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掌柜這一天把少東家叫到自己屋子。

重重的一記耳光落在少東家的臉上所發出的聲響，在院子里行走的人都聽到了。家丁仆佣知道這是陳掌柜在抽兒子的臉，只是無人知道陳掌柜抽兒子耳光的真實內幕，所有人都認為是少東家索要賭錢激怒了老掌柜，人們看到臉上印著陳掌柜指印的少東家出來時手上拿著銀子。少東家拿著銀子直不打彎地走出了陳家大院，阿雄看到這一情形時心裏又腌臢起來，中斷了幾天的賭博又被少東家續上了。

陳掌柜不知他肚子里裝的什麼鬼，傻傻愣愣地望著居心叵測的兒子，心中的怒氣冉冉上升。

陳掌柜說：「有什麼就跟我說吧，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你早相中了，怎麼沒收為妾呀？」

「爹不是一個貪色之人，這一點，你應該知道。」

陳掌柜按捺著不滿的情緒，依然笑嘻嘻地說：「按理你早該成家了，rｅａｄ.９9ｃsｗ•cｏm以前一說到給你提親，你就暴跳如雷。這次你無論如何要聽我們的。梅娘已經走了，走了就走了，你也不要再想她了，爹這次給你提的親保證比梅娘勝百倍。」

陳掌柜氣吁吁地靠在椅子上，阿雄進來時他沒說一句話。阿雄在掌柜的腦門上摸了摸，她發覺掌柜的臉色很難看，呈豬肝色，她以為掌柜的發燒，可臉上不怎麼燙。

少東家轉身往外走的時候，陳掌柜叫住了他：「這些日子你沒問我要銀子，也有好幾天沒去魔天元了。爹今天讓你去賭一次，怎麼樣？我給你預備了二十兩銀子，這是爹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拿銀子讓你去賭。」

陳掌柜不解地問：「阿雄，又怎麼啦？」

「只是……這個人你肯不肯讓出來，除了她，任何人你都別提。」

「這還有假。爹給乾兒子都辦了婚事，給你說親成婚自然九*九*藏*書責無旁貸。只是你不聽爹的話，婚事才拖至今天懸而未決。」

陳掌柜後來說：

「金坤，我跟你媽商量了，這次你無論如何不要再犟了。」

「阿雄，我不能沒有你呀！」

陳掌柜驚愕地瞪著眼：「你說誰？」

「阿雄。」

阿雄抬頭望著掌柜的，嬌嗔道：「看你，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都不想她了，你還想她幹什麼？你還從未見過她呢。」

陳掌柜默然了。

想到雞籠山，阿雄的嘴角又浮現出那種茫然而揪心的神色，從未見過面的珠珮在阿雄的想象中粲然奪目。阿雄站起來，陳掌柜發覺她的眼裡有淚光閃爍。

後來的後來阿雄常常想起陳掌柜說的話，阿雄在欣喜之餘依然擺脫不了某種恍惚，她總是覺得陳掌柜那是隨口說的，阿雄想找個機會證明一下的念頭反而更強了。

少東家在梅娘失蹤后黯然神九-九-藏-書傷，一連幾天沒去賭場。陳掌柜在注意到這一情況之後，跟阿雄說了。

「堂哥正在屋子裡吟讀蟋蟀經，堂哥還要給蟋蟀經譜成曲子，唱給掌柜的聽。」

少東家不屑的眼神讓陳掌柜意識到情況不妙。

陳掌柜哀傷的神情倏然而逝，陳掌柜的眉頭和臉上的皺紋也都舒展開了。

「那一次跟你上雞籠山的假如是我，你會丟下那長顎蟋，救我嗎？」

「就是嘛。少東家也不是鐵石心腸。他只是賭昏了頭。」阿雄說。

「你不能上雞籠山捉去嗎？」

少東家拿眼乜著老掌柜，說：「什麼事，快說。我不想在你面前多待。」

「那兒捉的野蟋蟀，哪有自生的厲害呀！」

「你當真想給我提親嗎？」

少東家神情茫然惶惑。

阿雄後來說：

「今年蟋蟀房到現在還不見動靜，去年我去省城治病，也不知焦大是如何侍弄的，我真著急呀！」

阿雄後來說：

阿雄說：「https://read.99csw.com我想起了珠珮，她死得太慘了！」

「真的嗎？」

少東家意外地發現老掌柜今天說話的態度跟以前大不一樣，藹然可親的語氣讓他感到彆扭。少東家發覺他已習慣於父親的橫眉豎眼，訓斥咒罵。

「真的。」

少東家接過陳掌柜遞來的銀子，把銀子在手上掂了掂，然後拿一塊拋到空中，再用手接住，他這樣一拋一接搞了好幾次。

「這就好，這就好。」

阿雄說：「沒怎麼。」

陳掌柜的手在阿雄的秀髮上柔情地摩挲著。掌柜的沒有說出他打兒子的真相。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在阿雄面前隱瞞這一真相。

阿雄知道陳掌柜是給兒子氣的，每當這時候她就內疚至深，可又無能為力。阿雄蹲在椅子旁，頭依偎在陳掌柜的大腿上，「我這一生一世也報答不了你呀！」

少東家輕輕吐出兩個字：

梅娘的失蹤給陳府的影響就像夏日的一陣暴雨，來得快去得也驟然。深夜磨https://read.99csw.com豆腐的師傅在起床后總是胡亂地抹一把臉就去豆腐坊了，在月色皎潔或夜色迷離之中他們路過梅娘的房間，看到風把窗戶搖來晃去，對梅娘此時身在何處自是懸想不已。梅娘失蹤，在家丁仆佣們之間尚存一些餘波，他們已經有人想到梅娘是在懷孕之後失蹤的。

「你說話呀。你到底願不願。若要同意，我明天就打發媒人去，這個姑娘我早就相中了，住在縣城，是蠟燭坊郝掌柜家的千金，外貌俊俏，是那一片出名的美人。」

「當然。」

陳掌柜後來說：

「這麼說，你是想成親了？」

「待一會兒你去跟我乾兒子說一下，今晚就唱給我聽。」

少東家的眼睛掠過一片奇異之光，陳掌柜從未看到兒子有過這樣的表情，他覺得兒子的窘態非常可笑，甚至也有些可愛。

陳掌柜轉怒為喜。

陳掌柜後來說：

陳掌柜氣得雙膝直顫，但他還是壓住了自己的怒火。

「阿雄也一生一世不離開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