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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倫敦 19

Part 2 倫敦

19

「一百五十鎊。」
「可他幹嗎要牽這個頭?他才不在乎那些包工頭和卸煤的。」
他找到奇普·馬爾伯勒問:「怎麼回事?」
「這跟我沒關係。」
傑伊聳聳肩:「我恰好認識一個。就是他讓我來找您的。」
「我是說麥卡什和那幫卸煤工。如果任由他們藐視權威,這幫人就會蹬鼻子上臉。」傑伊平時很少這樣說話,母親似乎也一臉納悶。他繼續道:「咱們最好儘早下手,以防萬一,讓他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喬治爵士搖搖頭,輕蔑地說道:「我並不認為有什麼大事。」
這個自由派的代表人物多年前被定了誹謗罪,不得不逃往巴黎。今年返回英國后又被指控是個在逃犯。然而,儘管要面對漫長煩瑣的法律官司,他還是在米德爾塞克斯郡的補缺選舉中大獲全勝。可還沒等坐上議席,政府便想借他的訴訟官司將他趕出議會。
如果發生暴力衝突,傑伊所在的兵團必須出面維持秩序。兵團設有一支分遣隊——在傑伊看來,隊里人太少,根本不夠用:區區四十人,外加幾名軍官,由傑伊的上級指揮官克蘭布拉夫上校統領。這幾十個衛兵在威斯敏斯特大廳與暴民間組成一條紅白相間的防線,看上去十分單薄。
「幫了忙能抵錢。」
演說結束,威爾克斯鞠躬揮手,然後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見他不再出來,集會的人們也失去興緻,紛紛散去。約翰爵士從酒館出來,握了握克蘭布拉夫的手:「幹得不錯,上校,請代我向您的士兵致謝。我們避免了衝突,也執行了法律。」說得倒好聽,傑伊暗想,可實際上法律卻淪為暴民的笑柄。
「這也不奇怪——那幫人本來就不安分。」
集結隊伍時,上尉命令傑伊:「告訴你的人:除非約翰爵士下令,所有人不許開槍。」
此時,外面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砸門聲。喬治爵士一皺眉,傑伊到走廊一探究竟。男僕急匆匆出去開門,只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工人頭戴帽章,腳蹬木底鞋站在門口。「點燈!」工人命令道,九_九_藏_書「為威爾克斯照亮!」
不過萊諾克斯可不會輕易大方,所求的人情絕非易事。傑伊一臉懷疑:「你想讓我幹嗎?」
「你到底什麼意思?」
樓上又砸碎了一扇,傑伊聽到母親驚恐的叫聲。他的心怦怦直跳,趕緊衝上樓去,正好跟從起居室出來的母親撞上。「媽媽,您沒事吧?」
一些支持者也跟著進了酒館,無奈地方有限,進不去太多人。他們在門外的街邊徘徊。不一會兒,威爾克斯出現在樓上的窗口,人群中掌聲雷動。他高聲做著演講。由於距離太遠,傑伊聽不清他講話的內容,但也能捕捉個大概:威爾克斯試圖安撫人群。
傑伊的心越跳越快:如果暴民到舊宮院跟前怎麼辦?克蘭布拉夫上校謹慎地舉起手,示意按兵不動。
「他是沃平區的議員,很多選票都攥在包工頭手裡。你父親理應維護我們的利益。再說,這幫卸煤工三天兩頭鬧事,不能讓這幫人太囂張。」
喬治爵士從書房出來,站在傑伊的身邊看著。傑伊道:「他們經常這麼干——逼著家家戶戶在窗前點燈,支持威爾克斯。」
「還真有孽緣。」
喬治爵士抓住門前的工人質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那數字是個暗碼,意思是:國王是個騙子。你們偉大的威爾克斯已經為此吃了牢飯,你們也離蹲監獄不遠了!」
「抵多少?」傑伊試探道。
喬治爵士亟欲再度反駁,然而卻突然遲愣了片刻,皺著眉頭狠狠道:「你說得沒錯,咱們明天就行動!」
傑伊皺了皺眉。這話說得容易,可他在父親面前完全說不上話——真正能說上話的其實也沒幾個。喬治爵士一旦下定決心,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但傑伊必須試試。
「威爾克斯保釋不成,被押往王座監獄。」
馬車沿斯特蘭德大街駛向市中心。暴民又唱又跳,高喊著「為威爾克斯,為自由」和「四十五號」到了斯皮塔福德,馬車才在教堂門前停下來。威爾克斯下車進了「三大桶」酒館,身後跟著著急忙慌的約https://read•99csw•com翰·菲爾丁爵士。
「他又開始在卸煤工裏面挑事兒。」
分遣隊跟在人群后。傑伊咬牙切齒:這真是丟人現眼!幾輪火槍過後,用不了幾分鐘,就能把暴民擺平。威爾克斯估計又要拿所謂的暴力鎮壓作為自己的政治資本,可那又怎麼樣?
「問題不光是麥卡什,」萊諾克斯繼續道,「他那兩個好兄弟德莫特·萊利和查理·史密斯如今也各有自己的人馬,弄不好不出這個星期,還會有更多人自立山頭兒。」
喬治爵士道:「門上那是什麼?」
傑伊亟欲反對:這樣讓大家如何鎮壓暴民?他騎著馬故意兜大圈,拖延下令的時間。
顯然父親對他當日的作為全無興趣,傑伊見討好無望,又道:「您知道馬拉奇·麥卡什來倫敦了嗎?」
傑伊很失望:還以為這建議提得恰到好處。他假裝事不關己:「我是無所謂。可老實說我很意外:您總說,面對不知天高地厚、聚眾鬧事的工人必須恪守原則,絕不手軟。」
「閉嘴!讓你做什麼你就做!」
「很好。你這麼晚跑來做什麼?」
喬治爵士告訴門廳的男僕:「讓所有人到房子的裡屋,別被砸著了。」
傑伊跟隨父親回到小書房,還沒等坐穩,就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響。父子倆趕緊衝到餐廳:一扇窗子已被打碎,石頭扔在拋光的木地板上。「那可是上好的冕牌玻璃!」喬治爵士氣急敗壞,「一平方尺要兩先令哪!」就在他們愣神的時候,又一塊石頭破窗而入。
馬車一過了橋便一路向東。克蘭布拉夫朝手下喊道:「保持距離跟隨——但不許行動!」
傑伊露出了笑容。
天色已晚,男僕說家人已經用過晚飯,喬治爵士正在後面小書房裡。面對冷冰冰的大理石地走廊,傑伊遲疑了。他不想為任何事求父親——每次不是說他要求無理,就是嫌他要錢太多。但這次也只能硬著頭皮。他敲敲門進了書房。
「那些酒館老闆手上有不少選票,」喬治爵士思忖道,「他們有什麼提議九九藏書?」
衛隊回到海德公園的營地,傑伊垂頭喪氣。他嚴陣以待一整天,到頭來卻無所作為,心中的失望無以言表。但政府也不可能無止境地被動平息。強制鎮壓是遲早的事,到時不愁會沒仗打。
一駕馬車出現在大門口。人群中爆發出聲嘶力竭的叫喊,傑伊不由得心中發慌。士兵們用火槍管擊打著逼退人群,給馬車讓出一條路。威爾克斯的支持者在威斯敏斯特橋上亂跑,傑伊這才想起:馬車必須過了橋才能去到薩里郡的監獄。他策馬正想過去,克蘭布拉夫上校揮手道:「不許過橋,我們只負責在大廳外維持秩序。」
「可你能幫上忙。」
喬治爵士的臉漲得通紅。一個下等人居然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他惱羞成怒,罵了一句「你去死吧」,然後當著工人的面將大門一摔。
他故作鎮定:「萊諾克斯,你跑這兒來幹什麼?難不成你也是威爾克斯的擁護者?」
喬治爵士一邊喝著紅酒,一邊對著一張糖漿的報價單打呵欠。傑伊坐下來問道:「威爾克斯被拒絕保釋。」
「那你們這些工頭兒就虧大了。」
克蘭布拉夫奉威斯敏斯特地方法官代表約翰·菲爾丁爵士之命駐守於此。菲爾丁雖然雙目失明,工作辦事倒絲毫沒有耽誤。他是出了名的改革派法官,然而在傑伊看來,這個人太過溫和。菲爾丁以貧窮導致犯罪這一言論而著稱。這就像在說婚姻導致出軌一樣。
傑伊連忙勒馬。薩里郡在另一個轄區,那邊的地方法官並未請求軍隊支援。真是荒唐至極!他眼看著馬車駛過泰晤士河,還沒進薩里郡地界,馬車便被人群截住,馬也卸了下來。
玻璃的破碎聲不斷傳來,一家人趕忙躲進裡間的小廳。父親氣得面色鐵青——被逼無奈四處躲藏,他當然不高興。興許現在正是再次提議的時機。傑伊索性豁了出去:「爸爸,咱們也該下定決心,給這些禍害一點顏色瞧瞧了!」
父子倆走過去一看,門上用粉筆寫著數字「45」。格洛夫納廣場上正有幾個人挨家挨戶往門上寫字。read.99csw.com
他心中一動。這簡直是從天而降的大好機會。
喬治爵士挑了挑眉毛:「為什麼找你?」那口氣彷彿在說:但凡有點頭腦的人,都不會蠢到找傑伊當中間人。
「他靠著有卡斯帕·格爾登遜幫忙,自己拉幫結夥搞起了卸煤生意。這兩個人惹出不少事兒。」
「如果再不阻止,我們這行就沒指望了。」
「約翰·威爾克斯就是下地獄我也不在乎。」雷諾克斯答道,「你在阿切爾勛爵那場法羅牌局欠了一百五十英鎊,我是為那筆錢來的。」
「有包工頭找到我,讓我來找您,替他們說句話。」
一聽那數目,傑伊不由得臉色發白。父親每個月給他三十英鎊,可總是不夠花。天知道什麼時候他才能攢夠一百五十英鎊。一想到事情敗露後父親震怒的樣子,傑伊不由得兩腿發軟。只要不讓父親知道,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可能你得多等一陣了。」傑伊假裝含蓄道。
這一天實在難熬。軍官們輪流換崗巡邏,好趁機喝杯葡萄酒歇歇腳。時近傍晚,傑伊正給自己的馬喂蘋果,西德尼·萊諾克斯來到他跟前。
傑伊心裏一沉:萊諾克斯是來要賬的。毫無疑問,那天在格洛夫納廣場他就想開口,自己當日成婚,這傢伙才礙於情面沒開口。
約翰·威爾克斯受審當日,傑伊所在的兵團正在議會大廈前的舊宮院執勤。
「這一點兒都不奇怪。以前在我父親礦上幹活兒的時候,這傢伙就不安分。」
「我聽說了。」
傑伊勒住馬,警惕地監視著威斯敏斯特大廳外聚集的上百名威爾克斯的支持者。審判正在廳內進行。很多支持者的帽子上都別著藍色的徽章,以示支持。諸如傑伊父親這樣的保守派堅持鎮壓反抗,然而所有人都在憂慮,不知威爾克斯的支持者會有何動作。
他解散隊伍,確保馬匹得到妥善照料,這才想起萊諾克斯的提議。為這種事情去找父親,傑伊是一百個不情願,可總比跟父親張口要一百五十英鎊還債來得容易。於是他打定主意,回家前去趟格洛夫納廣場。
「麥卡什read.99csw.com跟他的幾個朋友自起爐灶組工隊,不經包工頭直接上船拉生意。包工頭們希望船主能跟他們一條心,別讓那些新來的傢伙得逞。他們認為如果您能牽頭,其他的運煤商也會照做。」
「你會為威爾克斯點燈嗎?」那人對喬治爵士的話絲毫不以為意。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叫喊聲:威爾克斯出來了。傑伊匆忙上馬,掉頭離開時對萊諾克斯喊道:「我試試看。」
「這事兒我沒法插手。畢竟與我們無關。」
年輕的軍官總是盼著參加行動,傑伊嘴上說自己也一樣,心中卻不免害怕。雖然佩劍帶槍,他還從沒參与過真槍實彈的搏鬥。
「上頭可不希望發生流血事故。」奇普道。
約翰·菲爾丁爵士正身處混亂的人群中,他跟在馬車後面,身邊的兩個助手負責領路和彙報。只見十幾個壯漢衝上來,拉著馬車掉頭往回走,人群一陣歡呼。
男僕怯生生問:「先生,要不還是聽他們的,在窗邊點幾根蠟燭算了?」
喬治爵士也上了樓,他強壓怒火道:「沒什麼好怕的,就是幾個威爾克斯的混賬同黨。咱們先躲躲,等他們散了再出去。」
約翰爵士的書記員穿過人群來找克蘭布拉夫。
阿麗西亞臉色慘白,但神情冷靜:「我很好。出了什麼事?」
傑伊拿不出那麼多錢。他又怕萊諾克斯去找他父親。
其間,菲爾丁的書記員又來找克蘭布拉夫。上校將消息悄悄傳達給下屬。現場達成協議:威爾克斯從後門離開,今晚到王座監獄自首。
傑伊問奇普:「你說咱們能不能把馬車截住?」
「我看夠嗆。」傑伊並不想蹚這趟渾水。
興許父親想知道他們團今天的表現。「暴民挾持馬車去了斯皮塔福德,我們跟了上去。但他最終承諾今晚自首。」
「讓船主拒絕跟麥卡什那幫人做生意。一些包工頭自己也做運煤船生意,這些人當然沒問題。多數運煤船都是獨立經營,而你父親又是倫敦最大的船運商。如果他牽頭抵制,其他人肯定跟著。」
萊諾克斯並沒有正面回應:「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麥克·麥卡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