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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永恆之光Segundo acto LUX AETERNA 33

第二幕 永恆之光
Segundo acto LUX AETERNA

33

「既然這樣,您為什麼一直在調查我的行蹤?」
格蘭德斯說話沒有一次不弔人胃口。他笑容可掬地看著我,愉快地享受著我的不安。
「還沒呢,老弟。您知道我這個人的個性,我是老派作風,重視的是榮譽和那一大堆狗屁名目。」
「請多保重,馬丁。還有,留意自身安全,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尊重您。」
「克麗絲汀娜?」
這時候,她已經淚水盈眶,並將手放在我的肩上。
「他現在怎麼樣?」
「這樣啊……對了,那個女孩子,長得真漂亮。她叫什麼名字?」
「既然提到吻手,請問,您有沒有聽說您的好友維達爾的事?」
「今天……您那兩位哼哈二將怎麼沒來?」
我想起了克麗絲汀娜幾天前佇立在埃利烏斯別墅落地窗前的身影,當她舉起手向我打招呼,我卻迴避了她的目光,並且轉身離去。
格蘭德斯點點頭,面露遺憾地望著我,或許他覺得很失望吧。他大口喝光了啤酒,留下幾個銅板在餐桌上。他在我背上拍了幾下,隨即起身。
格蘭德斯漠然點著頭,絲毫不理會我的嘲諷。
「孤家寡人一個,遭人陷害之後,已經被遺忘了。」
來到店門外的街道,我朝著回家的方向前進,一九-九-藏-書路上反覆自問,接下來該怎麼辦?到了蒙卡達街口附近,我突然看見了他。維克多·格蘭德斯警官靠在牆上,叼著一支煙,笑盈盈地望著我。接著,他揮手向我打招呼,於是我穿越街道,慢慢朝他走過去。
「我敢打賭,您絕對是完全不同的狀況,不出幾年,您一定坐上警界高階職位。依我看來,大概不到四十五歲就會當上警察局局長,並在重要的宗教節日吻遍紅衣主教與所有軍方高級將領的手背。」
格蘭德斯頻頻搖頭,「我從來不曾這樣想,但是其他人跟我的意見不一樣。」
「請問……那個可憐的傢伙里卡德·薩爾瓦多現在怎麼樣?您知道嗎,我大概已經二十年不曾聽到這個名字,大家都以為他死了。」
「我沒有跟蹤。沒辦法,您實在太難找了,所以我就決定啦,高山不會朝我這邊移動,那我只好主動上山尋寶。有沒有榮幸請您撥個五分鐘給我?一起去喝點東西,警察局局長請客。」
「我會注意的。」
就在這時,我發現床墊和床架之間塞了東西。床單的折邊冒出了紙張尖角。我伸手將它往外拉,發現原來是一沓紙張。我把那沓紙完全抽出來,捧在手上細看了半晌,九九藏書那是一沓淡藍色的信封,大約有二十封,上頭還綁了個蝴蝶結。霎時,一股寒顫在我體內奔竄,但我仍不願相信這是真的。我解開蝴蝶結,拿起其中一封信,信封上寫著我的名字和地址。寄件人的部分只寫了一個簡單的名字:克麗絲汀娜。
她緩緩走了過來,然後跪在地上撿拾信件,一封接一封地撿。全部收齊之後,她把整沓信遞給我,臉上掛著受傷的眼神。
警官端詳著我,看起來似乎真的很替我擔憂。
「完全錯誤的判斷。」
「我一直不曉得您對魔術有興趣,馬丁……」
「聽說……前幾天晚上,他的妻子企圖自殺。」
「有個小信鴿告訴我,您最近在忙著當私家偵探?怎麼,您連我們的飯碗都要搶啊?」
我們沿著中古世紀氣派古宅有如炮管羅列的蒙卡達街往下走,進了桑巴涅特酒館,挑了一張角落的餐桌。服務生拿著沾滿清潔劑的抹布,朝著我們這頭看過來,接著,格蘭德斯點了兩杯啤酒和一盤拉曼查乳酪。啤酒和小菜送上來時,警官立刻把那盤乳酪往我面前遞上來,但我婉拒了他的好意。
「馬丁?」警官叫了我一聲,一隻手在我眼前晃了又晃,彷彿很怕我就這樣昏過去。
回到家裡時https://read•99csw.com,幾乎已近正午,警官的一席話依舊在我腦海里打轉。進了大門,我拖著腳步緩緩拾級而上,彷彿這一身靈魂有千斤重。打開家門時,我真怕碰見老是嘰喳個不停的伊莎貝拉。家裡卻是靜悄悄的。我沿著走道來到盡頭的長廊,伊莎貝拉就在那兒,坐在沙發上睡著了,胸口放著一本翻開的書,那是我的一本小說舊作。我忍不住笑了。這幾天已經入秋,屋裡的氣溫略有下降,我怕伊莎貝拉可能會著涼。我經常看她在肩上披著一條羊毛毯子在家裡走動。於是,我決定到她房裡去找毯子來替她蓋上。她的房門半開著,雖然這是我自己的家,不過自從伊莎貝拉住進來之後,我就再沒踏進過這個房間,這時候進她房裡,我當然會有所顧忌。我瞥見那條毛毯就掛在椅背上,於是走進房間去拿毯子。房裡瀰漫著伊莎貝拉特有的清甜檸檬香味,床鋪皺成一團,於是,我傾身去鋪平了床單和毯子,隨手一個小動作,應該會讓這位小助理對我的觀感有所提升。
「就在兩三天前。」
我並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激動地站了起來,雙手不停地顫抖。
我坐了下來,胃部像是打了死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你給我九_九_藏_書滾!」我冷冷說道。
「您依然認為巴利多和他的合伙人是我殺的嗎?」
「有沒有什麼話要告訴我?我知道您大概不會相信我,不過,我是真的很想幫您。」
「沒有人提起我昨天到您家去的事情嗎?」
「什麼事情?」我低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您居然一直在跟蹤我,警官。」
我衝出家門,毫不客氣地用力關上門。到了街上,眼前的世界只有一長排建築物,以及滿街陌生疏遠的面孔。我漫無目標地在街上踱著,早已忘了刺骨寒風以及開始鞭笞這座城市的大雨,彷彿吸吐著詛咒的氣息。
「討厭,真有您的,我羡慕死了。那個小甜心今年多大啦?」
我坐在床上,背對房門,仔細檢視著每一封信的寄件人。第一封是好幾周前寄來的,最後一封則是三天前寄達,所有信件都被拆開了。我閉上眼睛,所有信件從手中滑落。我聽見她的氣息從背後傳來,她動也不動地凝立在房門口。
「其實應該說是大鵬鳥才對,我的一位上司正好是瓦雷拉律師的好朋友。」
警官緩緩點著頭。「您大概會覺得做我們這一行的實在沒什麼前途吧?」
「馬克斯和卡斯特羅必須留在局裡處理文件,我如果告訴他們說要來找您,他們一定會跟九九藏書過來的。」
「冷靜一下……維達爾太太沒事,虛驚一場而已。看來她似乎吞了一些鴉片酊……拜託坐下吧,馬丁,拜託!」
「我後來才知道這件事。」
「對不起……」伊莎貝拉喃喃低語。
我沒好氣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官先生反而笑得更樂了。
格蘭德斯咬了一口乳酪,閉上眼睛品嘗。
我甩開她的手,猛地起身。伊莎貝拉跌跪在地上,一聲聲凄厲的呻|吟,彷彿體內燃起了烈焰。
我們倆眼神交會,霎時,我動念想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說出口。如果知道該從何說起的話,我大概會告訴他。
「沒什麼事,警官。」
「那我就不客氣啰?都快餓死了。」
「您也被長官盯上嗎?」
「放心,我並沒有在調查您,馬丁。您從來就不是我調查的對象,當我真的把您列為調查目標的時候,您自己會有感覺的。目前,我只是在觀察您而已,因為我挺喜歡您這個人,而且很擔心您會惹上麻煩。為什麼不相信我?難道就不能把事情告訴我嗎?」
「我這麼做是為了保護您。」她幽幽說道。
「可憐啊。」
「請慢用。」
「你給我滾出這個家!」
「那隻小信鴿叫什麼名字?」
「我差點忘了,您也認識她。」
「什麼?」
「伊莎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