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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都鐸茶肆
奧黛麗於一九六九年八月初完成了她的小作品,她興奮無比地將手稿給了我。她的鉛筆字跡幾乎無法辨認,幸好書足夠短,這也要歸咎於羅斯那較短的歷史。自中世紀以來,強大的鄰鎮就使得教區黯然失色。以前是離泰晤士河太遠,現在是離火車站太遠。
「很不巧,明天恐怕不行。特拉斯科一家已經邀請我共進晚餐了。也許可以改天。」
「我很清楚。」奧黛麗端詳著手裡的空杯子,「這隻是個提議。」
她揚起頭,臉上泛出了紅光。「請便。」
建於1931年
我邀她進了客廳,順便倒了杯雪利酒。奧黛麗是位身材矮小卻相當豐|滿的婦女,有一張仿如被擠過的臉,腦袋像被老虎鉗夾過卻依然韌性十足——倘若眼睛、顴骨和嘴角三者之間靠得沒那麼近,這張臉的比例會恰到好處。
「還有,大衛,」她插嘴說道,「我希望所有的版稅都存入修訂基金,哪怕一便士。所以我們得找到合適的出版商,能支付我們一大筆錢。你為什麼不明天一起來吃晚飯,我九_九_藏_書們可以好好商量?我打算做頓美餐來犒勞你。」她開玩笑似的拍打我的手臂,「你看上去需要好好餵養。」
「我沒說——」
「那就改天吧。」她回應道。
然而,從奧黛麗找到的舊照片來看,羅斯的確是個美麗的地方。儘管距查令十字街僅僅十三英里,卻沒有遭到破壞。不過這一切在一九三〇年之後都變了。
「繼而我腦中靈光一現。」她笨重的下頜興奮地顫抖起來,「為什麼不寫一部羅斯的歷史呢?我敢肯定許多人都會想拜讀一番的。如今這裏雖然住了那麼多人,可他們卻不知道真正的羅斯是什麼樣的。」
「她給我們添了許多麻煩,」我指出,「還有教會。」
「我不知道我有多少利用價值,畢竟你是最了解當地信息的人。另外就是時間問題……」
每個教區都有一位奧黛麗——通常可能還不止一個。她們的生活全然以教區教堂為中心,從某種意義上講,英國國教也在跟著她們轉。她成了牧師住處的常客,而我未能以我該有的熱情去迎接她,對此我是有些許愧疚的。另外,讓我萬分惱火的就read•99csw.com是,那隻都鐸村屋的小貓,它穿越大公路而來,將牧師住處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家。
「我們必須去找個出版商。」奧黛麗說。
就這麼決定了。要是奧黛麗沒有決定寫一部羅斯的歷史,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很想責怪她或者除我之外的任何人,但命運總會有辦法找到它的代理人:如果不是奧黛麗自告奮勇要做這個天意的女僕,也會有其他人站出來的。
「我很欣慰,」奧黛麗打斷了我,「但願你是真的想幫我。事實上我認為最理想的就是能合作,依我之見,我們倆最合適不過了。」
一九六九年春天的某個夜晚,她沒有通報一聲就出現在了我家。
「或許你可以私自印刷。」
「但我很確定全國的人都會感興趣,」她說道,「在很大程度上,羅斯的故事就是英格蘭的故事。」
「奧利芬特小姐像是要住這裏了。」我的小女兒露絲瑪麗在她某次格外冗長的拜訪之後說道,「即使她不能親自來,也會讓她的貓代替她出面的。」
「你確定?」
「哪兒的話。」
「除此之外,」她開始得寸進尺了,「村莊的歷史可九九藏書不能脫離教堂和教區的歷史。我們甚至可以專門替過去那些有名望的居民寫上幾個段落,比如弗朗西斯·尤爾格雷夫。你覺得呢?」
「親愛的父親,您總會設法找尋每個人的亮點,不是嗎?」露絲瑪麗抬起頭,淺淺地笑了笑,「我只希望她不要打擾我們。這兒只有我們倆更好。」
「是嗎?」
「我沒打擾你們吧?」她一問完就開始例行的禮拜交換,念了首牧師短詩和應唱頌歌。
店主:A.M.奧利芬特小姐
一九七〇年八月十三日星期四的傍晚時分,我們發現了彼得大帝的殘屍。它是前年夏末那一連串事件中的首位犧牲品,正是那時我遇到了凡妮莎·福德——也可能更早,這就得追溯到奧黛麗·奧利芬特寫《羅斯的歷史》那會兒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的,但是——」
我知道這個地方十年了,這些年來,它的生意一天天變差,儘管也從未興隆過。這便給了奧黛麗充足的時間閱讀大量的偵探小說,同時還能投身於教會的事務之中。
她頓了頓,又抿了口酒。我點了支雪茄,揣摩著接下來她會說些什麼。九九藏書
她臉上的激動之情像排空的洗澡水一樣漸漸消失。我感到慚愧,卻又為她的話而生氣。為什麼她堅持把羅斯稱為一個村莊?這裡是倫敦的郊區,各個方面都與其他十多處郊區相似。大多數居民實際上都生活在別處,羅斯對於他們而言僅僅是用來滿足身體需求的地方——看看電視、周日的時候打打高爾夫球或者清洗他們的福特車。
我很快就發現奧黛麗的拼寫和語法都不怎麼樣,全文都是推測和拼湊——誰知道呢?也許亨利八世在前往漢普頓宮苑的路上還曾下榻于老莊園的宅邸——還有一些不準確的引用,都摘自她從圖書館里找到的書。我勸她找人將手稿打出來,甚至還策略性地做了安排,我希望安排一位打字員,悄悄地將我的校正加進去。接著我會和奧黛麗一起修改打字稿。此時是九月初。
早咖啡——便餐——奶茶
奧黛麗年近五旬,至今未婚,自出生起就一直住在羅斯。她的都鐸村屋建在草坪上,面朝北坐落於馬利克集市和皇后像之間。前花園只有區區一張大床的面積,一排鐵欄杆把它和人行道隔開。大門邊有一塊告九-九-藏-書示牌,每年都會被重新油漆一遍。上面寫著:
「我想……」我繼續說了下去,試圖緩解一下充斥我全身的內疚情緒,「要是能讓我看看你的初稿,也許我能提供些幫助。」
獻給瓦爾和比爾
「沒什麼事不能擱一擱的。」我客套了一番,「我正準備歇會兒呢。」
預約聚會
她抿了一小口雪利酒,在嘴裏含了一會兒才咽下。「今天下午我待在圖書館,有幾個學童來問芬奇太太有沒有什麼與當地歷史相關的書籍。結果發現那兒有不少關於鄰鎮和鄰村的,但是關乎羅斯鎮的卻少得可憐。」
「很有意思的想法。你得說說我是否要做些什麼。也許你會需要教會的記錄?尤爾格雷夫太太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材料,她——」
「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我鬆了口氣,特拉斯科一家給了我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我接受這次邀請的後果是——兩個人死了,第三個人進了監獄,第四個人因精神錯亂被關進了醫院。
電話:羅斯 62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