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到了嗎？」

到了走廊上，他立刻快馬加鞭走向下樓的樓梯口。直到出了警局大門，腳踩在拉耶塔納大道，總算才深深吸了一口氣，並立即謝天謝地，連鬼神都一起謝了。

「我以為你是個好孩子。」

「既然這樣……」安達亞把電話推到小夥子面前，「只要打一通電話，你就自由了。」

「戰爭英雄？」

費爾南迪托二話不說，立刻站了起來，抹掉額頭上的汗水，衝出辦公室。他從容不迫地穿過寬敞的特務情報處大廳，從那兩個默默觀望他的警察身邊經過時，特地向他們致意。

「什麼苦衷，說來聽聽，安伯托老弟？」

費爾南迪托非常嚴肅地轉身注視牆上的佛朗哥大元帥肖像。

安達亞接過費爾南迪托遞上來的紙張。「安伯托·加西亞·聖瑪利亞，商業街三十七號六九-九-藏-書樓之一。」他逐字念出，「我現在派兩個警察陪你回家怎麼樣？」

「我了解你的感受，安伯托，可是，你也要想想我的立場。你這樣讓我很為難。」

費爾南迪托猛吞口水。「我求您了，不要叫我打電話，我有苦衷的。」

「因為我父親，他生病了。」

「是，長官。」

「我想知道他究竟是誰，住在哪裡，都跟哪些人打交道。」他頭也不回地下達命令。

安達亞在一旁好奇地看著他，一時對他產生了些許好感。

「但是我們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

「要謝就去謝你父親吧，千萬不要再犯了。」

安達亞細心打量著他。「所以，你意思是說……如果打電話給你父親，然後告訴他，你因為忘了帶身份證而被滯留在警局，他會因此而大受打擊？」

「我https://read.99csw.com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搞鬼？」

「根本不是這樣。我就是個冒失鬼，只會給我可憐的老爸惹麻煩，好像嫌他還不夠可憐一樣。我今天工作不順利，一氣之下跑出來，就這樣忘了帶身份證。結果落得現在這樣。父親是戰爭英雄，兒子是個沒用的白痴。」

「晚安，兩位長官。」

費爾南迪托低下頭，一臉愧疚地搖搖頭。「其實，我沒有實踐母親對我的教誨，也沒達到父親對我的期望。您看到的我，只是一個白痴而已。」

「我父親通常整晚都守在窗邊，一邊聽廣播，一邊看街上的動靜，他如果看見我被兩個警察送回家，大概會嚇得昏倒。」

「我想，最糟糕的事莫過於此了。如果某個鄰居推著輪椅里的他來這裏接我這樣沒用的兒子，他會因為羞恥和悲read.99csw.com痛而死的。」

費爾南迪托望著辦公室那扇門，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安達亞遞了一根煙給他，但費爾南迪托婉拒了。「我不抽煙，謝謝。」

「好好照顧你爸爸，不要讓他失望。」

「好。安伯托，你給我的印象還不錯，而且說真的，現在也很晚了，我已經累了。再給你一次機會吧！其實我不應該這麼做的，因為這樣違反規定，但我畢竟也身為人子，而且也不是一直都很孝順。你可以回去了。」

「我要當著您的面向上帝、向大元帥發誓，如果所言有半句假話，我馬上就暴斃。」

「我看你還好好站在這裏，可見你說的大概是實話了。」

「你們全家一定非常以他為榮。」

「我父親是個好人，長官。戰爭英雄。」

安達亞看著費爾南迪托穿越拉耶塔納大道，沿街往下走。htｔｐs://ｒｅａd.99ｃｓw.cｏm他聽見身後傳來兩名警察的腳步聲。

小夥子猛搖頭。安達亞笑容可掬，但費爾南迪托還記得清清楚楚，就在幾個鐘頭前，他親眼看著他一槍把司機的膝蓋轟得稀爛。他衣領上還沾著血漬。

「不知道。」

「你母親怎麼了？」

「他幾個月前突發心臟病在醫院住了好幾周。目前在家休養，但情況不太好。」

「有智慧。所以我才搞不懂，你這麼聰明的人，為何不打電話請父親帶著身份證來接你呢？事情馬上就解決了。還是……你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的確，但是，因為我母親的事情，可憐的老爸變了樣。」

「哦，是嗎？」

「長官，您說得對，我不值得您對我的耐心和寬容。如果單純只是我個人的問題，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請您把我跟最壞的人渣一起關進牢里，藉此學點教訓。但是，九-九-藏-書我求求您顧慮一下我可憐的老爸。我可以把我的姓名、地址寫下來，您明天可以到我家來調查，隨便找個鄰居問一下，最好是早上來，因為那時候我父親還在睡覺，吃了葯的關係。」

「四年前過世了。」

「我真的很替你難過。」

「是的，長官。」

「謝謝您，長官。您知道我母親臨死前最後的遺言是什麼嗎？」

「我很遺憾。」

「他當年隨國軍攻進巴塞羅那，還留下了照片，就在對角線大道，在《先鋒報》報社大門口。我們把照片裱框，就掛在家裡的飯廳。他是右邊第三位。您應該看看那張照片。他們讓他站在第一排，因為他在埃布羅河之戰立了大功。他是個前線戰士。」

安達亞暗自琢磨著處理方式。

「快走吧！免得我又改變主意。」

「我沒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長官。」

「非常非常謝謝您，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