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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斯·希爾德的故事 84

托馬斯·希爾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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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反過來衝著傑姆太太的孩子們吼了起來,責怪她們學得亂七八糟的。有個人出了個好價錢來找我寫封信給他叔叔,可我叫他滾蛋,因為我嫌他貪婪可惡。我片刻都無法集中精力,沒法做事,沒法跟人打交道。我腦子只有那張小小的紙條,想著其中的含義。
「我不想騙你,我只是想讓你能穩定、獨立地生活,再沒有更多的想法了。而如果讓你知道我與此事有關,進而讓你覺得對我有虧欠……我……我怕會影響你的判斷。」
「她還給我的財產每年會有將近兩百五十英鎊的收入。」索菲抬頭看著我,「那……那你告訴我,我為什麼不能在感激她的同時也感激你?」
「你知道鄉下人唱喜鵲的歌謠嗎?一聲哭啼啼,兩聲笑哈哈——」
我說:「在這方面你真是過於謹慎了。」
「四聲生娃娃。」她的聲音很低很低。
我轉過頭去,我實在無法再看著她那奪目的臉龐。
「三聲女娃子,四聲——」
「我知道你是出於真心,但我的事不需要你來操心。我不會假裝說跟他在一起生活對我來說是件多麼美好的事,而且我用不著忍受太久。」她抬起下巴,「路易斯皮奇上校向我求婚了。九九藏書
「我表妹弗洛拉把維文赫先生的遺產還給我了。」她接著說。
「那我就要對弗洛拉表達很多很多的感激。」
「那你指望我做什麼?」我發現自己也提高了嗓門,趕忙深吸一口氣,平緩語氣繼續說道,「請原諒,可我真的不願意看到你被困在那個可怕的老傢伙身邊。」
我們站在那兒,一起看著三隻喜鵲圍著一塊麵包爭吵不休,發出沙啞刺耳的叫聲,就像豆子在葫蘆里打架。
午後不久,我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小時后我離開了住所。我打扮了一番,拿出所有好東西穿戴上。兩點不到我就到格林公園了。時間差不多了,公園裡遍布時髦的和不那麼時髦的散步的人們。
「你很不坦誠,先生。你在我背後做小動作。」
「我希望這件事由勞斯爾先生來辦理是因為我無比相信他。所以我把他推薦給了卡斯沃爾小姐。」
「她說要不是因為你她不會這麼做的。」索菲直直地盯著我,「你做了什麼?說呀,弗洛拉可不會大發慈悲的。」
「我跟她說,見證了你叔叔簽署那份文件讓我很不舒服。你還記得我是見證人吧?然後就是卡斯沃爾小姐的慷慨天性了九-九-藏-書。」
她怒氣衝天。「你真是令人無法忍受,先生。」
「最終你還是可以選擇理性。」
我走上前去鞠了一躬。她向我伸出手來,臉上沒有笑意。我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她建議遠離喧囂的皮卡迪利廣場和公園裡散步的人群,於是我們慢慢走到了公園的南邊。她沒有挽著我的手臂。等走了一段,已四下無人時,她停下來,第一次直接看向我。
她停下來,望著我。「我說謝謝你,你真的很體貼,我沒看錯你。雖然有時你的好意超出了應有的限度,但無疑這是一種美德,只是表示得太多了就不太適合了。」
「這就意味著你並不相信我的表親?」
「我得為查理考慮。」她猶豫了,「我必須為他考慮。可弗洛拉對我說要把那財產還給我,於是——於是我就寫信給路易斯皮奇上校,告訴了他我的決定。弗洛拉聽說我不願意嫁給他,就跟我說是你建議她把這筆財產還給我的,而且你要求她為你所扮演的角色保密。我再問你一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幾乎一眼就看到了弗蘭特夫人。她在水庫邊慢慢地踱著步,朝噴泉方向走去,身邊沒有侍女。水庫在公園的北面,對read.99csw.com面是德文希爾公館。我走過去在她身後觀察了一會兒。她正盯著被陽光照得泛金光的水面,一時間沒有發現我。她還在為弗蘭特先生穿著喪服,但已經把面紗掀起來了。這身喪服在那群時髦的人當中一點也不突兀。我清清楚楚地記得她的美麗、她的穿著,因為那代表著我們之間的距離,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那你為什麼對她說你不希望被他人知道你曾經——照你的話說,是曾經建議過她?得了吧,先生,我有權知道你為什麼干涉我的事。」
「三聲女娃子?」她打斷我,「我小時候學的不是這樣的,這樣的話四聲就肯定是男孩子了,沒法跟笑哈哈押韻了。不,我小時候學的是三聲娶媳婦。」
我沒說話,只是盯著她袖口和手套之間裸|露的那截白皙手臂,看著黑色倫敦留下的印記。
我立刻決定不去見她。老去撓舊傷口,它就會重新裂開流血。
喜鵲嚇了一跳,飛走了。
五月二十三日,我收到了一封信,簡短得不合禮節。信是由阿特金斯從勞斯爾先生那裡帶來的。弗蘭特夫人請求知會希爾德先生,天氣好的話她每天下午兩點到三點會去格林公園散步。這是一次邀請。
read.99csw.com嗯……吃垃圾,小偷小摸,還喜歡嚇人。」
我們互相注視了一會兒。我的腦海中又浮現出格洛斯特的那個小房間,我看見她歡喜地展示自己,來取悅我。她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轉身要走,但又停下來,忽閃著大眼睛看著我。賣弄風情的女子也會這樣,可她不是在賣弄,我覺得她是突然間有些害羞。
「我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
她又邁開步往前走,我跟著她走過草地。突然她又停下來,回頭看我。「我不是孩子,可以隨便矇騙。」她說,「這件事肯定沒這麼簡單。林肯律師協會的一位律師帶著文件上門來辦理手續,他走的時候我直截了當地問他是否認識你。他本來不想回答的,可是我緊追不放,最後他承認了。」
「我討厭喜鵲。」索菲說。
「哦,別編了!」她怒氣沖沖地瞪著我,「你是怎麼辦到對我的表親指手畫腳的?」
我沒回答。就像說好了似的,我們一路默默地走著,走到了聖詹姆斯公園,而且我感覺她比剛才離我近了一些。她戴著帽子,我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看到一圈羽毛在她的頭上飄動。她低聲說了句什麼,我沒聽清,只好請她再重複一遍。
「我的回答還是一九*九*藏*書樣的。我不希望你對我心懷感激。」
「我可沒這麼說,夫人。辦理法律上的事時,有一個不涉及利益的第三方總是必要的。」
「我沒有對她指手畫腳。我只是解釋了一下希望達成的願望。」
索菲向前走了一步,迫使我再次直面她的臉。「我這一輩子都很理性。出於理性,我跟亨利·弗蘭特結了婚;出於理性我住到了卡斯沃爾家。現在我討厭理性了,它跟我不合適。」
「哪方面的判斷?」
「他是在弗洛拉把格洛斯特的房產還給我之前求婚的。他的動機是純潔的。」
「索菲?」我伸出手去,「你確定嗎?」
「毫無疑問。」
我又把頭轉回來。「這點我毫不懷疑。祝你幸福。他是個可靠的男人,我認為這是個理性的選擇。」
「你也並不總是理性的。」
「是的,」她把小手放在我手裡,「我確定。」
「路易斯皮奇上校來求婚的時候我就很不理性。」她說,「我告訴他說我被他的好意深深打動了,我會把他當作永遠的朋友,可我不愛他。他說沒關係,他會繼續追求我。我跟他說我需要時間來仔細考慮他的提議。」
我的腦子轉過各種各樣的回答,最後我覺得只能說真話。「我不希望你對我心懷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