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能力……」高誠哼哼兩聲。
他沒敢抬頭，隔著屏幕，高誠都能感覺到布魯諾憤怒的溫度。
在中年男子的右臂上，有一個奇怪的文身，是幾個非常簡約的線條，隱約能看出是一座山峰。
「也就是說……我的主業是調查金蘋果，順便找找金俊浩？」
如果有選擇，高誠不願意回到這個城市。但他追蹤的目標卻鬼使神差，帶著他一路趕往傷心之地。
記憶讓人頭痛。高誠深深吸了口氣，然後打量著這個房間。
「你已經給了我殺掉你的理由。」高誠說，「我有很多種方法能夠殺死你。有的很痛苦，也有的很平靜，甚至比吃安眠藥還要無聲無息。我可以給你選擇後者的機會，如果你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的話。」
「身份上我可以幫忙。至於能力——我相信你。」
「具體要怎麼弄？」
幾年前，與黑座的那場殊死搏鬥中，高誠和同伴們獲得了勝利。但也就是那次，平凡的生活遠離了他，高誠的腳步再無法駐足。
高誠開始跟進。但罪犯把上海攪得天翻地覆之後，掉頭跑到了鄭州。這一次，他留下了一些腳印，足跡專家推斷，此人身高一米八，體重只有六公斤。這顯然是個笑話，但高誠不這麼看，他興奮地抓住了這一點，開始千里追蹤。
他又往下看，第二道，第三道……一共二十道題。後面的都和數學無關，但高誠依舊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視。
「希臘情報局通過問卷形式篩選了一些人，想看看嗎？」
高誠低頭看了看，才發現自己的襯衫紐扣居然扣錯了一個位置。他擺擺手，無奈地說：「布魯諾，你們德國人是不是都這樣？」
「死了？」高誠眨了眨眼，冰冷的神情瞬間消失，變成了一個滿臉迷糊的宅男。
「上次那個？」
高誠又想起來，保險理賠專員也不是那麼無趣。他有時會和那些騙保的傢伙打交道，私訪、偵查、調研……有的傢伙會鋌而走險，喪心病狂。其中有一次，高誠追到了騙保者躲藏的小旅館里，一進門，迎接他的是一把開了鋒的九*九*藏*書太刀，從腦門上直劈下來——
高誠一愣。他伸手在鼻子前試探了一下，然後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當的一聲，球棒掉在地上。大漢瞪大眼睛，踉蹌兩步，背靠牆壁緩緩滑倒。
這是一處中國內陸常見的小旅館，空間狹小，衛生狀況令人側目，被褥上留有可疑的污漬。洗手間斷斷續續傳來滴水的聲音，那是年久失修的水龍頭在抗議，可惜無人理會。
「這什麼情況，這是？」高誠張大嘴巴。他又檢查一遍，發現大漢確實斷了氣。高誠承認剛才自己用家人來威脅那個大漢比較混賬，但要說這能嚇死人……他是決計不信的。
高誠還記得當初在東京，做保險理賠專員的時候。他衣冠楚楚地與那些人周旋，醉酒後對著馬桶嘔吐，鏡子里是蒼白的面容……他曾經多麼厭惡那種生活，現在就多麼懷念。
「啊？」高誠一愣，「歐洲不是你負責嗎？」
「別人都在忙。」
高誠向一側跳開。砰的一聲，球棒砸在牆面上，塵煙四濺。高誠抓住大漢的胳膊。
第一題：請設計一個行為場景，提取其中要素，與黎曼猜想中的一些構想相對應。
「沒有。」布魯諾說，「深層次數據都是封閉系統，獨立供電。」
但可惜了。
「有個人通過了測試。」布魯諾說，「我來搞定這個，替換他的身份——然後你去希臘。」
「金蘋果？」
進入自己的房間，高誠打開床邊的皮箱，取出一台筆記本電腦。他熟練地輸入了一個網址。片刻后，屏幕出現一團扭曲的光芒。光芒旋轉著，慢慢凝聚成一張歐洲人的面孔。
「雖然一個都看不明白，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高誠舉手投降，「布魯諾？」
「隨便吧……」
高誠知道這個知名的希臘神話——三位女神為了一個金蘋果爭執不下，最後，負責評判的小夥子帕里斯，把金蘋果送給了愛情女神阿芙洛狄忒。他得到了女神的許諾，娶到了最美的女人做妻子。
——紅髮，棕色瞳孔，嘴唇緊繃，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
ｒｅaｄ.99cｓw•com。——試題消失了。看著布魯諾的面孔，高誠雙手合十：「以後這種東西不要發給我，拜託！」
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黎曼猜想是什麼鬼？」
「我忘拍照了！」高誠倒吸一口冷氣！
「這算怎麼回事兒！」高誠揪著自己的頭髮。
「那任務呢？」布魯諾開始問重點。
高誠嘆了口氣。他聽到樓下傳來腳步聲，便把屍體搬到床上，用被單蓋住。但在最後時刻，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這文身夠怪的——」高誠轉身出門，和一名服務員擦肩而過。
「在這個世上，你並非無牽無掛。」高誠很平靜地敘述這個事實。這種平靜在大漢看來宛若魔鬼。「我知道你作案是為了家人，你需要錢。但你處理贓物的手法很糟糕，快遞公司並不善於為客戶保密。我隨時能找到他們，用他們來威脅你開口。」
「這是？」
刷——
而這，正是他所嚮往的。
「跟女朋友旅遊。」
無形的數據流從高誠眼帘淌過。他瞬間計算出了數千種概率和應對的可能性，高誠隨意選擇了一種——在大漢驚駭的目光中，高誠像一個失去重心的木偶，陡然向前倒去。球棍擦著高誠的後腦掠過，氣流帶動了頭髮。高誠的額頭巧合般地撞在大漢胸口，大漢只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眼前發黑。
「別，我怕搞砸了。」
「新的。」
但就在這時，他發現高誠的眼睛發生了變化：瞳孔不再漆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漠的銀灰色。
大漢大口地喘氣，他盯著高誠一言不發，目光有些恐懼。他發現，這個銀色瞳孔的傢伙和之前彷彿變了一個人，就像一架沒有感情的機器。
高誠推開了那扇門。
「有件別的事需要你辦。」隔了一會兒，布魯諾終於開口。
——二十四小時前。
直到那天，高誠在報紙上看到一宗案件。城隍廟附近的一家首飾店被盜，罪犯卻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迹。這還算不上離奇，但之後的事情愈加弔詭，罪犯開始瘋狂作案，幾天內數家金店遭read.99csw.com殃。與之前相同，仍是沒有任何線索。
布魯諾點點頭，然後突然消失。屏幕上開始流淌數據流，彷彿電影《黑客帝國》中的某個場景。幾秒鐘后，一張滿是試題的問卷出現在電腦屏幕上。高誠盯著第一道題看了片刻，脫口而出：「靠——」
布魯諾的能力可以通過物理鏈路入侵、監控、掌握、修改各種數據。哪怕那裡根本沒有網路，只要通電都行。但對於獨立供電的系統，布魯諾無能為力。
「我們？」高誠一愣。
「你們終於來了……」大漢粗重地喘氣，死死盯著他。
「怪了，他們幹嗎找外人？」高誠有些搞不懂，「他們可是國家情報局啊！」
「可我連早餐吃的是油條還是驢肉火燒都記不清！你讓我冒充偵探？」高誠有些崩潰，「能靠譜嗎？」
「那個文身是什麼樣的？」布魯諾詢問。
「好吧。」高誠垂頭喪氣，「我去希臘。」
「他去希臘幹什麼？」
「你的襯衫。」對方說。
「你想死嗎？」高誠盯著大漢，目光十分平靜。
「我和你們拼了！」大漢怒吼著，球棒砸向高誠的太陽穴。除了角度，和之前的兩次攻擊沒什麼分別。
上來的時候，他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從水漬斑駁的鏡子中看到了自己的樣子。時間沒有留下太多痕迹，他依舊年輕，只是招人喜歡的俊朗面容比過去蒼白。他穿著白襯衫，淡藍色西服褲子，如果再打一條領帶，幾乎和幾年前一模一樣。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的超能力發生了變化。原本只是高速運算，但漸漸地，這種堪比超級計算機的運算能力，將他的情感變得過於理性。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是在清邁，高誠記得很清楚，當時他沖向一個據點，用手槍淡漠的「點名」，彷彿那些活生生的人命只是個數字……
鄭州之後是中海，高誠猶豫了一下，一頭扎了進來。和想象中不同，沒那麼多喜聞樂見的睹物思人，他徑直找到目標棲身的地方，然後發生了之前那一幕。
「我再去一趟！」高誠站起來，然後似乎想起什麼，又沮喪地https://read.99csw.com坐了回去：「沒戲！屍體肯定被發現了，你說這事兒辦的……」
「給我看看。」
從什麼時候離開的呢？高誠想不起來。他真正的記憶始於基地，艱苦的訓練幾乎涵蓋了生活的所有部分，剩下一點點，則是與一群同病相憐的夥伴相濡以沫。
大漢奮力甩開。高誠有些吃驚，沒想到對方的力量會這麼大。錯愕間，大漢用膝蓋頂向高誠的小腹。高誠退開兩步，大漢重新掄起球棒。
那個女人就是海倫，然後引發了著名的特洛伊戰爭。
大漢身體開始顫抖。
「有點兒像山，挺抽象的，我也說不好。」
無數人因平凡和碌碌無為而輾轉反側，高誠卻可望而不可即。他早就明白了，平凡背後，是簡單平靜的生活。
高誠一瞬間遲鈍的表現，對大漢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不少對頭都是在這一招下丟了性命。就如現在這樣，一棍子下去，腦袋像西瓜一樣爆開。然後自己就該想著繼續逃亡的事情了。
對，就是腳底下這個，現在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啊……你！」大漢胸膛劇烈起伏，他掙扎著想要撲向高誠，卻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他軟軟地躺在那裡，如同離了水的魚。
一切熟悉而陌生。就像這座城市，中海。理論上，她是高誠的故鄉，但高誠已經淡忘了這裏的一切。
「好。」
「三天了，聯繫不到他。」布魯諾說，「你去調查一下。」
二十分鐘之後，高誠走進了另一家賓館，這是他落腳的地方。
「對。」
「為什麼是我？」
「也許是內部有什麼問題——所以值得去看看。」布魯諾說，「你知道，咱們現在需要對所有超凡現象進行調查。」
和這扇門真像。他想。然後把門推開。
「重力變化，正常1.73倍，參數改變，開始計算……」
「但這肯定不是原本的意思。」高誠問，「到底表示什麼？你應該查到了對吧？」
人一死，線索就全斷了。本來高誠想得很好，這人雖然看上去和黑座以及岡賢悟志沒有瓜葛，但任何事情都不是孤立存在的。他有超能力，這就read.99csw.com足夠了。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挖掘到最後，也許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收穫。
藉著昏暗的光，高誠看到一根金屬球棒正呼嘯著砸向自己的腦袋。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的記憶發生了回溯。
「這小子要瘋啊！」高誠其實挺羡慕對方的，但自己真沒有這本事。
也許他本身就有什麼急病吧，高誠想。然後他很快想到了自己，之前那冷漠的腔調和舉動，讓高誠一陣發冷。
「好吧……」高誠聳聳肩，「幫我辦個旅遊簽證。」
「我有個更好的切入點。」布魯諾說，「希臘國家情報局正在找偵探破案。他們丟了東西，代號『金蘋果』。關於它的描述，據說能讓人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完蛋了——」高誠靠在椅子上，垂頭喪氣。布魯諾等了一會兒，高誠開始講述整個事件的經過。
真令人懷念。
——布魯諾不禁抽了抽嘴角。
儘管「歡迎儀式」出乎意料。高誠依舊冷靜。他不假思索地向前沖，球棒在背後輪空，高誠一拳砸向球棒主人的胸膛。
「金俊浩丟了。」布魯諾說，「我得監控數據，脫不開身。」
還沒等他發問，大漢怒吼著再次衝上來。看得出，他受過專業的搏擊訓練，動作又快又狠。金屬球棒帶著呼嘯的風聲，眨眼間到了高誠的頭頂。冷森森的殺氣，讓高誠額頭的汗毛直立起來。
沒有威脅。高誠這麼想著，卻突然感覺身體無由地沉重起來，動作開始遲鈍。就像置身於深海，被無處不在的水壓向中間揉搓。他有過這樣的經歷，上次在馬爾地夫潛水時，因為太興奮，以至於出了岔子……
高誠是從報紙上發現這個傢伙的。當時他在上海開了一個辦事處，打著偵探事務所的旗號搜尋岡賢悟志的下落。同伴都在做這個，他們分散在世界各地。半年時間過去了，岡賢悟志依舊沒有消息，戶隱和他的黑座也銷聲匿跡，好像從來沒出現在這個世界出現過一樣。
「你去趟希臘。」
那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但深陷的眼窩表明他的健康情況不容樂觀。大漢挨了一拳，踉蹌著後退。高誠順勢搶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