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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6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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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掌柜軟軟地說:
阿雄看著豆兒日漸消瘦很心疼,便要陳掌柜教訓王士毅一頓,讓他以後不要去翠苑樓吹簫。
「行。」
陳掌柜喝道:「還不快滾!」
「還了。」
少東家當然想不到他那在別人面前始終露出寬厚隨和的笑臉的親爹,在他走出門檻的時候產生了一種什麼念頭,陳掌柜為自己陡生的這個可怕的念頭嚇得撟舌不下。
「太好了,到時我一定吹徹鸞簫,讓乾爹飼養的蟋蟀所向無敵。」
「對,乾爹。」王士毅依舊垂著頭。
少東家提高嗓門說:「告訴我!」
少東家滿臉得意地離開老掌柜的屋子。
「你走吧。」
「士毅,」陳掌柜親昵地說道,「我知道男人都有自己的愛好,九-九-藏-書男人跟女人不同,女人一門子心思只想著男人,女人是通過男人來生活的,而男人則不同,男人總有自己更需要做的事。比如我,我更需要做的事就是斗蟋,我也知道你,你需要做的事是吹簫。乾兒子,我說得對不對?」
「五十兩。」
王士毅離開陳掌柜的屋子,少東家便進來了。少東家在門口撞見王士毅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王士毅被少東家瞪得驚惶而狼狽。少東家跟梅娘的關係他聽豆兒說過,王士毅想到少東家可能覺察了他跟梅娘在翠苑樓的事,心裏咯噔一下,頓時臉上蒼白失血,只是傍晚的陳府大院一片繁忙,誰也沒有注意王士毅的面部表情。
「知道那個九-九-藏-書知縣為什麼自盡的嗎?」
陳掌柜見到少東家就像見到魔鬼,陳掌柜端起桌上的湯罐徑自喝著雞湯,少東家發現陳掌柜端湯罐的手顫顫巍巍。
「不用你管。」
少東家支起那隻殘腿,巋然不動。
少東家得了五十兩銀子之後依然沒有離開。
少東家說:「和縣新上任一個知縣,姓藍,名叫藍鼎元,是個地地道道秉公執法不徇私情的主,我已打聽清楚了,此公跟那個雜種知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王士毅自從成了陳掌柜的乾兒子之後,很少再像剛進陳府那樣夸夸其談,故作高深,而是非常溫順乖巧,儼然一個孝子。陳掌柜非常喜歡。
「你要吹簫,以後能不能在院子九*九*藏*書里吹,不要再去翠苑樓吹,如何?」
陳掌柜又軟軟地說:
陳掌柜撫胸笑道:「豆兒是個良家女子,你去翠苑樓雖不做嫖娼之事,可豆兒總是覺得臉上難看,你和她吵架大多是為這事。在院子里吹讓我們也聽聽,不是很好嗎?」
王士毅在陳掌柜面前惶愧緊張,常常不敢抬頭。陳掌柜已經發現幾次他和豆兒在屋裡吵架,陳掌柜視小夫妻之間的吵架為纖芥小事,常常兀自一笑,從不過問。這次他把乾兒子叫來,是受阿雄的指使。豆兒把王士毅去翠苑樓吹簫的事告訴了阿雄。阿雄不知為什麼總不太願跟堂哥說話,堂哥眼裡有一種東西讓她害怕,至於是什麼東西讓她害怕,她也不明白,她只是朦朦朧九九藏書朧地覺得堂哥內心深處藏著某種不可告人的慾念,阿雄不知道這種慾念是什麼。
陳掌柜自然沒有覺察王士毅極善於偽裝。
「好的,我一定聽乾爹的話,以後不去翠苑樓。」
「乾爹說得極是。」
後來有人聽到從陳掌柜屋裡傳出一聲碎裂之聲,陳掌柜在驚恐不安之中摜碎了盛著雞湯的罐子。
「告訴我,還了沒有?」
「斗蟋的季節就要到了,今年我想在開場斗局的時候,讓你用簫聲助陣助興,如何?」
陳掌柜像泄了氣的魚鰾,一下子癟軟了下來,他渾身乏力就像漂浮在河面上的棉花,自己也不知道何至於如此懼怕兒子的要挾。那次阿雄去縣城給他帶來的消息,像一張碩網一直罩在他的頭上,他就害怕接替九九藏書的縣令會重新審查秦鍾的案子。至於知縣自殺原因,陳掌柜暫時還沒把它和秦鍾的案子聯繫在一起,阿雄始終封鎖著梅娘跟那位知縣的桃色事件。少東家說接任知縣是一位包公式的正直之人,陳掌柜知道這不是無端編造的謊言,他已經早有所聞。
「上次阿雄拿給我的銀子是十兩,我說要你替我還的,你還了她沒有?」少東家說。
「要多少,快說。」
「好,好極了,到了晚上,你再給我吟詩,吟蟋蟀詩,好讓我也粗通典故,陶冶斗蟋的雅興。」
「你這個孽障,我這一條老命非栽在你手裡。」
陳掌柜把湯罐啪地重放在桌上。
「滾,滾走。我不願多看你一眼。」
少東家依舊沉著冷靜。
「別來要挾我,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