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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教堂街 43

第二部分 教堂街

43

「我原本以為你會給自己和大衛打包呢。」
亨利站在門口不確信地對我笑了笑,胳膊下面夾了瓶白蘭地,手裡拿著一對酒杯。
「如果有我能幫得上的忙的話,一定要讓我知道。」亨利用希望對人伸出援助之手時的笨拙語調對大衛說。
亨利捧起我的手吻了吻。然後我們開始接吻,手裡的白蘭地都不自覺地打翻了。
「大衛的情況很糟。」
「你不會真的以為……」
「我想她會沒事的。」說著我碰了碰珍妮特的手臂,「拜菲爾德太太十有八九會和她很合得來。」
第二天早晨,我們仍然赤條條地擠在狹窄的小床上,白蘭地酒瓶還在昨晚掉落的地方。房間里的氛圍和那天早晨珍妮特進我的房間告知特雷佛先生的死訊時完全相同,燈光也和那時一樣暗淡無力。
「介意我幫你打包嗎?」
「乾杯。」我說,「沒什麼可慶祝的。」說著便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
「聽著,」我說,「你應該知道,現在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堅持就是勝利https://read.99csw.com。」
樓下的門關了,我聽見兩個男人穿過走廊的腳步聲,他們在討論西印度群島進行的最後一場測試賽。
大衛清了清嗓子。「沒錯,現在時機正好。」
「沒必要過分擔心嗎?」珍妮特問,「擔心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我們在樓上客廳就著托盤吃了晚飯,大伙兒都沒說什麼話,珍妮特更是一句話也沒說。她臉色蒼白,神態安詳。大衛和亨利一度想聊些板球的話題,我真想把他們狠揍一頓。
亨利咕噥一聲,轉身走向牆邊。我看了看大衛,他也同樣看了看我。
「你知道嗎,特雷佛先生死之前認為他也許是弗朗西斯·尤爾格雷夫本人。」
我點點頭,把屁股往邊上挪了挪,讓他坐在床的另一頭。他滿上酒,遞給我一隻酒杯。
「別傻了。」
「那要看漢弗里斯警長同不同意。」
「是嗎?我還以為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板球上了呢。」
大衛把托盤放在毯子上,拿起香煙。「我們也許應該離開這裏,read.99csw.com現在就像生活在金魚缸里似的。」
她轉過頭,對我笑了笑。「你是對的,沒必要繼續待在這兒。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我可以明天開始打包。我真的感覺相當累。」
「他建議我們問問警察能否出去避避風頭,他覺得這樣我們能快活些。別人的過分關心對教堂街的氣氛影響很不好。」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電話響了。亨利匆忙到書房裡去接電話。接起來的時候,大衛咒罵著這一定是某位記者打來的。珍妮特不讓我們用電話,因為拜菲爾德太太和羅茜很有可能打過來。
這天晚上,記者們像聞到了血腥味似的齊聚在達克旅店周圍。其中兩個記者試圖在我回達克旅店的路上對我進行採訪。打開花園門時,攝影記者舉起了相機。在我和亨利做晚飯的短短一段時間內,守在後門的記者就按了七次門鈴。在我放下廚房窗帘之前,他們一直蹲伏在高地街的人行道上窺探著房子里的動靜。
「我甚至不知道我們會去哪兒。」
「溫迪,你不知https://read.99csw.com道他越來越瘋了嗎?」
「不必為這事勞神。」
「羅茜比我們更重要。」
「這個主意也許並不壞。」我把視線從珍妮特移到大衛身上,「這一兩天你們無法得到片刻的安寧,何不開車出去避一避。」
「謝謝你,我們自己能對付。」
「別多想錢的事。」亨利說。
這天我上床比平時要早。花很長時間洗了個澡以後,我爬上床開始讀書。我翻動著《天使之聲》的書頁,覺得這些詩簡直太矯揉造作了。詩句里不僅包含著施虐的傾向,而且沒必要地弄得晦澀難懂。除了這些特質以外,詩的內容還非常慘淡。隨著逐行內容的深入,詩中的悲慘意境變得越發明顯起來。
亨利聳了聳肩。「這要看他心裏在想些什麼。我建議他們去倫敦住上一段時間,這樣就能見羅茜了。」
他拍了拍我裹在床單里的腿,我們像十幾歲的孩子那樣在床沿兒上坐了會兒。想到自己竟對大衛懷有一股少女情懷,我不禁搖了搖頭,覺得我們註定不會有什麼結果。我身上也九九藏書沒有什麼可以引以為豪的本錢。接著我想到了拜菲爾德母子、特雷佛先生和弗朗西斯·尤爾格雷夫,世界上的苦難已經夠多了。我情不自禁地向亨利伸出手。
珍妮特突然站起來,把一個空杯子給撞翻了。「你們似乎都已經打定了主意,我最好想想該把哪些東西收拾好帶走。」
「是珍妮特,」他說,「這次輪到珍妮特出事了。」
「我想我最好看看有沒有能給羅茜送去的東西。」
「這會用掉很多錢嗎?」珍妮特含混不清地說,好像心裏思考的是完全不同的問題一樣。
「大衛已經上床了,我看見你這邊的燈還亮著,不知道睡前你想不想喝一杯。」
「對不起,我為所有事感到抱歉。」
「喲,」亨利看到酒瓶滾下床,掉在地毯上,絲毫沒破,他說,「幸好我沒忘蓋上瓶塞。」
「我相信你會知道的。」
但這次站在門口的是大衛,而不是珍妮特。他穿著睡衣,沒有刮鬍子,頭髮亂成一團。
我這才想起珍妮特還在經受著流產之痛。我勸她洗個澡早點上床,然後下樓讓兩九*九*藏*書個男人幫點忙。半小時之後我給珍妮特送了杯可可茶,她還在睡覺。衝動之下我彎下腰吻了吻她的頭,她的頭髮不像以前那麼柔軟,看來得好好洗洗了。
她隨手關上門,我們聆聽著她踏步下樓的聲音。
我聽見靠我這邊的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有人從一樓走上了二樓。我聽見有人敲了敲門,我說:「快進來吧!」
我看了看亨利。「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打電話來的是主教大人,而不是大衛料想的記者。大衛去書房接電話,回來時看上去比先前更生氣了。
我抿了口酒。「我不知道他會怎麼看這件事。如果漢弗里斯警長的判斷沒錯的話,珍妮特的父親應該不是自殺的。」
「你對我太好了。你總是對我這麼好,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他和亨利繼續聊著板球的事。發生事情的時候,男人總能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里。我在羅茜的房間找到了珍妮特,她把雙手握在一起扣在膝蓋上,兩眼看著窗外。我在她身旁坐下來,床板咯吱作響。我用手臂摟住她,感覺她像蠟像一樣冰冷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