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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永恆之光Segundo acto LUX AETERNA 35

第二幕 永恆之光
Segundo acto LUX AETERNA

35

「沒有,馬丁,我並沒有這樣想。不過,我倒覺得您並沒有跟我說實話,而且這個可憐的小店老闆慘遭毒手,和您去拜訪他有某種程度的關聯,就跟巴利多和艾斯科比亞的命案一樣。」
即使街燈昏暗,我也能立刻認出信封上赭紅色的天使。瓦雷拉把信封遞給我,接著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回在附近等候的賓士車。我打開大門,踩著階梯走上樓梯間。進了家門,我直接去了樓上的書房,將信封放在書桌上。接著,我拆了信,抽出裏面那張摺疊工整的信紙,是科萊利寫來的信。
「為什麼?」
「誰?」
「您想聽什麼?」
「您自己親眼看著我中午從店裡走出來,現在提這件事,又怎麼了?」
我們到時候見,也在此衷心問候您。
「既然這樣,那就請幫幫我,我何嘗不願意帶您離開這裏,趁著被窩還沒變冷之前趕快回家。」
我不耐煩地嘆氣,但還是點頭讓他進門。警官對手下使了個眼色,要他們在門外等著。馬克斯和卡斯特羅勉強點頭回應,並對我拋出惡毒的眼神。我也毫不客氣地把他們關在門外。
「死了嗎?」我問他。
瓦雷拉露出平和的笑容,彷彿他正在應付的只是個頑皮的小男孩。
「我已經警告過了,馬丁,別把我當笨蛋耍!馬克斯和卡斯特羅正在外面等著,他們恨不得有機會能跟您單獨聊聊。希望事情變成這樣嗎?」
「大少爺坐得還舒服吧?」卡斯特羅邊問邊用手肘碰了碰我。
格蘭德斯點點頭,「死得很慘。有人挖了他的眼珠子,還用剪刀剪了他的舌頭。根據法醫分析,死者是在慘遭毒手後半個小時內被自己的鮮血嗆死的。」
我癱坐在搖椅上。格蘭德斯站在我面前,定定注視著我。
「我寧可走路回家。」
「您如果有意讓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話,算是達成目的了,警官先生。」
「當然是送您回家。除非您想投宿旅館或是……」
我點了點頭。律師把警官帶到一旁的角落,我聽見他們壓低聲音在談事情。格蘭德斯怒氣沖沖地猛揮手。瓦雷拉一臉漠然地盯著他,然後頻頻搖頭。他們的談話持續了大約一分鐘,最後,格蘭德斯發出哼的一聲,雙手無力地垂放在兩側。
「請問現在是什麼時候?」
「下地獄吧!」我低聲囁嚅。無限漆黑的暗夜,此時正在玻璃窗外逐漸崩垮。
「等一下!」格蘭德斯在背後叫住我們。
瓦雷拉嘆了口氣,揉著眼睛說:「您交了好朋友,馬丁先生。人生最重要的莫過於知己好友,維持友誼尤其是重要課題。那跟一個人知道何時應該擇善固執一樣重要,即使自知走錯了路,還是堅持前行……」
格蘭德斯完全不理會我的嘲諷,依舊緊盯著我,彷彿這輩子從來沒見過我似的。
司機把車子轉進哥倫布大道,在商業街上找到了波恩街入口。街上已見許多滿載肉品和漁獲的小貨車,還有冰塊和香料等等,成排停靠在市場大門口等著卸貨。我們的車子經過時,四個年輕人正從貨車上卸下大塊牛肉,空氣中混雜著血腥和汽油味。
距離午夜只剩最後幾分鐘,我終於回到塔頂的家。打開家門的一剎九九藏書那,我知道,伊莎貝拉已經離去。我的腳步聲在走道上回蕩。我走進陷入幽暗的家,探頭張望著那個她住過的房間。伊莎貝拉把房間打掃整理過了,床單和毛毯整齊地疊放在椅子上,床墊光溜溜的,空氣中依然飄著她的氣味。我往前走到長廊,坐在她使用過的書桌前。伊莎貝拉收拾了所有鉛筆,全部整整齊齊地放在一個杯子里,一大摞白紙工整地擺在盤子上。我送她的那套蘸水筆放在桌角。這個家從未讓我覺得像此時這般空洞。
「馬丁先生,請相信我,我可以告訴您,若能盡量遠離那座莊園,不再插手這件事,這樣對您比較好。雖然這隻是我的簡單忠告,還是請您慎重考慮。」
「人家會以為我們是一對情侶。」
克麗絲汀娜
「在她家。」
「您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好。馬丁,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格蘭德斯又在我對面坐了下來,臉上掛著求和的笑容。
「如果有什麼問題要問馬丁先生,請到我的事務所,我們很樂意接待您。這期間,請勿再以任何理由拘捕馬丁先生,今晚承蒙您熱情招待,請容我們先告退。我會找機會向您的長官知會一聲,尤其是薩爾加多局長,您也知道我跟他是老交情了。」
「對,就是馬爾拉斯卡。我剛剛說了,薩爾瓦多告訴我,羅勒斯和馬爾拉斯卡多年前曾經有往來。我問了他一些問題,他也儘可能做了答覆。就這樣。」
司機把車子停在弗拉薩德斯街口,然後趕緊下車替我們開車門。律師緊跟著我一起下了車。
我似乎瞥見警官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遺憾,或許只是疲憊。
「您還好吧,馬丁先生?」他問道。
警官坐在副駕駛座。這三個人一路默不作聲,警車在空無人跡的拉耶塔納大道疾駛,車外瀰漫赭紅色夜霧。五分鐘后,警車抵達警察局門口,格蘭德斯下車后兀自往局裡走。馬克斯和卡斯特羅分別揪著我的兩條手臂,彷彿恨不得掐碎我的骨頭,拖著我走過迷宮似的階梯、走道、地牢,最後來到一間沒有窗戶的暗室,瀰漫著濃烈的汗臭與尿騷味。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張腐朽的桌子,外加兩張歪扭的椅子,天花板上弔著一隻光禿禿的燈泡;此外,暗室正中央還有網狀排水溝蓋,兩片微微傾斜的鐵欄緊密地嵌在地板上,室內寒氣逼人。我還沒反應過來,房門就猛地在我背後用力關上了。我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我在那間陋室里來回踱步了十幾趟之後,只好乖乖坐在搖搖晃晃的椅子上。接下來的一個鐘頭,屋裡除了我的呼吸聲、老舊椅子的嘎吱聲,以及來處不明的滴水迴音之外,我沒聽見其他任何聲響。
「是……是的。」我結結巴巴地回應他。
「請您叫司機馬上停車。」我說道。
「例如,事實真相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格蘭德斯神色鎮定地看著我。「別再走來走去了,過來坐下吧。我看得都要頭暈了。」
「這段談話已經開始讓我覺得厭煩了,馬丁。」
「您可以想見,我的感受會好到哪裡去!」
「您該不會覺得我跟這樁命案有關吧?」
read.99csw•com格蘭德斯一臉漠然地望著我。
格蘭德斯立刻浮現笑容。「您果然是個有智慧的男人。小甜心不能留在身邊包吃包住的。」他指了指一旁的搖椅,「請坐下吧。」
「請戴上您的圍巾,馬丁先生,我們可以走了。」瓦雷拉說,「警官已經結束問話了。」
「事實?要聽事實,我就告訴您吧!事實就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才是事實。我對您無可奉告,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去找羅勒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找上薩爾瓦多。我不知道自己在找尋什麼,尤其不知道周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就是事實!」
司機在後視鏡里找尋著瓦雷拉的目光。律師搖搖頭,指示他繼續往前開。
幾周前,我夢見自己又遇見了你,我們在街上擦身而過,但你卻不記得我了。你對我微笑,問我叫什麼名字。你對我一無所知。夢裡的你並不恨我。每天晚上,當貝德羅躺在我身旁熟睡,我閉上雙眼,祈求上蒼,也求了鬼神,只要能讓我再夢見同樣的場景,就算要下地獄,我也心甘情願。
我聳聳肩。「我對他不熟,只知道他是魔術用品店老闆。而且,我一直到幾天前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因為薩爾瓦多跟我提起了他。今天,或者已經算是昨天了?誰知道,我根本不曉得現在幾點,總之,我去找過他,為了跟他聊聊我現在住的這棟房子以前的屋主。薩爾瓦多跟我說過,羅勒斯和前屋主……」
「別說傻話了,馬丁先生。時間很晚了,而且天氣又冷,就讓我送您回家吧。」
「我只是跌倒而已。」
汽車沿著拉耶塔納大道慢速前進,瓦雷拉百無聊賴地望著空蕩的街道。
我的日子並不好過。貝德羅對我極盡體貼和體諒,有時候,他的耐心以及他努力想讓我幸福的強烈意願,反而讓我難受,因為那樣只會讓我覺得更卑微。貝德羅的表現讓我知道自己的內心是空虛的,根本不值得任何人來愛我。他幾乎天天都陪著我。他不想讓我落單。
「您就理智一點吧。」
我們沿著漫長的通道往前走,兩旁儘是昏暗的燈光,上了樓梯之後,我們繼續穿越另一條漫長走道,總算抵達了一樓的大廳和出口,一輛引擎已經發動的賓士車正在門口等著,司機一看見瓦雷拉出現,立刻下車替我們開門。我上了車,輕鬆舒適地癱坐在後座。車內開了暖氣,皮椅座位很暖和。瓦雷拉在我旁邊坐定,輕叩前後座之間的玻璃,命令司機立刻上路。賓士車在拉耶塔納大道中央車道行駛著,瓦雷拉依舊笑容可掬地看著我,並指著車窗外有如荊棘叢林的濃濃夜霧。
明天,或許後天,我會再寫信給你,只為了告訴你,我愛你,雖然你大概已經無所謂了。
「這樣吧,馬丁,我們好好聊聊,就照著您的方式進行。請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從頭說起。」
就在此時,我發覺他臉上閃過一絲不安。走道上傳來逐漸逼近的腳步聲,我默默告訴自己,這應該是警官先生意料之外的插曲。門外傳出簡短的談話聲,接著,神情緊張的九-九-藏-書格蘭德斯走近門邊,輕輕叩門兩三次,片刻之後,守在門外的馬克斯開了門。門外那個身穿駝色皮大衣以及同色西裝的男子走進暗室,一臉嫌惡地環顧四周,接著,他對我拋出極盡溫柔的笑容,同時小心翼翼地脫下手套。我一臉愕然地望著他,因為我認出了他,正是瓦雷拉律師。
「好好好!我被人打了。」
一輛警車已經在波恩大道等著。馬克斯和卡斯特羅粗魯地把我推進警車,然後分別坐在我的兩側,刻意用力把我擠在中間。
「您去穿上外套還有圍巾之類的保暖衣物吧!外頭很冷,我們到局裡去一趟。」
「您對這兩個人最好小心點。」格蘭德斯說著自顧自地往屋裡走。
進了浴室,我脫掉一身淋濕的衣服,在脖子的傷口處敷上消毒酒精。疼痛已經減緩許多,此時只是隱隱抽痛,就跟嚴重宿醉的感覺沒什麼兩樣。鏡子里映出我胸前的傷口,像鋼筆畫出來的線條。淺淺的傷口看起來簡單利落,卻痛得要命。我用酒精清洗了傷口,應該不至於造成感染。
馬丁老弟:
「馬丁,別跟我大吼大叫!」
「馬丁,千萬別以為我對您印象不錯,辦案就會因此而放水……」
「您在這裏做什麼?」我終於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我把信紙重新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信封,接著點燃火柴,一手拎著信封的一角,慢慢將信封挪進火焰。我看著信封緩緩延燒,直到封印熔成了紅色淚珠,滴落在書桌上,我的手指則蓋滿了灰燼。
我們沿著幽暗的窄巷朝著我家的方向走。到了大門口,律師禮貌地對我伸出手。
「馬丁,您幾次對我說的話,內容都有些出入。我對您唯一的要求就是:請讓我幫助您吧!」
接著,我趕緊上床躺著,身上蓋了兩三條毯子,連脖子都蓋上了。我身上幾處不痛的部位,多虧頂著寒風大雨才得以麻木。我靜靜等著身體回暖,同時聆聽著凄涼的寂靜,一種讓家裡窒息的空虛寂靜。伊莎貝拉離開之前,特意將克麗絲汀娜寄來的那沓信放在我的床頭柜上。我伸手去拿了其中一封,那是兩周前寄來的。
親愛的戴維:
「既然這樣,到底誰能幫助您呢?」
「很抱歉,警官,但是您至少可以好心告訴我,我到底在這裏做什麼?」
我忽然覺得一時喘不過氣。格蘭德斯在我周圍踱了一圈,在我背後停下腳步。接著,我聽見他點煙的聲音。
「我相信這幾位警察應該都以適當的方式對待您吧,馬丁先生?」
您的朋友
格蘭德斯頻頻點頭。「那是您自己編出來的吧?」
「您這個傷口是怎麼來的?看起來是個新傷口。」
「我就是不想坐下來。」
我把信丟在地板上,實在無法再繼續讀。我告訴自己,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明天很難比今天更糟糕了。但我萬萬沒想到,明天的精彩好戲正等著上場。我大概睡了好幾個鐘頭,醒來時已是隔天凌晨。有人用力敲著大門。我在黑暗中驚惶失措了好幾秒鐘,趕緊找尋電燈開關。敲門聲再度傳來。我read.99csw.com開了燈,下了床,然後走近大門。我撥開門上的窺視孔,三張面孔出現在昏暗的樓梯間。是格蘭德斯警官和他那兩個跟班馬克斯和卡斯特羅,三人全盯著窺視孔。我用力深呼吸好幾次,然後打開大門。
「這是個很有魅力也很有特色的社區,您說是吧,馬丁先生?」
昨天,我讀完了你的一本著作。貝德羅收藏了你所有的作品,我一本接一本地讀著,因為那是我能和你共度的唯一方式。我剛讀完的是個悲傷而詭異的故事,敘述的是兩個破損的木偶,被遺棄在一個流動馬戲團,在那兒得到了一個晚上的重生,但也心知肚明,黎明來臨時,它們終將死去。我讀了這個故事,總覺得你寫的就是我們兩人的命運。
「沒什麼好怕的。」他邊走邊咕噥著。
馬克斯作勢要往我們這邊衝過來,但被警官一手攔住了。我看了他一眼,隨即被瓦雷拉拉著手臂往前走。
「您說的就是通往瓦維德雷拉公路十三號的馬爾拉斯卡莊園那條路吧?」
「我們要去哪裡?」
「謝謝您把我救出來。」
我沿著走道來到長廊,果然在那兒找到了他,警官正站在落地窗前凝望著低空撫過萬家屋宇的浮雲。
「我也不知道。」
格蘭德斯刻意停頓了好一會兒,目光盯著我不放。我猜事情一定還有下文,格蘭德斯一向喜歡把噱頭留在最後。
有時候,我總覺得你大概已經遠離巴塞羅那,再也不回來了,我想象你置身異地,周遭儘是陌生人,就在那兒開始一段我永遠無法體會的新生活。還有些時候,我認為你還是恨我,你大概把我的信都撕成碎片了,恨不得自己從來沒認識過我。我不怪你。奇怪的是,我輕易就能洋洋洒洒地寫下一大篇文字,而那些都是我在你面前沒有勇氣提起的心事。
「別把我當笨蛋,馬丁,這樣對您沒有好處。您希望我讓馬克斯和卡斯特羅進來跟您談嗎?以為他們會用比較好的方式對待您嗎?」
「不。」
我還是回去坐了下來,喃喃低語:「我也不知道……」
「到底是誰派您來的?」
「請進,就當這兒是自己家。」我告訴他。
站在他身後的格蘭德斯咬著嘴唇怒視著馬克斯,但是馬克斯也只能聳聳肩。瓦雷拉自始至終掛著親切的職業笑容,他抓起我的手臂,把我帶離那間暗室。
我回到卧室,隨手抓了衣服穿上,結果還是穿了堆在椅子上的臟衣服。我回到走道時,卻已不見格蘭德斯的身影。
「不必謝我。」瓦雷拉答道,同時從大衣內的口袋裡掏出一隻信封。
「我馬上就告訴您為什麼。大約三個鐘頭前,羅勒斯先生那家小店的某個鄰居深夜回家時,發現店門半開,燈也亮著。他覺得奇怪,於是就推門進去,接連喊了幾聲都沒聽到老闆回應,接著,他繼續走到后鋪去探個究竟,卻在那兒發現羅勒斯的手腳被人用鐵絲捆綁在椅子上,地上有一大攤鮮血。」
「也就是馬爾拉斯卡。」
經過恍若永恆的苦等,我終於聽見逐漸走近的腳步聲,不久后,房門開了。馬克斯探頭往暗室里張望,一臉訕笑。他撐著房門,隨即讓步給格蘭德斯九-九-藏-書進門,警官在木桌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看都沒看我一眼。他對馬克斯點了點頭,接著,這位警員拋了個飛吻給我,還對我擠眉弄眼,最後才關上房門。警官沉默了至少三十秒,終於正眼看著我。
「您認為我現在做的是什麼事?代表您出面發言,並且捍衛您的權益。」
「您對達米安·羅勒斯這個人了解多少?」他問我。
「晚安。馬丁,很抱歉,這麼晚了還來打擾您。」
「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部分都說了。」
安德烈亞斯·科萊利
「我不知道。您的版本又是怎麼說的?我們乾脆做個比較,說不定可以讓我了解自己為什麼三更半夜必須待在這個冷死人又臭死人的地窖里。」
我默不作聲地望著他。
瓦雷拉停下腳步,並且示意要我別回話,接著,他轉過頭去。
「怎麼了?」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他。
我相信也希望您收到這封短箋時,一切順心,身體健康。我剛好有個機會在城裡短暫停留,非常期望能與您見上一面,時間就定於本周五下午七點,碰面地點是馬術場的檯球廳,希望能夠聽您聊聊最新的工作進度。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還是繼續寫信給你,我猜想你大概不想回信,甚至可能連信封也沒拆開……我已經開始覺得這些信是為我自己而寫的,為了排遣孤獨,也為了擁有這樣一個接近你的時刻。我每天總要問問自己,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都在做些什麼事?
「就算您願意也幫不了我的。」
「您怎麼會這樣想?」
「真是個掃興的夜晚,您說是吧?」他隨口這樣問道。
我把椅子往後一推,站了起來,隱忍著滿腔憤怒。我已經冷到骨子裡了,而且頭痛欲裂。我在桌邊繞圈子走來走去,接著咬牙切齒地回應了警官,彷彿每一個字都是堅硬的石頭。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您如果想把漢賽爾和格萊特叫進來,請便。」
「那個小甜心呢?」他問道。
我天天面帶笑容,夜夜與他共枕。當他問我是否愛他時,我告訴他是的,而當我看到事實反映在他的眼神里,我只想死掉一了百了。他從未對我擺出難看的臉色。他常常聊起你。你一定覺得奇怪。我經常覺得,你大概是他在這世上最愛的人了。我看著他一天比一天蒼老,一天比一天孤獨,偏偏我是個最不稱職的伴侶。我並不求你原諒我,只希望你能寬恕他。為了我而讓他失去你的友誼和陪伴,實在太不值得了。
「不用,我回家就可以了。」
「這樣啊。據我了解,您白天去拜訪了達米安·羅勒斯在公主街的魔術用品店。」
「現在是挪一挪屁股的時候,他媽的婊子養的!」馬克斯咬牙切齒地說,同時對卡斯特羅拋出兇狠的奸笑,尖銳得幾乎要在我身上劃出另一道傷口。
「可以稱之為預感。」
「我陪您到門口。」他這樣說道。
「照著我的話去做就是了。」
格蘭德斯投以責備的眼神,嘆了口氣,「現在剛過凌晨三點。我可以進去嗎?」
「我在大雨中滑倒,摔傷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