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我先開了口，只覺得口乾舌燥，「昨天晚上，你姐姐跟我在一起。」

「她男朋友還在當兵。」托馬斯說，「他還要等好幾個禮拜才放假，況且，她每次跟他約會，最晚也是八點就到家了。」

「唉！達涅爾，您對女孩子的了解還真乏善可陳。我用年終獎金打賭，這個小姑娘現在一定像茶花女一樣，趴在她家窗台上，遙望遠方，等著您去把人家從她那愚蠢父親的牢籠里解救出來。」

才不過十秒鐘光景，費爾明已經不見人影，等不及要去吃點心、看美女了。托馬斯和我留在書店裡，滿室寂靜，就像瑞士法郎一樣沉重。

「今天早上，」托馬斯繼續說，「貝亞把自己鎖在房裡，整天沒踏出房門一步。父親則是在飯廳看他的報紙，一邊聽廣播里的輕歌劇，還把收音機音量開到最大。中場休息時，我趁機溜了出來，因為我已經快發瘋了。」

「你說話！」我說道。

他聳聳肩。「你最好搞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如果我要求你停止和她交往，你會答應吧？」

「您先靜下心來九_九_藏_書，否則肝臟會長石頭的。」費爾明建議我，「追女孩子就像跳探戈，花樣很多，但都很抽象。您是男子漢大丈夫，所以要主動才行。」

接下來的整整一分鐘，我們默默聽著街上人來人往的嘈雜聲。托馬斯端著他的咖啡，至今一口都沒嘗。

「可是，貝亞總讓我覺得，她應該會跟我表白心意的。」

「兩位聽到了嗎？」費爾明突然說，「緊鑼密鼓的聲音，好像在表演連續翻跟斗。」

「您父親也不知道嗎？」費爾明窮追不捨，顯然是樂在其中。

「沒有啊！」

「誰知道！昨天晚上，我姐姐貝亞很晚才回家。我父親一直等到她回來，接著，他像平常那樣，非要把事情問清楚不可。她死都不肯說昨晚到底跟誰在一起，於是，我父親氣壞了，他一直破口大罵到今天凌晨四點都沒停，他罵我姐姐是不要臉的賤貨，而且他還發誓，遲早有一天要把她送去當修女，還說她如果被人搞大了肚子，一定會把她逐出家門。」

「我說，達涅爾，除了您樓上那個鄰居麥瑟迪https://read.99csw.com塔絲之外，女人大概都比我們男人聰明，至少對於自己想要什麼，她們心裏清楚得很。還有，她們要不就把心事只跟一個人說，要不就告訴全世界。您面對的是自然界的一大謎題啊！達涅爾，女人哪！嘴巴嘰嘰喳喳，心思彎彎曲曲。您如果讓她自個兒思考，她是理不出頭緒的。記住：內心熱情，腦袋冷靜。這就是成為大情聖的秘訣。」

「他不知道。不過，他已經發誓，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還說一旦讓他知道了是誰，一定要打斷那個人的腿，並且撕爛他那張臉……」

「他剛剛說了不知道，費爾明！」我立刻插上一句，一心想轉移話題。

「他很快就氣消了，達涅爾，您看著好了，朋友之間偶爾鬧彆扭，很正常的。」

托馬斯聳聳肩。「沒什麼！我父親今天在家發脾氣，我悶得難受，出來透透氣。」

「我主動？」

「你是認真的嗎？」他問。

「你要走了？」

「您確定？」

「我才約過她一次。」

「有什麼問題嗎？」我問他。

「我九*九*藏*書只告訴你這麼一次，達涅爾，千萬不要傷害我姐姐！」

他走出店門時，正好和提著熱糕餅回來的費爾明擦身而過。費爾明看著他失魂落魄地搖著頭，越走越遠。回到書店后，費爾明把熱騰騰的糕點放在櫃檯上，還遞給我一個剛出爐的螺紋麵包。我婉拒了他的好意，因為，我恐怕連一顆阿司匹林都吞不下去。

「托馬斯少爺啊，您那張臉真像是家裡死了人似的。」費爾明說，「來，至少也讓我們請您喝杯咖啡，行不行？」

「你在動歪腦筋。」

「您也不知道她跟誰約會，又去了哪裡？」

「你很在乎嗎？」

他在店門口停了下來。

「嗯……您的姐姐一定是跟男朋友出去了，對吧？」費爾明故意要套他的話，「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們明天見個面吧？」我說，「我們可以去看電影，找費爾明一起去，就像以前那樣。」

他點點頭。

我覺得自己肯定嚇得一臉慘白。費爾明問都沒問，直接把他那難喝的飲料倒了一杯給我。我一口氣喝完，嘗起來很像熱柴油。托馬斯默默看著九九藏書我，深沉的眼神讓人看不透。

「這不是答案。」

我沒說什麼。接下來的幾分鐘，我們倆都不發一語，就看著一個個灰色人影在櫥窗前晃過。我心裏一直期望有人能進來，把我們從沉默的窘境中解救出來。過了半晌，托馬斯把手上那杯咖啡放在櫃檯上，轉身往店門走去。

「你根本就不了解貝亞。」他低聲咕噥著。

「跟數學原理一樣千真萬確。」

「萬一她是打定主意不想見我了，那怎麼辦？」

「不然您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站著撒尿的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唉，我也不知道……」我喃喃說道。

我站在櫃檯後方，本想踢費爾明一腳，卻讓他機靈地躲開了。

費爾明使了個眼色警告我。我覺得背上直冒冷汗，體溫好像一下子降了好幾度。

費爾明把他保溫瓶里的飲料倒進杯子，聞起來有股雪利酒的味道。

托馬斯低下頭來。

「我不會拒絕的。」托馬斯說道，語氣跟平常一樣拘謹。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我緊張地咽下口水。

正當費爾明口沫橫飛地向我解釋各種求愛招數，店門上方的九九藏書鈴鐺響了，走進來的是我的好朋友托馬斯。我的心頭突然震了一下，無法相信貝亞居然會叫她弟弟來。這是個可怕的傳令官，我心想。托馬斯一臉嚴肅，而且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對。」我這是違心之論，「但是，請別這樣要求我。」

「怎麼回事？」

禮拜六，我一整個上午杵在櫃檯後面，心神不寧地期望貝亞出現在店門口。每次電話鈴響，我一定趕緊跑上前，把聽筒從我父親或費爾明手中搶過來。到了下午，已經接了二十幾通客人打來的電話，還是沒有貝亞的消息，我開始接受這個事實，這就是我的悲慘命運了。父親到聖赫瓦西奧估價去了，費爾明趁著這個機會，又抓緊給我上了一堂戀愛課。

「是在下的肚皮已經鑼鼓喧天啦！唉，我突然覺得肚子餓死了，兩位如果不介意，我先去麵包店買個奶油麵包填肚子。店裡來了個新助手，長得比剛出爐的麵包還甜美哦！真想咬她一口。她叫作聖潔瑪利亞，但是人與其名相去甚遠，個性還像個小女孩一樣任性……好啦，我就讓兩位在這裏聊聊吧！」

我咽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