅是一個名不見傳的小村,臨著上海市,地處中環線,可是,自古陸家宅就有自己的宅規,而且也得到了外界的默許,外人是管不著這裏的事情的。王局長,您還是回去吧,我們自己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他的話說得很輕,很慢,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葉清萍聽了都有些心裏發毛。
王老爹微微一笑,稍顯得意地說:「凡在我陸家宅土生土長之人,自幼聆悟佛理,信奉至仁、至義、至善之道,特別是先祖的遺訓和宅里的規矩,全都謹慎遵守。可是現在,陸家宅住了很多外地人,其中有些人好賭好淫,懶惡成性,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場。今年又是三十六年一次的輪迴年,我們要在八月十五的晚上舉行拜祭大典。那個叫易正龍的,也算名聲在外了,整天遊手好閒,好賭好淫,打架鬥毆,他又第一個看到了無頭屍,看來他也活不長了。王局長,我看你們就不要管這檔子事了,一切自有天意。」
回到公安局,王義正立刻在會議室召集幹警,討論如何偵破無頭屍案。副局長張千橋拉下窗帘,打開幻燈機,開始講述案件的詳細情況:
張千橋從事刑偵工作多年,經驗頗豐。他雖然有些生氣,還是心平氣和地問道:「那你認為這是一起什麼案件?」
「難道一個人都沒有倖存嗎?」葉清萍忍不住插嘴問道。
張千橋跟隨王義正多年,是他的得力助手,王義正也對這位愛將欣賞有嘉,十分信任。王義正輕輕地點了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地吐了出來。下面的人立刻屏住呼吸,整個會場極其安靜。人們知道,只要局長一點煙,那就是命令要下來的時候。人們都靜靜地望著他,可他眉頭緊鎖,好像是在做思想上的鬥爭。
下面的人有的點頭,有的搖頭,王義正又問:「千橋啊,這路上人來人往的,你能保證這根頭髮與案件有關係嗎?」
王義正說:「我要你拿著馮有才的照片,https://read.99csw.com偷偷地到陸家宅的拜祭大典上去,找個機會到枯骨墓里看一下,是不是真有馮有才的人頭。」
葉清萍離開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她發現張信忠當著王老爹的面竟然坐在椅子上,心裏不由得納悶,剛才張信忠還畢恭畢敬的,特別是對王老爹,簡直就是言聽計從。可是等到別人一走,他好像立刻變得了一個人,真是有些奇怪。
王義正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陸家宅雖處於繁華的都市之中,卻保存著許多遠古的族規之類的東西。而且一個堂堂的村支書,遇到重大事情竟然還要請教老族長。
王義正有些生氣,眼下出了這麼大的命案,這個村支書卻在不緊不慢地說一些不著邊際的禪理,但為了多了解情況,他還得耐著性子問道:「人命關天,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你都不著急?」
王老爹嘴角抽|動了一下,似乎有什麼苦衷。他想了一會兒,說道:「好吧,既然你們這麼堅持,我就把陸家宅的歷史講給你們。聽完之後,你們就不會再干涉我族之事了。」
他掃了一眼周圍的群眾,低聲自語道:「真是奇怪,怎麼會有不同的表情呢。」
普林區公安局的幹警來了,人們紛紛讓路。因為案情重大,局長王義正也來到了現場。他仔細打量著四周,覺得有些奇怪。他是頭一次來陸家宅,看到這裏清靜怡人,街石青青,處處都有歷史的痕迹,卻有些壓抑。這麼古樸的村宅,坐落在繁華的上海市區,真有些格格不入。
張千橋笑了笑,說:「真不愧是科班出身啊,把教科書背得滾瓜爛熟。可是從現場偵察來看,死亡后的馮有才身上有錢包,裏面還有二百多元錢,兇手並沒有拿走錢,這說明他不是因財而死。另外,我們通過他周圍的朋友得知,他到現在還是個光棍,沒聽說他和哪個女性有過聯繫。這說明他並非死於情殺。還有,馮有才為人率直,樂於助人,人緣不錯,還比較混得開。這說明他並非死於仇殺。我說大學生,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林周詫異地問:「王局長,難道你真的相信王老爹所說的話?」
「數百年前,我陸家宅只是一個名不見傳的小村。村子的北邊有個寺廟,裏面住了三十六個和尚。他們每日傳經誦道,和村裡的人們相處得十分融洽。可是,到了後來,後來……」
跟在他身旁的葉清萍有些納悶,問道:「王局長,有什麼奇怪的?」
「那你呢,林周,你有什麼看法?」王義正又問道。
來到村委會,王義正點燃一根煙https://read.99csw•com,皺起了眉頭,他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他看見村支書張信忠走進來,就問道:「張書記,對於這起無頭屍案,你能不能提供一些情況?」
「信忠,過去把門窗關好。」王義正明白,王老爹要說最關鍵的事情了。「我陸家宅在很多時候曾遇劫難,可是每每都能化險為夷。宅里人人信奉佛道,都堅信那三十六具枯骨有著無形的力量,代表三十六年一次的輪迴。佛家有雲:九世一輪迴,八世一輪轉,七世一浮屠,就是這個道理。世因世果,循緣陀轉,人人都在這個輪迴中漫度。每隔三十六年,那些枯骨的塵緣就會再現,將好賭好淫的壞人斬首,然後把人頭放在枯骨墓的洞穴里,擺在枯骨前拜祭。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曾有一夥亡命之徒來我陸家宅作惡。他們肆意妄為,欺強凌弱,結果有三十四人的頭顱不翼而飛。如今有人好賭好淫,也落個無頭的下場,正是因果循環,天註定也!」
那個人沒有搭話。易正龍不禁有些疑惑,他用手往前推了推,感到那個人身上僵硬冰冷。他摸出身上的打火機,打著火一看,立刻傻了眼:自己的面前竟然站著一具沒有頭的屍體,脖子口上還不斷向外冒著血……
經張千橋這麼一分析,葉清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張千橋接著說:「這的確是一件非比尋常的案件,兇手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我們只在現場發現了這個。」說完,他拿出一個塑料袋,裏面裝著一根二十厘米左右的頭髮。
王老爹嘆了口氣,接著說:「也不知道是怎麼造的孽啊。村裡出了個惡霸,人稱劉天霸,此人好賭好淫,無惡不做。他整天沉迷於賭博,欠了一屁股賭債,為了還清這些債,他鋌而走險,綁架了當地的知縣大人。但在拿到贖金之後,他又殘忍地把知縣殺害了,然後把知縣的屍體偷偷地移到寺廟之中,把所有罪過都推到廟裡的和尚身上。朝廷得知知縣死在寺廟中,沒有查明事因就派兵捉拿廟裡的和尚。村裡的百姓都去請願說情,用人牆圍著寺院,不讓官兵進入。此舉更是惹怒了朝廷,於是,一道聖旨頒下來,陸家宅所有百姓和那些和尚,全部處斬。一百三十六戶人家,三十六個和尚,一夜之間,全部人頭落地。」
聽到這裏,葉清萍很衝動地站起來說:「什麼另有別因啊!這明明是一起普通的凶殺案嘛!張副局長,你不會也相信那些枯骨還魂的邪門事情吧!」
王義正有些生氣,葉清萍也覺得王老爹很不講道理,就插嘴道:「老伯,您怎麼能九九藏書這麼說呢?我們的任務就是為群眾排憂解難,守護安寧。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們怎麼能不管呢?請您配合一下吧。」
還沒等王義正開口,王老爹就說道:「王局長,整個事情我在路上都聽說了,我看啊,這事你就不用管了,請回吧!」
王義正點了點頭,說:「這個我知道,但我覺得,王老爹的話說得很誠懇,不像在撒謊。而且,我覺得他的話里好像有玄機。」
王老爹喝了一口茶,凝神地望著窗外,娓娓道來:
天很黑,連星星都沒有,伸手不見五指。天很熱,可是易正龍覺得身上有些發涼,腦門直冒冷汗。他正往前走,手突然摸到了一個東西,心裏猛地一驚。他定睛細看,卻什麼也看不見。他又眨了眨眼,眯眼瞄去,發現前面站著一個人形黑影,就以為是某個人站在那裡擋住了去路,於是說道:
王義正站起身,義正辭嚴地說:「人命關天,這件事我們不可能不管的,希望你們能夠配合。我們先告辭了。」說完,他帶著下屬離開了。
王義正聽了這話,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自己堂堂一個公安局局長,在管轄範圍內竟然會有這樣離奇的事情。可他不好發作,只好再問道:「有一個問題,我不太明白。在勘察現場的時候,周圍有許多圍觀的群眾,他們中有一部分人驚慌害怕,引起了一些騷動,可是另外一些人卻鎮定自若,好像沒什麼事發生一樣。」
林周想了想,才說道:「我覺得,王老爹說的話,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像這樣的事情,歐洲許多國家也出現過,聽說挺邪門的,有許多案件至今都無法偵破。說實話,局長,我還真有些害怕。」說完,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
葉清萍咯咯笑起來,說道:「林周啊林周,虧你還是政法學院的高才生呢,瞧你那膽小的樣子,真丟人,你算是把男人的臉面丟盡了!」
葉清萍揚了揚眉,得意地說:「我上大學的時候,教科書上說了,能夠引發人命的案件,無非是財殺,情殺和仇殺。只要我們從這三個方面著手,偵破這起案件就指日可待了。」
「而且,在這根頭髮上,好像還有一股淡淡的、類似於桂花香水的味道。」張千橋把塑料袋遞給身邊的同事,那個同事聞了聞,然後遞給了下一位,最後傳到了王義正的手裡。他拿起塑料袋,聞了聞,說:「這人一上了年紀啊,鼻子就不好使了,你們都聞到這頭髮上有股桂花香水的味道嗎?」
葉清萍也向周圍掃視了一圈,說道:「王局長,我看這些人的表情都一樣嘛。您的老九九藏書毛病是不是又犯了。」葉清萍扎著馬尾,身材窈窕,容貌俊俏。她剛從警校畢業,分配到公安局不久,因為機靈能幹,深得局長賞識。
漆黑的夜裡,易正龍摸索著向前走,他伸著雙手,以免碰到旁邊的牆壁。路很窄,牆連牆,他一會兒摸著牆,一會兒用腳在前面探著路,慢慢地向宅里的三號廁所走去。他要拉肚子,實在是憋不住了。
「死者馮有才,今年三十二歲,未婚,系外來打工人員,祖籍江西。據法醫鑒定,死者應該是農曆八月十一凌晨一點左右遭人暗害。據走訪群眾得知,案情好像另有別因。」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王義正猛地把煙掐滅,緩緩地說:「清萍,交給你一個任務,你能不能完成?」
葉情萍在一邊不服氣地說:「林小膽我告訴你,本姑娘膽子大著呢,不服氣的話可以比試一下。局長都說讓我去了,你就到一邊涼快吧。」她知道林周膽子小,所以故意叫他「林小膽」,想要氣他一番。
張信忠有些吃驚地說:「王局長不愧為一局之長,這些細節都被您察覺到了。您說的這個問題,怎麼說呢,牽涉我們陸家宅許多上古之事,還是讓我們的族長王老爹給你們說明一下吧。」
「王局長,您放心,保證完成任務。」葉清萍自警校畢業之後,還沒有接到過重要的任務,所以顯得很興奮。
勘察完現場,王義正對身邊的幹警林周說:「林周,你馬上把村裡的幹部召集到村委會,向他們了解一些情況。」
「不是相信,是直覺。」王義正堅定地說,「在案發後審問易正龍的時候,我總覺得他好像隱瞞了什麼。他的眼神里好像有一種深切的內疚,或者說是一種深切的罪過。」
林周一時語塞。王義正說:「你們兩個都說得很有道理。不過,再邪門的案件最終都會被偵破的。還有,王老爹在陸家宅威望極高,是長輩,我們應該對他尊重一些,要搞好警民關係,這是一個最基本的原則。」
「喂,老兄,請讓一下,我要上廁所。」
王義正又對張千橋說:「千橋,你帶一部分人,去查這根頭髮,看看有什麼別的線索。」
王老爹說到此處,突然神情大異,臉上的肌肉也開始抽搐起來。王義正見狀,趕緊說:「老伯,您別著急,您慢慢講,慢慢講。」
王義正說:「少一個人安全,多一個人反而危險,就讓葉清萍一個人去吧!林周,你也有任務。我要你這幾天貼身保護易正龍,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易正龍恐怕會成為下一個馮有才。你看能不能從他那裡找到一些線索,還要確保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