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刀什麼時候也給我玩玩。」阿莉西亞說。

「讓我們看看裏面的屍體吧！」巴爾加斯順勢開了個玩笑。

「萊安德羅也有一支同款鋼筆。」

「如果是雪茄加濕器的話，那我就順便來根古巴的基督山雪茄。」刑警在一旁說。

阿莉西亞打開木盒，裏面空無一物，盒內鋪著藍色天鵝絨，浮出的形狀像是一把手槍。巴爾加斯湊過來輕撫木盒邊緣。他聞了聞手指，然後頻頻點頭。阿莉西亞又開了第二層抽屜。同系列的盒子整齊排列著，彷彿展示品。

「如果需要鑰匙，我可以下樓去找您的好朋友——瑪麗亞娜女士。」

「那是什麼時候？」

她伸手去開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抽屜，卻發現上了鎖。阿莉西亞盯著巴爾加斯，他露出拒絕的表情。

「有人愛踢足球，有人喜歡開鎖。人嘛，總要有個嗜好……」

「快了。」

「那要看你的表現。」巴爾加斯拉開了抽屜。

「幫我把抽屜拉出來。」她提出要求。

阿莉西亞把鋼筆放回盒內，蓋上盒蓋。

一片淺灰色光束飄浮在空中。鉛灰色天空和淚珠般的雨滴封住了大窗。阿莉西亞和巴爾加斯走進屋裡，恍若置九九藏書身豪華遊艇的內艙。這是一間橢圓形書房。氣派的木製大書桌擺在正中央，大量藏書盤踞四周的大部分牆面，書牆盤旋而上，彷彿在支撐塔頂的玻璃吊燈上打了個結。僅有一面牆未被書籍填滿，就在書桌正對面，牆上掛滿了小相框，框里圈圍著數十張照片。阿莉西亞和巴爾加斯湊近看個仔細。所有照片里都是同一張面孔，以照片敘述了童年到青少年的成長史。照片中膚色蒼白的金髮女孩，在眾目關注下以數十個片刻留下生命軌跡。

「您以前看過這樣的東西嗎？」巴爾加斯問道。

「這裡是找不出什麼了。」巴爾加斯自顧自說著，同時站了起來，「我們還是回總部去好好研究薩爾加多的信件吧！」

阿莉西亞緊抓著抽屜，然後整個翻過來。抽屜背面最底部粘了東西，兩條膠帶十字交叉粘著的似乎是一本書。她小心翼翼拆除膠帶，拿起那本書。巴爾加斯摸了摸有黏性的那一面。

她默不吭聲。在巴爾加斯身旁屈膝跪下，伸手去摸抽屜內部，指關節還敲了敲組合抽屜的木板。

「最近才貼上去的。」

「我想警察總部都教過一些不尋常的小技巧之類ｈttps://rｅａd.９９csw•cｏｍ。」

「看起來好像小棺材。」阿莉西亞說。

「看到沒？啥都沒有。」

「幾乎可以這麼說。這是萬寶龍公司製造的第一款鋼筆。」阿莉西亞解釋，「一九〇五年製造的，非常昂貴。」

「這是犯罪天才方托馬斯的魔力鋼筆嗎？」巴爾加斯問。

阿莉西亞合上書本，完全沉迷於圖像傳達的奇詭邪惡黑勢力，卻在此時才驚覺，她手中拿的竟是一本童話書。

巴爾加斯嘆了口氣，「讓開點兒地方。」

阿莉西亞把東西遞上，他開始用尖刀撬開插銷，並將拆信刀插入抽屜上層和書桌間的縫隙。

翻開封面之後，首先是三張空白頁，頁面上用墨水畫了三顆國際象棋棋子，隱約可以看出人的面部輪廓：主教、士兵和王后。王後有雙墨黑的眼睛，搭配垂直的細線瞳孔，彷彿毒蛇的雙眼。阿莉西亞繼續翻著書頁，終於找到印有書名那一頁。

她打開其中一個盒子。盒內裝著一支黑色烤漆圓桿，有一端套了蓋子，蓋子頂端有個白色星形商標。阿莉西亞將它從盒子里拿出來，面帶笑容地掂了掂重量。她拉開蓋子，九九藏書將這東西的另一頭緩緩旋轉出來。一個金銀交錯鑄造的筆尖，看來應是一群頂尖智者與金銀匠合力打造的極品，此時正在她手上閃耀著光芒。

這本書厚度兩百多頁，黑色真皮裝幀，封面和書脊都不見書名。唯一特殊之處是封面上那個螺旋狀的燙金圖案。這圖案營造出一種視覺上的想象空間，當讀者把書捧在手上，總覺得看見了一座往下延伸的螺旋梯，直入裏面的書頁。

「別以為只有你懂收藏品。」巴爾加斯說，「請把拆信刀遞給我。」

「回過火的鋼？」阿莉西亞問道。

「我知道。萊安德羅已經答應我，等退休的時候，他會把他那支送給我。」

「看來，部長深愛著某人更甚於愛他自己。」阿莉西亞說。

「哦……您怎麼會知道這些？」

警官示意她退到一旁，接著，他把整個抽屜拉了出來。

「堅硬的櫟木。」巴爾加斯警官說，「這年頭沒人用這種上等木材做傢具了……」

開鎖任務耗時逾兩分鐘。脆亮的咔啦一響之後，鎖開了，拆信刀直入抽屜內。巴爾加斯將刀子從鑰匙孔抽出來。刀片上絲毫不留痕迹。

他自說自話，而她充耳不聞，伸進抽屜內部的手hｔtps://ｒｅａd•９９ｃｓｗ•cｏm繼續摸索，包括上層抽屜的底部。底部的木板和兩側隔板之間約有兩指寬的空隙。

「開鎖還不過癮，現在居然要我把整張書桌都拆了……」巴爾加斯咕噥著。

「不必勞駕她了，她現在忙著處理『毛里西奧先生的事情』呢……」

「從那裡望出去的世界怎麼樣？」巴爾加斯問。

「我費了那麼大力氣打開部長先生的抽屜，結果就白忙一場？」

阿莉西亞皺著眉頭，一臉疑惑。

書名下方是一幅黑色跨頁墨水畫，是一座詭譎幽幻的城市，建築物都長了臉，屋頂冒出的黑煙像一條條黑蛇。團團烈火在街巷升起，一座巨大的火炬十字架在山頂俯瞰全城。阿莉西亞在畫中看出了巴塞羅那城的樣貌。但那是一個孩子眼中噩夢般的巴塞羅那。她繼續翻閱書頁，視線突然落在一幅畫了教堂的插圖上。圖中的建築彷彿化身為活物，這座未完工的教堂像一頭巨龍般迤行，耶穌誕生主題的浮雕、四座波浪狀高塔頂著硫黃色天空，漫天儘是噴火的人頭。

兩人緊盯著抽屜，滿九*九*藏*書懷期待。但裡頭空無一物。

「這是你們這樣的人用的東西。」

阿莉西亞打開書桌上的檯燈。一束懸浮著灰塵的燈光照亮了書房。她打開書桌第一層抽屜，找到一個木製方盒。巴爾加斯走過來，在桌角坐下。

「很小。」

阿莉西亞把書擱在書桌上，再次坐回扶手椅，然後把書拿到燈下。巴爾加斯在她身旁跪著，一臉好奇地盯著她。

「所以呢？」

阿莉西亞緩緩搖頭。接下來幾分鐘，她完全陷入書中那個詭異的世界。流動的馬戲團充斥著畏光的生物；無邊無際的陵墓間，升天的亡靈穿梭在雲間；海邊擱淺的船上滿載遇難者遺體，水面下，浮屍如潮浪般泅泳。在那個籠罩著虛幻氛圍的巴塞羅那，有個身影立於教堂圓頂高處，俯視著腳下擁擠的街道，寬鬆長袍迎風飄逸，天使般的容顏，卻有雙豺狼般的眼眸：那就是紅衣王子。

刑警在抽屜前跪下來，從西裝口袋裡掏出象牙刀柄，一拉開便是鋸齒狀的雙面刃。

巴爾加斯繼續看照片，阿莉西亞走到巴利斯的書桌旁，拉開扶手椅坐了下來。她雙手攤放在真皮桌墊上，張望著眼前的書房。

巴爾加斯徑自將刀鋒撐在地板上，單手嫻熟地將刀片摺疊收好，塞回大衣暗袋裡。

「我看您似乎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吧。」阿莉西亞在一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