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D坂殺人案 (上)事實

D坂殺人案

(上)事實

「來你店裡的顧客,有沒有人進衚衕呢?」
和一般舊書店一樣,書店內沒有鋪地板,正對面及左右兩側牆壁排滿了高達天花板的書架,書架半腰是便於擺放書籍的檯子。房子中央像小島似的,有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也是為了擺放書籍用的。在正面書架的右邊空出了約一米寬的通道,可以通往裡間,通道上裝有先前提到的那個拉門。書店老闆或老闆娘平常總是坐在拉門前半個榻榻米的地方,照看店裡的買賣。
「是不是那家的人出去了?」
假如這個冰激凌店主的證詞可以相信的話,那麼,罪犯即使是從這家的後門逃走的,也沒有從這個唯一的通道——衚衕出去。可是,也沒有人從書店正門出來啊,因為我們一直在白梅軒盯著這裏,絕對不會有錯。那麼,罪犯到底是從哪兒逃走的呢?按照小林刑警的推理,罪犯逃走的方式有兩種:潛入了前後門的鄰居家中,或者罪犯就租住在隔壁。當然也有可能從二樓,沿著屋頂逃走,但是從對二樓的調查結果看,臨街的窗戶是關著的,沒有動過的跡象,而後面的窗戶,由於天氣悶熱,所有人家的二樓都開著窗戶,有的人在露台上乘涼,所以從那兒逃走似乎是比較有難度的。
「你好像也注意到了?」我輕聲問。
突然,一個上穿羊駝呢外衣,下著白色西褲的貌似下層公務員的男人高聲喊道,並隨即關上大門。此人就是小林刑警。他就這樣趕走了看熱鬧的人群,立即開始勘查。他行事起來旁若無人,檢察官和警察署署長等人似乎都不在他眼裡。自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在勘查,其他人好像是專門為了旁觀他那敏捷的動作趕來似的。小林刑警首先檢查了屍體,對脖頸周圍看得特別仔細,看完后對檢察官說:
「好像經常去上野的廣小路那邊,但今晚去什麼地方了,我也說不好。」
小五郎走近屍體,觀察起來。
談話間,附近的居民聽說了此事都跑來了,加上過路看熱鬧的,舊書店門口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人群中有位舊書店另一側隔壁的襪子店女主人,也幫著鐘錶店男主人說話,說她也沒聽到什麼聲音。
「噢,是嗎?」我感覺說話都有些費力了。然後我倆一直四目相對,默然無語。
司法主任與鐘錶店男主人的問答大致如下:
不久,死者的丈夫,舊書店店主接到通知后返回家中。這是個瘦削的年輕男人,看上去不像個開舊書店的。他一見到妻子的屍首,眼淚就撲簌簌地淌下來,只是並沒有哭出聲,可見是個懦弱的人。小林刑警等他平靜一些后,開始了提問,檢察官有時也從旁插話。可是結果令他們失望,因為店主說他根本想不出誰有可能是罪犯。他說:「我們一向本分,從來不與人結怨啊!」說完,又流淚不止。而且,他一一查看了家裡的東西,確認不是盜賊所為。對店主和店主妻子也進行了各種調查,都不存在值得懷疑的地方,此事與此故事關係不大,略去不提。最後,小林刑警對死者身上的許多新傷提出了詢問,店主躊躇很久,終於回答是他自己弄出來的。然而,問到為什麼這麼做,儘管反覆詢問,仍沒有得到清楚的回答。不過,由於他當天夜裡一直在外面擺夜攤,即使這是虐待的傷痕,也不能懷疑他就是兇手。小林刑警或許也是這樣考慮的,因而未予深究。
「可是,那個拉門一次也沒有拉開過。如果出去的話,也是從後門吧……三十分鐘都沒有人看店,的確很奇怪啊!怎麼樣?要不去看看吧?」
我們倆就這樣不約而同地邊瞧著同一個地方,邊東拉西扯。當時我們都說了些什麼,現在大多已經忘記,且與這個故事關係不大,故而略去,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談話的內容是關於犯罪與偵探方面的。在此僅舉一例。
「這個指痕沒有什麼特徵。也就是說,除了說明是一般人用右手掐的之外,沒有其他線索。」
於是,所有勘查人員一起開了個短會,研究偵查方向,最後決定分組行動,挨家挨戶搜查附近的住家。實際上,前後左右的住戶總共只有十一家,搜查起來並不太費事。與此同時,小林刑警再次對舊書店進行了偵查,從房檐下面到天花板裏面,徹底搜查了一遍。結果,不僅沒有得到任何線索,反而把事情弄得愈加複雜了。原來,與舊書店一店之隔的點心店的男主人,從傍晚到剛才,一直在屋頂的露台上吹尺八,問題是他坐的位置正對著舊書店二樓的窗戶,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https://read.99csw•com
各位讀者,看到這裏,你就會聯想到愛倫·坡《莫格街謀殺案》或柯南·道爾的《斑點帶子》吧。也就是說,本案的殺人犯並不是人類,而是猩猩或印度毒蛇之類的動物吧。其實我就這樣想過。然而,東京D坂一帶不可能有此類物種,再說,有證人從格子的縫隙里看到了男人的身影,即使是猿類也不可能不留下足跡,不被人看到。還有,死人脖子上的指痕無疑也是人留下的,即使是毒蛇纏死的,也不會是那樣的痕迹。
那是九月上旬的一個悶熱的傍晚,我正在D坂大街中段的一家名叫白梅軒的茶館喝著冷咖啡。當時我剛從學校畢業,還沒有找到像樣的工作,因此整天無所事事地在寄宿的房間里看書,看累了就出去漫無目的地散步,找個這類比較便宜的茶館消磨時光。這家白梅軒茶館離我的住處最近,又位於我出去散步的必經之地,所以我來這裏的次數最多。不過,我這個人有個怪毛病,一進茶館,就會坐上好久。我本來吃得就少,囊中又羞澀,連一盤西餐也不點,只是兩杯三杯地喝著廉價咖啡,不換地方地坐上一兩個小時。我倒不是想招惹女招待,或是跟她們調什麼情,只是覺得這地方畢竟比我的宿舍漂亮些,待著心情舒暢吧。這天晚上,我同往常一樣,要了杯冷咖啡,像往常那樣佔據了面對街道的窗邊位子,一邊慢悠悠地喝著咖啡,一邊獃獃地望著窗外。
說到這白梅軒所在的D坂,從前是以製作菊花偶人為世人所知的地方。原本狹窄的街道,由於近來市政改建,剛剛拓寬成幾間大道,馬路兩旁還有不少空地,比現在的街道要冷清多了。隔著大馬路,在白梅軒正對面有一家舊書店,實際上,我一直在盯著這家舊書店。雖說這家舊書店很寒酸破舊,並沒有什麼值得一看的景色,但是我對它抱有特殊的興趣。因為最近我在白梅軒新結識了一位read•99csw.com奇特的男子,名叫明智小五郎,而且跟此人一聊,感覺他與眾不同,頭腦聰敏,我欣賞他喜歡偵探小說是一方面,但主要是因為前幾天聽他說,他青梅竹馬的女友現在是這家舊書店的女主人。我曾在這家書店買過兩三本書,在我印象里,女主人是個大美人,雖然說不出她怎麼好看,但她給人感覺頗有風情,對男人有種吸引力。由於晚上都是她在書店裡照看生意,所以我想今晚她必定也在店裡,就朝店裡張望。那小店的門臉只有四米多寬,看了半天,也沒有看見那個女人。我心想,她早晚會出現的,所以眼睛一直盯著對面。
「我不這麼認為。」我說,「現實問題姑且不談,從理論上講,沒有偵探破不了的案。只不過現在的警察中,沒有像《途中》所描寫的那樣高明的偵探。」
「腳印沒有查到。」小林刑警報告說,「後門的衚衕可能因為日照差,路很泥濘,有很多木屐腳印,亂糟糟的,一點兒也不清晰。不過,這個人,」他指著帶回來的男人說,「他的店開在後門衚衕出口的拐角處,是個冰激凌店。這是個死胡同,所以,如果罪犯從後門逃走,必然會被這個人看到的。喂,請你再回答一遍我的提問。」
「好像已經救不活了。必須趕快報告警察。這樣吧,我去打公用電話,你在這兒守著,還是先不要告訴鄰居,現場被破壞就麻煩了。」
「動靜?」
這時,馬路上傳來汽車停車的聲音,隨後一幫人魚貫而入。他們是接到了警察的急報后,立即趕來的檢察廳的人、K警察署署長以及當地的名偵探小林刑警——當然我是事後才知道他的身份的。我有一位做司法記者的朋友,與本案承辦人小林刑警很有交情,所以,後來我從他那裡了解到了許多關於本案的情況——先一步到達的司法主任向他們報告了到目前為止知道的所有情況,我和小五郎也不得不重複一遍剛才的陳述。
不久,這個秘密會議結束了,但我們有所顧忌,仍然沒進入裡間,只是從那個店面與裡間之間的拉門空隙向裏面張望。幸運的是,我們是案件的發現者,而且,回頭他們還要取小五郎的指紋,所以我們一直待到最後,沒有被趕走,或者說是被扣留下來了也許更準確。小林刑警的搜查並不限於裡間,而是屋內屋外全面搜查。我們一動不動地待在一個地方,不可能看到他搜查的全過程,但幸運的是,檢察官始終坐鎮裡間,一直沒有任何動靜,所以,小林刑警出出進進一一向檢察官報告的搜查結果,我們都一字不漏地聽到了。檢察官讓書記員根據小林刑警的報告寫出案情調查匯總。
「這位明智君進茶館時,我偶然看了一下鍾錶,剛好是八點半,所以這拉門關閉的時間應該是八點左右。我記得那時房間里還亮著燈,因此,可以說明至少在八點鐘左右的時候,這個房間里的人還活著。」
「你大概也知道愛倫·坡的《莫格街謀殺案》或卡斯頓·勒魯的《黃色的房間》等小說中描寫的發生在法國巴黎的Rose Defacourt案吧?即使在過了一百年後的今天,那件殺人案仍然是個謎。今晚的案子,罪犯也沒有留下逃走的足跡,從這一點來看,不是與那個案子很相似嗎?」小五郎說。
「在八點鐘左右,我就站在這家舊書店裡,翻看那個檯子上的雜誌。這時聽見裡邊響了一聲,我就抬頭看向那個拉門,雖然關著,但那個格子還開著,我透過格子的縫隙,看到裏面站著一個男人。但是我看到那男人和read.99csw.com他關上格子,幾乎是在同時,所以自然沒有看清楚,只是從他的腰帶來看,肯定是個男人。」
小五郎和我走近這個拉門,高聲叫喊,卻無人應聲,好像裏面沒有人。我稍微拉開拉門,向房間裏面窺視,屋裡電燈關著,黑乎乎的,隱約看見房間角落裡好像有個人躺著。我覺得奇怪,又叫了一聲,依然沒人應答。
「是嗎?好吧,回頭讓我們取一下你的指紋。把這個開關整個取下來帶走,注意不要觸摸。」
如上所述,當晚的調查告一段落。他們記下了我和小五郎的住址、姓名等,還提取了小五郎的指紋。我們回家時,已是深夜一點多了。
於是我倆就咚咚地登上了鋪席,走進裡間。小五郎打開電燈,就在這時,我倆同時啊地叫了一聲,因為在房間的角落裡躺著一具女屍。
我們在一條小路上分了手。看著小五郎晃悠著肩膀,拐過小巷,快步走遠的背影,不知為什麼,他穿著的漂亮的黑粗條浴衣,在黑暗中顯得更加清晰,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這兩個學生互反的證詞意味著什麼?敏感的讀者或許意識到了什麼吧,實際上我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但是檢察官和警察們似乎對這一點沒有深加考慮。
「大約一個小時之前,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小五郎說:「絕對有破不了的案子,是這樣嗎?我認為有這樣的可能。例如,谷崎潤一郎《途中》里的那類案子是絕對破不了的,即使小說中的偵探破了案,也是作者憑藉非凡想象力創作出來的情節。」
「我看到的只是腰部以下,所以不知道身高多高,但衣服是黑色的,也可能有細條或碎花,我覺得是黑乎乎的。」
「我絕對沒有看錯。」
「一個人也沒有。天黑以後,就連貓仔都沒見到一隻。」冰激凌店主的回答很得要領,「我在這兒開店很久了,這條街的老闆娘們,夜間很少從那兒走,因為那兒的路不好走,又特別昏暗。」
各位讀者,此案變得越發有趣了。罪犯到底是從哪裡進去,又是從哪裡逃走的呢?既不是後門,也不是二樓窗戶,當然也不可能是前門。難道說他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嗎?抑或像煙一樣無影無蹤?不可思議的事還不止這些。小林刑警帶到檢察官面前的兩個學生,說出的話更是奇妙。他倆是在這附近租房子住的某工業學校的學生,二人都不像是那種會說假話的人,可是他們的陳述使這個案子變得越髮匪夷所思了。
「他們馬上就到!」明智君回來了。
「電燈開關上有指紋。」向硬橡膠開關上撒了些白粉的小林偵探說,「從前後情況來看,關電燈的肯定是罪犯。你們二位是誰開的燈?」
隨後,他說要對屍體進行裸體檢查。於是,如同議會召開秘密會議一般,我們這些旁觀者都被趕到了房間外的店面。所以,這期間他們又有了什麼新發現,我不得而知。不過,據我的推測,他們一定發現了死者身上有許多新傷,就像茶館女招待說的那樣。
之後,小林刑警爬上了二樓,在上面待了好久才下來,下來后就說:「需要去查看一下後門的衚衕。」說完,他就出去了。過了約十分鐘,他帶著一個男人回來了,手中的手電筒一直亮著。這個男人約莫四十歲,渾身上下骯髒不堪,上身穿的是縐綢衫,下身穿的是草綠色的褲子。
司法主任邊聽我們講述,邊在筆記本上做記錄。此時,法醫已檢驗完屍體,等著我們的談話告一段落。
於是,冰激凌店主與小林刑警開始了一問一答。
整個房間有六個榻榻米大小,再往裡面去,右邊的一間隔著一條窄小的走廊有個兩平方米的小院和一個廁所,院牆是木板做的——因為是夏天,所有的房門都開著,所以能夠一直看到後院。左半間是雙扇門,裏面是兩個榻榻米大小的地板間,連接後門,可以看到狹小的廚房,後門的高腰拉門關著。右側是四張隔扇,隔扇裏面可能是通向二層的樓梯和儲物間。整個屋子是非常普通的簡陋長屋的布局。屍體靠近左側牆壁,頭朝著店內方向。為了儘可能保留犯罪現場,也因為氣味難聞,我盡量不靠近屍體。然而,房間狹小,即使不想看那女人,眼睛也自然轉向那個方向。女人身穿粗格浴衣,仰面躺著,但是浴衣下擺被卷到膝蓋以上,腿部完全|裸|露著,沒有一點兒抵抗的痕迹。脖子看不太清,但被掐過的地方已經變紫了。https://read.99csw.com
「好吧。即使屋裡沒發生什麼事,也許店主在外面遇到什麼事了吧。」
儘管平時談論起犯罪和偵探來,我總是講得頭頭是道,但還是頭一次遇到真的案件。我不知該幹什麼,只是獃獃地看著房間裏面。
「也沒有。所有人都是在我面前吃完冰激凌后,就馬上原路返回了。這是我敢肯定的。」
然而,看了好久也不見那女人出現。我有些不耐煩了,正要看向旁邊的鐘錶店時,忽然聽見那個店面與裡間之間的拉門吧嗒一聲關閉了——專家稱這拉門舉世無雙,一般應該糊紙的中間部分,是兩個重疊格子窗,每個約五厘米寬,可以拉開、關合——舊書店是容易被人偷竊的,書店主人通過這個拉門的空隙就可以監視書店內部。可是關上那個拉門,讓人覺得奇怪,如果是寒冷天氣,就另當別論,可現在是九月,天氣悶熱,那拉門被關得那麼嚴實就不正常。這樣一想,那舊書店裡面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我又目不轉睛地盯著看起來。
「沒關係,咱們進去看看吧。」
說完,他轉向我們,詢問這家書店男主人在哪裡。我們當然不知道。於是,小五郎很主動地出去叫來了隔壁鐘錶店的男主人。
談的大致是這些。但是,在某個瞬間,我們兩人同時不說話了,因為我們一邊聊天一邊注意觀察著對面舊書店裡發生的奇怪的事情。
這個暫且不提。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書店看了大約三十分鐘,大概是出於某種不祥的預感吧,我的眼睛一直沒敢離開書店,彷彿只要一離開就會出什麼事似的。就在這時,剛才我提到的那位明智小五郎,身著那件經常穿的黑粗條浴衣,晃悠著肩膀從窗前走過。他看到我在裏面,向我點了點頭,走進茶館,要了杯冷咖啡,在我旁邊和我一樣面對窗戶坐下來。他發覺我總是看著一個方向,便順著我的視線向對面舊書店望去。奇怪的是,他似乎也對書店很感興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對面。
「這兒的老闆每晚都去擺夜攤,一般不到十二點是不會回來的。」
「這麼說是被人由上往下掐的了。」司法主任思索著說,「可是,死者又沒有抵抗的跡象……大概是動作非常迅速吧,力量也特別大。」
「這個店的男主人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也從來不說謊。」
「今晚八點前後,有人進出過這個衚衕嗎?」
「那麼,除了可以判斷是個男人以外,有沒有注意到其他什麼?比如身高啦、衣服圖案什麼的?」
「我剛才也和他一起在這兒看書,」另一個學生說,「而且同樣聽到了聲音,看到格子被關閉,但是,我記得那個男人穿的肯定是白衣服,是沒有條紋或圖案的白衣服。」
小林刑警首先對死者所在的內室進行了搜查,但是好像沒有發現任何罪犯的遺留物、足跡或其他值得偵九*九*藏*書探注意的東西,只有一個東西例外。
「看樣子是被掐死的,用手掐的。請看這裏,這變紫的地方有手指的痕迹。還有,這個血痕是指甲造成的。從拇指的痕迹在頸部右側來看,是用右手掐的。估計死亡時間還沒超過一小時吧,但是已經沒有救活的希望了。」
他立即答道:「是偷書的吧?奇怪啊,從我進了這裏以後,一直看著呢,這已是第四個偷書的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有人大聲說著話,有人穿著木屐嘎嗒嘎嗒地走著路,還有人醉醺醺地邊走邊高聲哼唱流行曲,一派太平之景。然而就在相隔一道拉門之內,一個女人慘遭殺害,橫屍屋內,真是莫大的諷刺啊!我心情複雜,木然呆立。
小五郎說是他。
「這還不明白嗎?就是這個女人被害時發出的叫喊聲或者搏鬥聲……」
「關上大門!」
且說我和小五郎那天夜裡在回家的途中,非常興奮,聊了很多,不妨舉出一例。
「好像沒有聽到什麼不尋常的聲音。」
如果警方的偵查沒有遺漏,證人們也沒有說謊的話,這的確是個匪夷所思的案子。據我事後所知,小林刑警在第二天進行的一系列調查也全都一無所獲,還是案件發生當夜的那些線索,偵查無絲毫進展。證人們都是可以信賴的人,十一棟房子里的居民也沒有可疑之處,對被害者的家鄉也進行了調查,沒有發現任何疑點。至少小林刑警——如前面交代過的,是個被人們稱為名偵探的人——對這個案子所進行的竭盡全力的偵查,只能得出根本無法解釋的結論。這也是我事後聽說的,小林刑警讓人帶走的唯一物證電燈開關上,除了小五郎的手印,找不出其他人的。也許是由於小五郎當時手忙腳亂吧,開關上留下了許多指紋,但全部是小五郎一個人的。小林刑警判斷,或許是小五郎的指紋把罪犯的指紋覆蓋了的緣故。
「去什麼地方擺夜攤?」
「是啊,真是不可思議啊!經常聽人說,在日式的房子里,不可能發生外國偵探小說里描寫的那樣離奇的案件,我認為並非如此,眼下不就發生了這樣的奇案嗎?我倒是有興趣挑戰一下這個案子,儘管能不能破案我沒有多大把握。」我說。
要是碰上一件犯罪的案子就有意思了,我邊想邊走出茶館。小五郎一定也這樣想,他顯得很興奮。
沒過多久,一位穿制服的警官和一位穿西裝的人趕到了。後來知道穿制服的警官是K警察署的司法主任,另一位從他的衣著和帶來的東西也可以猜出來,他是該警察署的法醫。我們向司法主任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發現屍體的過程。最後,我又補充道:
這期間,鄰居們在一起商議之後,派了一個人去找舊書店男主人。
對檢察官的提問,他們大體是這麼回答的:
「這不是女主人嗎?」我好不容易才說出話來,「看樣子是被人掐死的。」
「你來這兒還不到三十分鐘,三十分鐘里就有四個人偷書,奇怪,怎麼裡邊就沒人出來看一看呢?在你來之前,我就一直盯著那個地方,差不多一個小時前吧,我看到那個拉門,就是那個帶格子窗的拉門關上了。從那時起我就一直盯著呢。」
說到舊書店女主人,我也曾經聽茶館的女招待們談論過有關她的一些傳聞。不外乎從浴池裡遇到的婆娘或姑娘們那裡聽來的閑言碎語,繼續學舌而已。「舊書店的老闆娘雖然漂亮,但是脫了衣服后,渾身都是傷呢!肯定是被人打的或是抓出來的。不過看他們夫妻倆挺好的,你說奇怪不奇怪?」別的女人也接過話茬兒說:「書店隔壁的旭屋炒麵館的女主人身上也老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看樣子肯定是被人打的。」……那麼,這些傳言說明了什麼呢?當時我並未特別留意,覺得那不過是男主人過於粗暴罷了。但是,各位讀者,事情並非那麼簡單,這件小事與我現在講的故事有著很大的關聯,讀到後面自然會明白。
「這可就怪了,你們倆必有一個人看錯了。」
他命令道,然後往五十米開外的公用電話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