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四章 經審理,結果是 39、關鍵作證失敗

第四章 經審理,結果是

39、關鍵作證失敗

證人:我再向您重複一遍,對那篇東西里的說法我不大清楚,也沒必要弄清楚。不過,我可以肯定一點,正如您本人知道的,1933年10月9日上午我主動到孔特雷拉斯家,目的是為受害者卡門·孔特雷拉斯先生洗胃。根據個人的思考和調查,我有充分的依據懷疑他是被人毒死的,他女兒瑪蒂爾德·孔特雷拉斯以及再往前的瑪爾塔·赫雷斯·德·卡斯塔涅達也都是被人毒死的。您親自下令進行化驗,化驗的結果證明我的懷疑是對的。因此,幫您弄清本案的不是像特奧多西奧那樣虛構的人物,而是掌握了無可辯駁的最新證據、今天在這裏出庭作證的人。
「我想先弄清楚,你們幹嗎要把我的名字簽在那份聲援書上?」「圓球」奧維埃多把手伸進襯衫裏面的口袋,「誰也沒問過我願不願意簽字啊。」
「這是撒旦的錢。」「圓球」奧維埃多最後掏出了錢包,教友會的一位夫人手握著一根杆子,把化緣缽挑到他眼前,他把一張兩個科爾多瓦的票子放進化緣缽里,「我可以告訴你,這錢是我擲色子贏來的。」
證人:我是他的朋友,他是我的病人。
看熱鬧的人也散了。瞎眼女人米塞雷雷斜挎著吉他踟躕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她光著腳,扭擺著長衫,似乎找不到記憶中的出口。薩爾梅龍大夫走到門口,聽見她的歌聲,濃重的鼻音好似來自異鄉的荒山僻壤:「你,驕傲的姑娘,你,人人皆知的美麗的姑娘,你,滿口鄉音,我,離開故土,也許不再歸來……」這是她心愛的歌。
過去,我曾努力教薩爾梅龍大夫如何行醫,但是,從來沒教過他誹謗的本領,那是他甘冒風險自己學會的。在這一點上,他確實頗像卡斯塔涅達先生,大約是由於生性相同吧,而不是由於具有「抵抗一切的特性」,我們很快會看到,他們會湊到一起同桌共餐。請讀者不要忘記這句預言。
敬愛的特奧多西奧大夫:
證人:我再向您重複一遍,我沒有任何可說的。
「因為你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牧師把紙盒子弄得嘩嘩響,「國民警衛隊盯上你的同夥了。他們都會以造謠罪被捕入獄。」
羅薩利奧·烏蘇盧特蘭不敢貿然相信薩爾梅龍大夫的話,還在躲著。科斯梅·曼索雖然很不情願,但是行動卻謹慎多了,輕易不敢離開后店。店員告訴顧客說,曼索到馬那瓜忙生意去了。
證人:這不過是把我關進監獄的又一條罪名而已。我最後再重複一遍:關於這件事,本人沒有任何話可談,我希望能記錄在案。
證人:我沒有任何證據或者細節可以提供給您。
證人:即使我對您滿懷尊敬,我也要說,您概括錯了。假如貴庭願意查清楚罪犯怎樣一步一步地策劃犯罪活動、怎樣使用毒藥、怎樣把毒藥偽裝好放進大夫開的葯里、怎樣利用惡性熱病與馬錢子鹼中毒癥狀的相似之處,就請您來查一查我掌握的材料吧。如果您想了解罪犯的動機,也請您問問我。本人沒有編造情書和幽會的日期,沒有編造傳遞情書的人的名字,也沒有編造親眼目睹並願意出庭作證的人的姓名,並以此來證實我所說的話。查清這些,本案的桃色背景就會一目了然,卡·孔特雷拉斯公司的某些欺騙行為也就會全部曝光,這些欺騙行為和本案並非無關。您的責任是秉公執法,為此,請不要拖延我的作證,別再把我說成是那篇文章的主謀,我現在不承認,今後永遠也不會承認。
「聽你說這個話,我簡直不認識你了。」牧師閉上眼,皺了皺眉頭,「別提什麼賠禮道歉了,聽我一句話,離那騙子遠遠的。」
走到大街上,薩爾梅龍大夫遇見幾個參加遊行回來的虔誠信女。她們身穿輔佐教團的咖啡色法衣,腰上系著粗大的念珠串。其中一人扛著旗子,上面懸挂著許多條藍色絲帶,在溫和的晚風中輕輕飄蕩。薩爾梅龍大夫撇了九九藏書撇嘴唇,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看著她們走遠了。然後,他加快步伐,回自己的診所。
「錢的來路不正,我主才從你手裡取走。」牧師在他的額頭上劃了個十字,「可是,我主無法把你從鐵窗后救出來。」
鑒於上述的一致性,必須使用1892年引進法國的梅里美光譜離心分離機,這是唯一有效的分析手段。據說,最近,馬那瓜衛生部試驗室引進了這種儀器,本人有些懷疑,但並不否認。因此,從屍體上取出的物質,未經這種現代儀器的分離,以此證實究竟是屍鹼(動物鹼)還是植物鹼(人工製造的),就不能夠也不應該往動物身上注射,因為其結果必將是致命的,但卻是模糊的。我再說一遍:根本沒有這樣做。從堂·卡門的內臟取出的所謂生物鹼(馬錢子鹼),由於方法簡陋,沒有經過認真的辨認。採取簡陋的辨認方法得出兩種不同的結果,第一次是否定的,第二次才是肯定的,這個事實恰好證明了我的看法。使用的是什麼儀器?對挖掘出來的屍體的內臟取出的證據,我也持同樣的看法。
您頭腦很清楚,目前正在搜尋您,要將您關進監獄,此事與巴爾多梅羅和堂·奧諾里奧家柵欄緊閉的花園裡的三朵玫瑰花之間的那段故事有關。消息是一位可靠人士今晚上告訴我的。望多加小心,別再掉以輕心。上尉沒有異議。附上聖水一瓶,想必您能猜出是誰提供的消息。明天下午,要求賠禮道歉的遊行將把事情弄得更糟。
但是,第一件事就出乎他的意料,而且對他很不利。費亞約斯法官下令清場,這讀者已經知道了。從一開始,空氣就顯得很緊張。這種緊張的氣氛在某種程度上來自大街,要求賠禮道歉的遊行隊伍就要從大教堂出發了。這件事使法官和證人之間產生了深刻的分歧,結果作證徹底失敗。大教堂的鐘聲緩緩地發出噹噹的聲音,似乎對剛剛開始的審訊提出告誡。
法官:您肯定已經知道,1933年10月25日的《記事報》上發表了署名羅薩利奧·烏蘇盧特蘭的一篇誹謗性文章,在本市引起嚴重騷動。也許您看過這篇文章?
在簽字之前,薩爾梅龍大夫仔細地檢查了記錄。阿利·瓦內加斯神經質地擺弄棕櫚扇,不時往臉上扇扇風。費亞約斯法官手托著下巴,假裝閱讀從寫字檯抽屜里拿出來的幾份案卷。小小辦公室關著門,裏面又潮又熱。這時候,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很多人只能待在外邊,踮起腳來費勁地捕捉證人的聲音,或者等著近處的人透點兒消息過來。
「毒害心靈也是犯罪。」牧師不住地向走進電影院的人點頭致意,發給他們聖水瓶,「別去普里奧酒家了。薩爾梅龍大夫和他的同夥兒正急得團團轉呢。」
阿塔納西奧·薩爾梅龍大夫是個蹩腳的醫生,他在今年10月21日的《記事報》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文中稱敝人為老師,真是不勝榮幸。但是,不管他怎樣固執地給筆者戴上這頂帽子,也不能把我變成掩蓋他嚴重失誤的招牌。他頑固不化,竟想用他那點可憐的、未經很好咀嚼消化的科學知識作為薄薄的罩紗以掩蓋嚴重的失誤。對我昔日的學生患上嚴重的消化不良症,本人不能負任何責任,還望讀者諒察。儘管在手術室里他曾守在我身邊,儘管他在本人的教室里坐了漫長而無效的6年,本人沒讓他吃過油膩的飯食。
「再聽一遍伯納黛特的廢話,我就能成為聖徒了。我和孩子們在下午場已經看過三遍了。」「圓球」奧維埃多剛刮過鬍子,笑起來,下巴肉一顫動,刀傷就疼得他一咧嘴,「別出洋相啦,事兒還不是你們鬧起來的。」
證人:法庭清場、您提出問題的意圖,足以提醒我了。有人告訴我,國民警衛隊企圖以煽動叛亂罪逮捕我,還把《記事報》上發表的文章歸罪於我。這沒什麼奇怪,因為這支由野蠻人訓練出來的武裝部隊很少尊重法律。照我看,他們是想找到一隻替罪羊,滿足那幫捉鬼者的要求,他們借口為孔特雷拉斯家族恢複名譽,在萊昂市四處活動。照我看,他們是想堵住我的嘴,不讓人們知道有關犯罪背景的證據。這樣一來,人們也就無法知道有關犯罪本身的證據了。而恰恰在這個時候,您拒絕聽我的證詞。https://read.99csw.com
「走開,撒旦!」牧師從紙盒裡拿出一個小瓶,高高舉起,好像要把聖水灑出來,「望你慷慨解囊。」
夜幕降臨,在燈光照射下,薩爾梅龍大夫臉漲得通紅,彷彿要爆裂開來。電燈周圍聚了一大群蚊子。開司米衣服磨得他褲襠處發癢,襯衣漿過的領子蹭得他很不舒服。看完記錄后,阿利·瓦內加斯遞給他一支筆,他沒接過去,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自來水筆,莊重地擰開筆帽。然後,用有力的筆跡簽上名,從地上拎起裝著全部材料的箱子,連招呼也沒打,就走了。
證人:我被捕了?
證人:我拒絕您對我提出這樣毫無根據的指責。我鄭重地告訴您,不管這篇文章說了些什麼,我掌握的材料能夠幫助您澄清罪犯的動機,可以這麼說,既是情場不留情,也是財帛動人心。材料我帶來了,您一旦掌握了這些證據,就足以判斷出究竟是無事生非,還是有助於審理此案。我還掌握了其他材料,足以證明這個傢伙竟然毒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我不是在您面前替奧利韋里奧·卡斯塔涅達說好話,因為我和他不是一路人,薩爾梅龍大夫。其他人才和他是一丘之貉。他們喜歡不負責任地傳播流言蜚語,捏造黑色故事,狡猾地造謠誣衊。卡斯塔涅達先生出於病態很喜歡這一套。我們從一些正派人在法官面前所作的無數證詞中可以看出這一點。
薩爾梅龍大夫沒把「圓球」奧維埃多的警告信放在心上。精心準備的證詞是他最好的保證,一旦當著擠滿法庭的記者和看熱鬧的觀眾宣讀完畢,他打算以本案關鍵證人的身份公開要求法官給予保護。讓奧蒂斯上尉發火去吧。
「我倒是認識你,可我不聽你的話,因為電影馬上開演了。」「圓球」奧維埃多急急忙忙登上台階,手舉著錢,遠遠地朝售票處晃了晃。
「那還算不錯咧。」「圓球」奧維埃多把用錢換來的瓶子放回紙盒子里,「我還以為他們抓我,是把我當成奧利韋里奧·卡斯塔涅達的朋友呢。你在佈道台上說過,到監獄去看他也是犯罪。」
證人:我沒有必要承認,因為我不是這篇文章的作者。作為讀者,我發現在兩者之間有些類似之處,這一點就是消息不如我靈通的人也注意到了。在貴庭沒有介入本案前,我就認真地收集了有關本案的材料,我的意圖是健康的,毫無私利的。我是想幫助司法當局,我這次來就是想把這些材料介紹給您。
「圓球」奧維埃多聽見哥哥的警告,表面裝得若無其事,其實心裏非常擔憂。在盧爾德聖母第二次在伯納黛特眼前顯靈之前,他離開了電影院,徑直到普里奧酒家找「長舌桌」的人去了。
1933年10月27日晚上,岡薩雷斯劇院為了參加當天開始的「道德衛生聖戰」,突然換了節目,撤掉原定放映的詹姆斯·卡格尼和吉恩·哈洛主演的《公敵》,改映《伯納黛特的奇迹》。
「即便說你該下地獄,明個兒還是去參加聖體遊行吧。」「圓球」奧維埃多已經上了台階,朝售票處走去,牧師忙拉他的衣袖,「你又不會丟掉什麼。要麼,你贊成鬧事?」
「指你們大家,有誰算誰。」「圓球」奧維埃多用手指抹了抹從塗滿髮油的髮捲上流到前額上的汗珠,「你們弄了那些聲援書啊、遊行啊,根本不是給孔特雷拉斯家賠禮道歉,是給你們自己賠禮道歉。要麼是你們想報復堂娜·芙洛拉?你們是什麼人啊,竟然公開宣布寬恕瑪麗婭·德爾·碧拉爾的亂愛?」
法官:您和記者羅薩利奧·烏蘇盧特蘭是朋友嗎?
薩爾梅龍大夫指責我分不清生物鹼和屍鹼。儘管微弱的理解力又一次使他處於尷尬的境地,我還是願意回答他:屍鹼具有與植物鹼同樣的化學反應;和植物鹼一樣,屍鹼放在碘化鉀溶液中會產生沉澱,其化學反應與各類生物鹼是一樣的。毒效相同,表現相似,放在顯微鏡下檢查分不清哪是生物鹼,哪是屍鹼。
1九九藏書933年10月28日下午,薩爾梅龍大夫準備離家到法庭去的時候,仍然信心百倍,把握十足,不停地哼著他喜愛的一支歌:瑪麗婭·格雷維的《萬一見不到你》,邊哼歌邊往靴子上打鞋油。他換了件襯衣,穿上三件套條紋開司米西服,這套衣服是留著參加葬禮和在醫學院參加博士考試時穿的。隨後,把懷錶放進坎肩的口袋兒里,把金錶鏈露在外面。大夫從小箱里掏出醫療器具,把斯奎布筆記本、幾本秘密檔案和《大自然的奧秘》放進去。
好啦,薩爾梅龍大夫,您向我列舉了一大堆動物,與其說您是一位專業醫生,倒不如說您像是一位魅力十足的馬戲團老闆。這些動物能下來,是因為胃有潛能,這些動物沒有,是因為胃有潛能。或者說像美洲外科醫師學會會長威廉·斯蒂龍大夫在1897年出版的著名小冊子中說的,具有「抵抗一切的特性」。這些動物吞下毒藥,仍若無其事地活著,這說明動物不僅能消化毒物,改造毒物,而且還能通過肺、唾液、尿和糞便排除毒物。但是,請不要把狗和鴕鳥、鼴鼠、山羊和其他馬戲團的動物混為一談。狗沒有抵抗一切的特性。如果說狗死後,馬錢子鹼沒有保留在機體里,由於同樣的原因,馬錢子鹼也不會留在死人體內,而屍鹼確實可以保留下來。
正因為如此,傑出的羅薩萊斯大夫在馬薩亞醫院的手術室里才不得不切掉自己的手指,正是因為害怕被屍鹼毒死。薩爾梅龍大夫根本沒必要向我提起這件事,雖然現在我很感激他,因為這件事只能說明我是有道理的。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把羅薩萊斯大夫娶了法國老婆與我失敗的婚姻相提並論。難道說,找不到科學證據,就要說人家的閑話?這正是他的根深蒂固的惡習。請讀者做出判斷,本人不願在這種蠢事上浪費時間。
法官:我要把話說明白:我沒有提醒過任何事,因為我不能這麼做。
結果一個人也沒找到。據「班頭兒」普里奧說,薩爾梅龍大夫在家準備第二天的證詞,另外,他已經知道奧蒂斯上尉發出的威脅,認為那不過是說大話,上尉根本不敢那麼干。他甚至派女用人給安插在診所對面的監視他的人送去幾把椅子,好讓他們坐在邊道上。
奧·奧·雷
法官:假如真像您說的,您受到了威脅,就應該正式提出控告。誰也不會阻攔您。
筆者不想濫用讀者的耐心,再提起薩爾梅龍大夫偷偷摸摸地潛入堂·卡門·孔特雷拉斯家提取胃液這樣奇怪的舉動。本人堅持認為,胃液里根本沒有馬錢子鹼。假如說有馬錢子鹼的話,他根本不可能把導管伸進死者的嘴裏完成這一壯舉。據我所知,他從未想過從鼻孔里放進導管。還是別談這個無用的瑣事吧。讓我們看看他關於狗胃的潛能發表的那些奇談怪論。
「是你妻子替你簽的。」牧師把小瓶子遞給他,「你應該感謝她沒有把你的名字落下。」
奧蒂斯上尉既沒想逮捕曼索,也沒想逮捕羅薩利奧,儘管他手下的暗探經常向他彙報這兩個人的行蹤。他知道,科斯梅·曼索沒有離開萊昂,就睡在埃斯福埃索商店的后店裡。還知道羅薩利奧藏在他父親家後院的榨油棚里。羅薩利奧的父親愛好音樂,名叫堂·納西索·馬約加。奧蒂斯上尉只想釣到大魚,就是薩爾梅龍大夫。他向馬那瓜打了報告,要求以破壞公共秩序罪逮捕薩爾梅龍大夫,但是,上面遲遲沒有答覆。索摩查將軍到大西洋沿岸巡視,正待在布盧菲爾茲,沒法同他取得聯繫。
薩爾梅龍大夫穿過赫雷斯廣場,走到教堂門前停下來要買份報紙。賣報的是個癱子,他那輛羊拉的小車停放在教堂前的石獅旁邊。《中美洲人報》第一版上刊登了達比希雷大夫新寫的一篇文章,還配上了一幅達比希雷大夫年輕時的側身像,正低著頭看顯微鏡。
此致
「你說的『你們』,是指全萊昂市的人?」牧師問道,那位九*九*藏*書拿著化緣缽的虔誠的太太聽到「圓球」奧維埃多的放肆的笑聲,連忙劃了個十字,所以牧師整理了一下領帶,態度突然強硬起來,「你背叛自己人,居然走到了這一步?」
我教過他,可他什麼也沒學會
證人:據我看,我提出任何控告都沒有用。那就乾脆把我下獄吧,我準備進監獄。我為人光明正大,我取得醫學學位,不是接受別人的賞賜,也不是繼承祖上的遺產。你們把一個可能揭發罪犯的人關進監獄,而罪犯卻逍遙法外,這就清清楚楚地說明了我國的司法機關是什麼樣子。
法官:我說過了,就這些。簽完字,您就可以走了。
法官:有關本法庭正在調查的案件情況,您知道多少,就請都講出來吧,不要略過任何細節或證據。
法官:《民眾之聲報》說,我提到的那篇誹謗性文章是您、羅薩利奧·烏蘇盧特蘭和商人科斯梅·曼索在普里奧酒家一起開會商定的。這篇文章有些提法嚴重損壞了孔特雷拉斯的遺孀堂娜·芙洛拉及其女兒的名譽。這篇文章的作者們還不顧下面這一事實,即她們當中的瑪蒂爾德·孔特雷拉斯小姐已經不在人世,因此不能對這些造謠中傷進行辯護。
我這個不求上進的學生先行一步,一口咬定10月25日挖掘出來的屍體中有馬錢子鹼,其理由僅僅是經注射的動物肯定會死去,其實是死於同樣無知的做法。動物是死了,但是,絲毫不能證明在人類屍體中馬錢子鹼可以保留幾百年。
如果說狗具有和鼴鼠、山羊、鴕鳥一樣的抵抗一切的特性,能抗毒物,那麼,請告訴我:在像我們這樣的土裡土氣的社會裡,為了擺脫狗的攪擾,山野村民用下毒這種並不高明的辦法殘酷地毒殺無辜的狗,為什麼狗會中毒而死?難道沒有人像現在這樣利用這種事證實黑膽汁病的理論嗎?在倫敦的試驗室里,這種做法連滿足天真的小學生的好奇心也辦不到。
法官:這麼說,您承認這篇文章是影射本法庭正在負責調查的一些事實?
根據法庭檔案記錄,審問是這樣進行的:
「圓球」奧維埃多事先不知道影片改了,和平常一樣還是準時來到電影院。沒等走到廣告牌跟前,就被一張臨時張貼的淡藍色招貼畫吸引住了。招貼畫上印著伯納黛特跪在地上的畫像,而不是印在血紅的底色上的大盜詹姆斯·卡格尼手裡端著噴吐火舌的機槍的畫像。他那位牧師哥哥擋住他的去路。哥哥身穿白色法衣,系著黑色領帶,似乎準備主持彌撒。他站在台階上,正向以聖體教友會的一群夫人為首的與會者發放小瓶聖水。夫人們都衣冠楚楚,脖子上系著天藍色絲帶,頭上戴著鑲花邊的帽子。
我講得夠多了。謹以此結束和我過去的學生和同事的關係。他有些失態,一方面說我單純,另一方面又冒稱我為老師,順帶想暗示一下我是罪犯的幫凶。其實,只是因為我企圖根據無可辯駁的論據維護科學的尊嚴,在我們這裏科學尊嚴受到了嚴重摧毀和侮辱。關於「單純」一說,算了吧,我將其視為他的謬論;至於所謂「老師」,請不要再這樣稱呼我,雖說本人曾儘力教過您,現在大家看到了,您一丁點兒東西也沒有學會。
「鐵窗?跟我有什麼相干?」「圓球」奧維埃多把眼睛湊近藍色的拉克索爾藥瓶。紙盒子里還有香水瓶、「巴里」洗髮精瓶和驅蛔靈瓶,裏面都裝滿聖水。
「我把這瓶聖水送給薩爾梅龍大夫。」「圓球」奧維埃多又從箱子里拿出拉克索爾藥瓶,「保佑他消災免禍。阿門。」
「啊哈,你認為她有罪,是不是啊?」「圓球」奧維埃多聞了聞沾了頭油味兒的手指,然後指著牧師,「那麼,還給她賠什麼禮,道什麼歉?」
證人:我看過,馬那瓜和萊昂各家報紙發表的有關卡斯塔涅達案的許多報道我都看過。我甚至還看過外國報紙,上面有些材料您一定很感興趣,我已經整理好放進我的文件里,可以提供給您使用。九-九-藏-書
羅薩利奧·烏蘇盧特蘭化裝成神父,在診所的候客室等了他好大工夫了。
法官:我該問的都問了。
必須跟上科學發展,本人昔日的學生似乎連遠遠望一眼科學的光輝也談不上。他不知道屍鹼的種類日益增加;他本應該知道,可他同樣並不知道,在死亡的有機物中(在人這個活試驗室內),二氧化碳與氨基酸分離后,新陳代謝即構成產生屍鹼的基礎。(見G·格拉斯:《關於屍鹼》,柏林,1895)由此產生的腐胺,雖是一種簡單的屍鹼,仍有致命的毒性,與馬錢子鹼屬性相同,這是馬拉梅十分明確證明了的(見《現代毒物學文獻》,巴黎,1893)。如果這裏還不知道這些發現,那不是本人的過錯。但是,我們不能因為無知而不負責任。再重複一遍,我認為,在試驗室里宰殺的動物,包括注射從剛剛挖掘出來的屍體上取下的物質(我當時就反對這種做法)后死亡的動物,確實是中毒而死,但是,起作用的是屍鹼。
法官:那麼,我應該這樣來概括:正是利用這些材料你們才編造出前面提到的那篇誹謗性文章。因此,也可以這樣來概括:如果確實存在這類材料,也是您本人用同樣的手法歪曲事實製造出來的。
費亞約斯法官犯了個錯誤,後來他向阿利·瓦內加斯承認了。他花了整整一上午草擬了準備提出的問題。可是,從一開始他就沒按準備好的單子提問,沒能適當引導好。他心裏明白,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要想攪起這樁案子的髒水又不惹人噁心,那是不可能的。後來,他也向阿利·瓦內加斯講過這個想法。他知道,證人薩爾梅龍大夫是深入探測髒水的關鍵人物。但是,他考慮不周,離開了稿子。
薩爾梅龍大夫靠在路燈的電線杆子上讀完這篇文章,隨後又讀了兩遍,才又開始上路。
法官:剛才您本人在這兒說過,您掌握了這方面的證據。就請您講出來,別再耽誤時間啦。
例如,屍阿托品是一種屍體生物鹼,一種可以與阿托品產生相似作用的屍鹼,而阿托品是從顛茄里提煉出來的人造生物鹼。我們大家都知道,或者說都應該知道,人是天然生物鹼的活實驗室,生活在人的機體內的億萬個細菌分裂后產生生物鹼,人死後,可以變成可怕的毒素(見泰奧菲爾·古蒂埃:《微生物和動物毒素》,巴黎,1887)。
法官:在這篇文章中提到一位醫生,名叫特奧多西奧。您是否承認這位醫生就是您?
證人作證就此中止。證人核閱記錄后,簽了字,事情到此結束。馬·費亞約斯、阿·薩爾梅龍、秘書阿利·瓦內加斯。
「別提那位誤入歧途的可憐的姑娘了。」牧師低下頭,攥緊拳頭,把拳頭放到胸前,「她很快會彌補自己的罪孽。聽說她要到哥斯大黎加去當慈善會的修女。這個行動很值得稱讚嘛。」
證人:這我知道。我還知道這是一種私罪,只有自認為是受辱者的人提出指控,法律才予以追究。但是,照我看,您也提醒過我,肯定會有人企圖煽動孔特雷拉斯家對我提出控告,作為對我這副熱心腸的獎勵。
「圓球」奧維埃多決定給薩爾梅龍大夫寫張便條,讓跑堂的送到他家裡去。和便條一起送去的還有那瓶聖水。這張便條也被收進秘密檔案的卷宗里。便條的內容是:
法官:根據刑法,我有責任提醒您:由於您一再拒絕,現在我行使職權,指控您犯有發假誓、作偽證罪,犯有在官方調查案件時截留證據罪。
法官:您不會不知道,有所謂辱罵和誹謗罪。詆毀他人的名譽,要依法受到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