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滿了糕點。有蜂蜇蛋糕、古格霍夫蛋糕、芝士蛋糕。他正吃著一塊黑森林蛋糕。他愛吃蛋糕。難怪他看起來軟綿綿的，她奇怪這人怎麼不得糖尿病。他令人反感的綿軟肉體（她腦海中浮現出一塊麵糰）缺乏男性氣概，永遠包裹在衣服里，從不示眾。他看見她，微笑欠身，說：「你好，親愛的女士。」並示意她坐到他身邊。九九藏書

厄蘇拉一指扣下。

熱巧克力相當美味。

她將裝有重物的手袋挨著椅子放在地上，點了杯熱巧克力。他要她一定嘗嘗洋李菠蘿酥派。九-九-藏-書

直到她說出「元首，這一槍獻給你」，時間才再度流淌。

「對，在下雨。」他說的英語裡帶有濃重的德國口音。他笑了，似乎為自己說出的read.99csw.com英語感到滿意，「英語是個好東西。」他看來心情很好，用食指輕叩嘴唇，唇間帶笑，彷彿腦中正演奏一段小曲。

這是排演了上百次的動作。只需一槍。關鍵是速度。然而在她拔槍對準他的心臟后，總有一瞬，時光中似乎浮動著一隻泡泡，一切彷彿暫停。

「不好意思。」她輕聲說，彎腰從手袋底掏出一塊手帕。蕾絲包邊，綉有她姓名的首字母，「UBT」。這是帕米送的生日禮物。她禮貌地輕拭唇上的蛋糕渣，彎腰放回手帕，同時拿出包中藏著的重器read.99csw.com。一把韋伯利馬克五代左輪手槍，她父親一戰時在軍中使用的手槍。

「下雨了。」她閑聊似的說，「在下雨。」

四下槍套里紛紛拔出許多手槍。她呼吸。射擊。

「我們的英國朋友。」他對金髮女人說。後者慢條斯理地吹出一陣煙圈，漠然審視她良久，終於說：「你好。」聽口音是柏林人。

他坐在靠里的一張九-九-藏-書桌邊，身邊仍圍著那幾個熟識的朋友——那幾個極盡諂媚之能事的擁躉。其中有一個女人，她覺得以前沒有見過：她化著濃妝，披一頭白金色電燙波浪卷，看樣子是演員。金髮女人點起一支煙，假裝它是男根，做了幾個猥褻動作。誰都知道他喜歡女人溫靜、嫻雅，最好是巴伐利亞人，最好統統穿著巴伐利亞背心連衣裙和及膝白襪。

黑暗降臨。

原先坐在他身邊對他恭迎奉承的傢伙迅速騰身離開。

她走進咖啡廳，迎面撲來一陣香煙的濃霧，空氣潮濕且黏。屋外下著雨，店內某些女人的皮草大衣上，雨滴還像露珠一樣在顫巍巍地發光。一群白圍裙招待生手腳飛快，忙著為閑暇中的慕尼黑人端茶送水，滿足他們對咖啡、糕點和八卦新聞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