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勢笑了笑，插話道，「等一等倒也沒問題，不過為什麼是『副理事長』呢？」他把粉川的話又強調了一下，「是比理事長還可怕的人嗎？啊，對了，不好意思，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能勢。」

「那隻鳥消失了吧，就像前幾天的人偶，還有我遇到的老虎一樣？」

「我還沒有給時田教授打電話。實際上可能有點冒失，我想和您商量一下記者招待會的事。比起時田教授，我覺得千葉教授可能更適合討論完整的方案。當然，如果需要的話，我也會給時田教授打電話。我這就打。」

「嗯。」

「看了這個還不明白？」粉川說，「我是警視監。搜查令就是我簽發的。我就是搜查令。」

寫有小山內名字的金屬銘牌掛在走廊左手邊的門上。粉川用肩膀撞開了上鎖的門。

「我是大朝社會部的松兼。我就不客氣了，剛剛收到千葉教授和時田教授榮獲諾貝爾醫學生理學獎的消息。恭喜您了！」

「是因為我們靠近了嗎？」能勢問，「我們靠近了，你就要醒了嗎？」

粉川追在帕布莉卡後面說。能勢心中一陣緊張。他說的話邏輯性太強了，不會觸發帕布莉卡的理性思考，以至於把她引向蘇醒吧？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能勢緊跟粉川的大步，問，「你真的不用搜查令？」理論上說，搜查令應該是由警察提出申請，法院簽發才對……

兩個人加快了腳步，到了辦公室，門都沒敲，便直接闖了進去。葛城正縮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面，手忙腳亂地把幾本賬簿往牆角的保險柜里塞。

手足無措的保安乖乖地告訴兩個人事務局以及事務局長辦公室的位置。兩個人徑直走了進去。

這時候保安才仔細打量粉川手中的證件，他害怕了。「啊……可是，那個什麼……這麼急……搜查是吧，搜查令呢……？」

這時候門打開了，進來的卻是剛才那個保安。他反手關上門，呆站在門口，驚惶的眼神在房間里的三個人身上來回掃視，雙手高高舉起，像是在比rｅａｄ.９9cｓw•cｏm劃什麼。這傢伙是在幹什麼？三個人面面相覷。

「唔……」理屈詞窮的葛城不知道如何作答，他雙手絞在一起，繞過辦公桌，站在兩個人面前，帶著懇求的神色，就差跪倒了。「您二位能稍等一下嗎？請務必見一下我們的副理事長。他馬上就到。不然的話，我……那個什麼……」

果然不出所料，能勢心想。帕布莉卡是在說夢話，而且她的眼中帶著一層明顯的潛意識色彩。

「那個不就是你叫來的嗎？是副理事長吧。」能勢丟下這一句，隨著粉川出了門，來到走廊上。

「夢和現實混淆在一起了。帕布莉卡，你是被鳥追趕的吧？」

「喂，您好。」

「乾教授嗎？」電話鈴聲響了半天也沒人接，葛城正要急得跳腳，對面似乎終於接通了。葛城趕緊開始報告，「警視廳一個叫粉川的警視監在我這裏……」

難不成剛從夢裡醒來，又做了另一個夢？敦子有些懷疑。「可是我什麼都沒聽說啊。瑞典大使館也沒有和我聯繫……」

TOUCHMENOT。鳳仙花一碰就會綻開。帕布莉卡一碰就會醒來。一丁點兒的疏忽都有可能破壞眼前這個奇特的平衡。帕布莉卡將身體前傾四十五度，沿著走廊向樓梯的方向飄去。

能勢抬頭望向走廊的前方，突然怔住了。在前面寬敞一些的地方，伴隨著一陣陣讓人聯想起電視畫面的閃爍，忽然出現了一縷紅色。

不知從哪兒傳來電話鈴聲。好像就是在他們要去的事務局長辦公室。

走廊上很安靜。研究所里僅剩的員工也早被保安看見的那隻大鳥嚇得躲起來了吧。走廊上的燈都壞了，兩側的牆壁上留著燒焦的痕迹，看起來像是高達數百攝氏度的高溫，到處都被燒得潰爛不堪。

「啊……」看九*九*藏*書到名片，葛城瞠目結舌，他默默地從桌上拿起了電話。

「帕布莉卡！」

「帶槍了沒？」

能勢和粉川對視了一眼。說起來，研究所的確是個夢中的事物可能出現的地方。而且如今這個時候也差不多正好。

「帕布莉卡，我們是在現實里，是在現實中來到這裏的！然後和夢裡的你在這裏相遇了！」能勢興奮地上前一步，「白天的時候說過的，我們要到這裏來調查非法賬目。」

「您是哪位？」

「發票本有的。」

能勢打開賬簿，開始查看。

振翅的聲音漸漸遠去。粉川湊近房門，打開一條細縫，看了看外面走廊的動靜，回頭向能勢說，「好像飛走了。」

帕布莉卡把能勢和粉川留在小山內的研究室里，自己作為千葉敦子睜開眼睛回到現實之中。電話鈴聲震耳欲聾，聲音吵得甚至連清醒的人都會頭暈。敦子拿起了電話。

「我們要搜查。」

粉川任由他去打電話，自己開始翻找保險柜。

「您應該知道我是警察，葛城先生。」

粉川不明白帕布莉卡在說什麼。但能勢已經明白了眼前的情況，不禁一陣戰慄。

「鳥……走廊上……鳥……」

粉川三兩步跨到葛城的面前，一把奪下他從地上撿起、緊緊抱在胸口的賬簿，堆在桌上向能勢推去。「能勢，給我查查。」

粉川平靜的語氣更顯得有些可怕。能勢不禁有點佩服。

他折回來從能勢手中取過裝有重要資料的信封，緊緊夾在肋下。

「怎麼回事？！」葛城急不可耐地大叫起來。

突然間警報響了起來。那聲音如此響亮，以至於帕布莉卡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能勢和粉川卻彷彿一點都沒聽見的樣子。他們還在費力地試圖打開藥箱。那就是說，只有自己才能聽見了，帕布莉卡想。即使捂住耳朵也不見聲音變輕，這意味著它不是研究所的警報聲，而是別的聲音——是來自於另一個自己、千葉敦子入睡的床邊放的那部電話的聲音吧。

粉川看到正在四下打量的帕reaｄ•９9csｗ.cｏm布莉卡也很驚訝。「她怎麼來了？」

「白痴！發什麼傻，滾出去！」

葛城被粉川洪亮的聲音嚇得往後一仰，手裡的賬簿掉在地上。他還是縮在角落裡，護著保險柜大叫，「你們兩個是什麼人，怎麼突然闖進來了？門都不敲，太沒禮貌了吧！」

「就是它了，沒收。」

葛城剛說完這句，忽然明白保安是在用雙手比劃鳥的大小，頓時張口結舌。保安又伸了伸手臂，似乎是想說那隻鳥比他比劃的還要大。

「啊，你們兩位也睡著了嗎？」

「喲，保安給局長室打電話了。」

敦子放下電話，活力四射地站了起來。

「喂，喂，是千葉教授嗎？是千葉教授吧？」眼下並不是通常的就寢時間，電話那頭的人雖然聽到敦子充滿倦意的聲音，也並沒有覺得自己吵醒了她，當然也就沒什麼愧疚感。

「鳥？趕走不就行了！」

「這是我的名片，以後可能還需要您的協助。」粉川遞出名片，擺在葛城面前。

來到房間里，帕布莉卡重重點頭。「我從那個格里芬的意識縫隙里瞥到過一眼。沒錯，就是這個房問。在那裡面。」她伸手指向角落裡一個危險藥品專用保管箱。

兩個人向她走去。帕布莉卡也認出了他們。

保安連正眼都沒瞧一眼，就大聲吼道：「已經過了時間了，明天再來，明天。」

「誰知道啊。」粉川從地板上撿起一根茶色的羽毛。

帕布莉卡一路說著來到二樓的走廊。她站到地面上，如同滑行一般向前。最近的那扇右手邊的門是新分給橋本的研究室，不過從門前走過的三個人此時並不知道橋本就在那房間裏面的沙發上。

能勢看了第一本賬簿就明白了，這是二級分類賬，肯定還有與之相關的資料。「喂，粉川，保險柜里有沒有發票本、資料冊之類的東西？應該有的，幫我找找。」

能勢小聲問粉川。粉川搖了搖頭。

粉川和能勢迅速整理出要帶走的賬簿、發票和相關資料。葛城放下電話，叫住他們說，「剛剛我給理事長九_九_藏_書打了電話……」

「這可不得了啊。」粉川沉吟道，「無法想象的事態啊，真是不得了。」

保安發現必須要用語言來彙報，便陷入了一個極其混亂的狀態。他帶著哭腔說：「身子像野獸，」剛剛輕聲說完這句，他又扯開嗓子吼道，「嘴巴能噴火！」

「事務局在哪兒？」粉川反問道，同時出示了職務證明，不過並沒有拿警官證。

「我們已經拿到了非法交易的證據，接下來就讓我們來幫你吧。我想總會有什麼事情必須要現實中的人來做。你是在找迷你DC嗎？它在這裏？」

估計大部分員工都該回去了，能勢龍夫和粉川利美來到了精神醫院研究所。研究所里多少還有些員工，因為和毗連的附屬醫院的工作關係還沒回去的，不過也沒辦法了。研究所大門關著，兩個人繞到右邊，從職員通道進去。一個五十多歲的保安從門房裡探出頭，看起來像是退休返聘的人，趾高氣揚地問：

「迷你DC恐怕就在小山內的研究室里，剛才乾精次郎……」

「鳥？哦，是格里芬，那個就是副理事長。」帕布莉卡的身體忽然浮上了半空，「不行，我還不能醒，現在還不行。我是來奪回迷你DC的。」

「剛才那個……是什麼東西……？」葛城顫聲向正要出去的粉川和能勢問。

就在葛城對著保安大吼的時候，走廊上傳來粗重的揮動翅膀的聲音。有一個什麼東西重重撞在門上。背靠著門的保安被沖得向前倒去，葛城又被嚇怔住了。

「那鳥長什麼樣子？」能勢問。

帕布莉卡微微傾著身子飄浮在距離地面一米左右的地方。她嘴裏嘀嘀咕咕說著那些話，以免忘記了自己的使命。

激動的情緒在心中翻滾。要說第一個將這份喜悅送給時田的人，必定非自己莫屬。只有自己，才能真正和他分享這份喜悅。

「也不是這樣，不過別碰我。被現實的手碰到的話，恐怕我就要醒了。」

如同保險柜一般的鉛質保管箱鎖得密不透風。帕布莉卡一邊看著粉川和能勢努力想要打開箱子，一九*九*藏*書邊陷入了夢中模糊的思考中。這是現實的地界，而非我的夢境。如果我停留在這個現實中盤桓不去的話，不但可以實現夢中才有的能力，而且也會一直留在這個現實中嗎？如果這樣的話，豈不是同時會出現兩個我：現在正在沉睡的千葉敦子，以及作為帕布莉卡的我……？

粉川笑而不語。那肯定是信口胡說了，能勢想。

「蓋過章的嗎？」

「你們兩個，于什麼的？」

松兼對敦子的平靜態度有些焦躁，他短促地笑了幾聲，似乎有點興奮過頭了。「是駐瑞典總部通訊社的記者直接給我的消息。我這邊一般都比瑞典大使館的消息快哦。」

「你們兩個暫時不要離開這個房間，」粉川向葛城和保安強調說，「情況非常危險。」隨後，他催促能勢，「我們走吧。」

「理事長？」粉川厲聲問道，「剛才的電話是打給乾精次郎先生的吧，他應該是副理事長吧。您為什麼不給理事長島寅太郎打電話？」

「你現在是睡著的？」能勢怕對帕布莉卡造成不良影響，抓住粉川不讓他再往前走。他隔著四五米的距離，望著對面站在醫務室走廊上的帕布莉卡，大聲問。

「不用了，」敦子趕忙拒絕，「這個電話留給我打吧，謝謝您了。」

「您告訴時田教授了嗎？」

「蓋的都是乾精次郎的章。」

「啊！」帕布莉卡的眼中閃爍起靈動的光芒，甚至讓人以為她並沒有在做夢。帕布莉卡苗條纖細的身體佇立在走廊上，那個不良少女的典型形象反映在兩個人的眼中，彷彿帶上了一種強烈而又令人懷念的淡茶色光芒，美不勝收。

「這是我的夢哦。大家都進來了啊。我打完一個回合了，就在剛才。」

「別動！」粉川大喝一聲。

夢中的漫遊。帕布莉卡的移動速度快得驚人，就像順流而下的小魚一樣。她微微左右擺動身體，貼著樓梯上面的天花板升到二樓。能勢和粉川抬頭看著她的身影追上去。粉川是兩台級兩台級地大踏步飛奔，連粗氣都不喘一個，可能勢就只有氣喘吁吁跟在後面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