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莉西亞和巴爾加斯四目相接，他微微點了點頭。

「我剛剛說的就是好消息。」萊安德羅換了個腔調，「壞消息就是，你和巴爾加斯已經被排除在本案之外，從現在起，調查工作轉交給政府高層指派的新任負責人。」

阿莉西亞憤怒的目光游移在萊安德羅和巴爾加斯之間。

「那也沒什麼，只是湊巧碰上而已。」

她努力吸了一口氣。「羅維拉，在這裏做什麼？」

「就是關於梅寶納地產公司、那個司機和桑奇斯這整件事。就像我常說的，幾乎全部都上軌道了。調查成果非常紮實。」

「我想就是你們送錯了訂貨這件事吧。」阿莉西亞趕緊打斷他。

「來，坐下跟我聊聊。警官說你一整個早上行程滿滿當當。我聽說你去拜訪一個記者。」

「我以為你看見我會很高興，阿莉西亞……」萊安德羅邊說邊起身。

「所以我才會一直住在高級旅館。」萊安德羅說，「有什麼需要，打一通電話就解決了。」

「我很好，快走吧。」

「我跟你說了，我要的是雞蛋、牛奶和兩瓶白葡萄酒。另外還要橄欖油。你漏掉了什麼？」

「還好吧，格里斯小姐？」

「說了這麼多，意思是……這案子是金錢糾紛？」

「可是……」

阿莉西亞乖順地頷首微笑。

「當時我立刻和席爾·巴德拉通電話，接著比對你們的調查成果與警方報告。他們馬上採取了適當行動。很可惜這些事情在你缺席的時候發生，但是我們沒有時間等你。」

她走了過去，雙唇在他臉頰上輕點。萊安德羅眼神突然發亮，那https://read.99csw.com意味著他已經從她的氣息中嗅出膽汁的酸味。

「怎麼？你還沒幫我把貨送過來嗎？」阿莉西亞嚴厲地質問他。

費爾南迪托又是猛點頭，隨即默默消失。

才踏出學院所在的雷卡森宮，阿莉西亞被迫駐足巷口轉角嘔吐。她緊抓著冰冷牆壁上的石塊，雙眼緊閉，嘗到滿嘴膽汁。她試著深呼吸，站直身子，但眩暈再度襲擊，讓她幾乎跪倒在地。還好沒落得如此狼狽，因為有人扶住了她。當阿莉西亞回過神，映入眼帘的竟是羅維拉殷勤卻苦惱的臉龐，這個間諜小學徒正憂心忡忡地望著她。

「您捨棄舒適的皇宮大飯店，卻光臨我這寒酸的陋室，不知有何貴幹？」

「巴爾加斯也這麼說。」阿莉西亞附和。

「一切都好吧？」萊安德羅問她。

「您說巴利斯多次威脅桑奇斯，怎麼個威脅法？」

「您剛剛說還有好消息。」她終於開口。

「太好了。」

阿莉西亞提高音量，兩手用力推了他一把，厲聲斥責：「快離開這裏！白痴……」

「這個……我從老遠就看見您搖搖晃晃的，所以……對不起。」

「嗯，就是胃有點不舒服，沒別的問題。」

「巴爾加斯只是做了他應該做的事，阿莉西亞。」萊安德羅繼續說，「還有，我很難過，你沒有依照約定向我報告調查成果，但我知道你的個性，你不是信不過我，而是想等到有十足把握才鬆口。換了我也會這樣做。所以，我也一直等到調查取證確定之後，現在才將此事告訴你。說真的，我聽到的時候read.99csw.com也嚇了一跳。我不知道你們已經查到桑奇斯這邊了。很像你的作風，總有出人意料的發展。如果可以，我也很希望能多等幾天，繼續追根究底，然後再採取行動。可惜的是，這件案子由不得我們。」

「我不太了解，這件事情的重點是……股票？」阿莉西亞問道。

「結果讓我白白空等了半天。八成是根本沒什麼話要告訴我。」

「我和萊安德羅先生正在聊這件案子的特別之處……」巴爾加斯說。

「我……不知道您會來。」她咕噥著，「要是知道的話……」

阿莉西亞正打算問他在巴塞羅那有何計劃，公寓大門卻突然大開，一路跑上樓的費爾南迪托氣喘吁吁地杵在客廳。「阿莉西亞小姐，最新消息！您絕不會相信我探聽到的……」

「阿莉西亞，拜託，別說了。」

「安達亞又是誰？」

她一口氣喝光了酒，仰頭靠著牆。

她發覺巴爾加斯神態頹喪。「避免什麼？」她追問。

「真是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阿莉西亞氣呼呼地發牢騷。

「此時此刻，桑奇斯應該在警局接受審訊，他已經被拘捕到案好幾個小時了。」

阿莉西亞狠狠瞪一眼巴爾加斯。

「可是您在哭，格里斯小姐。」

小夥子咽下口水，頻頻點頭。

「哎呀！阿莉西亞，見了面還沒過來親我一下。我好多天沒看到你了。」

阿莉西亞看著他們兩人，一頭霧水。

萊安德羅舉起他那杯熱茶。

費爾南迪托看著她，不敢吭聲。

「我是臨時決定的。」萊安德羅說道，「昨晚到的，抵達時刻很晚https://reａd.９９ｃｓｗ.com。但說實在，我挑不出更好的班次。」

萊安德羅面露慈祥的笑容。「是不是就像我跟您說的，巴爾加斯？阿莉西亞對自己永遠不滿足，她是個完美主義者。」

「所有案子不都幾乎是這樣嗎？」萊安德羅反問，「當然。今天早上巴爾加斯警官把你們的調查成果告訴我之後，案子大有進展。」

「誰？」

「關於這部分，目前仍有待查明。」

萊安德羅示意要她耐住性子，然後繼續說：「警方持續偵查，找到更多桑奇斯和巴利斯之間的不法交易相關證據，大部分交易包含了信貸銀行股份和本票買賣，都是背著銀行財務諮詢單位和管理階層偷偷進行的，時間長達十五年，獲利金額驚人，高達數百萬元。在席爾·巴德拉的要求之下，或許可稱之為命令，我昨晚緊急出發前來巴塞羅那，只要確認了巴利斯使用了詐騙銷售債務掙錢得到的資金，抵銷他建造馬德里近郊私人豪宅所欠下的債務，本地警察就可以在今天或明天逮捕並審問桑奇斯。警方調查指出，為了非法侵佔銀行款項，巴利斯多年來多次威脅桑奇斯。而為了掩飾資金流向，桑奇斯偽造了空殼公司之間的資金交易。」

阿莉西亞往前挪了幾步，一邊解開大衣紐扣，趁機和巴爾加斯交換了眼神。

阿莉西亞臉上重現溫柔的笑容，並回到萊安德羅身邊。

「安達亞。」他說。

「是嗎？」阿莉西亞瞥了巴爾加斯一眼，他卻低頭閃避。

「要喝點什麼嗎？」阿莉西亞隨口問道。

「三天前，警方公布的調查報告顯示，毛里西奧·read.99csw.com巴利斯上個月曾經三度電話聯絡梅寶納的總經理桑奇斯。三天前的凌晨，警方在馬德里的公司登記處查到的文件顯示，有好幾筆信貸銀行股票交易記錄，也就是梅寶納的母公司，交易雙方則是當時的銀行經理桑奇斯和巴利斯。經濟犯罪小組判斷，那幾筆交易的程序有許多不尋常之處，而且交易資料未依規定呈報西班牙中央銀行。警方詢問承辦相關業務的行員，卻沒人知道曾有過這幾筆交易。」

「巴爾加斯警官非常客氣，替我準備了一杯香醇的熱茶。」

「天啊。」萊安德羅在一旁出聲，「這位強壯的年輕人是……你不幫我介紹一下嗎？」

萊安德羅緊抿雙唇。始終沉默的巴爾加斯替自己倒了杯酒，一臉落寞地望著阿莉西亞。

「說是懷念你的冷嘲熱諷也對，但其實我是來傳達好消息和壞消息。」

「他們對桑奇斯怎麼了？」

「這部分調查內容為何沒知會我們？我一直以為我們是調查小組的成員。」阿莉西亞質問。

「好好照顧自己。只要我沒在旁邊盯著，你就開始大意了。」

「他叫費爾南迪托，商行的送貨小弟。」

「不要責怪席爾·巴德拉或警方。這是我做的決定。當時我不知道你們的調查進度已接觸到桑奇斯這個部分。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當席爾·巴德拉通知我這件事，我決定寧願等到警方確認所有證據。如果這案子純粹是非法股票交易，那就不需要我們插手。若還牽扯到其他部分，我當然會告訴你們。但是，你們的進度顯然超前了。」

「對不起，阿莉西亞小姐。都是我們的錯。馬https://read.99csw.com諾龍說東西都準備好了，還說他對您很抱歉。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羅維拉沮喪地縮在一旁，帶著哀傷的眼神迅速離去。阿莉西亞倚著牆，用雙手抹去淚水，憤怒地緊抿雙唇，然後邁步向前。

「嚴師出高徒……」巴爾加斯隨即附和。

「在這個國家，很多人做事就是這麼隨便。」

阿莉西亞雙手按住太陽穴，雙眼緊閉。巴爾加斯見狀立刻起身，趕緊倒了一杯葡萄酒，遞給臉色蒼白若墓碑的阿莉西亞。

費爾南迪托看出了阿莉西亞眼神中的焦急，愧疚地點頭如搗蒜。

阿莉西亞彈了幾下手指。「那你在等什麼？還不快去！」

「席爾·巴德拉以及整個專案小組要我代為轉達謝意，並特別囑咐我務必要恭喜兩位，因為你們表現傑出，對國家做了極大的貢獻。」萊安德羅說。

「請坐。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不會喜歡聽，阿莉西亞，但我希望你能夠了解，這不是我的意思，而且我也沒辦法避免。」

萊安德羅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停頓了半晌，彷彿正在鼓起勇氣宣布接下來的消息。

回家途中，她碰到一個流動攤販，順手買了些尤加利糖消除口中酸味。她緩步上樓，到了家門口，竟聽見屋內有談話聲。她暗想，大概是費爾南迪托來等著接受新任務，抑或來報告工作成果，並且和巴爾加斯建立了好交情。打開家門時，她看見的是倚窗站立的巴爾加斯；坐在沙發上的那位手捧熱茶，笑容可掬，居然是萊安德羅。站在門口的阿莉西亞頓時臉色發青。

「幸好這國家還是有人努力工作的。像你們兩位就是，基本上已經破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