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文氏痛決地："那是一定的！我答應！"
"可無論財力、物力、人力咱們都不行！"
"有字據么？"
頭兒："三爺欠我們的賬。"
"破釜沉舟，不留後路？"
孩子："黃春兒！"
白文氏："有點兒事兒！配完了？"
景琦終於說話了："想什麼？"
"說說我聽聽。"
范記茶館單間。
穎宇跪在懺悔室門口，虔誠地划著十字。
"沒有。"
"我知道，二嫂，剛才你還賭債的從我息裡邊兒扣。我找貴武那兔崽子去，我要叫他大口大口地吐黃水兒。"
秉寬有意譏諷地："二奶奶說季先生管教有方，特意親自下廚敬您兩個菜。"
白文氏早就在敞廳迎候，幾句寒暄后，白文氏誠懇地道："無論如何請您多費心。"
季宗布："景琦，把書打開！"
季宗佈道："去洗洗瞼，跟我去吃飯。"
景琦的變化，很讓白方氏上心。便對穎宇念叨多對自己的孩子上點兒心。
"不留！咱們手裡還有個殺手鐧！"
"反正把孩子交給您了。"
穎宇慌張進門，隨手趕緊關上，怔怔地四下望著。收拾屋子的白方氏感到奇怪："怎麼了？嚇成這樣兒？"
穎軒："怎麼回事兒？把我鎖起來你跑了？"
"不就是七少爺景琦嗎？人家願意。"
白宅二房院北屋。
季宗布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秉寬，隨即笑了。
"他要多少銀子？"
景琦一下子來了精神："真的？"
穎軒在門裡用力拍門大叫："開門！開門！"
"快把百事廳全盤迴來，別叫那幫小子在裡頭瞎攪和了！"
"能找到貴武我還躲什麼！這個王八蛋弄得我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兩隻手撅一根食指，季宗布的食指像根鋼柱紋絲不動。
教堂。
白文氏："做生意就得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這是把老號全盤迴來的惟一指望。"
季宗布笑了笑，什麼也沒說，隨胡總管走向敞廳。
穎宇接道。"我還告訴你，少提錢的事兒！我沒叫你賠兒子，就算便宜了你，兒子是我的，你賣了多少銀子應該還我！趕緊把兒子給我找回來，要不然我要你的老命兒！"
黃各庄黃老漢家。
胡總管帶景琦走進敞廳，白文氏衝著景琦："過來，給季先生磕頭。"景琦一見季宗布便愣住了，越看越眼熟。
秉寬面無表情地轉身出了屋。
"唉！都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這剛幾年吶？就他媽河了西了？！"
穎宇："少廢話，你弄哪兒去了吧？"
"是是！是管不著，可老鋪的老匾是祖傳的，這我該管得著吧？"
白文氏道："叫他看吧！"雅萍不好再攆他出去，白文氏接著剛才的話，"等我出了月子，我陪著你去看。"
"今兒不能走，我在砂鍋居要了白肉，貼秋膘兒！"
老球插話道："三爺不給也行！一條腿一千兩，外加一雙眼珠子，出了人命我們有人兒陪著死！"
白文氏："我想承辦南記老號。"
"有你一份兒！"
"百草廳那邊我還做不了主，只有一半兒股份，只要有一天全盤迴來，我照樣給您一大股。"
秉寬氣喘吁吁："您還不快去看看！"
郊區。去黃各庄的土路上。
秉寬："他在家能不出來么？"
白文氏匆忙跑過來："來啦！來啦！"忙開了鎖，讓穎軒走出。
"燙著我怎麼了？"景琦忽然捋開袖子露出了胳膊，又拿起火筷子夾了一小塊兒紅炭放在胳膊上。孩子們嚇得大叫。
景琦和孩子們都緊張地望著屋門。季完布走到門口沒推門，卻透過門縫向里看，見孩子們目光不時上揚，登時明白了什麼，站在門外叫道："景琦！你出來！"
"胡總管！到賬房給他們提傻子，這字據我留下了！"
白宅二房院。
黃老漢："惹不起。可這十來年兒，我們養這孩子不易，花了不少錢……"
穎軒："他現在念什麼書呢？"
胡總管斜了范掌柜一眼："你跟人家說明白了嗎？"
黃老漢一臉委屈："當初是送來倆孩子，可我養不起呀！"
季宗布冷冷地看著咬牙忍耐著的景琦："你認個錯兒，我給你托上去！"
"物無，"
季宗布："你說疼我就給你托上去。"
門房裡景琦、景雙、景武、景泗、景怡、景陸正圍著火炭盆烤白薯。景九*九*藏*書琦伸手翻著自己那塊白薯道："六兒，你那塊還不翻翻，煙了啊！"
"南記"門口。
"我怎麼覺得你是跟我鬧著玩兒的啊！就這麼痛快？痛快得我都不敢信！"
又是一個冬天，北風呼號，街上行人稀少。
景琦管自活動著胳膊，仍不說話，也不看季宗布，滿臉的不服。
黃老漢："哎，怎麼說帶走就帶走呢？"
景陸急了："敢情沒燙著你！"
景怡："你也是，你就不會替他翻翻。"
"叫他們找三爺！"白文氏坐到夥計端來的一把椅子上。
"那這銀子我更不敢要了，嫌人家這種錢還是人么？"
秉寬："打也得有個分寸，孩子她胳膊嫩腿兒的……萬一傷筋動骨可是一輩子的事兒！"
"說明白了。"
黃春："我親爹是幹啥的？"
景琦："你神了！"
郊區回京城的土路上。
"打架設有？"
桌上擺好了四菜一場。季完布和景琦坐到桌前。秉寬滿臉不快地站在一邊。
穎宇："我又不會跟別人說……你想想，這倆孩子是武貝勒的親骨肉，生生的叫人家父子分離，這是人乾的事兒嗎？"
白文氏、穎軒都在院里。秉寬對著兩位主人，才張嘴，又吞吞吐吐起來。白文氏道："甭管什麼事兒，你說吧！"
景琦跑來要進屋，被雅萍攔住。景琦吵著要看看小妹妹，彎腰想鑽進去，被雅萍一把拉住。
常公公宅外衚衕口。
穎宇："天津賭局的又要債來了。"
"完了！"
丫頭、接生婆走了出去，雅萍忙將衣服、手巾、潔子布幾把扔到大木盆里，湊上炕頭看剛降生的孩子："臭丫頭，臭丫頭！命真大！生到車上了……"忽然間笑臉地變哭臉兒，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
季宗布和胡總管津津有味地望著。
穎宇："……我叫人家坑了，我傾家蕩產了，我沒坑害過別人呀，我就是想發點兒財，把日子過好點兒，我招誰意誰了！您老叫我要寬恕，可誰他媽寬恕我呀！我不是到了無路可走，我不入您的教！主喂！您給我指條明路吧！您給我看看"八字兒，要不抽個簽兒，看看我這兩年走的是什麼運吶！"
老球："存心躲著我們是不是？"
"欺侮兄弟們沒有？"
季宗布問道："疼嗎？"景琦仍不語。孩子們嚇傻了，戰戰兢兢地看著。
黃老漢："過路的人販子。"
"不給百草廳，給南記。"
白文氏："他敢跟先生動刀子，還不該打！"
"你一人地拿七股？"
白宅大門道。
穎宇："姓黃的不是你親爹，你親爹犯了事兒了，離京以前托我找你，照應你。"
秉寬焦急地看著白文氏，白文氏忽然改變主意，轉身一拐進了廚房院……
"就著一眼！"景琦求道。
"來吧！"季宗布一笑。景琦兩隻手齊上夾住季的食指："我真撅了？"
"兩隻手？"
胡總管一愣："這怎麼可能呢？您恐怕是得隴望蜀了吧？"
"你不……"剛說倆字，穎宇聽到門響，忙回頭，只見一個十來歲樣兒的小姑娘吃力地挑著兩桶水進來，邊向缸里倒水邊說："爸，門口有輛馬車。"
景琦："燙一下也不至於哭，沒出息！"
葡萄架下一個小圓石頭桌，常公公坐在桌旁，白文氏、常玉、帶壞正在搞葡萄，圓桌上放著一大流清水。
"連我的話也都不聽了？"
穎宇正琢磨貴武的事兒，不耐煩地："我自個的事兒還沒結沒完呢。"說罷竄出門，奔了范記茶館。
"秘方？！"
"起來起來，瞧你這一身上！"白方氏邊說邊給他脫鞋。
景琦仍不動。季宗布繞過桌子來到景琦桌前，用棗木板敲了敲桌子："你聽見沒有？"景琦仍不理。
穎宇："你不姓黃，你知道嗎？"
頭兒："您是他嘛人？您做不了主，我們還是找三爺！"
"既然這麼信得過我，我就要說一句沒有分寸的活了，您別見怪。"
范掌柜："我能蒙您么？"
常公公："這還是托你的福！"
穎軒："這是請了個什麼先生呀？不能由著他胡來呀！"
"那當然。"白文氏拿出欠債條兒問："老三，這是怎麼回事兒？"
"願意！"
白宅大門口。
秉寬："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管孩子沒這種管法兒！"
"二嫂
read.99csw.com，你夠明的，拿一大把當票兒給我看，轉眼你又承辦了南記，你這銀子從哪兒變出來的？"敞廳東偏廳學館。
"你拿三股，可老鋪的一切經營你不能插手，南記與你無關！"
"一眼也不成！"雅萍進屋關上了門。
白文氏："沒有什麼不合適，沒有您，哪兒有白家的今天！"
"念頭兩個字。"
"不是分了家了嗎，你管得著嗎？"
"多廢話呀！我能不知道嗎！"
景琦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穎宇晃悠了一下："還是站在這兒說吧，東家坐著。我窮光蛋站著，不過拿老匾入股，該有我一份兒吧。"
白文氏奇怪："您見過了。"
"真的。"
"叫他們找貴武！"
"這事兒是夠損的，可武貝勒也不對呀！"
敞廳東偏廳學館。
"你還想怎麼著？"
"說了。"
"我坐哪兒？"
"我那年是你送我回來的。"
穎宇："賣了？賣給誰啦？"
白宅。
秉寬："我也不懂，好像是《莊子》。"
索大車趕車，穎宇坐車上，馬車揚起一道灰塵，漸漸遠去……
狗寶坐馬車上，白文氏走來突然趴到車幫上，兩手捂著肚子，腦門沁出冷汗。
索大車："不是我不說，您也知道詹王府的規矩，這事兒叫王書知道了，輕者丟飯碗，重者，小命兒沒了。"
白文氏一驚："這還了得，去叫他來！"胡總管忙走去。
"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聖人不由，而照之於天，亦因是也……"
"怎麼辦吶？"
"又想你那個丫頭了吧？"白文氏理解地說道。話音兒才落，景琦忽然進來。
白宅內賬房。
雅萍站起："我去回老太太一聲，給這丫頭起個名兒。"
白方氏大驚："啊？找著他沒有？"
"我給您找了一位。"
常公公接過葡萄："你也吃，你也吃！"
白文氏勉強上了車，躺到裏面；狗寶放下車簾，白文氏急迫地："快！快回家，快！我不行了！"
"你以為我光會功夫？來。"季完布從布包里拿出《莊子》給景琦，"你隨便翻開一篇。"
季宗布笑了笑："這不會，我只求二奶奶一件亭，不管我怎麼管這孩子，您都不能攔著。"
頭兒："白三爺是不是住這兒？"
穎宇對詹王府的車夫索大車說道："我說老索，你這人怎麼這麼磨嘰？"
見景琦回到座位，跑來在門外看動靜的秉寬，方才鬆了口氣。
季宗布笑了："怎麼樣？讀好了書，教你功夫，吃飯！"
"我也沒跟你鬧著玩兒啊！不信去查查紅頭賬本兒！"
白文氏："您琢磨琢磨，百草廳還有好日子過嗎？"
頭兒拿出字據給白文氏："有！"
頭兒："那好，我們不走了，就坐這兒等了，你們家管飯啊！"
"不行不行，我受你的好處太多了。"
"沒有。"
白文氏："這銀子不能給！"
敞廳院外客廳。
景琦猶豫著走到門口不走了。季宗布仍叫著："出來。"見景琦依然不動，季宗布突然用腳一踢門，門猛地開了，墨盒落下，灑了景琦一臉一身墨。
穎宇："嘿--你可真行，這還沒地兒找去啦，算了吧，我先把這丫頭帶走！"
"怎麼了？"
白文氏："就因為那一半兒還不性白，所以非打得百草廳走投無路，叫他們把那一半兒也拱手交給咱們不可！"
穎宇掏出一包銀子送給索大車："這點小意思，您收下，事情辦成了，我必然還有一份厚意。這可是積德修好的事兒！"
"我哪兒有轍呀！"
"你教我功夫！"
季宗布滔滔不絕，抑揚頓挫："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
白文氏上下打量著頭兒："你們找三爺？"
景琦突然地："我想起你是誰來了？"
比這叱喝聲更大的，是從天津來的頭兒、老球和秉寬的爭吵聲。
范掌柜送上茶給胡總管："您不是急著要找一位教書的先生嗎？"
景琦忍不住大叫："你真神了！"
穎宇記偷偷兒溜到影壁後面探頭看。
"我跟你說正經事兒呢！"
"唉！您這可真是給我出了大難題了。&qreａd.9９csw•cｏｍuot;
二房院北屋廳。
景琦仍死盯著季宗布。季宗布坦然地邊吃邊說："你甭倆小眼兒吧嗒吧嗒地瞪著我，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麼！"
穎宇："我可告訴你，這孩子的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詹天府的大格格，你惹得起么？"
"一筆寫不出倆白字兒，你呀，別光窩裡斗，有什麼出息？！"
白文氏說華轉身向院里走去。
胡總管："不明白！"
胡總管來了精神："有這種人？"
常公公恍然大悟："二奶奶，這手夠狠了！過癮！過癮！我得幫你把這齣戲唱圓滿了，宮廷供奉的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
穎宇一下子又仰身躺下："唉！一著棋錯是滿盤皆輸！"他暗自決定，明天去趟教堂。
"您死乞白賴不要，是怕我以後再有事求您把？"
范記茶館單間。
胡總營陪季宗布走進大門，路過門房，季向里一看不禁站住了。
"大概沒跟人家說景琦的稟性吧？"
"南記"配藥房門口。
景琦不滿地："怎麼了？怎麼了？"
馬車在土路上行進。穎宇看著孩子問："你叫什麼？"
胡總管走來："二奶奶，天津來兩人找三爺要債，撞在門口不走。"
白文氏："我就知道我這好人兒當不成。"
常公公："二奶奶歇會兒，瞧你挺個大肚子，叫她們摘！"
白方氏都要哭了："往後這日子怎麼過呀！"
胡總管拉季宗布往裡走："您看見了嗎，整個兒一個混不論！就是這位爺！"
"你得先念書。"
穎宇不耐煩地："湊合點兒吧！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貴武那小子把銀子全捲走了，你知道嗎？！"
"你要嫌痛快了，我就給你立個規矩，你要不依，那咱們可就不那麼痛快了！"
"我是怕了，我都快上弔了，找了夠二十幾垃，沒一個樂意的。再找不著，二奶奶就把我辭了。"
白文氏不說話了，不無擔心地低下了頭。
"眼下怎麼辦？咱們成了窮光蛋！這下叫二奶奶瞧笑話吧！"
景琦這才心不在焉地跪地磕頭。
"快去叫夥計們搬葯。"白文氏推著穎軒道。穎軒剛離去，穎宇背著手慢慢走來："二嫂！獨家配藥秘不外傳，還是祖傳的規矩！"
"秘方！為什麼董大興催了我這麼多回要秘方製藥我就是不給？時機沒到！有了秘方，我就敢不留後路！"
秉寬委屈地："我是……"
"我是怕……"
季宗布："我看這孩子不錯。我小時候比他淘！"
狗定回頭見她疼得直不起腰來，連忙跳下車攙扶："壞了！要生了吧？"
胡總管忙道："剛才在門房，季先生正好看見景琦弄塊燒了的炭，放到胳膊上。"
"我要看看小妹妹。"景琦探著頭道。
"你什麼時候說過他不是好東西，你以前不是把他誇得一朵花兒似的？"
"我已經知道了，他愛怎麼教就怎麼教，這是開頭就說好了的，以後誰再瞎嘀咕就給我攆出去，也有你！"
三房院北屋廳。
穎宇："你親爹，嗬--可是個大官兒呀！跟你說你也不懂。你呀，等著享福吧！"
"嘿，誰讓你進來的？"雅萍回過神兒來。
"百草廳有了宮廷供奉不是更威風了嗎？"
孩子們大叫。滿臉墨的景琦還沒反應過來．獃獃愣著。季宗佈道："回去坐好。"景琦沒動。季宗布厲聲地："回去坐好！"景琦轉身回去坐到座位上，若有所思。
"噓--不許亂說、吃飯！"
白宅二房院北屋廳。夜。
白文氏忙阻止："等等！"思考著又拿不定主意，忽然向門外走去，"還是我去吧。"
穎宇死盯著小姑娘。黃老漢忙吩咐孩子去餵豬，小姑娘看了一眼穎宇出了門。
白文氏："去看看！"
"他還願意？"
頭兒："我都來三趟了，哪（怎）么趟趟不在家？"
白文氏："你是好心，難道季先生就不是好心么？"
常公公："別介，這可不合適。"
季宗布："起來吧！"
"聽說是貴武的。"
穎軒："我去看看！"
景琦站起身拼盡全力終於無用，他一下子泄了氣，驚異地望著季宗布。季宗布笑了笑接著吃飯。
屋裡只剩下季宗布和正活動著胳膊的景琦。季宗布已然給他接好了胳膊，見他仍不舒服，便問："還疼么？"
"你滿腦子想的都是弄個什麼招ｒead.９9csw•cｏm兒把我給治嘍！告訴你，死了這個心！想治我？你還小點兒，來！"季宗布忽然伸出右手食指："有本事的，用手把我這個手指頭撅折嘍！"
"沒有。"
穎宇心服口服："二嫂，我從心眼兒里服你！我過去凈跟你犯混，用我們洋教的說法兒，你寬恕了我，我這麼難的時候你拉了我一把，我這輩子也忘不了。"
"您這是應得應份！"
胡總管："三爺躲著不敢出來，這不是個事兒啊，那兩人來頭不善！"
黃春一愣。
季宗布十分流利地背起來："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故曰彼出於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說也，雖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怎麼了這是，環兒，快送送！"
常公公愣了，兩眼瞪著白文氏半天沒轉過彎兒來。
"把手伸出來！"景琦伸出了手，季宗市揚起板子剛要落下，景琦突然躍起抓住板子。季宗布毫無防備，忙用力攥住，景琦奪了兩下奪不下，突然撒手從桌下抽出一把裁紙刀向季宗布的腿上猛刺，季宗布一側身一反腕奪下刀，抓著景琦的胳膊順勢往上一提，景琦右臂脫臼了，立即不能再動，疼得直咬牙。
景琦好奇地翻開一篇。
過了片刻，聽不見動靜，狗寶正暗自疑惑，突然傳出嬰兒的啼哭，狗寶大驚失色："媽地！生到車上了！"忙揚手揮鞭，馬車飛跑。
"越說越沒道理，我這是坐享其成了。"
鋪面牆上貼著張告示："南記白家老號"由白文氏出銀三萬兩重新修建，將殘存葯料及房地基折價，以後該號之一切財產、經營，均與原號人無關，一切閑雜人等，不許騷擾滋事。
白文氏快步走到敞廳後門，突然站住了，心神不定地望著相跟於後的秉寬。
"我有點不得勁兒，我得走了。"
"怎麼了？"
"常老爺，您在宮裡什麼好吃的沒吃過，可這葡萄現摘現吃，您沒亨受過吧？"白文氏在大碗清水中沏葡萄。
"欠多少？"
"三千三百兩！"
景琦故技重演，踩在凳子上將盛著墨汁的墨盒蓋放在門上。孩子們興奮地看著。
白文氏看了看："這不是字據！"
"他固然不對，畢竟是以前的事兒了，現在人家要找自己的孩子，托到了我，能忍心看著不管？太沒人性了吧？"
白文氏冷冷地看著二人。
景琦沒動，兩眼兇狠地望著季宗布。季宗布不再說什麼，拿起筷子自己吃起來，只是漫不經意地不時瞥一眼景琦。
"南記"配藥房外。
"貴武躲著不見我，沒門兒！"穎宇一下子坐起來，"你知道詹王府大格格生那倆孩子是誰的？"
"孩子得管，可別管傻了，聽話的不一定是好孩子，不聽話的長大了未必沒出息。"
"不都是為了孩子么，您儘管稅。我就怕萬一這孩子……胡鬧……跟以前幾位先生一樣，您也要辭館不幹了。"
"放心，這位季先生准行。"
"是啊！"
"那你怎麼練功夫？"
景陸怯生生地伸手翻白薯，一下子燙著了，忙縮回手哭了。
"大房頭拿四股。"
"行，明兒請過來先見見一奶奶。"
"那您可得給我撐腰！要想盤迴老號，有個辦法最快！"
秉寬在門外吃驚地望著一切。
"人家不指這個活著，論學問是國子監的監生，論功夫是神機營的武師，論什麼都是一等一的。"
頭兒："他今兒回不回家？"
季家布點點頭，景琦咬牙切齒拼盡全力開始撅，使勁兒使得全身亂顫。
胡總管大驚，想進屋，被季宗布一把拉住。兩人不眨眼地看著屋裡，只見景琦一直讓那炭塊兒在胳膊上冒煙，直到不冒了，他才用手一下子將炭撣掉，滿不在乎地："我怎麼了？我這不是肉長的？"
白文氏催道："怎麼了，磕呀！"
頭兒："叫他出來！"
自此之後，景琦像換了個人。真箇成了"師徒如父子"。季完布這先生也特利，並不死死把學生拴在學館里。有時帶景琦串花房，向他講述花卉知識；有時帶景琦逛大街，指著牌匾講書家掌故；甚至串到古玩店，也能給景琦講一大堆奇聞軼事兒。過沒幾天，景琦甚至天剛亮就起來繞著院子去踢腿去了……
白文氏正指揮夥計們把葯料搬進配藥房，穎軒站在門口看著，最後一個夥計出門，穎軒走過去關上門，白文氏將門鎖上，回頭吩咐夥計："你們都去吧！"又隔門囑咐穎軒："配完了葯叫我一聲。"
孩子們都打開了書，只有景琦沒動。
季宗布拿出了書："今天學《莊子》，都把書打開。"
"早說過，什麼模樣兒了、還滿世界亂跑！&quoread.99csw.comt;狗寶忙甩了一鞭；馬車跑起來了。
穎軒："哼哼！這位季先生不俗！"
"這樣吧，當初這倆孩子是我送走的，我再接回來，詹王府這碗飯我也不吃了，就算我修修來世吧。"索大車下了決心。
"那當然！這叫功夫，吃飯！"
秉寬："沒錯！"
"自己搬把椅子去。"
"我早說過貴武不是好東西，跟他搭夥還有好兒？！"
老球："看嘛？說到做到，他還跑得出這院兒去？！"
"必得請內務府把宮廷供奉賞給我。"
景武大叫："先生來了！"孩子們奔向座位，景琦跳下，放好凳子跑回。
"你懂什麼？跟這幫混混兒沒法兒講理，要錢不要命！"
白文氏嗔怪地："您叫我折壽！我是托您的洪福了，您快嘗嘗！"
"可眼下呢？沒有三幾萬兩銀子，甭想承辦南記！"
秉寬提了提氣："念了沒有幾天書，可倒好，整天的逛大街、串葯湯、鑽花房，天剛亮就起來踢上腿了，這樣下去……"。
"這下咱們辛辛苦苦攢的銀子，不是全完了嗎？"
燈下，景雙、景武正趴在桌上寫大字，穎宇風塵僕僕推門而進。景雙、景武抬頭叫了一聲"爸"，又歡快地回頭大叫："媽，爸爸回來了。"穎宇一臉晦氣，誰也不搭理地往裡走，好像沒看見從裡屋迎出的白方氏，管目進了裡屋。
"是！是！索大哥這句話，一聽就是個講義氣的人。"穎宇又收回了銀子。
景琦不語也不哼。
"這個畜牲！在天津賭光了還欠一屁股債，你猜他有多損，愣叫那幫賭棍找我要銀子，那幫混混兒差兒點沒把我剁了！"
季宗布："吃吧！"
"不教！"
這一切，都讓秉寬感到怪異，他鬧不明白這位季宗布算哪路先生。
景陸："我怕燙著手。"
景琦故意把自己那塊用手翻來擁去："真沒出息，這怎麼會燙著！"
景琦滿頭是汗，咬牙忍受，硬是一聲不吭。窗外的秉寬一直看著，見勢不妙，轉身跑開去。
"真是的，又不是你欠債，你怎麼跟做賊的似的。"
"知道教誰嗎？"
常公公笑了："你要這麼說，我可得收下了。"
"常公公，我把南記承辦了，我不能忘了您的好處，給您。"白文氏擦擦手，掏出一紙契約遞上，"南記是按四股分的，我們大房、二房和老太太，這是您的一股。"
穎宇："我可告訴你二嫂，我就是來跟您說這事兒，這銀子您別找我要，這是貴武的賭債，你幹嗎替他還！"
季宗布："不是說好了倆菜一湯么？"
穎宇悄悄抽身跑回敞廳。
進屋后，鞋也不脫，仰面躺在炕上，白方氏走過來坐到炕沿上："你死到哪兒去了？好幾天不回家？南記查封了你知道不知道？！"
"你想怎麼著吧！"白文氏坐到了椅子上。
"誰？"
景琦真的聽傻了。
秉寬："那當然回來了。"
秉寬："他不在家！"
胡總管："可百草廳有咱們一半兒的股份吶？"
"沒錯兒，小子！我不信你貴武不來找我！"
"瞧您說的。"
頭兒："武貝勒叫我們找三爺。"
常公公外宅院。
"砸鍋賣鐵，磕頭借貸也把這三萬兩湊上，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把給大爺留的那一份兒也押進去，把家裡能變成銀子的東西全押過去！"
"您說，我沒那找不痛快的癮！"
白文氏："憑什麼？自己的閨女不讓見，我陪你去，看他關少沂能把你怎麼著？！"
黃老漢："賣了！"
季宗布拿著一個小布包，夾著一棍棗木板走來。
白文氏："他這些日子淘氣了沒有？"
白文氏："咱們獨家承辦南記，和百草廳打擂台！"
在嬰兒啼哭聲中，雅萍手拿紅布條兒掛在門側："多懸吶！虧了沒出事兒！"
賣凍豆腐的挑著挑子走過吆喝著："大塊兒的凍豆腐！"
"有您撐腰，我可是狐假虎威了。"白文氏興奮地站起，忽覺肚子一痛。
"他不讓見！"雅萍委屈地說。
教堂門口不時有教徒出入，樓頂上響起了鐘聲。
季宗布笑笑："我看這孩子挺好的。"
"不行，今兒真有事。改天改天！我走了。"白文氏忙忍痛向外走。
"行！先把那七八個老人兒都用到南記，再找常公公，無論如何要把宮廷供奉拿到手，就有了銀子！百草廳啊！叫他接著往下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