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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尾聲

上體育課時,他覺得身體有點兒沉重,突然天旋地轉,喘不過氣來。他想告訴老師,卻說不出話,接著就眼前一片漆黑。
爸爸和媽媽聊得不亦樂乎,可能聊到運動的話題,他們很高興吧。
「那家拉麵店還在。」宗吾指著一家店說。
雖然最後活了下來,但仍然處於危險狀態,每天都做好了面對死亡的心理準備。
他在整理壁櫥時,發現了一個大紙袋,打開一看,吃了一驚。紙袋裡裝了千紙鶴,還有簽名板也一起放在裏面。
去國外接受移植的花費很驚人,而且宗吾目前的狀態,長途旅行太危險——爸爸滿面愁容地說。宗吾清楚記得媽媽聽爸爸這麼說時拚命忍住淚水的樣子。
「我知道。」宗吾回答。
一問之下才知道,老人數年前發生車禍,脖子受了傷,手腳都無法活動,但接受了引進最新科學技術的手術后,又可以再度活動了。
「有什麼關係嘛,好久沒回來了,想走走看看啊,你認得路嗎?」媽媽問。
車子遇到紅燈停了下來。宗吾看著窗外。車子已經來到了他熟悉的道路。以前放學時,曾經走過這裏。
所有的東西都搬上車后,他和爸爸、媽媽一起檢查了房間。因為房子不大,只有兩房一廳,所以很快就檢查完了。
「啊?為什麼?」
「這是我九-九-藏-書唯一的樂趣,我的夢想就是能夠再彈出美妙的音樂。」老人說話時的口齒不太清楚,但看起來很開心。
他想去看那棟大房子。
住院大約半年後,宗吾的情況更嚴重了,不時陷入昏迷。雖然他聽到有人在枕邊叫他,卻無法回答。
「宗吾下個月就要讀中學了,時間過得真快啊。」爸爸轉動著方向盤說。
只有去國外,才有可能接受心臟移植。宗吾記得當時父母曾經聊過這些事。
然而,奇迹發生了。
「是這樣嗎?那就去參加體操社,那就不需要任何用品了吧?」
他們得知消息,出現了捐贈者,可以接受移植。雖然一開始不敢相信,但似乎是真的。之後的情況有點兒搞不清楚,他被帶去很多地方,很多人摸他的身體,也聽到很多人說話。當他被送進手術室時,爸爸和媽媽在門口送他,媽媽握著雙手,好像在祈禱。
但是——
「有什麼辦法,當時必須以地點為優先啊。」媽媽回答。
「我想從這裏走回家。」
他嘆了一口氣,準備轉身離開,這時,他似乎聞到了玫瑰的香氣。
宗吾根據爸爸的這番話,接二連三地把不需要的東西丟進了垃圾袋。這個玩具以後不會再玩了。這本書也不會再看了。這是什麼?哦,是五年級時勞作課上做的。https://read•99csw.com算了,也丟掉吧。
即使動作很猛,也不會喘不過氣;食物都很美味,也可以大聲說話。這種理所當然的事都讓他感到高興。
「他說要加入籃球社。」
他得知自己接受了心臟移植,而且手術成功了。
「我們竟然住在這麼小的房子里。」爸爸深有感慨地說。
雖然接受心臟移植就可以好轉,但必須有人提供心臟,日本幾乎無法期待有兒童提供器官。
一個小時后,搬家工人上了門。宗吾帶著奇妙的心情看著工人把傢具、電器和紙箱搬出去。雖然只在這裏生活了短短兩年,但他發現也累積了不少回憶,說起來,都算是不錯的回憶。可不是嗎?因為他克服了巨大的障礙,終於可以和父母一起在這裏生活。
班上的同學折了一千隻紙鶴,還把鼓勵的話寫在簽名板上,來醫院探視他時送給了他。他感謝大家的鼓勵,內心卻嫉妒他們的健康。
復健期間,他還結交了朋友,只不過彼此的年齡相差了六十多歲。對方是坐在輪椅上的乾瘦老人,總是拿著尤克里里。
「認得啊,當然認得啊。」
宗吾輕輕把手放在胸前,他覺得玫瑰的香氣或許是心臟原本的主人帶來的。
當他來到那裡,發現那棟大房子不見了。房子、圍牆和大門都不見了九_九_藏_書,變成了一片空地,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有那麼一剎那,他甚至覺得那棟大房子是幻覺。
又來了。他忍不住想道,然後停下了腳步。手術后,經常發生這種事,但即使觀察周圍,也找不到玫瑰花。
「別擔心,只要接受移植手術,又可以健康地玩樂了。」雖然媽媽這麼說,但這句話聽起來很虛假。當時宗吾還不太清楚,現在回想起當時的事,終於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只有心臟移植能夠救他一命。
他在下一個街角左轉。這條路並不寬,越往裡面走,周圍越安靜。
美麗的女孩沉睡在輪椅上的那棟房子。不知道為什麼,動了手術之後,好幾次都夢到那棟房子,那棟房子好像在呼喚宗吾。
「你在說什麼啊,現在的泳衣都很貴,有什麼高科技的泳衣。」
一家三口坐上爸爸開的車,出發前往新居。不,正確地說,並不是新居,而該說是舊居,在三年多前,他們一家都一直住在那棟公寓。
信號燈轉為綠燈,爸爸一邊說著「真拿你沒辦法」,一邊把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
「不要亂跑啊。」媽媽對正在下車的宗吾說。
爸爸說,不需要的東西都要盡量丟掉,這是清理不需要東西的絕佳機會。有些東西雖然充滿回憶,但其實只是放在那裡而已,平時根本很少會拿出read•99csw.com來看。丟了也就算了,很少會因為丟了什麼東西而後悔。
當他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床上,戴著氧氣面罩。
「在大腦里植入電極,捕捉到想要活動手的腦波后,設置在後背的機器就會把信號送到脊髓,就可以像這樣自由活動了。」老人動作不太利落地彈著尤克里里的弦,「雖然不知道是哪個人發明的,但這個發明實在太出色了。」
「就說還沒決定嘛。」
「為什麼啊,真麻煩。」
目送車子遠去,宗吾邁開步伐。這是小學放學時走的路,即使閉著眼睛,也認得回家的路。
宗吾住進了精通心臟移植手術的醫院,因為離家裡很遠,所以父母決定搬家。媽媽辭去了工作,幾乎每天都去醫院照顧他。
老人說的內容太難,宗吾聽不太懂,但他也完全認同醫學太了不起了。
三年多沒走這條路了。以前幾乎每天都在這條路上走來走去,突然發生的事,中斷了這樣的生活。
目前,宗吾正沿著這條路走回以前住的,以及從今天開始又要開始住的房子。但是,他剛才下車,並不是想要回味熟悉的放學路。
醫生告訴他,他得了一種以前沒聽說過的疾病。雖然他也搞不太清楚,總之就是心臟天生有異狀,而且相當嚴重,光靠手術無法治好。
「是嗎?籃球社很好啊,去參加吧九*九*藏*書。除了籃球社以外,還參加什麼?足球社嗎?」
那是三年前的四月二日。
「啊,那個呢?游泳社也不錯啊,不用花什麼錢買用品。」
之後又繼續住院,但住院的意義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從等待不知道能不能如願移植的日子,變成了準備早日出院的生活。練習下床、走路復健,所有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很有意義。
「還沒有決定啦。」
「爸爸,」他叫了一聲,「我在這裏下車。」
之後就沒有任何記憶。當他醒來時,周圍的風景不一樣了。他躺在加護病房。
宗吾看著周圍,突然有一種懷念的感覺。
自己可能快死了。他忍不住想。他覺得可能永遠都無法再起床,就這樣慢慢死去。他覺得這樣也好。既然每天都這麼痛苦,這麼不自由,沒有任何樂趣,活著也沒意思。
手術三個月後,宗吾出院了。然後又過了兩年多,一家三口又要搬回原來的房子。在搬去醫院附近時,父母並沒有賣掉原本的房子,而是出租給別人。
然後他深信,那個帶給他寶貴生命的孩子,一定曾經生活在充滿深深的愛和玫瑰香氣中,一定很幸福。
「那當然啊,才三年多,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倒閉?」爸爸看著前方回答。
不行,不行,這個可不能丟,這是很重要的寶貝。宗吾暗自為竟然忘了這個紙袋的存在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