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準備這麼干。

「路克不是間諜。」

我瘋了嗎？安東尼腦子裡有個小聲音一直在質疑這樣做是否值得，他準備做的事有充分的必要嗎？安東尼把這些懷疑放到一邊，他很早之前已經選擇了自己的目標，他不會受到其他問題的影響，甚至路克都不會令他動搖。

「我就是知道。」

皮特沉吟不語，當他再次開口時，語調中帶著激動的哽咽。「我告訴你，」他透過擋風玻璃，看著前方路燈照耀下的街道說，「你就像我的父親一樣。」

接下來好運轉到了安東尼的這邊。呼嘯著轉過一個街角后，比莉開進了一道「洪流」之中，水是從人行道邊的一條排水溝里湧出來的，整條路上的積水足有兩三英寸深。她的車失去了控制。雷鳥車的尾巴開始大幅度地甩來甩去，車身原地轉出一個半圓形軌跡。緊跟其後的阿奇在雷鳥車旁緊急轉向，摩托車從他身下滑出，他摔倒在地，滾到水裡，但立刻站了起來。安東尼踩住凱迪拉克的剎車，在交叉路口打著滑停下來。雷鳥則旋轉著停在了馬路對面，後備廂與一輛停在路邊的車僅有一英寸之隔。安東尼開到雷鳥前方，把它堵住。比莉這下逃不掉了。

「你又怎麼知道？」

孩子的眼睛睜開了。他先是懵懂了一會兒，接著咧嘴笑道：「安東尼叔叔！」

「給你一個驚喜。」安東尼說。

「我不相信你。」

「四個警察在講葷笑話，一個失眠症患者在看明天的《華盛頓郵報》早間版read.99csw.com，還有個廚子。」

安東尼發動了引擎。

安東尼坐在黃色凱迪拉克車裡，距離路克他們所在的餐廳只有一個街區。他把車停在一輛卡車後面，這樣他那輛顯眼的汽車就不會被餐廳里的人發現，而他卻能清楚地看到餐廳周圍的情況，包括被裡面透出的燈光照亮的人行道。餐廳里似乎在舉行警察聚會：兩輛巡邏車停在外面，還有比莉的紅色「雷鳥」和伯恩的白色「大陸」。

他打開自己的汽車後備廂，拿出一隻和一本精裝書差不多大小的黑色皮包和一隻筆式手電筒，然後回到雪佛蘭旁邊。他鑽進車廂，坐到皮特旁邊的乘客座椅上，盯著比莉家的小房子黑漆漆的窗戶。他想，這會是我做過的最壞的事。

安東尼暗自籌劃著接下來的方案。他打算在一條安靜的街道上抓住路克，把他帶到CIA在唐人街上的一處安全屋。到時候安東尼會支開阿奇，然後殺掉路克。

「我沒有必要對你解釋任何事。」安東尼惡狠狠地說。

「我告訴你——你得到了我的信任。」

安東尼拿著手電筒照了照夢鄉中的孩子，強烈的負罪感甚至令他覺得噁心。他坐在床邊，把燈打開。「嘿，拉里，醒醒，」他說，「快點。」

「他把另一頂帽子留在了卡爾頓酒店。」

再過兩三個小時比莉就會回來，她知道路克的去向，但她不打算告訴安東尼，他已經失去了她的信任。她現在將對路克保持忠誠——除非https://read.99csw.com安東尼給她施加巨大的壓力。

他熟悉室內的環境。他先查看了起居室，接著是比莉的卧室，都沒有人。然後他去看了看貝基大媽，她正在熟睡，她的助聽器放在床頭柜上。最後，他來到拉里的房間。

「去死吧。」安東尼一邊說一邊走開了。

他感到一種冷酷的堅決。剛才在卡爾頓酒店的時候，他的情感曾出現過一絲軟弱，但後來他又硬下了心，決定在事情結束之前不去想什麼友誼和背叛之類的東西。他決定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後，再去處理後悔之類的事情。

他躡手躡腳地穿過車道，繞過車庫，來到房子後門，打開手電筒，向廚房窗戶裏面照進去，黑暗中是他熟悉的桌椅。

安東尼轉過身，把槍塞回大衣口袋。

「明白。」阿奇向停在安東尼的汽車後面的摩托車走去，坐在上面喝起了咖啡。

「我們要去幹什麼？」

「等一下，」伯恩說，「你必須解釋一下。你對路克做的事情是違法的。」

阿奇·霍維茨一直守在伯恩·魯斯坦的公寓外，直到路克出現為止——但是，當伯恩在半夜離開公寓時，阿奇認為他有必要不遵守命令，騎摩托車跟蹤伯恩。伯恩剛抵達餐廳，阿奇就給Q樓打了電話，向安東尼發出警報。

阿奇超過了安東尼的車，直接跟在比莉後面。就在比莉逐漸拉開與安東尼的距離的時候，他猜出她的遊戲計劃是首先通過不停地左轉右拐甩掉凱迪拉克，然後上九-九-藏-書高速路，憑速度甩掉摩托車，因為摩托車的速度無法與雷鳥125英里的最高時速相比。「該死。」安東尼罵道。

「該起床了。」安東尼說。

他轉身朝他們來的路望去，沒有看到白色林肯。

「幾點了？」

「我準備做一些你不會喜歡的事情。我需要你信任我，相信我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我要進去了，」安東尼說，「如果有人過來，你就按喇叭。」

比莉向西走，小車隊緊隨其後。安東尼與前面的兩輛車保持著一個半街區的距離，但因為馬路上空蕩蕩的，所以前車的人很容易發現自己被跟蹤了。雖然安東尼很清楚這一點，但他準備豁出去，沒有必要再躲躲閃閃了：攤牌的最後關頭到了。

廚房門上安的是老式雙向鎖，門內側的鎖孔插著一把鑰匙，安東尼用一支鉛筆就能打開。他用嘴叼著手電筒，然後拉開皮包拉鏈，拿出一把類似牙科探針的工具，把它插|進鑰匙孔，把門內側的鑰匙頂了出來，鑰匙無聲地落在地墊上。安東尼轉動探針，打開了門鎖。

伯恩嚴厲地盯著他。「你當然相信，」他說。「你非常清楚路克不是蘇聯間諜。那麼，你到底為什麼要假裝他是間諜？」

雷鳥車移動了，後面跟著林肯車。安東尼等了幾秒鐘，接著開到了路上。阿奇騎著摩托車在後面跟著。

「我知道。」安東尼的語氣帶著滿意的惡毒。

伯恩卻滿臉鎮定，這更令安東尼憤怒。「那麼，你來告訴我，安東尼，」他說，「我做了什read.99csw.com麼？」

「魯斯坦和他在一起，還有那個女的。」

比莉首先出來，明亮的燈光從她身後射出，雖然安東尼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能從她嬌小的身材和走路時特有的搖晃認出這是比莉。跟著出來的男人身著黑衣黑帽：路克。他們兩人朝紅色的「雷鳥」車走去。最後出現的穿雙排扣外套的男人則走向那輛白色的林肯車。

安東尼點頭。警察在場，他不能把路克怎麼樣。「我們在這等路克出來，然後我們倆跟著他。這一次，我們不能弄丟他。」

大部分年輕探員都把安東尼當成英雄來崇拜，除此之外，皮特還有一個對安東尼保持忠誠的額外原因。安東尼發現了皮特的一件往事，這件事足以讓皮特被CIA開除——他曾經因為招|妓而被捕過——但安東尼為他保守了秘密。現在，為了提醒皮特不要忘恩負義，他說：「如果我做了在你看來是不對的事，你還會不會支持我？」

安東尼立刻發現那不是路克，而是伯恩。

車門開了，那個穿黑衣戴黑帽的傢伙走了出來。

比莉在白宮後方的大街小巷中曲折前進，連續闖紅燈，無視各種轉彎標誌，還在單行道逆行。安東尼也在後面照做，拚命想要跟在比莉後面，但他的凱迪拉克在操控性上無法與雷鳥相比，比莉漸漸開遠了。

他幹了一輩子欺騙和背叛的事情，可這一次，他忍不住自我厭憎地想，這是他做過的最低級的勾當。

安東尼氣炸了。他們換了衣服，路克開著伯恩的車逃走了。「你這個該死rｅaｄ.9９cｓｗ.ｃｏm的白痴！」他朝伯恩吼道，簡直想一槍崩了他，「你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但他換了衣服。他現在穿著黑大衣，戴著黑帽子。」

只見阿奇穿著摩托皮衣，一手端著咖啡，另一手拿著一條糖果棒從餐廳里走出來，他來到安東尼的車窗旁，說：「盧卡斯在裏面。」

「還有誰在裏面？」

他安靜地潛入漆黑一片的房子。

皮特那張破相的臉扭曲了一下，他尷尬地咧嘴笑道：「這算什麼問題？是的，我信任你。」

安東尼咒罵著倒退了幾碼，然後掛到前進擋，猛踩油門。他的大車躥了出去，他迅速繞過前面的林肯，跟在雷鳥後面狂追。

阿奇已經衝到雷鳥車司機一側的門邊，安東尼跑到乘客座位那一側。「下車！」他喊道，從內袋裡拔出手槍。

「還早。」

餐廳的門開了。

他們來到第十四街，在紅燈前停下，安東尼追上了伯恩的林肯，停在它的後面。交通燈變綠時，比莉的雷鳥突然向前衝去，林肯車卻原地不動。

比莉住在阿靈頓，這裡是綠樹成蔭的郊區，位於波托馬克河靠近弗吉尼亞州的那一側。安東尼從她家所在的街開過，經過比莉的房子時，他看到路的另一邊停著一輛屬於CIA的深色雪佛蘭轎車。他拐了個彎把車停好。

安東尼看看皮特，問他：「你信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