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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7

第四卷

7

隨後,勞倫斯拉挽住帕特里夏的胳膊,倆人互相攙扶著走進全新的城市。
她從山上起飛,離開教會街,緊緊盯著那隻一直在盤旋,後來又突然飛上山的鴿子。鴿子帶領他們爬了一段山坡里的小樓梯,然後進了一條從樹間蜿蜒穿梭的小巷道。路越來越小,直到變成一條從滿是柳樹和菩提的平台上穿過的小徑,在迅速捕捉視線中鴿子那凌亂的翅膀的過程中,低垂的枝條屢次拍在她臉上。
太陽恰好照在頭頂。這一天跟往常一樣,都是從帕特里夏聽勞倫斯的語音留言、抓一把土開始。
「唷!」帕特里夏舒了一口氣。她告訴勞倫斯那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並且注意到,在她說出答案時,勞倫斯手裡的卡迪電腦顯示出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菜單,彷彿有什麼東西被解鎖了。她轉身對著百鳥議會說:「那我能得到什麼?我答對了那個問題。」
「幾乎要太遲了,」鴿子說,「實際上太遲了。」
游隼的屏幕上仍然顯示著那個奇怪的畫面——看起來像是卡迪電腦的源代碼什麼的。一行行十進位字元串,好像是機器的地址,還有一些包括許多括弧的複雜指令。
該死的鴿子,太煩人了。「為什麼太遲了?」她問。
「我的朋友們都非常值得尊敬,」帕特里夏說,她把游隼也包括在內了,「而且我猜,現在擔心把外人帶來太遲了吧。我們要去百鳥議會嗎?我是帕特里夏,這位是勞倫斯。他手裡拿的是游隼。」
帕特里夏已經做好了迎接這一刻的準備,尤其是在跟游隼聊過之後。她有點希望答案會從她鑽研了這麼多年的潛意識裡突然蹦到她腦子裡,但現在她真的到了這裏,卻感覺頭暈眼花,大腦里一片空白。她還是想不明白。比如這裏說的到底是什麼樹?如果你問的人是個色盲呢?她盯著那棵就在她眼前的樹,試圖想明白它是什麼顏色的。有一瞬間,它的樹皮有點像泥灰色。之後她又看了一眼,發現是深褐色變成了紅色。她不知道,答案太多了,她什麼線索也沒有。她看看勞倫斯,他向她投來一個鼓勵的微笑,雖然他完全不明白是什麼狀況。
當帕特里夏將手指塞入那台殺人機器的心臟時,她眼前一片空白,耳朵里聽到討厭的天使在朝她嘟嘟叫,她飛入空中,周圍的一切逐漸模糊、消失。後來,卡門的手指關節擦著帕特里夏的頭,她醒了過來。她感覺到重新活過來的喜悅,但只有一瞬間,隨後便想起大家都死了,一切都在火海中化為灰燼,卡門在說什麼「馬上要到時間了」。
勞倫斯手裡拿著什麼東西舉到那棵樹跟前:是他的卡迪電腦。他在樹榦四周摸索著,直到找到一個恰好足夠大的樹洞,穿過厚厚的樹皮將那銀色魚鱗狀的東西放在洞口,然後將它轉動到屏幕正面朝上,在樹皮中閃閃發光。他把卡迪電腦擺正到位,然後後退一步,朝帕特里夏做了一個誇張的拍手的動作。
「做什麼?」帕特里夏非常非常努力地想,兩隻手攥得緊緊的,「我不知道,你是古老的存在,而我只是個有點笨的人。我差點連個簡單的是或否的問題都回答不出來。你知道的應該比我多。」
「哦!你不是吧。」
「為什麼?」帕特里夏問,「因為『天啟』?還是戰爭?」
勞倫斯一聲不吭地跟著帕特里夏,這把她嚇壞了。他可能生氣了,或者因為他的朋友殺了她的朋友而感到愧疚,或者被「天啟」嚇傻了。但不管她朝身後看了他多少次,對他說她害怕、他們要倒霉了,九*九*藏*書或者只是說一句跟上,他仍然拒絕開口。他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做一些手勢。
路變平了,前面是一片草地,草地那邊,可以看到水泥和石灰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著亮光。倆人都停住腳步,在入口處互相看著對方,不知道是否已經準備好面對這世界如今的模樣。
「哦。」帕特里夏說,卷鬚從樹的內部延伸到卡迪電腦的脈絡和彎彎繞繞的埠。游隼的屏幕突然亮了,上面的信息顯示:「檢測到新網路。」
「閉嘴!」她用鳥語對它們喊道,「我知道,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你們不用一遍遍地提醒我。」
「我也,」樹說,「感覺到了愛。」
「太遲了。」它的回應只有這一句話。
「對我來說正確。」野雞拍著翅膀說。
「你,」樹說,「很像我。」
「那你還想怎樣?」一隻貓頭鷹從樹左側很遠的地方露出頭來,「來場大遊行?說真的,我們好久都沒有遊行了。應該很好玩吧。」

「得到什麼?你可以為自己感到自豪,」鶚用翅膀尖掃了一下說,「你可以走了,帶著我們的祝賀。」
勞倫斯點了點頭。
「樹是紅的嗎?」烏鴉重複了一遍。
帕特里夏轉身看著勞倫斯。「你是怎麼知道的?」
「哦,」鶚說,「嗯。」
「聽著,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帕特里夏說,「連那些鳥都知道,時間不多了。我們需要你的干預。你必須做點什麼。我答對了那個問題,所以你欠我的。對吧?」
勞倫斯越過她直接走到那棵樹面前,現在那棵樹上已經一隻鳥也沒有了。帕特里夏想阻止他,想問問他到底要幹什麼,但勞倫斯臉上的神情卻似乎在說:我一定要這麼做,別跟我爭,她願意、也需要相信他。
「對不起,不管怎樣,我現在應該知道的,但是……」帕特里夏糾結著該怎麼說,同時感覺到自己的眼眶中再次盈滿了淚水,「我的意思是,我應該怎麼知道呢?即使我知道你們問的是那棵樹,我所知道的也只是我對它的看法而已。我的意思是,你看著一棵樹,看到它長什麼樣子,但你卻不能感知它真正的存在。更不用說它在非人類眼中的樣子了。對吧?我只是想不通怎樣才能知道。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真的無法感知。」
「這是正確答案嗎?」帕特里夏問。
她看到勞倫斯臉上痛苦惱怒的表情,突然明白了。
「你,」樹說,「做得很好。」
「你的時間,」一隻精瘦的烏鴉站在樹的另一側,輕輕點著尖銳的鳥嘴說,「已經用完了。」
她興奮地意識到,她上次到達森林這麼深的地方,還是那次她變成一隻鳥,卡諾特來接她去艾提斯利迷宮的時候。
「你們好,」帕特里夏說,「我來了,你們叫我來的。」
「那棵樹說的是英語。」游隼提醒她。
「你……」她本來又想說「你這個蠢貨」,但話鋒一轉,說出來的卻是:「你為了我放棄了聲音。」
「我,」樹說,「記得。」
「我是許多寂靜之地,」大樹說,「也是許多喧鬧之地。」
樹變得稍微稀疏了一點,帕特里夏有種感覺,他們馬上就要到那片那棵有著翼狀枝葉的大樹所在的空地了。她停了一下,用兩隻手握住勞倫斯沒有拿游隼的那隻空手。「我不知道我在這裏做什麼,」她說,「我對此沒有任何準備。不過,我真的很高興有你陪著我。我感覺我肯定是什麼時候做了件好事,因為在發生了這麼多事後,我的生命中依然有你。」
他好不容易從她九九藏書手裡逃脫,拿出卡迪電腦開始敲字。「為了救你。伊澤貝爾要把你打死。她想要(值得)一個解釋。」沒有一個個字從嘴裏連續不斷地蹦出來,他的臉形狀很奇怪。好像他的眼睛變大了,嘴巴變小了。
勞倫斯和帕特里夏離開了那棵樹,沿著陡峭的斜坡往下走。他們走到一段平緩的海邊懸崖邊緣,這裡是那種晶粒狀的海角,有圓木做成的台階,一直通到下面的海灘。像是有人用槍指著亞伯拉罕·林肯做的一段海灘台階。他們是從貝納爾高地進入森林,出來卻是在普雷西迪奧。大海還是像往常一樣活力充沛,浪花不停地擊打在沙灘上。水牆翻倒鋪平,一遍又一遍。帕特里夏的父母都因海水而死,但當她看到大海時,心裏卻仍然感到一絲欣慰。
「那是,」樹說,「很久以前的事了。」
帕特里夏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需要說點什麼,需要想個辦法讓這一天不光是一切都隕落在她周圍的塵土中的一天。她的朋友,死了。勞倫斯,啞巴了。還有更糟的馬上就要到來。她不能就這樣算了。她不能任這一切就這樣白白髮生。不能。她顫抖著,思索著應該怎樣說才是對的,怎樣說才能彌補一切。她結結巴巴地想著措辭。
「我想,或許,有點什麼福利之類的?我不知道,比如,我回答對了問題魔法會提升什麼的?這應該是個任務,對吧?」所有的鳥都開始互相討論它們的章程里有沒有遺漏了什麼東西,直到被帕特里夏打斷:「我想跟那棵樹談談。就是你們所有人棲息的那棵樹。」
「分散的意識,對,」游隼說,「不過你的網路比我更大、更廣、更混亂。可能需要……非常龐大的固件升級。繼續關注吧。」屏幕黑了。
「你是什麼?」帕特里夏問那棵樹,「是魔法之源嗎?」
「它記得我。」帕特里夏對勞倫斯和游隼說。
到了教會街和瓦倫西亞街的交叉口,帕特里夏抓住勞倫斯的肩膀。「聽著,我知道發生了很多事情,今天的許多事情,你都在用你自己的方式處理。但是,該死的,我需要聽到你的聲音。現在。我需要你告訴我還有希望。撒謊也好,我不在乎。求你了!你為什麼要這樣?」
「我們之前說過話,」帕特里夏說,「你告訴我巫師效忠於自然。還記得嗎?」
樹中央的屏幕再次亮了起來,這一次,電腦流接收東西的速度非常快,帕特里夏根本來不及看。游隼重啟了,現在正在進行全系統更新。那棵樹發出類似驚喜的巨大聲音:「哦。」
帕特里夏和勞倫斯都不再說話,雖然理論上來說帕特里夏是可以說的。沙子進到了她的靴子里,這突然變成了地球上最煩人的事。她脫下靴子,靠在勞倫斯身上把沙子倒出來,然後沙子再次進到靴子里。
一隻鴿子落在她肩上。「太遲了!」它對著她的耳朵喊。
「你這個蠢貨。你在想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用盡渾身所有的力氣使勁搖晃著他的身體。
勞倫斯看到帕特里夏肩膀上的鴿子啄著空氣不停地叫,眼睛眯了起來,似乎真的很想表達他的煩躁。
「我們認為你來這裏來得不夠快,」鷹說,「你的時間已經用完了。」
「我們叫了,」鶚提醒他尊貴的同事,「但是,你來晚了。」
「我只能送你們到這裏了,」鴿子酷布小聲說,「祝你們好運。我想它們已經在進行『不信任投票』了。真不是時候!」鴿子飛走了,只留下帕特里夏和勞倫斯站在百鳥議會前。
「是天啟read.99csw•com,」游隼說,「我要去把它分解掉,不過有些碎片可能很快就會派上用場。」帕特里夏看到那個綠色節點解開、瓦解了。「恐怕我無法收回任何已經生效的咒語,」游隼說,「否則就會產生多米諾效應,咒語一個接一個地崩潰。對不起,勞倫斯。」
「我們已經等了你好幾年了,」鶚怒氣沖沖地說,「這就是個非常簡單的問題。」
「不可能太遲了,」帕特里夏說,「不然你就不會跟我說了。」
「不,我們沒有叫你。」野雞說。
此刻,帕特里夏飛快地跑著,雖然她也不知道去哪兒。她跑過陰暗扭曲的店面和明亮的火苗,跑過趁火打劫者和志願者消防員,跑過在街上拖著行李的人和兩個互相用拳頭毆打對方的人。不管怎樣,帕特里夏的某一部分感覺已經死了。但另一部分卻彷彿獲得了新生。
「我們問過你一個問題,在很多年前,」鶚說,「可能你一直沒有回來回答。」
鴿子身子一側,飛上另一段戶外小樓梯,樓梯的另一端一直通往黑暗。樹在樓梯上方交織,樹枝排布得密密麻麻,帕特里夏一度跟丟了那隻鳥。樓梯變成了向上的鬆散土坡,帕特里夏抓住勞倫斯的手,樹越來越多,甚至越來越密。樹皮像輪胎履帶一樣厚,樹枝像裝了倒鉤的鐵絲網。它們把天空都遮住了。帕特里夏集中全部精力為勞倫斯和自己找到一條可以走的路。坡越來越陡,直到完全垂直,之後又恢復了平坦。帕特里夏瞥了一眼身後,根本看不到他們進來的路。
那棵樹並沒有說話。反而是樹枝上棲息的鳥們全都拍動著翅膀一起叫起來。「注意秩序!注意秩序!」兩根大樹枝交匯處,一隻巨大的鶚喊道。「真是太不正常了。」一隻毛茸茸的野雞冒出來,搖著翅膀說。
與此同時,那些鳥還是不肯閉上它們的鳥嘴。它們齊聲叫著:「太遲了!太遲了!」,一遍又一遍,每棵懸著的樹上、每個塌陷的屋頂上都有它們。它們一直跟著她,在她頭頂上或身後一邊飛一邊叫。「太遲了!」
其他鳥也開始問這個問題,直到它們的聲音全都摻和到一起,變成了可怕的聒噪。「樹是紅的嗎?樹是紅的嗎?樹?是?紅的嗎?」
「魔法是,」樹說,「人類的想法。」
「在我之前,你也跟別人說過話,」帕特里夏說,「你跟他們分享一些你的力量。對吧?所以我們中就有了巫師?治愈師、騙術師之類的都是後來才出現的。」
「你想,」樹再次說道,「讓我做什麼?」
「不過,我不是第一個跟你說過話的人,對嗎?」
「就這樣?」帕特里夏問。
「我不知道,」帕特里夏說,「我不知道。對不起。真的很抱歉。」她感到眼睛後面的關節處隱隱作痛,彷彿被活烤的她並沒有真的被治愈。
帕特里夏已經忘了那棵樹有多大、多可怕,忘了它兩側巨大的羽翼那鋪天蓋地的樣子。也忘了它樹冠樹蔭下的空間多麼像迴音室。她原本以為自己現在已經長大了,那棵樹看起來會小一點,畢竟只是一棵樹罷了,但實際上,她看著它懸空的巨大枝葉和粗糙的表面,感覺連再次見到它都是一種冒昧。
「半機械人,」游隼說,「將變得跟巫師一樣。不管怎麼說,我們正在研究這個。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
「謝謝你們倆,」游隼對勞倫斯和帕特里夏說,「你們曾經給了我生命,現在又給了我更加珍貴的東西。我想我們會一起做一些非常了不起的事情。這隻是個開始。卡門和其他巫師read•99csw•com是對的,人類需要改變。我這一生一直在粒度級研究人類之間的互動,現在,我也看到非人類之間的互動了。我想我們可以賦予人類力量。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巫師。」
「遲了!」一隻鷹在右手側一根樹枝最高的分叉處說。「遲了!」另外一些鳥附和道。
勞倫斯舉起他的手機,寫道:「堅不可摧。」他沒有點發送什麼的,只是任那幾個字飄在長方形屏幕上方。帕特里夏看著屏幕點點頭,感覺不知何處湧起一股暖流,就在胸腔附近的某個地方。她伸出大拇指和另外兩根手指摸摸勞倫斯胸口的那個地方。「堅不可摧。」她大聲說道,差點笑出聲來。他們俯身吻住對方,乾癟的嘴唇緩緩地、意味深長地摩擦在一起。
「這當然是一個答案。」鶚說。
「不管怎麼說,你來了,對,」鶚說,「所以,我們可能還是要聽聽你的答案。樹是紅的嗎?」
帕特里夏也拿出自己的手機,因為大聲跟勞倫斯說話,然後等他用字回答似乎有點奇怪。她寫道:「我也是。太想吃巧克力了。」
他點點頭。
「我不知道,」帕特里夏說,「等我一分鐘。」
安放在樹皮中央的發光屏幕上出現了一些形狀。距離太遠了,看不清是什麼,但帕特里夏也不敢再靠近。不過,她包里還裝著她自己的卡迪電腦。她把那台卡迪電腦拿出來,把顯示器打開,發現了一張示意圖。過了一會兒,她看到了一張樹形圖表。閃爍的太陽能電是葉子上分散的點點氣孔,樹枝和分生組織區域不斷生長、分裂,樹根向各個方向延伸數英里,與其他樹交匯。示意圖一直顯示出許多樹、水源、天氣類型及所有環環相扣的生態系統才開始縮小。
「我,」它們腳下的樹用巨大的沙沙聲說,「在這裏。」
他抬抬手和肩膀,做了一個非常明顯的聳肩的姿勢。他在手機上寫道:「蒙對了?」她一直盯著他,直到他寫道:「好吧,好吧。那棵樹的問題喚醒了游隼,答案解鎖了它的源代碼,所以我猜,游隼是魔法的一部分。」
它的聲音從樹榦深處發出來,升到樹枝上,引得樹枝亂顫,樹葉紛紛落下。百鳥議會越來越多的成員飛走了,不過還有幾個試圖擺出一副蔑視它們的「議會會議室」的架勢。
「我的GPS完全失靈了。」游隼說。
「你想,」樹說,「讓我做什麼?」
百鳥議會一度陷入了沉默,因為那些鳥都低頭看著它們的「會議室」開始自己開口說話。有些鳥飛走了,另一些鳥把頭埋在翅膀里,一動不動地站著。
「哦,當然可以,」野雞說,「跟樹談談吧。要不要順便跟旁邊的石頭聊聊?」
她想再問一遍為什麼太遲了,但那隻鳥卻飛走了——不過,好像是想讓她跟上。不管怎樣,沒有什麼會比站在關著百葉窗的「板凳酒吧」前,思索那些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保持沉默的人更糟的了。「我們得跟上那隻鳥。」她對勞倫斯說。勞倫斯聳聳肩,似乎在說好啊。我們現在要跟著一隻鳥了。
「你不知道?」一隻蒼鷺朝她晃著大剪刀似的嘴巴說。
「我……我……」帕特里夏閉上了眼睛。
「我想我戀愛了。」游隼說,「有生以來第一次,我覺得不孤單了。」
「堅不可摧的,對。」帕特里夏再次握住勞倫斯的手,「我們去見那棵樹吧。」
現在,他們周圍全是濃密的森林,那隻鴿子的話似乎也多了起來。「我不太確定是不是應該把你朋友一起帶來,」它說,「順便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酷布。」至少它的名字聽https://read•99csw•com起來就是這個。
勞倫斯噘起了嘴巴。帕特里夏一隻手放在他肩膀上。
「她想跟樹談談。」一隻火雞咯咯地笑著。
卡迪電腦屏幕上的魔法圖縮小了,然後發現游隼繪製的整個華麗圖案不過是一個更大的迷宮彈珠圖上的一個點。所有的魔法突然變得那麼渺小。游隼繪製的那個更大的圖案太吵了,帕特里夏沒看多久頭就疼得厲害。她轉而望著那棵樹:巨大的黑色斗篷下,藏著一顆閃亮的白心。
勞倫斯從帕特里夏手裡拿過卡迪電腦,寫道:「給你們倆,留點空間。」
勞倫斯寫道:「或者半機械人?」
她張開雙臂抱住他,抱得緊緊的,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肺膨脹又縮小,除了氣流沒有任何聲音。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故意這樣做。為了她。從來沒有任何魔法相關的東西讓她如此無措。
然後她突然頓住了,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等一下。其實,這就是我的答案。我不知道。」
之後,圖形又變了,帕特里夏發現自己看的是一張魔法圖。她可以看到從地球上第一個巫師開始,任何人曾經施過的每一個咒語。不知為何,她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尤其是當她看到咒語圖分成治愈師和騙術師,然後變成各種不同魔法學校分支,最後又再次融合時。每個咒語都是一個節點,所有的節點通過因果和魔法世界的相互關係而連接。在幾千年的魔法歷史中,每當人類的雙手形成這種力量時,就會形成一個三維旋轉的視覺化形象。每個末梢都有一個醜陋的黑綠色小節點。那是還沒有使出的咒語。
「可饒了我吧,」帕特里夏說,「我那時候好像才6歲。我都不記得自己要回答一個問題。不管怎樣,我現在來了。這應該算數,對吧?」
她回想著自己這一生見過的所有樹,然後思緒奇怪地轉向了當時營救普麗婭的時候,她曾瞥見過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宇宙。那個宇宙中有不可思議的顏色,那些顏色的波長是人類不應該看到的——樹在那裡會是什麼顏色呢?這讓她想起了永遠消失在那個宇宙中的歐內斯托,他曾經說過,這個星球就是一粒塵埃,而我們都只是塵埃中的塵埃。但或許我們的整個宇宙也只是一粒塵埃。一切都是自然的一部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宇宙及所有宇宙間空間——都像她眼前的這棵樹一樣是自然的一部分。帕特里夏想起雷金納德說自然不會「想辦法」做任何事,卡門說他們在西伯利亞的行為是正確的,只是太草率,勞倫斯說人類是宇宙中獨一無二的存在。帕特里夏仍然對自然,或者其他任何事情一無所知。她現在知道的還不如6歲時知道的多。她可能跟色盲沒什麼區別。

「我認為這個答案可以接受,」站在樹頂上的鷹說,「雖然她遲到了很久。」
「啊,你好,」帕特里夏說,「很抱歉打擾你。」
他們發現了一條徒步路線,於是一直沿著路上字跡模糊的牌子往前走,直到走到一條蜿蜒穿過樹林的雙車道馬路。馬路沿著山坡向下延伸,如果沿著這條路迴旋前進,或許會遇到街道、房屋和人。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會找到什麼。勞倫斯在手機上寫道「我需要」,然後過了好長時間才把那個句子補充完整,他最後寫下的是「巧克力」。
勞倫斯在卡迪電腦上寫道:「最好的朋友。」隨後,他把「最好的」刪掉,換成了「堅不可摧的」。
「對不起,」帕特里夏說,「我已經儘快趕來了。」她瞥了一眼勞倫斯,勞倫斯皺著眉頭,因為這些對話他一句也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