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被遺忘的亡靈LOS OLVIDADOS 23

被遺忘的亡靈
LOS OLVIDADOS

23

「兩個小女孩。同一天過世……這讓您想起什麼了嗎?」局長秘書在一旁問道。
「每一份死亡證明都搭配了一份出生證明。」露易莎向他解釋。
接下來半個鐘頭,露易莎拿著紙筆抄寫每張證明文件上的姓名、日期、編號和文件作業編碼。巴爾加斯目光緊跟著她剛健工整的字跡,試圖從這些信息中找到關鍵要素。就在這時,他的視線跟著筆尖從一片字海和數字移往剛剛下筆的姓名。
「怎麼了?」他問。
「您多久沒休息啦?」
「局長秘書馬上就過來接待您。」他說。
「很不尋常。更別提還是不同的部門。」
巴爾加斯試圖在數字迷陣中找出目標。露易莎以鉛筆筆尖引導他的視線。
「相信我,我真的能體會您的心情。我剛到這裏工作的時候,像個芭蕾舞者,現在,您看看我這樣子。」
他露出會心一笑。過了半晌,露易莎發出輕快的歡呼聲。
「我讓人幫您準備一杯咖啡吧?還要耽擱好一陣子。」
巴爾加斯努力細看,但疲勞正慢慢吞噬他的理解能力。
「請在旁邊等一下。」
「您別生賈蒙納的氣,他儘力了。我是露易莎·阿爾科尼,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我可以問嗎?」
露易莎把檔案攤在巴爾加斯面前,逐一比對數字。「看到日期了嗎?」
巴爾加斯跟著她沿著一條走道往前走,看似永無盡頭。
兩名部屬馬上分頭找階梯去了,與此同時,露易莎請巴爾加斯在大廳正中央那張查閱文件用的書桌坐下。
「還差一點。」
「您該不會也很急吧?我們這種機構,一九_九_藏_書急就會出問題。讓我看看那些編號……」
「同一位公務員同時承辦兩種證明,這種情形常見嗎?」
「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要奇怪!但是,這還只是開胃小菜而已。」
「我一向很有把握。嬌小的身材總會誤導人們對我的觀感。」露易莎面露貓似的狡黠笑容。
「光用想的是找不到的,靠的是機智、堅持和為民服務的專家巧手,在這裏,就算是點金石也找得到,讓我看看那些編號。」
「我可以借閱這些檔案資料嗎?」
露易莎湊過去看了看警官正在查看的文件。
「您怎麼知道?」
他看了看手錶。「超過二十四小時了。」
他放下話筒,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回到位子上坐定之後,看著巴爾加斯。
「這樣很不尋常嗎?」
「到我手上就是這樣了……為什麼這樣問呢?」
「我需要兩位幫我去拿一九三九年到一九四三年從1區到8B區的所有檔案,還有同一時期的6C區到14區檔案。」
「究竟是我的錯覺,還是這棟建築物內部空間真的比外面看起來大得多?」他問。
「真可惜!看您把賈蒙納嚇成那樣,我自動就把您列在比較高的官階了。各位尊貴的官階不是按照身材分配啊?」
「您那些證明文件都是按照舊系統編號的。一九四四年改成新制編號系統,納入了國民身份證。您很幸運。因為很多戰前的檔案都遺失了,但是一九三九年到一九四四年的檔案剛好另外隔成一區,花了好幾年才整理好的。」
「請等一下!」他突然打斷她的書寫。
「我的天,」https://read.99csw.com巴爾加斯喃喃低語,「您怎麼可能在這樣的地方找到東西?」
「您不問我為什麼要查這些嗎?」巴爾加斯忍不住探問。
核對號碼時,她同時挑出一本又一本檔案。就在她檢視檔案時,巴爾加斯發現這位民事管理局主管皺起了眉頭。
「如果現在是我們對外開放的時間,我也很樂意道早安。但是外面的告示牌寫得清清楚楚,上午十一點到下午一點,周二至周五。今天是周一,而且是早上八點十三分。您不識字嗎?」
「文件正本不外借。您必須申請副本,需要至少一個月,而且加上一堆相關手續。」
「我是巴爾加斯,馬德里國家警察總署指揮小組。我需要查證幾組證明書編號,事關重大。」
「我只是小隊長。」
「這些死亡證明都是國軍醫院核發的。我說……有多少小孩會死在國軍醫院?」
巴爾加斯品嘗第三杯咖啡時,露易莎吩咐助理們退下,接著她著手整理註冊文件,分出了越來越高的兩摞檔案。
「早安。」巴爾加斯很客氣地打了招呼。
「都是小孩。您看……」
露易莎推開大門,對他眨眨眼。「歡迎光臨官方表格和兩塊錢公章的魔法世界。」
「一九三九年?」
「我相信……您一定識字。」
「全部都由聖心醫院核發,沒有例外。」
「這會不會是巧合?」
「您說的是,長官。剛剛都是誤會,請多包涵。需要我為您服務嗎?」
「什麼?」
「無所謂。」他對著話筒說道,「告訴她,請她馬上過來。」
兩個半鐘頭之後,露易莎和九九藏書兩名助理穿梭在浩瀚的文件世界,爬上又爬下,漸漸在巴爾加斯腳邊堆起一座檔案夾小島。他想到接下來的艱巨任務,忍不住嘆了口氣。
巴爾加斯的視線轉往證明文件下方。「這個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
「我從好久以前就開始縮水了。歲月不饒人,老了。」
「您確定這些編號都是正確的嗎?」
「好。全部都在這裏了。我們把那些編號再檢查一次。」
「我需要跟這裏的主管談一談,不管誰都好,只要不是你這個白痴就可以。」
「為什麼會這樣?」
「出生證明呢?」
「已經大功告成了吧,露易莎女士?」
「這確實很奇怪。」
「確定?」
「非常罕見。而且,這些證明……如果資料沒錯的話,全部都在一天內完成作業程序。」
到了走道盡頭,露易莎駐足在一扇學院風格的雄偉大門前,有人在門楣上貼了一張紙:
「從文件作業編碼看出來的。您看到沒?」
「不符合正常作業程序。以前,這些證明都是由各區民事管理單位受理。但是,這批文件都是由中央核發的。」
巴塞羅那隱藏著大大小小的驚奇歷險,這些是堅不可破的堡壘、深不可測的秘境。但是真正無所畏懼的人的去處,是民事管理局。巴爾加斯遠遠瞥見那片老舊外牆,翻新后換成一片炭黑,讓他不禁搖頭嘆息。一扇扇鐵窗,以及巨大陵墓般的外觀,似乎有意提醒眾人,千萬別有任何興風作浪的念頭。入口大門前,只有循規蹈矩者才會止步,巴爾加斯卻徑自推了門走進去,迎面而來的是周圍加了隔板的接待九*九*藏*書櫃檯,裏面站了個身材矮小的男子,貓頭鷹似的目光緊盯眼前的不速之客,絲毫不見歡迎來客的神情。
「幼兒?」
「我還是不懂。」
「您的意思是說,這些證明文件都是開戰後不久核發的?」
「而且還要夠低調?」露易莎補上一句。
警官把單子遞給她。露易莎女士瞥了一眼,點點頭。「您要出生的還是死亡的?」
接待員把一個月的口水和火氣都吞了下去。
「這些編號都是成雙的。每份死亡證明都搭配了一份出生證明。都是同一天登記,也都由同一位公務員受理,在同一個單位、同樣的時間。」
「馬泰克斯……」他喃喃低語。
露易莎讓出位子。巴爾加斯再度檢視證明文件,找到了他搜尋的名字。
字跡蒼勁優美,這是一個注重儀態和禮儀的人寫出來的字。巴爾加斯嘴裏默念著這個名字,不由驚愕得背脊發冷。
「那些小孩。某個小孩的出生日期,一定是另一個孩子的死亡日期。」
「可以的話,那就兩項都查。」
接待員火速拿起話筒,打電話給一位名叫露易莎的女士。
「這一排是死亡證明,另外那一排是出生證明。」
巴爾加斯跟著露易莎繼續走,前方出現的整面牆堆滿編了號碼的檔案夾。這位女主管彈了兩下手指,兩名看上去相當勤快的部屬隨即出現。
「只要是西班牙政府機構的長官提出的要求,什麼都可以。請您移駕跟我來,大隊長先生。」露易莎為他打開櫃檯後方的門。
「這是證明文件的承辦公務員簽名。」
「您不是第一個注意到的人。這裏的空間,每天晚上都會九九藏書增加一點。謠傳說它能從查資料的法務工作者身上汲取養分,您要是在資料室睡著了,養分就被建築物偷偷吸走了。所以我奉勸您,最好保持清醒。」
「有沒有比較快的方式?」
露易莎從文件堆里抬起頭,一臉狐疑地望著他。「沒什麼。這些全部都是幼兒。」
務必揚棄所有耐心……
「這種情況……意味著什麼?」
「當然。」
「看不出來您信仰這麼虔誠……還有,看看那些孩子的年齡,這也是成對的。」
巴爾加斯一臉茫然望著她。
凡欲進入門內探索者
眼前的景象令人目炫,往上延伸的一層層欄板、階梯和檔案櫃,在尖頂式的拱頂下呈放射狀鋪陳,一排排電燈發出迷濛燈光,彷彿大廳里懸著一塊磨損的舊窗帘。
露易莎點頭確認。「調查以前的舊案子啊?」她好奇地問道,「我很欣賞您的勇氣和堅持,雖然您的態度不怎麼嚴謹。這年頭已經很少人有興趣或願意到這裏來了。」
巴爾加斯坐在一旁的木製長椅上,視線始終不離那位接待員。兩分鐘后,一位身材嬌小、挽著髮髻的女子現身了,鼻樑上懸著一副眼鏡,眼神犀利,眉頭深鎖,無須他人解釋,她一看這場面就猜出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巴爾加斯本來還和顏悅色,努力想和這個只會在裏面蓋章按鈴的小暴君搞好關係,此時臉色忽地一刷,毫不客氣地把警察證件遞到他鼻子前。這位櫃檯接待員緊張得直吞口水。
等待兩名部屬把檔案文件找齊的這段時間,露易莎好奇地打量巴爾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