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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教堂街 22

第二部分 教堂街

22

「和你爸爸在樓上玩呢,我想他們一定是在玩『拉大車』吧。」他的聲音突然間低了下來,「溫迪……你怎麼了?」
「今天早晨我收到了亨利寫來的信。」他說。
珍妮特把茶端了過來。「誰住在我們那裡?」
「和你想象得差不多,」珍妮特說,「只是我們身上全濕了。羅茜在哪兒?」
「你會讓她保留目前的工作嗎?」
「這事我說了可不算。她年紀大了,做事也太過死板。奧巴斯頓教士把所有事都交給她做,她做的倒還算中規中矩。」說著她看了我一眼,「事實上,我覺得院長夫人沒什麼可開心的。」
「我知道那個地方。你說的是河邊的那家小酒吧嗎?」
「綜合各方面考慮,情況還不算太糟。」珍妮特回復道,「這是我朋友阿普爾亞德夫人,她是我中學時的同學。溫迪,這是埃爾斯特里夫人。」
「不,裏面還有另一種味道。似乎有點不太好聞,至少我認為。」
「只是濕氣重了些,」我嗅了嗅空氣的味道,「似乎還有早飯時殘留的培根味。」
我瞪了他一眼,心裏很不好受,肚子上好像被人重重地擊了一拳似的。不過大衛和亨利是好朋友,他們之間通信也無可厚非。儘管他們多年未見,很少通信,生活的道路也完全不同,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仍舊是朋友的事實。我不知道亨利追我時大衛有沒有給https://read.99csw.com他出過主意。
「我想他一定不會喜歡那幢房子的。」埃爾斯特里夫人說,「最後他竟然變瘋了。我們對此倒並不吃驚,他這樣的人總有一天要發瘋的。」
「真是這樣嗎?你還記得尤爾格雷夫的生活是怎麼樣的嗎?」
弗朗西斯·尤爾格雷夫
兩天後的星期一,我在工作時找到一本愛德華時代的童書。這本書是喬治·阿爾弗雷德·亨提所寫的《國王的旗幟》。雖然書脊褪色褪得很厲害,但封面的圖畫還光澤如新。畫中穿紅衣的英國男孩正用軍刀收割莊稼,一群祖魯人面如土色地站在他的身邊。我打開書,在扉頁上找到了似曾相識的筆跡。
「他住在哪兒?」
「我們聽說的可不是這個版本。他是個神職人員,原本是不應該自殺的。不過他不是在這裏自殺的,尤爾格雷夫是在被教堂趕出去以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她抿了口茶,然後側過臉看著珍妮特,「拜菲爾德夫人,我只想告訴你,籃子里總會有那麼一兩個壞蘋果。」
我驚奇地在鏡子里打量著自己的形象,我不知道我的鼻子為什麼會不可思議地紅了起來,我的鼻子怎麼會變成媽媽所說的「酒鬼的鼻子」呢?難道我昨天晚上真的喝多了嗎?大衛https://read.99csw.com的眼神里似乎蘊涵著一種譴責的意味。
「我不想見他,」我大聲說,「告訴他我不想見他。現在我要換衣服去了,我的全身都濕透了。」
她朝我搖了搖頭。接著,像是要彌補自己的過失一樣,埃爾斯特里夫人又對我補充了一句。「據說他和僕人們過於親近了,他的一些想法也非常怪異。你聽說過他自殺的事嗎?」
「喝點茶去吧?」她提議道,「我需要檢查一下這裏的員工是不是把該做的事都做了。不盯著點他們就會偷懶。」
之後我們就手牽手打著傘回家了。路上,珍妮特問:「你還在對弗朗西斯·尤爾格雷夫感興趣嗎?」
我什麼都沒說。
「拜菲爾德夫人,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埃爾斯特里夫人說,「這天氣可真是糟糕透了。」
「我必須回信告訴他你就住在這裏。這是我的本分。」
「你聽過他那次關於女神父的著名佈道嗎?」
「只是打發打發時間而已。」我怕珍妮特感覺到我的忘恩負義、我對羅星墩的厭倦以及我對大衛的小小幻想。我趕忙轉換了話題。「我以為埃爾斯特里夫人一定非常難相處,沒想到她這麼和藹可親。」
她點點頭。「過去他家就住在那裡,那時西蒙與媽媽和妹妹一起住。他在教士院里工作,當然,教士院的僕人們當時都住在……我不記得他父親九*九*藏*書的事了。我想那次西蒙一定是路過這裏,想來看看家裡的老房子吧。不過斯萬那裡已經沒什麼可看的了。」
珍妮特堅持掏錢買茶。埃爾斯特里夫人檢查了糖罐、貨攤,最後還看了看壺裡牛奶有多少。
「他問你是不是在這裏。」大衛說。
「他是個從不犯錯的人,但脾氣有點怪。」她正眼瞧著我,瞳孔又圓又黑,「但我對他也不算了解。」
「他住在哈德森現在住的布里茲宿舍。我在宿舍隔壁的院長家幹活。現在比以前先進了不少,院長請了個男管家,還有自己獨用的馬車。」
人群在我們之間涌動著。有人碰到了我的手臂,茶水從杯子里濺出來,灑在我的雨衣袖子上。接著我們又轉向了別的話題。後來珍妮特買了只穿藍色連褲服的黑布娃娃給羅茜做生日禮物,我買了盆放在窗台上的鳳仙花。
我跑上樓,走過充滿笑聲的羅茜的房間,然後從另一段樓梯回到了我的卧室。走進卧室以後,我抽了抽鼻子,沒有去看梳妝台鏡子里自己的形象。我需要早點睡覺,並在臨睡前好好喝上一杯。
「我很高興,他們弄得還不錯。」埃爾斯特里夫人附在我的耳邊說。她的沼澤地帶口音因為長年累月和教士打交道而變得柔和了不少。「他們不會再和我打馬虎眼了。」她看著珍妮特的背部笑了笑,進一步降低了音調,「拜菲爾德夫人可愛極九九藏書了,他們家可真是不錯。」然後她又恢復了正常的音調,「阿普爾亞德夫人,聽說你在教堂的圖書館里上班。」
「沒聽說過。」我看著她把糖舀進茶杯,「我原以為他生病生了很長時間,然後因病去世了呢!」
「這是你的自由。」
「他想見你。他說——」
我們安靜下來,在雨中匆匆趕回家。大衛在書房裡看書,原則上還在照看著特雷佛先生和羅茜。街上有輛車從我們身邊經過,把馬路上的積水濺到了我的鞋子和襪子上。
「埃爾斯特里夫人在儘力討好我,」珍妮特說,「一旦大衛坐上院長的寶座,她還想保留目前這份工作。」
祝願你健康成長
這是我們第一次提起味道的事情。珍妮特必定想到了什麼,或是真的聞到一股和平時不一樣的味道。應該沒有其他的解釋了吧。
大衛從書房裡走了出來。「你們好,義賣會怎麼樣?」
「我說不上來。我從來沒有機會拜訪那裡。另外,尤爾格雷夫是個單身漢,他也不需要主教那麼大的排場。不過我記得他把宿舍重新裝修過一遍。裝修宿舍的時候他借住在達克旅店。」
我和奧巴斯頓教士的管家握了握手。埃爾斯特里夫人是個高大沉悶的女人,看上去好像是從老照片里走出來的似的。她一直緊盯著我的脖根處,我不知道是我的脖子特別臟還是那裡的扣子九-九-藏-書鬆動,把胸罩露了出來。不過她馬上友好地對我笑了笑,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珍妮特身上。
「西蒙·馬特萊瑟姆?哦,我當然認識他。」她猶豫了一下,心神不寧地攪了攪茶水,「我想他過去時常為尤爾格雷夫教士跑跑腿。不過他已經離開羅星墩很多年了,他目前住在沃特福德。我弟弟在斯萬碰見過他。」
給西蒙·馬特萊瑟姆的十三歲生日禮物
「聞到什麼味道了嗎?」在門廳里脫雨衣的時候珍妮特問我。
一九〇四年七月十七日
「我想你大概不認識一個名叫西蒙·馬特萊瑟姆的男孩吧?」
我們穿過人群走到神學院廚子開的茶攤旁。雨下得很大,因此義賣會只能挪到神學院的餐廳里舉辦。義賣會剛剛開始,排隊喝茶的人還不算太多。參加義賣會的大都是戴帽子、穿雨衣、手裡拿著雨傘的中年婦女。這些人不想漏過任何一次淘到便宜貨的機會。
「目前在那兒上班。」我說,「提到這個我想起來了。奧巴斯頓教士說你也許能告訴我一些與尤爾格雷夫教士有關的事,一個星期以前,我在圖書館里碰巧看到了一些他寫的東西。」
「弗朗西斯·尤爾格雷夫,」我說,「埃爾斯特里夫人說他只借住過很短的一段時間。他住的是哈德森現在所住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