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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倫敦 24

Part 2 倫敦

24

「詹米森夫人可以不出庭,但有個條件。」
「罷工結束,你們能賺上一大筆。」
「您怎麼知道?」
「船從哪兒來?」
「你閉嘴!」莉茜打斷道,「我可不吃這一套!」
「由你出面為麥克求情。」
傑伊氣得臉色發紅。他死死抓住莉茜的胳膊:「你居然敢羞辱我?」他啐了一口道,「我不允許你替他說話!」
「我們在那裡待命。」傑伊說道。
「是的。」
莉茜怔怔地看著母親:「什麼?什麼意思?」
莉茜氣得動彈不得。她質問母親:「您早就知道,是不是?」
「你認為多數人跟你的看法差不多?」
「恰恰相反,」莉茜道,「有時候甚至一見到吃的就噁心。想必是因為要去弗吉尼亞而太過興奮。現在還有這討厭的審判。」
「對。」
格爾登遜搖了搖頭:「恐怕他們不會相信詹米森家族會跟西德尼·萊諾克斯聯手策劃這種卑鄙的陰謀。你若抗辯工人們的善意受到了誤導,興許還更有機會。」
法官道:「請不要亂說話。」
「我們裁定他有罪。」
「胡說八道!」傑伊辯解道,但麥克並不理會。
不等莉茜轉憂為喜,喬治爵士立即插話:「但有個條件——相信我兒子也一定會贊同。」
麥克的第一位證人是個愛爾蘭卸煤工,因一頭紅髮得了個「紅邁克」的外號。紅邁克講述了麥克如何在襲擊發生時苦勸工人解散回家。
「在法庭上公然跟自己的丈夫唱反調,那簡直天理難容!這種事想都不該想!」媽媽震驚了。
只聽皮姆道:「事件當日,一批煤炭送抵約翰·庫珀先生——也就是『黑傑克』位於沃平高街的煤場。」
「可我忍不住。他年輕,勇敢,只希望能過上自在日子。我實在不忍心眼看著他被弔死。」
「這我不清楚。」
莉茜口氣強硬:「媽媽,您別想攔我。我要親自為麥克出庭。妹妹已經因我們而死,也許還有機會救哥哥。」
皮姆的下一位證人是羅蘭·麥克弗森。他聲稱自己確確實實在晚上十一點一刻宣讀了《反暴亂法》,而工人拒絕解散。
「……實在太沉重了。」
「是的。」
「一旦罷工停止,詹米森家族的運煤船就可以正常卸載,你們也能繼續賣煤賺錢了。」
「誰報的?」麥克問。
「法官大人,我是個卸煤工。」紅邁克回答道。
哈林姆夫人一臉羞愧:「親愛的,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喬治爵士把弗吉尼亞的產業送給你們,為的就是這個……」
負責起訴的是奧古斯都·皮姆律師。
「遇難了?」他難以接受這個現實。一天之內,生與死如紙牌遊戲般隨機無常。埃斯特,死了?從降生之日起,他們便相互扶持。沒有了雙生的妹妹,他將如何生存?
「肅靜!肅靜!肅靜!」庭吏高喊道,「法官嚴格規定,所有人等死刑宣判時必須保持肅靜,違者以監禁論處。」
「他家酒館的后廳。」
下午三點,她吃過飯。傑伊一天都在法院,由哈林姆夫人上門來陪女兒。
於是法官說道:「請陪審團將此納入考慮,決定證人證言是否可信。」
「是的。」
莉茜大吃一驚:「太可怕了。」腦海中的畫面里,二十座新墳矗立在橋邊的教堂墓地。村子里一片哀傷:所有人都在為失去親友而痛苦。然而還有一點不太對勁。「什麼叫『您的』礦上?」
莉茜怒火難消。她知道,自己對傑伊已經失去了以往的熱情。可他畢竟還是自己的丈夫。
「你認為暴亂過後,老百姓會仇視卸煤工?」
莉茜深吸一口氣:「我索性現在宣布:從今天開始,傑伊和我各走各的路,只保留夫妻的名分。我回蘇格蘭娘家,從此與詹米森家劃清界限。至於麥卡什,我不會眼看著你們害死我的朋友。你們——你們——都去死吧!」
麥克問:「誰家的船?」
「哈林姆夫人,詹米森夫人,幾個小時前我剛剛到達。一到倫敦,我就馬上趕來這裏,向您致哀問候。這樣的打擊……」
喬治爵士啞口無言。沒有人膽敢叫他閉嘴,這一點莉茜也清楚。
麥克問他:「你對暴亂中的卸煤工人有何看法?」
法官念道:「佩吉·耐普,死緩,流放。科拉九*九*藏*書·希金斯,死緩,流放。馬拉奇·麥卡什,死緩,流放。其餘一律處決。」
「沒錯。」
「不是。」
黑傑克聲稱到河岸下游的羅切斯特買煤,並僱人用馬車拉進市區。
「他接受過很多政府委託,」格爾登遜小聲對麥克道,「他們一定是花了錢請他來起訴。」
「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哈林姆夫人斷然道,「比他罪輕的每年都要絞死幾十個。不能因為你們是發小,就去給他求情。」
「莉茜,這件事與你我無關。」她堅定地說道。
「是西德尼·萊諾克斯給你報信了吧?」陪審員道,其他人也是一陣鬨笑。
麥克看了看陪審席:出聲的人年歲不大,一臉懷疑。麥克暗想,這人興許能站在自己一邊。
莉茜吞了一大勺果泥甜品,想藉此掩飾心中的難過,然而甜品卻令她反胃。她放下勺子:「卡斯帕·格爾登遜說如果我上庭為麥克求情,就能救他一命。」
莉茜頓覺手腳冰涼:「格倫高地沒有開礦。」
皮姆繼續提問。傑伊稱軍隊趕到時,暴亂已經爆發,這是實話。麥克出手襲擊,后被另一個士兵打倒,這也不假。
傑伊、喬治爵士、格爾登遜、母親還有約克神父一個個都在看著她。莉茜知道自己應該妥協,但心裏總有個坎兒過不去。「不行,」莉茜道,「我不會為麥克葬送自己的人生。」
麥克感覺渾身都在顫抖。他已經盡了最大努力,現在他的命就掌握在這些人手中。
法官打斷他道:「這些與本案無關,你的罪名是煽動暴亂。」
「為什麼?」
「接到他通知時你在哪兒?」
「待什麼命?」陪審員問道。
「你懷孕了。」
母親的淚水並沒有平息莉茜的怒火:「您以為瞞得過我?您居然說得出這種話?!」
「如果現在趕去,興許還來得及。」
「親愛的,你好像豐|滿了不少,」哈林姆夫人道,「最近胃口不錯?」
但他的話無人理會。「麥克弗森先生繼而依照規定調動了軍隊。步兵衛隊三團的詹米森上尉率分遣隊抵達現場。被告人是被捕人之一。政府方面第一位證人為約翰·庫珀。」
法官道:「陪審團無權傳喚證人。」
麥克對此並不失望:反正約克的證詞也不會起太大作用,格爾登遜的也一樣。
「是的,」格爾登遜回答,「現在還不能離開法庭。」
「走路過去十五分鐘,坐轎五分鐘就到。我跟你一起去。」
麥克說:「你來得可夠快的。」
哈林姆夫人慌忙道:「別……」說完又閉緊了嘴巴。
那個面露懷疑的陪審員突然插話道:「你們在那兒做什麼?」
哈林姆夫人啜泣著說:「你的胸越脹越大,看見食物就犯噁心。結婚兩個月,這種事也不奇怪。」
作為報償,喬治爵士出庭作證。據他所說,正是有佩哥和科拉大力協助,另一名犯人才成功落網。他請求法官將死刑改判為流放海外。
傑伊只得放手作罷。一個懷抱著一大捆文件的律師從他們中間穿過。傑伊問:「非得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討論這些事情嗎?」
「詹米森家的朋友。」
「以防城東地區需要我們協助維持秩序。」
「要是他沒做壞事,就不會被定罪。他肯定跟那些沒頭沒腦加入暴亂的人一樣。」
主席走上法官席。
約克道:「哎呀!怎麼這麼快——難道我來遲了?」
皮姆答道:「『煎鍋』酒館的老闆哈羅德·尼佩爾先生。」
「媽媽,我相信這一定不是您的真心話。」
「你可以為他祈禱。」
莉茜滿腦子都是麥克受審的事。
「你們在那兒紮營?」陪審員問。
麥克、科拉、佩哥三人和其他十多個犯人一起被綁著走出監獄,沿紐蓋特大街拐上老貝利街,然後穿過巷子到達中央刑事法庭。
「是的。」
陪審員間爭執十分激烈。麥克問:「他們在吵什麼呢?要是能聽見就好了。」顯然,事先持懷疑態度的陪審員態度強硬,手指點個不停。其他人究竟是悉心聽取,還是極力反對?
這地方讓麥克想到話劇——而他自己就是劇中的反派。
她看著自己的丈夫:在他的臉上,憤怒中混雜著乞求。莉茜問:「為什麼騙我?」
九_九_藏_書治爵士朝約克晃晃手指頭:「你要是有點腦子,就馬上轉身回去!」
「夠方便的!事先商量好了?」
「我這就去。法庭離這兒多遠?」
「為什麼偏偏選擇那天晚上?」
「什麼條件?」
「我沒有煽動暴亂。」麥克反駁道。他深吸一口氣,整理好思路,繼續道:「我只是拒絕被包工頭剝削,這便成了罪過。包工頭剋扣工人工資中飽私囊,而當工人們決定要自立門戶時,結果呢?卻遭遇船運商的聯合抵制。那麼這些船運商都是什麼來頭?先生們,就是與今日的案件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詹米森家族。」
莉茜站在後面,與麥克四目相對。她看起來蒼白無力。麥克一直沒機會跟她說上話。她竭力露出鼓勵的笑容,到頭來卻是一副恐懼的愁容。
「也許我有點誇大其詞。但有一點我可以確信:為這種事操心沒有任何益處。」
「可他不一樣,」莉茜反駁道,「傑伊和喬治爵士處心積慮要引發暴亂,這樣就可以逮捕麥克,結束罷工——這是傑伊親口告訴我的。」
「可是人命關天啊!想想他可憐的妹妹——要是她知道麥克被絞死,那該多傷心啊。」
「格倫高地啊。」
傑伊舉起了棍子,怒罵道:「不許你違逆自己的丈夫,這是背叛!」
那個陪審員又開口道:「重點在於,明顯是有人蓄意煽動,激發矛盾。」
根據傑伊的證詞,接到命令時他帶分遣隊正在倫敦塔附近執勤。
傑伊帶著責備的口吻問:「莉茜,你怎麼來了?」
「想都別想!」
「當然說的是礦難。」
卡斯帕·格爾登遜在法庭跟麥克碰頭,將出庭的人物做了介紹。門前的院子里擠滿了人:控告方、證人、陪審員、親友、旁觀者都等在那裡,此外可能還有些妓|女和扒手在尋找生意。犯人們穿過院子進了受審間。已經有相當一部分犯人等在那裡——想必是來自其他諸如弗里特、布萊德威爾以及路德門等地的監獄。從那裡麥克可以看到威嚴的刑事法庭。石階連通著法庭底樓,正面除入口還有一排立柱。廳內的法官席居於高台之上,兩側分別隔出陪審席以及供法庭官員和特權階級就坐的觀摩台。
「哎呀,實在抱歉,讓您受驚了。您的礦上發生了塌方事故,死了二十個人。」
「很遺憾,麥克。你妹妹也不幸遇難了。」
喬治爵士目瞪口呆。已經很久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了。他的臉紅如龍蝦,眼睛鼓著,支支吾吾一句也說不出來。
「沒辦法,我只能實話實說。」麥克說道。
格爾登遜起身道:「我們還在等一位品德證人前來為麥卡什作證。他是麥克出生地霍克村的約克神父,目前還沒趕到。」
格爾登遜道:「那麼大家意見一致。」
眼前的一切令麥克厭惡至極:一天之內,十九個案子,十二個人被判有罪。一股恐懼感向他襲來:莉茜逼傑伊為自己求了情,可萬一法官置之不理呢?如果弄錯了呢?
「誰叫你來的?」
「在威爾斯太太家。」
「當然不行,」法官道,「如果麥卡什無法在陪審團面前自證清白,想必也打不贏官司。」
莉茜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得不在麥克和自己的人生之間作出選擇——這不公平。她該如何是好?一時間,她進退兩難。
一想到麥克,莉茜道:「今天是審判的日子!」
「西德尼·萊諾克斯。」
神父進了屋,似乎出門時很倉促。沒等莉茜開口問話,神父先行開口,一句話引起了莉茜的注意。
格爾登遜苦笑了一下:「要不是你這個脾氣,你也不會惹上這麼多麻煩。」
「他自己就是包工頭!」麥克說道。
莉茜並不理會。她徑直對格爾登遜道:「這位是約克神父,來自蘇格蘭的霍克村。他來為麥克向法庭求情。」
「想必是我的上級軍官擔心出事。」
母親也掉下了眼淚:「我們還以為瞞得過你。畢竟你要去美國了……」
刑事法庭人頭攢動。莉茜走錯了路,無奈約克和母親都幫不上忙。她奮力擠過人群,尋找著格爾登遜和麥克。在內院的矮牆附近,她透過欄杆終於看到了那兩個人。莉茜呼喚了一聲,格爾登遜連忙從門裡出來。
https://read.99csw.com傑伊瞪了他一眼,丟了一句:「說吧。」
「我收到消息,當晚有人運煤過去,我擔心會出事。」
「『煎鍋』的老闆?」
傑伊·詹米森最後一個出庭。他伶牙俐齒,法官甚至顯出幾分睏乏,彷彿是兩個友人暢談無聊之事。麥克幾欲大喊「別這麼隨隨便便的,事關我的生死啊!」
「他大老遠跑過去?」
「西德尼·萊諾克斯。」
連政府也想要他的命,這愈發令麥克沮喪。
法官同情地點點頭,判決仍要等到當日最後宣布。
「那埃斯特……」
只聽一位陪審員大叫:「哦!」
「天哪!」莉茜頓時傻了眼,周圍的一切都天翻地覆。孩子……真的嗎?現在回想起來,在新婚之夜過後,月事一直沒來。看來確實如此。她被自己的身體困在了這個家。傑伊是孩子的父親,而母親也知道,這是唯一能讓莉茜回心轉意的理由。
一時間,法庭內死一般沉寂。科拉抓住麥克的胳膊,手指緊緊摳進肉里——她也一樣害怕。其他的犯人幾乎沒有一絲希望。聽到自己的判決時,有人慘叫,有人流淚,還有人高聲禱告。
「駐紮在哪兒?」
格爾登遜道:「莉茜,我不得不說,由傑伊出面會比你有利得多,畢竟他是控方證人。」
「押運人受到一群罷工中的卸煤工人襲擊,沃賓士安機構也收到了舉報。」
莉茜突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急忙轉身問神父:「麥克的孿生妹妹……」
「我們被人襲擊!」麥克說道。
哈林姆夫人道:「求你了,別去……」
莉茜眼淚婆娑:「媽媽,難道您不認為這樣是錯的嗎?」
卡斯帕·格爾登遜在一旁嘀咕道:「問得好!問得好!他已經中了你的圈套了。」
哈林姆夫人勸道:「親愛的,你對這個礦工的態度可有點奇怪。做丈夫的可不會認可這種事。」
法官道:「相信他一定是位正直的商人。」
格爾登遜繼續道:「最終結果都一樣。但這樣一來,就可以避免夫妻倆唱對台戲,以至於家醜外揚。」格爾登遜一使眼色,「相反,你可以拿出寬闊的心胸,就說麥克以前在詹米森家的煤礦當過工人,念及這一點,詹米森家希望法庭能網開一面。」
格爾登遜來到法官席,對法官說:「法官大人,既然控方為職業律師,可否允許我來為麥卡什先生辯護?」
「求你了,千萬別做傻事。」
「哦,不!」麥克和埃斯特是莉茜見到的第一對雙胞胎。如出一轍的樣貌讓莉茜著迷不已。小的時候,除了親近的人,其他人很難分得清誰是誰。後來漸漸長大,埃斯特看起來更像是女兒身的麥克:同樣碧綠的眼睛,同樣壯實的身體。莉茜依稀記得幾個月前,兄妹倆還並肩站在教堂門外。埃斯特讓麥克閉上嘴,逗得莉茜哈哈大笑。現在埃斯特死了,麥克也即將送命……
「卸煤是個辛苦的差事,常人難以想象,」麥克開口道,「只有身體結實的年輕人才能勝任。但這份工作薪水豐厚:我第一周上工就賺了六英鎊。其中的每一分都是我的血汗,然而大多數卻到不了我的手,而是進了包工頭的腰包。」
他的不可一世讓莉茜更加火大:「你自己一清二楚,少他媽的裝糊塗!」幾個男人一聽都目瞪口呆,連附近站著的幾個陌生人都扭頭看著他。莉茜毫不理會:「你們下好了套要陷害麥卡什,我不會袖手旁觀看著他被你們害死。」
麥克心裏咯噔一下:這個法官想盡一切辦法在陪審團面前詆毀他。下一個證人也是卸煤工,也遭受了同樣的命運。第三個、第四個無一例外。這些工人就處在暴亂的核心,對真相也看得最清楚。
莉茜看著母親:她當然會勸自己守規矩。然而見母親強忍著淚水,莉茜忙問:「怎麼了?」
法官憤憤道:「你能證明自己沒煽動暴亂嗎?」
「不知道。」
陪審團判女人有罪,但裁定布匹價值為四先令——比實際價值低了許多。格爾登遜解釋說,如果贓物的價值在五先令以上,她甚至可能被判死刑。如此判決的意圖在於避免法官裁定死刑。
傑伊·詹米森出庭作證,稱科拉在街上跟他搭話,而佩哥趁機行竊。他read.99csw.com提出傳喚西德尼·萊諾克斯出庭,正是他目擊現場情況,還提醒了傑伊。科拉和佩哥都沒有提出異議。
「不知道。我跟船長直接交易。」
喬治爵士看著她:「你必須斷了那各走各路的念頭,跟傑伊好好過日子。」
麥克忐忑地觀察著陪審團的討論。這些人似乎並非十分同情,也許他太過強硬。他問格爾登遜:「依你看呢?」
莉茜道:「我也會親自出庭。」
卡斯帕·格爾登遜也加入其中。擁抱過後,他抓著麥克的胳膊,沉重地說道:「我有壞消息要告訴你。」
皮姆繼續道:「地方治安法官羅蘭·麥克弗森到場宣布發生了暴亂,而在場的工人拒絕解散。」
所有人一言不發,莉茜甚至可以聽清庭內證人的證詞。傑伊道:「礦難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您怎麼能肯定他一定有罪?」
麥克張開雙臂,三人默默相擁。命保住了。
莉茜的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如果由平息暴亂的傑伊出面求情,勝算一定更大。
「我不知道什麼礦難,顯然我母親更清楚……」
「像這樣的特意調遣發生過幾次?」
「一定會。」
傑伊終於看出些端倪,然而為時已晚。「對。」
幾分鐘后,麥克的案子受到傳喚。
法官問:「達成一致裁決了嗎?」
「我也不想,可我沒辦法。」
傑伊一臉出乎預料,他沒吭聲。
格爾登遜道:「麥克,你該去當律師。你在哪兒學的這些辯論技巧?」
她看到傑伊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權衡利弊之後,他悻悻地說道:「也只能這樣了。」
「誰告訴你的?」
「至少不會持續虧錢。」
「親愛的,他們是礦工,跟我們不一樣。這些人命賤,不像我們那麼惜命。哥哥死了,他妹妹醉上一場也就繼續下井幹活了。」
「他來這裏做什麼?」莉茜急切地問道,「他本該在老貝利街出庭啊。快請他進來。」
「保持安靜!皮姆先生,請繼續。」
傑伊看了看法官,雖然法官面露不悅,但還是耐著性子道:「上尉,你必須回答陪審員的問題。」
「因為你們即將有孩子了。」
「如果他們爭論得厲害,那就說明對案子有所懷疑。如果有懷疑,就不能定你的罪。」
陪審員聚在一起討論。這些人都來自所謂的「中間階層」,都是些小商戶、富裕技工和商鋪老闆。他們痛恨社會混亂與偷盜行為,但也不相信政府,因而個個主張捍衛自由——至少是他們自己的自由。
格爾登遜一頭霧水。
「這不是亂說,」麥克道,「哪有大半夜十一點運煤的?」
「不行!」莉茜厲聲道,「他背叛了我,以後要我怎麼相信他?我做不到。」
麥克雙手掩面,痛哭流涕。
「但願如此。」
餐室響起敲門聲,一個男僕進來道:「夫人,約克神父來訪。」
對莉茜而言,這話更像是判了她終身徒刑。
「是不是喬治·詹米森爵士家的?」
整個審理過程進行了不過十五分鐘。接下來的案件審理同樣迅速,幾乎沒有幾個超過半小時。下午三點前後,科拉和佩哥一起接受了審訊。麥克知道:所有的過程事先早有安排。但他依舊雙手交叉,盼望著一切能順利進行。
「我祈禱,」莉茜道,「一直在祈禱。」
「背叛?」莉茜冷笑一聲,「你居然還有臉跟我說背叛?你跟我發過誓,永遠不在我家的地產上開礦——可轉過身卻照開不誤。結婚那天你就背叛我了!」
「愛丁堡。」
「哈羅德·尼佩爾。」
「只此一回。」
「太好了!」哈林姆夫人道,她一直對約克神父印象不錯,說完又壓低聲音提醒道,「莉茜,不知道我有沒有告訴你,他妻子過世了,留下他和三個孩子相依為命。」
麥克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是緩刑無效?
他的證人不被採信,如今,所剩的只有麥克自己和他的辯詞。
格爾登遜勸道:「再好好想想。」
他一說完,法官就問:「年輕人,你是做什麼的?」
然而判決並不會立即進行,女人必須等到一天結束,所有的判決將一同宣布。
他無奈地看著漫長的審判日就此開始。第一個被告是個女人,被控從商鋪偷竊十五碼麻絨混紡布——一種亞麻和羊毛混九-九-藏-書合編織的便宜布料。原告是店老闆,他估計這塊布值十五先令。證人是商鋪的夥計,賭咒說那女人拿起布匹就往門外走。一意識到被人發現,她就扔下布匹撒腿就跑。被告聲稱她只是拿著看看,並不想偷走。
喬治爵士道:「那麼傑伊就不會幫麥卡什求情。」
「依我看他應該出來作證,貌似他才是幕後指使。」
「請回答問題。」陪審員要求道。
「對這名犯人的裁定是?」
「你這是在威脅證人嗎?」格爾登遜質問道。
「他們違反法律,理應受到懲罰。」
「目前在海德公園。」
法官看了看並排站立的十二個犯人,道:「你等行違法之惡事,惡果自嘗,故而押赴刑地,以繩繞樑懸頸,直至氣數全盡,無生還之可能。律法如斯,願主垂憐。」
皮姆的證人傳喚完畢,那個陪審員又問:「那個萊諾克斯不出來作證嗎?」
哈林姆夫人失聲痛哭:「你只能跟傑伊好好過。」
「謝謝!」格爾登遜激動地說,「那就再好不過了。」
麥克屏住呼吸。
「那我跟你一起去。」哈林姆夫人道。
「好吧,我接受。」
「是誰告訴你在羅切斯特可以買煤?」
「當然,這個是在您與詹米森先生結婚時新開的。」
「倫敦的另一頭。」
同時出現的還有喬治爵士和傑伊。
法官戴上黑帽起身。
哈林姆夫人解釋道:「喬治爵士,我勸不動她。」
起來沒多久,德莫特·萊利便送來了西裝。那是德莫特結婚時穿的,麥克深受感動。他還帶來了剃鬚刀和一小塊肥皂。半小時后,麥克梳洗得乾乾淨淨,自我感覺可以面對法官。
「我方已無其他證人。」皮姆重複道。
卡斯帕·格爾登遜問傑伊:「我可否提個建議?」
「當初真該帶她一起走,」淚水充盈了麥克的眼眶,「為什麼我要拋下她?」
陳詞被打斷,麥克不為所動。他繼續道:「陪審團的各位先生,你們可以問問自己。」麥克轉過身盯著傑伊,「是誰安排煤車大晚上去沃平高街?為什麼專門選在工人們集中在酒館消遣的時段?是誰特意把地點安排在我所居住的煤場?是誰花錢雇了那些押運工?」法官想再次打斷,麥克提高嗓門大聲繼續道:「是誰給這些押運工提供了武器彈藥?是誰安排讓軍隊在附近待命?是誰策劃了整場暴亂?」他迅速回身面對陪審團,說道:「你們知道問題的答案,對吧?」他許久凝視著陪審團席,然後轉過身。
喬治爵士臉憋得通紅:「你可別忘了,你是我兒媳,況且……」
法官道:「如果他現在到了,也許可以在宣判前出庭。」格爾登遜剛想表示異議,法官又補充了一句:「除非陪審團認定他無罪,後續證人也就沒必要作證了。先生們,請作出裁決。」
麥克糾正道:「不是當日——是當晚。」
麥克一時說不出話,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現在只能靠自己了。好,那就反抗到底!
佩哥睜大眼睛望著他。科拉握住他的手道:「一個被救,一個卻喪生。」
「行了,媽媽,別胡思亂想了。」
「很不幸,埃斯特·麥卡什也遇難了。」
莉茜迷惑地看著母親:「約克神父,您在說什麼呀?」
這時,哈林姆夫人開口了:「你只能答應。」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應該慶幸,」格爾登遜道,「他們爭論的時間越長,對你越有利。」
「為什麼?」
審判當日,犯人們凌晨五點就被叫醒。
「所以你就勾結西德尼·萊諾克斯,故意挑起暴亂?」
莉茜預感不妙。
麥克提心弔膽地觀察著。那個陪審員聳了聳肩膀轉過身去,看來沒說服其他人。陪審團主席對他交代了幾句,他點點頭。
「您騙我!」莉茜哭著說,「你們所有人都騙我,包括我的丈夫!您怎麼能這樣?您怎麼能騙我?」
「也就是說,如果發生暴亂,政府很可能採取激進措施制止罷工?」
「那他們一定有這麼做的理由。」
喬治爵士問莉茜:「孩子,你的話究竟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工人暴動了,你們家就有錢賺。」
「詹米森煤礦發生了塌方。」麥克的心怦怦直跳,他不敢面對即將到來的噩耗,「死了二十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