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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憐經KYRIE 7

垂憐經
KYRIE

7

「警方認定寄發恐嚇信的主嫌是塞巴斯蒂安·薩爾加多,您認識他嗎?」
「希望兩位從馬德里過來行車還順暢。」管家措辭嚴謹,「瑪麗亞娜女士正恭候大駕。」
「您還記得他提過的那些名字嗎?」
巴爾加斯掏出打火機,將火光靠近門鎖,好讓阿莉西亞把鑰匙插|進去。鑰匙一轉,門鎖發出金屬咔嚓聲。
「出版社的業務,不用想也知道。」
「抱歉,您別介意,請繼續說。」
「反正這次會面根本就沒發生,我覺得沒必要說。我應該提起這件事嗎?」
女秘書將阿莉西亞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不再隱藏她的反感和敵意。瑪麗亞娜轉向巴爾加斯的目光找尋聲援,沒想到這位刑警卻緊盯著自己的記事本。
「您知道毛里西奧先生向大元帥請求特赦薩爾加多這件事吧?」阿莉西亞問。
「您把日期記得清清楚楚,卻不確定他是不是提過薩爾加多這個名字?」
「記不記得他上一次私下約見員工是什麼時候的事?」
「根據警方資料,薩爾加多在服刑二十年後已經沒有任何家屬和親友了。」阿莉西亞反駁道。
瑪麗亞娜漲紅了臉。「一九四八年三月,部長要求我安排一場非正式的聚會,約見了在他之後接任蒙錐克監獄典獄長的路易斯·博雷亞。」
「毛里西奧先生經常在您不知情之下安排會面或聚會行程嗎?像這樣『親筆加註』?」
「有火嗎?」
「嗯,我記得有。」
矮小的車庫管理員外形介於科學怪人和老鼠之間,藍色工裝服腰間纏著破布讓他不至於被風吹得東倒西歪,那層油污也不怕風吹雨淋。他把阿莉西亞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恭敬地鞠躬行禮,並趁她不注意,偷偷對巴爾加斯拋出心領神會的眼神。
女秘書一臉漠然地看著她。「從來沒有。」
「基於人道考量。他聽說薩爾加多已經病重,活不了多久。部長不希望他孤單死在監獄里,他希望犯人可以再見見親友,死去時有家人陪伴。」
瑪麗亞娜瞅著她,似乎很不屑回答這個在她看來極其荒謬的問題。
女秘書點點頭。「當然了,警方早就知道這些信件的存在,而且好幾個月前就已經有複印本。那天早上,找監察部長的日程時,在他的文件夾里發現了原件。」
到了通往塔頂書房的螺旋梯口,女秘書拿起掛在牆上的油燈,隨手調整了火力。在琥珀色的迷濛燈光的指引下,三人緩步上樓,影子在牆上一路拖曳。來到書房門口,女秘書一轉身,第一次略過巴爾加斯而直接將目光鎖定阿莉西亞。阿莉西亞笑盈盈看著她,並伸出張開的手掌。瑪麗亞娜緊抿雙唇,遞給她一把鑰匙。
巴爾加斯用腳輕碰阿莉西亞一下。女秘書一臉嚴肅地站了起來,擺明了談話結束,準備送客。
「路易斯,挺不錯的傢伙。」巴爾加斯說,「據我所知,他就住在這裏,在這車庫盡頭角落的一個小棚屋。」
「但是,您在警方的筆錄里卻隻字未提這件事……」
「您說什麼?」
「我唯一還清楚記得的是馬丁,戴維·馬丁。」
「當然。部長先生經常私下約見他名下企業的員工嗎?」
「不記得了,真的。」
「但是您可能有機會聽到某些談話的片段。偶爾出入客廳……端九九藏書來剛泡好的咖啡……或許,從您在部長書房入口處的辦公桌就聽得到一些……」
「兩位什麼都不能碰。務必保持這個房間的原樣。結束之後,請在離開前將鑰匙交還給管家。」
瑪麗亞娜女士隨即否認。
「我不記得了,得再查一下記錄才知道。這跟案子有什麼關係嗎?」
巴爾加斯聳聳肩。「我想大概就是您跟我這些納稅人,或許是巴利斯的妻子吧。她從她老爸恩立格·薩明德那兒繼承了一大筆遺產。」
瑪麗亞娜撇嘴一笑,難掩不悅,彷彿這問題在她看來無關緊要。
巴利斯的女秘書接受了道歉,決定繼續說,但她完全忽視阿莉西亞,目光只看著巴爾加斯。
「還有什麼問題嗎,長官?」她突然沒好氣地問道,一臉不耐煩地盯著巴爾加斯。
瑪麗亞娜從容不迫地把她仔細掃描了一遍,從女客人的臉蛋開始檢視,接著是口紅的顏色、領口、鞋子,不耐煩和輕蔑的笑容迫於當前的情形立即變成嚴肅和哀傷。她請兩位訪客坐下。他們倆端坐在一張皮沙發上,瑪麗亞娜則挑了一張椅子,緊鄰的小茶几上擺放冒著熱氣的茶壺和三個茶杯,她在杯里添滿了熱茶。從瑪麗亞娜臉上消退的虛偽笑容,這會兒卻出現在阿莉西亞的臉龐,她覺得巴利斯的忠僕隱約流露著邪惡的光芒,那種態勢像是仙女教母,又像是只貪婪的螳螂。
「時間是?」
「卡斯科斯先生只是中層員工?」阿莉西亞問道。
「您想停哪裡都可以,長官,別拔車鑰匙……」
「只有短暫的片刻。那是一場私人會談。」
「我剛才說了,部長在沒有通知我的情況下離開這裏,我覺得事有蹊蹺,問了家裡的僕人,他們說部長那一晚似乎沒有回房就寢,整晚都待在書房。」
阿莉西亞這才想起,她曾聽萊安德羅提過薩明德這樣的銀行家,他們在內戰期間用戰敗者的錢資助勝利者國民軍一方,讓雙方都受益。
「阿里亞娜是……」巴爾加斯追問。
「他跟您提過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很抱歉,我們問得比較仔細一點,但是,請問您……卡斯科斯那天早上前來赴會時,有沒有提到過部長為什麼找他來?」
「部長親自安排那天早上的會面,您沒跟警方提起這件事。可以請問為什麼嗎?」
「是的。」
「他有沒有可能提過他?」阿莉西亞繼續施壓。
「很感謝您這麼有耐心,瑪麗亞娜女士。我們也知道,對於部長的家人和您來說,現在是很難熬的時刻。」阿莉西亞徑自搭腔。
「您在電話中提到巴利斯部長收到好幾封匿名信函一事。」
「還有其他名字嗎?」
「因為今天有年輕小姐同行,長官同意我開福特車。」巴爾加斯打趣道。
車庫管理員替他們開了大門,示意車子往裡開。巴爾加斯搖下車窗,管理員立刻認出了他。
「他們以前也這樣聚會過幾次。」
「您當時作何反應?」
「哦,是這樣嗎?」
「非常謝謝您,女士。」巴爾加斯高聲道謝。
對方耐心點了點頭,一副完美僕人的樣子,但眼神卻不經意泄漏了必須和低階警察打交道的惱怒。她的目光大多集中在巴爾加斯身上,並儘可能掠過阿莉西亞,刻意傳達了她九*九*藏*書對阿莉西亞的蔑視。阿莉西亞決定將發言權交給巴爾加斯,反正他也不會遺漏任何細節,她只要專心傾聽就好。
「在警方筆錄里沒提到這一點……」阿莉西亞說。
「在下巴爾加斯,警察總部警官,這位是我的夥伴,格里斯小姐。」
他們尾隨瑪麗亞娜穿越了一座通道迷宮,來到通往尖塔的樓梯口。巴利斯的女秘書徑自帶路,不回頭也不開口,敵意像身後的影子一樣可見。雨幕籠罩外牆,呈現出一股濃濃的哀愁,透過窗帘和大窗滲入屋內,讓人不禁覺得梅希迪斯別墅正沉陷在一片水鄉澤國里。途中偶遇巴利斯小王國的僕從和員工,他們一見到瑪麗亞娜女士無不低頭致敬,有好幾回甚至停下腳步,刻意退到一旁鞠躬。
「現在還很難講,瑪麗亞娜女士。我們的責任是挖掘各種可能的線索。回到恐嚇信……當您第一次把信交給部長時,他是什麼反應?有沒有說了什麼讓您印象特別深刻的話?」
瑪麗亞娜女士搖頭否認。
「銀行家薩明德?」
「您對我們的敘述越詳盡,越有助於儘快找到部長的下落,瑪麗亞娜女士。」巴爾加斯在一旁助陣,「拜託您了。」
女秘書猶豫不決。
「為什麼?」
「據我所知,部長夫人身體不太好。」阿莉西亞說。
「毛里西奧先生擁有的一家出版社的名稱。」女秘書馬上解釋。
「嗯,支持佛朗哥政府的銀行家十字軍之一,報上說的。」巴爾加斯答道。
「採訪本來應該更順利的。」巴爾加斯說,「這下就看這位女士多久後會聯絡上內政部的加西亞·諾瓦列斯,把我們大卸八塊,尤其是您。」
阿莉西亞和巴爾加斯面面相覷,連忙在記事本上做記錄。
「部長向博雷亞先生問起了他當年擔任典獄長任內的幾名囚犯,想知道這些人是不是還關著,或是已經出獄,甚至移監到別的地方,或者已經過世。但是他沒說為什麼要問這些。」
「我不知道。或許有。我想他是提起過。」
「我總覺得,跟您共事一定會樂趣無窮。」
「這位小姐是我的長官。」巴爾加斯提出澄清。
「大概十分鐘不到吧!」阿莉西亞在一旁搭腔。
「他提過很多名字,而且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不需要特別要求,我是不會把部長的事情告訴不相干的人的。」
「這位小姐是您的秘書嗎?」管家問道,目光始終鎖定在阿莉西亞身上。
瑪麗亞娜女士沉默良久。「有可能。我不確定。」
「不久后,大約是九點,家裡的安保負責人雷弗塔先生跟我提起,比森特·卡蒙納和部長那天早上並沒有預先計劃要去任何地方,因此,兩人在沒有其他保鏢陪同之下,就這樣一起離家,不管怎麼說都極不尋常。在我的要求之下,雷弗塔先詢問了教育部官員,還跟中央政府通了電話。沒有人知道部長的下落,但他們通知我們說,一旦得知他的行蹤,馬上會來電告知。接下來的半個鐘頭毫無進展,部長的女兒梅希迪斯來找我,她一直哭個不停,我問她怎麼回事,她竟然說父親已經離家,再也不會回來了……」
「女士,根據警方調查和您的筆錄,您是第一位察覺毛里西奧先生不知去向的人……」
巴爾加斯九*九*藏*書從沙發起身,點頭應允,準備跟著瑪麗亞娜往門口走去。兩人正邁步往外走,卻發現阿莉西亞仍端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啜著談話期間未曾動過的那杯茶。巴爾加斯和女秘書回頭望著她。
「梅希迪斯小姐有沒有說她為什麼會這樣想?」巴爾加斯問。
「那麼,瑪麗亞娜女士,毛里西奧先生通常會要求您保守秘密嗎?」阿莉西亞問。
「既然如此,那部長特赦過其他人嗎?比如,他在任期間,進出監獄的無數的政治犯人?」
「沒有。」
「我一直以為,文藝協會事件之後,應警方辦案的需求,他把信件拿給警方看過,然後就銷毀了。但看來我錯了,部長一直在研究這些信件。我跟您的長官也提過這件事。」
瑪麗亞娜的目光暫時從巴爾加斯面前移開,接著以猛禽般的銳利眼神緊盯著阿莉西亞。
「很抱歉,我想我已經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了。」她說,同時以客氣但堅定的態度下達逐客令,「雖然部長不在,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處理。」
「是的。我記得這個人,第一次是部長處理了他的特赦問題,後來則是警方告知恐嚇信的調查結果時,也提過這個人。」
阿莉西亞和巴爾加斯匆匆互看一眼。她心裏明白得很,該是喊停的時候了,再這樣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阿莉西亞再度挨上前,不情不願地迎上瑪麗亞娜的目光。
「據我所知,都不是。」
「但是,您知道有這個人?」阿莉西亞緊追不捨。
「您以前知道他保存了這些信件嗎?」
「或許還有個聽起來像法文或外國人的姓氏。我不記得了。該說的都跟您說了,這已經是多年前的往事,現在提起還有什麼用嗎?」
「毛里西奧先生是否要求過您不能和任何人提起那些恐嚇信?」
管家的微笑略微帶著高人一等的冷酷,自認為主人的地位也讓他的血統變得高貴,有了看不起別人的特權。一同前往主屋途中,阿莉西亞發覺管家看她的眼神鬼鬼祟祟,似乎試圖從她的姿態和衣著去搞清楚她是什麼角色。
女秘書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在打火機的微光下,阿莉西亞對他送上詭異的訕笑,巴爾加斯情願沒看到。
「對,卡斯科斯先生,謝謝提醒。您知道他們談了什麼?」
「都在家裡嗎?」
「入此門者,斷絕希望……」她說。
「根據我的了解,那是場非正式聚會,禮貌性邀約。」
「差不多問完了,瑪麗亞娜女士。非常感謝您的耐心合作。您先前提到部長的邀約,跟一位阿里亞娜出版社主管……」
阿莉西亞不理會瑪麗亞娜急於逃避的意圖,她傾身向前,直視女秘書的雙眼。
「他沒把信拆開來看?」
女秘書搖搖頭。「他沒說什麼特別奇怪的話,看起來也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他隨手把信放進抽屜,還交代我,如果再收到那樣的信件,一定要交給他本人。」
「那場所謂的禮貌性聚會……您在場嗎?」
瑪麗亞娜女士點頭承認。
「您不覺得訝異嗎?」
花園步道上處處可見身穿制服的園丁,開車近十五分read.99csw.com鐘后,前方迎來一條柏樹夾道的寬闊大道,直通梅希迪斯別墅的前門。天空暈染了鉛灰色,細小雨滴潑灑在汽車擋風玻璃上。有個年輕男子已在別墅大門口等著,馬上替他們開了門。進了大門,一旁站了個荷槍實彈的國民警衛隊員,隨即向巴爾加斯點頭打招呼。
「安排會面事宜的人是您,還是毛里西奧先生本人?」
巴爾加斯和阿莉西亞看著這種階級禮儀,幾次交換了驚愕和困惑的眼神。
「卡斯科斯先生。」
瑪麗亞娜一言不發,轉過身去,提著油燈下樓,留下他們杵在陰暗的門口。
「這是他女兒的玩具。」巴爾加斯主動說明。
巴爾加斯點頭回應,隨即駛入車庫。這是個拱頂相連的鍛鐵建築,偌大的空間在陰暗中無盡延伸。豪華轎車閃爍著耀眼的鍍鉻光澤,一字排列向遠處。巴爾加斯在一輛希斯巴諾-蘇莎和一輛凱迪拉克之間找到停車位。車庫負責人跟了上來,並對他比了個「可以」的手勢。
「我為什麼要覺得訝異?」
「這位小姐,您要知道,像毛里西奧先生這樣一位有地位的重要人物,每天要收到無數的信件。很多人和機構都會寫信給部長,有的奇奇怪怪,有的是徹底神經病,這樣的信我全都會直接扔掉。」
「我當然知道。」
車子滑進鋪了碎石的小徑,在林木和水塘間蜿蜒前進。阿莉西亞沿途觀賞花園裡的雕像、水塘、噴泉和玫瑰園。灌木叢和枯萎殘花交錯之間,隱約可見縮小尺寸的鐵道。別墅邊似乎有個迷你版的火車站。蒸汽火車頭後方掛著兩節車廂,正在雨中靜靜等候。
「當然,但是在此之前呢?您記不記得部長曾提起薩爾加多這個名字?或許是很多年前?」
不久,眼前出現主建築,一幢極為華麗的別墅,訪客一見大概只能自覺渺小和惶恐。主樓兩側百米之外各有兩棟房子。巴爾加斯把車停在通往主屋的階梯前,有個身穿制服的僕人已站在那兒等候,他撐著雨傘,指示他們把車開到旁邊樓。巴爾加斯朝車庫方向駛去,阿莉西亞則趁機觀察別墅四周的環境。
瑪麗亞娜躊躇半晌。「沒錯,我向巴德拉部長提起此事,當時還有個部屬,叫什麼加西亞……」
「當然不是。」瑪麗亞娜顯然被這句話冒犯,緊抿雙唇,搖頭否認。
「但是,您卻沒把那些信件丟掉……」
「您來過這裏嗎?」阿莉西亞問。
「其實,最後還有一件事要麻煩您,瑪麗亞娜女士。」
管家過來迎接他們,巴爾加斯撐著管家遞來的傘給阿莉西亞遮雨。
「還有呢?」
管家的傲慢態度立即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僵硬的神情令人發笑。接下來的路程,他緊閉著嘴唇,視線沒離開過自己的鞋。進了大門,首先迎來寬敞的玄關,腳下的大理石地板延伸到樓梯、長廊和走道。他們尾隨管家來到一間書房,房裡已有人等著。他們一進門,背對房門、注視著窗外雨中庭院的中年女子聞聲轉過身來,立刻送上冰冷的笑容。管家退下時隨手關上房門,這下可以好好琢磨內心的疑惑了。
瑪麗亞娜女士聳聳肩。
「一九四八年三月。」
瑪麗亞娜女士思索半晌。「沒有。那個時候,大家擔心的是部長的下落,而且,我根本沒想過這種九-九-藏-書中層員工的事務有優先處理的必要。」
「這些費用都是誰付的?」她問。
女秘書隨即做出確認的表情。
「從上周一開始,我來過好幾次了,有空我再聊聊這件事吧。」
「他和卡斯科斯先生的聚會,是您安排的嗎?」
女秘書抿著雙唇,避不回應。
「聽起來好像捕鼠器。」巴爾加斯打趣道。
「毛里西奧先生一向熱心促進國家社會的和諧,致力修補歷史的傷痕。或許這對您來說難以理解,但是,這世上還是有人具備基督徒悲憫寬容的胸懷。」
「是的,沒有。」
「您現在說出來就可以了。」巴爾加斯殷勤地打圓場,「一下子要記起全部細節,實在是不太可能。因此,還請您多多幫忙,務必要協助我們。請繼續說吧,瑪麗亞娜女士。」
兩人邊走邊欣賞巴利斯的汽車收藏,正朝著出口走去,在他們背後的路易斯興沖沖拿出抹布,沾了點口水,用力把客人的福特車擦得晶亮,同時喜滋滋地看著阿莉西亞輕盈的步伐和腳踝的線條。
「在您看來,關於那些恐嚇信的存在,毛里西奧先生為何拖了這麼久才告知警方或安保人員?」阿莉西亞再度提問。
瑪麗亞娜女士的笑容里毫無笑意,宛如抹了毒藥的利刃。
阿莉西亞皺眉蹙額,納悶全寫在臉上。
「舞會那天,毛里西奧先生特准幾位老員工休假。趁此機會,我去馬德里探望教女,和她一起待了一天。隔天,雖然毛里西奧先生沒有交辦任何業務,我依然一早就到辦公室,那是八點鐘左右,然後一如往常,我開始準備部長的信件和行程表。九點鐘我到樓上的書房,發現部長不在。不久后女僕告訴我,部長的女兒梅希迪斯跟她說,她父親一大早就跟貼身保鏢開車離家了。我覺得不對勁,因為我看了行程表,部長還在上面親筆加註了一個非正式會面,那天早上十點,就在梅希迪斯別墅,他打算接見阿里亞娜的業務經理巴布羅·卡斯科斯。」
「我已經說過了,在我看來,這件事一點都不重要。卡斯科斯是毛里西奧先生的員工,也是事業夥伴,兩人不定期聚會,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尋常。再說,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為了讓我們有個比較清楚的概念,請問您是哪個等級的員工呢,瑪麗亞娜女士?」
「如同我之前跟兩位說的,這是他本人在行程表上親筆加上去的。」
「其中是不是有薩爾加多這個名字?」
「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兩位儘管說吧!過去兩天,我們跟您的同事們談了很多,我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小姐,您這種含沙射影的暗示讓我很反感。」
「當然不認識。」女秘書斬釘截鐵地否認。
「長官,您今天開了一輛好車啊!」他們一下車他就發出讚美。
「我打了電話到中央政府秘書處,先和赫蘇斯·莫雷諾先生談了一下,稍晚還跟內政部長巴德拉通了話。接下來的事情,各位都很清楚了。」
「您晚上都待在這裏嗎?在這棟主屋裡?」阿莉西亞又插了話。
「身體不好只是對外宣稱的說法……」
「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是瑪麗亞娜·塞多,毛里西奧先生的私人秘書。」
巴爾加斯把火吹熄,隨即將門往裡推。
「加西亞·諾瓦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