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那樣的呢。過去是你的一部分。」

珍妮特染病以後，在一次緊張而斷斷續續的爭吵中，我試著向大衛說明這種情況。

「為什麼不能？」當時我有一點醉意，聲音比自己想象得要大一些，「依我說，生活在過去的人是悲慘的，生活在過去的人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她把手臂疊在胸前，把手比畫出骨頭和肌肉組成的十字架。「我就是沒有名字。」

我試著好些天、好幾周不去想亨利的九-九-藏-書事，但此時他的臉卻比羅茜和眼前的這幢房子更清晰。我希望我能殺了他。我希望把亨利和發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包成一個又黑又硬的小球，扔到太平洋的最深處。

「沒有名字？不會吧？」我把手提箱放在小路上，彎下腰，力圖和女孩的身高平齊，「我敢打賭你一定有名字，一個如假包換的名字。」

「因為沒有人是完美的。」

「我沒有名字。」女孩並沒有表現出不read.99csw.com耐煩，嗓音卻非常堅定，「沒有名字就是我的名字。」

大衛自然是對的。大衛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對的，這點經常讓我氣不打一處來。他是個傲慢的渾蛋，你常會希望他錯上一回。但最終當他犯了大錯的時候，我甚至沒譏笑他，我只是打心眼裡為他難過。我想他也許不太習慣出錯。

她轉過身一蹦一跳沿著小路朝前走。我直起腰看著她的背影。羅茜在玩跳房子遊戲，不過小路https://read.99csw.com上沒有石子，她只是在按心中默認的圖形往前跳。單腳跳，雙腳跳。單腳跳，再雙腳跳躍。她沒有轉身看我一眼，而是直接跳進了牆壁中央亮閃閃的那道門。拖鞋的鞋底和腳下的石板相擊，發出緩慢的敲擊聲。不管是單腳著地還是雙腳著地，她的身體都會微微震顫，發梢因此泛起陣陣漣漪。

「溫迪，你不可能逃避自己的過去，」他說，「你不能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這樣是沒有用的。九_九_藏_書」

「我沒有名字。」羅茜說。

「沒有人會叫這個名字。」

因為珍妮特發給過我的幾張快照，我知道她是羅茜。但我還是問了她的名字，因為遇見小孩時你總會先問他的名字以打破尷尬。這辦法很不錯，孩子很難忘記自己的名字。

沒有人是完美無缺的。

「為什麼？」

我感到一陣嫉妒，甚至有些惱怒，心裏像刀割一樣難受。沒有人美麗無瑕。哦，太對了，我想。沒有人是完美無缺的。沒有名字是我一直想要的九九藏書那種小孩，是亨利給不了我的那種小孩。

「大衛，別對我說教。」我對他甜甜一笑，然後朝他臉上噴了口煙，「我才不是你那些該死的學生呢！」

這是羅茜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推開門以後，我第一個見到的就是她。她穿著棉衣和一雙紅色的拖鞋，米色的緊身外衣上綉著淡藍色的小花，一頭金髮上綁著幾條淡藍色的髮帶，髮帶和花的顏色恰好與她眼睛的顏色相配。她和珍妮特家的花園一樣整潔，和珍妮特的其他所有東西一樣整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