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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 一

兄弟

有人問,你寫過那麼多的故事,
為什麼不好好寫寫大松?
他的談吐那麼銷魂,他的經歷那麼動人,
他的心態那麼變態,他的為人那麼富有爭議……
他不也是你的結義兄弟嗎?
你為什麼總是不寫?
偏不愛寫!揍死我啊!
……我有苦衷,一言難盡那種。
大松的故事,「罄竹難書」。
很久之前寫過的一段歌詞:
我希望,年邁時住在一個小農場。
有馬有狗,養鷹,種蘭花。
到時候,老朋友相濡以沫住在一起。
讀書種地,釀酒,喝普洱茶。
我們齊心合力蓋房子,每個窗戶都是不同顏色的。
如果誰的屋頂漏雨,我們就一起去修補它。
我們敲起手鼓咚咚噠,唱歌跳舞在每個午夜啊。
如果誰死了,我們就彈起吉他歡送他。
……
很好,時間到了,終於可以把這首歌背後的故事,寫下來了。

他豪情萬丈地回了我一句:江湖救急,有人需要幫助。
關於熱血上頭,另有公案一樁。
去張掖要翻祁連山,祁連山上他熱血上頭,暈暈乎乎地玩兒了一把好心。
具體救援過程參見我2016年10月6號的微博。
大松的故事,「罄竹難書」。
我撓牆,企鵝?你確定?
這麼早就開養,豬都不會願意你信不信!
他不信,堅持說早點養可以早點培養感情……
你為什麼總是不寫?
那隻手鼓後來發揮的最大作用是翻過來當了灶架。
他的談吐那麼銷魂,他的經歷那麼動人,他的心態那麼變態,他的為人那麼富有爭議……
當時夜色將臨,路邊有人攔車求助,說他們的越野車陷進旁邊的濕地草甸子里去了,沒等我開口盤問完那老兄放著大路不走去軋草甸子幹嗎,大松一個甩尾,也扎進了那草甸子裡頭。
他飽含深情地告訴我:這樣才有九*九*藏*書家園的氣息……
可我怎麼看怎麼覺得是一隻小企鵝坐在鍋裡頭。
當我沒睡醒的時候我的道德尺度也沒睡醒,對於他勾畫的美好未來我沒有一絲感動:
快20年了,他總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滿腔暈了吧唧的熱血,動不動就上頭,動不動就暈乎。
……沒事,你說哪兒就是哪兒,你說是陰曹地府都行。
但大家都才40歲左右,就那麼確定我必將成為個老光棍子?有必要這麼早就去未雨綢繆嗎我的松?
知道他是好心,操心我晚景凄涼老無所依,無兒無女無人問津,書也賣不動了沒了收入……身為結義兄弟,他決定陪我共度餘生。
當我沒睡醒的時候我的思維能力也沒睡醒,我表示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養豬。
我們頂著北極圈午夜的寒風,蹲在游輪邊的雪岸上,給那個叫大夢的讀者煮了一鍋麵條,西紅柿雞蛋鹵read.99csw•com……
咱倆不定誰比誰先偏癱先腦梗!
有一年冬天,我帶著一個叫大夢的高位截癱的讀者朋友去北極,邀大松做伴同行,他一聽到北極二字就暈乎,答應得很爽快,上躥下跳的,興奮得像個開水壺。
又說:相信我,絕對……大約好像沒問題。
他的回答宛如智障,充滿著對北極的美好嚮往,充滿著對企鵝的無比真誠。
反正一路上我們體體面面地背著包,他吭哧吭哧扛著個快一米高的鼓。
玻利維亞在地球另一面,太遠去不了,他拖著我自駕去了茶卡鹽湖。
……我有苦衷,一言難盡那種。
一干老友都很奇怪,你寫過那麼多的故事,為什麼不好好寫寫大松?
我說你打住,什麼家園啊我的松?
大松後來把那隻鼓送給了大夢,還在鼓面上畫了漫畫留念,說畫的是帆船一艘,寓意美好的祝福。
身為一個鼓手他不https://read.99csw.com忘本,說要背上手鼓去授課,爭取讓那位特殊的讀者在這次旅行中多掌握一門謀生技能,然後他倆一起敲鼓給企鵝聽……
……誰讓我上輩子缺德,這輩子因果報應有了你這樣的朋友。
他不也是你的結義兄弟嗎?
我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只是經常會腦子不太好使。
他這會兒認為張掖的丹霞山才是他靈魂的歸宿。
偏不愛寫!揍死我啊!
大松蘭州人,光頭胖子,濃眉小眼大厚嘴唇,愛穿寬袍大袖,乍一看像個妖僧。
按理說西北人最靠譜,他是例外,教科書式的不著調,我認識他多少年就被他硌硬了多少年,無數次地急血攻心想把他打哭。
這樣將來我老了后可以去投奔他,大家一起組團養老,一起餵雞啊餵豬。
我向來的做人原則是發自己的光就好,別去吹滅別人的燈。
按照他的表述,這個家園不僅要有豬圈,還要有雞九九藏書窩,還應該散養幾隻大鵝看家護院。大鵝好啊大鵝好,他說,有賊來了照著下三路就鵮……
關於此次救援我寫了一篇小學生作文,叫《記有意義的一天》,此不贅述。
你寫了茶者成子寫了大神鐵成寫了浪子路平寫了鐵血老兵,為什麼從沒認真寫寫大松?
我吼他:可咱們這輛小破吉普沒絞盤啊!
他說是哦,最好是帝企鵝,帝企鵝多有靈性……
他嘎地一腳剎車,我差點被安全帶勒死,他說對啊咱們沒絞盤怎麼拖車……自己也會陷進去!
我問他這是要做甚?
他一臉嚴肅地告訴我:相信我,絕對沒錯。
他說他特意把那間小瓦房的門檻卸了,這樣將來方便我的輪椅進出。
所以我沒攔他,任他帶,不去打擊他那一片好心。
還輪椅?還養豬?
上次被他氣瘋是一星期前,他大早上6點把我吵醒,非要傳照片給我看,說是他打算養的豬,黑的花的各種豬。
九九藏書說,說不定會把豬訓練得很出色,說不定能騎,說不定可以套上韁繩拉著我的輪椅去看小老太太們跳廣場舞。
有一年秋天大松看電視,地理節目,熱淚盈眶地愛上了天空之鏡,非說是他靈魂的歸處。
我腦補了一下那幅騎豬畫面,默默掛斷了電話。真的,與其那樣,不如讓我去安樂死……
憑什麼我就必須坐輪椅?!
那種暈很持久,只要不叫醒他,他就會一直暈下去那種。
時逢全民出動的長假,便秘一樣地堵,期待中的水天一色並未得見,舉目處密密麻麻的人頭,我差點被擠進鹽水池子里去,他一把把我撈上來,深情地遠眺了一會兒后他告訴我……
搞了半天才聽明白——他剛從北京東四環搬走,在京郊農村長租了個小破院子計劃長住,那院子里的幾間小瓦房他剛修葺完畢,其中一間帶火炕的是給我留的。
上千公里的路說去就去了,真羡慕他有我這樣的兄弟,我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