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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十年前被捕入獄的男人不是兇手?又或者卡爾·川頓的死是一次模仿殺人?」布羅迪問。
梅森望著那棟大房子。「你確定嗎?」坎貝爾醫生可沒有開私人診所,她只不過在一家牙科學校教書,再負責處理一些法醫案件罷了,怎麼買得起這樣的房子?
「你的父親是俄勒岡首席法醫。」這根本不是個問題。
坎貝爾醫生攤了攤手。「我每年和一百多名患者打照面,不可能記得每個人的名字。另外,我在調查里配合過好幾個警局,其中也包括萊克菲爾德和科瓦利斯,就算和他見過面也很正常。」
在雪幕中,梅森注意到在剛停了不久的路虎一側車窗上放有一張方形的貼紙,那是一張俄勒岡州人報的停車許可。
「坎貝爾醫生,你在德科斯塔的審訊中出庭作證,你還記得當時還有其他人作出過對他不利的證言嗎?」
「是的。」她也沒說更多。
梅森從她臉上遮遮掩掩的表情中看出「難處理」這個詞是種委婉的表達,他用審視的眼神打量著她右邊的那隻老鷹。
這是一棟波特蘭老宅,梅森估計它是在1900年前後建成的,誤差不會超過20年。多屋脊屋面和戶型拱廊讓房子顯得開放又親切。這棟兩層別墅完好無損地保存下來,絲絨般覆著雪的草坪鋪展開來,綠化景觀經過細心修剪,雪白的側壁一塵不染。挺拔從容的老冷杉為這一帶更平添幾分威嚴。
「川頓。他曾被捲入德科斯塔的案子嗎?」
邁克爾·布羅迪想要接手這次問話。這個高大的男人熱情似火,甚至有些無理了。梅森親吻了他的臉頰,克制住自己的脾氣,梅森允許布羅迪就座,因為九_九_藏_書他同意不以記者的身份參与問話,而只為坎貝爾醫生提供幫助。
那些記憶也回到了梅森腦中。作為專案小組的一員,他曾在偵破連環殺人案時遇到過一百多個警察,坎貝爾醫生的描述讓他也想起自己曾見過那個彪悍的警察在證人席上險些崩潰的場面。
「誰?在哪兒?」該死,雷,快說啊。
她抓住了伸來的橄欖枝。「謝謝你。這是我爸媽的房子,我在這裏長大。」
梅森想到一個好主意,可以馬上驗證他們的假設。他走進客廳,靴子發出沉重的敲擊,把坎貝爾醫生和布羅迪嚇了一跳,後者正全神關注著自己的手機。
「梅森。」他在廚房門口叫道,面色蒼白,甩甩頭示意梅森進來。
梅森被他們晾在一旁。
從他眼睛的餘光里,梅森看到這隻鷹又嗅到了一些跡象。布羅迪終於從手機上抬起頭來,梅森走向廚房時,他的視線一路緊跟。
「你父母不住在這兒了嗎?現在只有你一個人?」
「發生什麼了?出什麼事了?」布羅迪打斷了他們。
雷從布萊澤車裡走了出來,掃視著排列在街邊的名貴豪車:梅賽德斯、雷克薩斯、寶馬。「這些人是怎麼做到把車停在街上還能若無其事地去睡覺?他們難道有隱形的金鐘罩能把偷車賊擋在外面嗎?」梅森知道,雷每晚都會把他那輛開了兩年的老雪弗蘭鎖在車庫裡。
三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他。一雙困惑,兩雙惱怒。
她搭了陌生人的車?梅森可不相信,他的表情里一定暴露出這種懷疑,於是她趕快澄清。
這兩個傢伙關係太密切了。他們的肢體語言充滿了親昵,卻又表現得不像一對正在交往的情侶。九-九-藏-書「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
雷清清嗓子,朝廚房門口望去,確保沒人偷聽。「屍體旁邊還發現一包頭髮。」
雷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肯定和案子有聯繫,在某些方面,該死,我們怎麼沒有早些調查這件事?」
「本頓郡。那就是在科瓦利斯,是嗎?」雖然並不情願,但梅森還是在腦中將兩個地區聯繫在一起。
「我知道那個名字,他是德科斯塔案的地方檢察官。」坎貝爾醫生打破了男人間的緊張氣氛。「發生了什麼?人到底是誰殺的?德科斯塔已經死了,不是嗎?」她從沙發上支起身來,提高了音量,想從梅森眼中看到肯定的答覆。
「上帝啊。」這下他們得趕去兇殺現場了。梅森打算回到客廳向兩人道歉,卻突然朝雷回過頭來。一些事令他頭疼。為什麼卡爾·川頓的頭髮會……
布羅迪清了清嗓子,趁坎貝爾醫生看向他的當口悄悄和坎貝爾醫生說了幾句。她朝他輕輕點頭。
布羅迪對梅森緩緩展現出捕獵者般的笑容。「沒錯,你們的秘密藏不了多久,總有人喜歡嚼舌頭。」
「要是在這兒發生火災,他們鐵定出不去了,消防車更開不進來。」雷坐在前座上,一邊引路一邊抱怨,他從皺巴巴的地圖查詢指南上抬起頭。「在那兒。就是它了。」
「這個巧合讓這起謀殺歸在我們的案子里?僅僅因為和米爾斯和德科斯塔有關?」梅森現在想起了這個高個子的男人,約瑟夫·科克倫曾公開發誓揭發「發瘋的殺戮惡棍」,此後他便開始追捕德科斯塔,如同鯊魚追趕一條流血的狗鮭。他成功了。
「他是德科斯塔一案的起訴人。」雷說。
梅森在九_九_藏_書記憶中搜索著這個名字,卻徒勞而返。「那是誰?」
「約瑟夫·科克倫。」
「沒錯,那個人死了。」梅森的話也沒有使她放心,牙醫明顯在發抖。他轉向雷。「我需要每一個和把德科斯塔送進監獄有關的人的名字。」
坎貝爾醫生身穿紅色的滑雪毛衣搭配牛仔褲,她的頭髮向後梳起,看上去只有十八歲——除非你看到她的眼睛。這雙眼睛警惕地評估著一切,對外界事物小心提防。這雙眼睛里流露出專業而冷靜的自製,令梅森想起外科醫生進行常規扁桃體切除手術時常會有的那種表情。如果上周六早上沒有看見她幾近失控,現在他會以為她無所畏懼。
坎貝爾醫生望著他,瞪大了雙眼,梅森能看出她的記憶被喚醒了。「他是逮捕德科斯塔的警察之一,我現在想起來了。」她低聲說。「那時候至少有十來個警察出庭作證,但他的證言至關重要。在描述德科斯塔的酷刑室和刑具時,他差點在台上哭了出來,我不得不離開法庭。」她哽咽了,梅森擔心她有些不舒服。
「該死。」布羅迪站起來,一隻手緊緊環住坎貝爾醫生的上臂。「萊西,你就是其中之一。」
坎貝爾醫生臉色發白,她和梅森的視線交匯。「我的證言讓他被判刑了。」
梅森覺得他很像一隻老鷹。
「灰色短髮。他們準備拿去檢測,但它在視覺上與卡爾文·川頓的頭髮匹配。」
在這兒,人們不會住在倉庫般的房子里,坐擁三個車庫和幾個泳池,也看不到車庫突出、均勻排列的豬鼻房,這些千篇一律的房子只能靠外牆塗料的顏色來區分。而這一切都不是這兒的房主所追求的,他們所追求的是房屋的質量和https://read.99csw.com歷史感。
「我不認為她現在是一個人。」
「我不會胡亂推測,我們正在調查案件的各個方面。」這句話梅森已經重複了三遍,這個該死的記者永遠不會停止假設和反覆推敲。讀完他對案件的頭條報道后,梅森已經調查過這個人。大家異口同聲地認為他醉心於自己發掘出的故事,並且在寫作中表現出近乎冷酷的坦誠。
她先朝記者看了一眼,但緊接著對梅森投以禮貌的目光。「我們在市中心認識的,有一天深夜沒有人送我回家,邁克爾提出送我一程。」
「我想卡爾文·川頓現在可能和你有某些聯繫了。」
梅森沒有躲避她的注視,卡爾·川頓慘遭虐待的屍體在他腦海中閃回。他媽的!難道她也在某人的殺戮名單上嗎?
「我想是有的。」她似乎在猶豫是否要翻出那段痛苦的記憶。「怎麼了?」
「該死的媒體。」雷小聲說。
「又發生了一起謀殺案,他們覺得可能和這個案子有聯繫。」雷低聲說道。
他們又互換了一個眼神。布羅迪聳聳肩,拿出他的蘋果手機把玩起來,把這個問題留給了萊西。
「我現在就叫人來裝。」萊西已經在手機上撥通了號碼。
梅森把視線投向幾扇大窗戶。「你家裝了保安系統嗎?」
「誰的頭髮?」
「我把他的鼻子打斷了。」布羅迪溫和地拋出這句話,依舊把注意力集中在手機上。梅森還沒來得及回話,雷出現了。
雷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往廚房裡走去處理私事。
梅森和雷正嘗試撥打當天第二通私人電話,他們已經在波特蘭西山蜿蜒曲折的街道上迷過一次路。大雪紛飛的天氣令人心煩意亂,梅森慶幸自己https://read.99csw•com把那件不中用的四輪驅動政府用車停在了家裡,換了一輛布萊澤汽車。明智的決定。有幾條被冰雪覆蓋的小路十分陡峭,好在鏟土隊在這片區域清出了一條通道。
「本頓郡的上一任地方檢察官,他在奧斯威戈湖經營了一陣私人業務。」
「我那時候在……約會的時候碰到點麻煩,在一家餐廳外面。他喝了太多酒,這時候邁克爾走了進來,局面變得很……難處理。」
布羅迪在她身旁徘徊,坐在沙發的扶手上,蜷著身子,隨時準備在萊西受到威脅時挺身而出。
但梅森無視了他,和雷四目相對,不論雷說什麼,都一定不會是個好消息。
梅森特意轉向坎貝爾醫生,想讓布羅迪閉嘴幾分鐘。寬敞的正式客廳里,她正緊張地坐在沙發邊緣。這個房間彷彿出自浮夸的裝修雜誌,深色的硬木地板閃閃發亮,雪白的護壁板和線板隔開了精心設計過的牆紙。
「約瑟夫·科克倫被謀殺了。」布羅迪把手機塞回口袋。
梅森把車停在靠近路邊的一輛路虎後面,他注意到所有車都停在窄路上,一些車上已經被雪層層蓋住,似乎從一星期前開始下雪以來就沒有動過。大多數住家都有一條窄小的汽車道通向屋后,那兒的車庫裡大概已經堆滿了園藝用具。
在雷離開的這段時間,問話擱置了。梅森想找些家常話題來聊一聊,雖然他最不擅長這個。「這房子可真好。」
坎貝爾醫生搖了搖頭。「我媽媽幾年前就去世了,爸爸不能承受在這兒繼續住下去,但也說服不了自己把房子賣了,所以這就變成我的房子了。」
「你確定你之前沒有見過卡爾文·川頓?」梅森又問了一遍,他還試圖找尋川頓的警徽和蘇珊娜的屍體之間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