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20

20

「某種程度上是。但是記住,這是一首敘事詩,而不是戲劇。像濟慈的《聖·艾格尼絲之夜》或者布朗寧的《阿伯特·沃格勒》。尤爾格雷夫把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帽子下。裏面還有一個相當惱人的狹隘主題。問題是審判是何時開始墮落的,接著一切才瓦解。要弄清楚無疑是很困難的,弗朗西斯幾乎曖昧晦澀到了固執的程度。」
「我們要去起居室了。你想來的話就一起吧。」
凡妮莎的表情變得很生動。她是一位學者,是一隻聰明的獵狗,卻屈尊做了一個地區出版商。「哪兒?」
「是的,他救了我們。」露絲瑪麗回答道,她仍舊渴求一種成年人的尊嚴,「現在我們想請他喝點東西予以回報。」
「我正打算去分發尋人啟事呢。」她微笑著說,「你好,托比,你救了他們,對吧?」
「我很遺憾,」凡妮莎說,「為你們倆。」
「好呀。」凡妮莎對托比報以微笑,「你一定感覺相當乏味。」
凡妮莎坐在了我旁邊。「對了,你出去的時候有人找你。多蘿西打來電話。」
「聽上去像是命令。」我設法說得像在開玩笑,儘管尤爾格雷夫太太偶然爆發的命令早就深深地激怒了我,「多蘿西有沒有說原因?」
他對她笑了笑。「之後她就有些神經衰竭了。」他有點猶豫,「顯然,她和以往不同了。我認為我該留點心。因此,要是萬一她行為古怪了些,你們知道那是為什麼。」他看了看表https://read.99csw.com,「我真的得走了。」
這孩子的嘴裏塞滿了,只好點點頭。
「一切都順利嗎?」
「不要打擾她了,」托比說,「我可不想讓她分心。」
「我可不知道她會用掉多少汽油。」托比皺起了眉頭,我猜想可能女人會非常著迷於他這個姿勢,「我只是喜歡操縱它,而閥蓋下的東西對我來說太過神秘了。」他轉向了凡妮莎,然後接著說,「說到神秘,我原本就想向您請教一些關於那位詩人的事。他非常吸引我,你知道的,因為他曾住在那間屋子裡。」
「還死在那兒。」露絲瑪麗冷冷地說。
「我剛在尤爾格雷夫太太家見過她。」
我們看著他像個舞者一樣從雨中跳進車子。路虎的發動機發出轟鳴,當車子滑出了我們的車道后,凡妮莎說:「這並不是一輛車,對吧?這是長在車輪上的生殖器。」
凡妮莎和我目送著他離開。我衝著樓上喊了一聲,讓露絲瑪麗知道托比要走了,但沒有人應。
「你再說一遍。」我開口。
他的酒喝完了,凡妮莎想再給他倒一杯,但他搖了搖頭。「我真的該走了,謝謝您。我不想把喬安娜一個人丟下那麼長時間。」儘管這麼說了,可他身子還陷在座椅里,他看看凡妮莎,又看看我。「其實,我有些話想對你們說,」他緩緩道來,「現在可能是個好時機。你還記得我提過喬安娜不太健康吧?好吧,實際上是,九九藏書我們的母親死了。服藥過量,真的。是可憐的喬發現了她的屍體。」
「沒有。」他禮貌地回道,「你弄清楚了詩人的用意後記得告訴我。」
「它實際上是從哪兒來的呢?」凡妮莎問。
「就在你離開之後。那位老太太希望你星期一早上去拜訪她。」
「她最近讀書非常用功。」凡妮莎說,似乎是在為露絲瑪麗的魯莽離開而道歉,「下學期有牛津劍橋的入學考試。但她現在是在放暑假啊,難道不是嗎?」
我坐了下來,慢慢地喝了一口。
她滔滔不絕地說著話,我看著凡妮莎倒了一茶匙的琴酒在一個長頸玻璃杯里,又加了些湯力水。她把玻璃杯遞給了露絲瑪麗,露絲瑪麗舉起杯子說:「乾杯。」要不是我了解她,還真會以為露絲瑪麗有醉意了。但是人會像酒精一樣灌醉你。
「沒人能確定。」凡妮莎說,「不知道尤爾格雷夫太太什麼時候才會讓我去查看日記的相關部分。普遍認為是中世紀的審判事件。被告席上的女子被控犯有從異端邪說到謀殺的一切罪名。最終她被判有罪,燒死在了火刑柱上。」
我回到了樓下,腦袋探進廚房。邁克還在吃那一大碗蘋果碎。
我去書房取了一本禱告書。就那麼一會兒的工夫,我再回到起居室時,露絲瑪麗已經站了起來。她的杯子空了,擱在桌上。「交給你了。」她說,「我最好還是去做功課吧。」她轉身就走了,隨手帶上了門。
「也許來九*九*藏*書自某個中世紀的灰色星期三儀式。但是從源頭上講,它可能始於《舊約全書》。要是你想知道,我可以查查。」
「一點兒也不。」我說道,我也不得不這麼說。
「她有沒有告訴多蘿西那人是誰?」我低聲說。
我簡要地向凡妮莎解釋了一番,然後便上了樓。我在換衣服的時候聽見從浴室傳來好比尼加拉亞瀑布般的水流聲。
露絲瑪麗想開口說什麼但還是作罷了。「我馬上就回來。」她說完臉刷地紅了,然後有些笨拙地飛奔上樓。
凡妮莎遲疑了一下。「顯然和喂鳥台有關。尤爾格雷夫太太想告訴你——啊,喂鳥的人是誰。」
「我想是在詛咒的儀式里吧。我看看我能找到不。」
我走進了起居室。凡妮莎因為托比的一些話而大笑著,伴隨著真誠自然的愉悅。她轉過頭來,我已經很久沒見她這麼高興了。
「還死在那兒。」托比咧著嘴沖她笑了一下,很快又轉向凡妮莎,「喬在她有的一本選集中找到他一首詩,叫《陌生人的審判》。昨晚我讀過了,但是我完全摸不著頭腦。它到底在說什麼?題目是什麼意思呢?」
「你最好留著這個。」托比對我說,拿出了裝有煙草罐和空蘋果酒瓶的尼龍購物袋。
凡妮莎在托比身後喃喃地吐出了一個詞:生氣了。
凡妮莎的意思很明顯了。她是一個謹慎老練的女子,在許多方面都是一位理想的牧師夫人——夠諷刺了吧。露絲瑪麗正在詢問托比關於他那read•99csw.com輛路虎的油耗問題,之前她可從未對此有過興趣。
凡妮莎臉紅了。「在那之前還有很長一段路呢。」
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是露絲瑪麗進來了。短短的時間里,她已經變了樣。她洗了澡,還洗了頭髮,換上了一條青綠色的燈芯絨短裙和一件緊身長袖T恤。手腕上戴了銀鐲,噴了香水。
凡妮莎的目光投向了我,但是我並沒有表現出反對的意思。「當然可以。到起居室來吧。大衛,看來你和露絲瑪麗都得去換身衣服。」
「我喜歡你的手鐲,」托比說,「喬一直想要個這樣的。」
托比對她露齒一笑。「線索。」
「你有時間喝杯東西嗎?」露絲瑪麗的聲音從小小的後座傳過來,聽上去就像她老了十歲,儘管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她還有些顫抖。
凡妮莎已經站起來了。「我去拿酒,好嗎?」她並沒有特別針對誰而說這句話。她面向放酒的手推車的方向,目光掃過屋子裡除我之外所有人的臉。她生氣了,無聲地命令我不準干涉。
「這是摩洛哥手鐲。」露絲瑪麗解釋道,「有七種不同款式,一周七天每天戴一種。」
「下周他們就要開始準備了。」托比瞥了窗外一眼,「我們需要的是好天氣。」
「在這兒。『對神之憤怒和裁定罪人的詛咒或譴責。』有不少詛咒,有點像十誡的翻版。冤枉寄居者和孤兒寡婦的,必受詛咒。」
「那太好了。」托比轉過身,把我也帶入他們的談話中,「我真的沒https://read.99csw•com有妨礙你們嗎?」
雨水不斷地沖刷著擋風玻璃,接著胡亂回彈至路虎長長的引擎罩上。汽車在牧師住所車道的礫石路上打了個滑,便駛出了前門外。天色陰暗,有些人家已經開了燈,這可比平時早多了。
「我可以喝下一杯金湯力。」她用一種裝腔作勢的口氣說道。
我們三人掙扎著衝出了車子,跌跌撞撞地往前門走去,托比為露絲瑪麗和我撐起一把黑色雨傘。這是一種殷勤的姿態,但是起不了太多遮雨的功效。我打開前門,我們三人鑽進了門廳。凡妮莎打開廚房門。邁克就在她身後的桌子旁坐著,面前是一個盤子。
邁克咽了一口東西下去。「謝謝您。」他又乘了一勺。我關上了廚房的門。該怎麼去和孩子溝通?像邁克這樣的會讓人更容易將他當做成人而非他實際的年齡來對待:他的沉著,也許吧,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和遲鈍嚴肅的笑容。
「那是什麼?」凡妮莎問。
「他可能是在《公禱書》里找到的標題。」我說。
「凡妮莎在和我談她的書,」托比說,「絕妙的素材,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本簽名本了。」
「我們在喝金湯力呢,」她對我說,「我也給你倒了一杯。」
「有點像蕭伯納的《聖女貞德》?」托比說,聲音就像是一名正在補課的聰明大學生。
「我還盼望著能去看看那棟房子呢——尤其是弗朗西斯·尤爾格雷夫的房間。你打算怎麼弄游泳池?」
凡妮莎搖搖頭。「聽上去多蘿西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