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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流行病風暴來襲 12 流行病的末日來臨

第二部分 流行病風暴來襲

12 流行病的末日來臨

美國國防部也已經在流行病預防中,扮演了關鍵性角色,它們的國際疾病追蹤和控制體系名列全球實力最強之列。以保護全球軍隊和抵抗生物性威脅為名,美國國防部下屬的國防威脅降低局(Defense Threat Reduction Agency)和軍隊衛生監控中心(Armed Forces Health Surveillance Center)已投入重要的專業技術和資源,在世界各地了解生物性威脅的性質,找到診療方法,開發地方能力,幫助微生物學家與天然流行病作戰。
為此,我們在醫院和臨床機構實施定期監控。我們也將精力集中於我們認為是「哨兵」的人群。這些人群因為所處地點或者自身行為的原因,在一種微生物進入大循環之前會最先被感染上。通過對獵人持續的監控,我們已經發現了各種各樣以前未曾見過的新型微生物。運用這種費心搜集的監控數據,我們也已經記錄了像人微小病毒4(human parvovirus 4)這樣的已知病毒的情況。有跡象顯示,它們的傳播力大大超出了我們的預想。
GVFI所做的第一步,是改變利於新型感染源進入人類的行為。在尋找更多合作夥伴和資源幫助我們推廣此舉時,我們承認在預防引發流行病的行動方面,現在我們可以做得更多。我們的推廣可以與其他公共衛生運動完美地配合起來。正如我們在第8章里所討論的那樣,發生在艾滋病人身上的免疫抑制促使新型微生物入侵人類。我們必須努力確保將控制艾滋病的抗逆轉錄病毒藥物推廣到最偏遠地區經狩獵已接觸野生動物的人群。我們已與像科學家黛比·伯克斯(Debbi Birx)這樣的一些該領域開拓者一起工作。黛比曾在華特瑞陸軍研究所指導一個成果豐碩的研究小組,她放棄這份職業,轉而去負責美國疾控中心的全球艾滋病項目。該項目專註于向世界上一些最窮困地區提供抗逆轉錄病毒治療的具體事項,它將惠及我們所有人。
我也儘力回答好範圍更寬泛的問題:控制未來流行病的最大障礙是什麼?為了將前文想象的未來控制室的美景變成現實,我們正在做什麼?
如果我們不費多少氣力,就能夠消除像中非、東南亞和亞馬孫盆地這些病毒熱點地區以打野味為生的狩獵行為,我們一定會這麼做。除了流行病的風險,這些狩獵行為還會給地球上的生物遺產保護帶來眾所周知的負面影響,也會同樣波及以不可再生的動物蛋白資源為食的弱勢種群的食物保障。但是解決辦法需要投入全球的能量和資源,消耗大量財力物力。解決叢林肉問題,除了滿足全世界富人群體遏制疫情和保護生物多樣性的利己目的之外,也能幫助世界上一些赤貧群體過上像樣的生活。對那些想拯救一些富有魅力的瀕危物種的人們而言,叢林肉問題不是他們口中的花邊新聞。它影響到全球的公共衛生狀況,忽視它的後果不堪設想。
以上問題是小人物悲劇人生的最好寫照。對絕大多數要維持生計的獵人而言,染上一種新型致命性疾病的風險,低於不打獵的營養缺乏和其他損失帶來的風險。然而當微生物多樣性豐富地區數千人以捕獲野生動物為生時,我們就面臨了能夠導致一些新型感染源出現的情況,而這些感染源能毀滅全世界。這不只是獵人們的問題,是我們所有人面臨的問題。
作為一位專業微生物學家,我通常被問到的一個問題是,我個人是如何減少感染疾病的風險的?首先,我總是務求接種最新的疫苗。當我在瘧疾地區工作時,我十分認真地服用瘧疾預防藥物。我並非一直都這麼做,但吃了苦頭后我才知道這有多重要。

另一個妨礙我們遏制未來流行病的問題,是公眾對流行病的風險評估不準確。我在2010年斯科爾世界論壇上聽到拉里·布里連(Larry Brilliant)將其稱為「風險素養」(risk literacy)。作為流行病預防領域的早期開拓者和持續贊助者之一,拉里因希望「協助遏制下一場流行病」而贏得了聲望頗高的TED大獎。他已憑藉在谷歌和現在的斯科爾全球威脅基金的領導才能,成為推動這項運動順利進展的重要領導者。拉里是撲滅天花項目團隊的關鍵一員,因此他擔當此職最合適不過了。
我也試圖回答一些作為病毒學家經常被問到的問題。我個人採取什麼措施減少感染九-九-藏-書疾病的風險?當一場流行病或者生物性威脅發生時,個人應該如何評判它?
我還記得在中非工作的早些時候,當我向獵人們描述我覺得跟獵殺野生動物相關的風險時,他們對此的反應是:「我已經打獵很多年了,我的父母和祖父母也打獵了很多年。這風險顯然不會像這裏其他許多害死我們的東西的風險那麼高。」這是我在所有研究地聽到的反應。這番話有些道理,在每天有人死於瘧疾、不安全的水源和營養不良的環境中,從一隻動物身上傳染上一種新型感染源的風險似乎不值一提。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是這樣。

病毒捕手在行動

第9章和第10章讓大家了解了我們當代所使用的技術手段,它們也許能協助我們應對越來越多的流行病威脅——包括用於診斷微生物的新技術和監測人們和生物群落的新方法。與書中大部分內容展示有害的微生物相對照,第11章探究新興的、對很多無害微生物的使用和這些微生物的益處。
風險素養是很重要的一個術語。其理念是:擁有能夠了解並恰如其分地解釋流行病信息的有見地的公眾,是流行病防控的一個環節。

流行病的應對之道

流行病大事記

預防流行病,人們可以在行為上有所改變:

1.「安全握手」,相互碰觸肘關節;

2.打噴嚏時對著肘關節而不是手;

3.只要生病就在公共場合戴醫用口罩。

10年前,收集世界信息的頂樑柱是官方機構,比如美國國會圖書館,然而這不是一成不變的狀況。今天,像谷歌這樣的組織採用創新方法和激勵機制,構建出幾十年前我們做夢都不敢想象的訪問信息的技術手段。在全球衛生領域,我們必須向這樣的創新敞開大門。我們常說,像谷歌這樣的組織已幫助我們創建了一個環球神經系統(global nervous system)。如果我們想要有一個等同於環球免疫系統(global immune system)的東西,就需要研髮結合政府和非政府體系的新方法,使用最新的方法和技術。
在最後一章里,我希望對本書的內容進行回顧。歷史和進步是如何堆砌在一起的——是對我們有利還是不利?
無論我們使用什麼新技術和研究手段,都比不上當地的信息。因此我們的中心工作,是在全世界很多國家裡不斷地進行實地研究,目的是了解有可能跳到人身上的動物微生物。我們記錄和追蹤已經在人身上的、有可能以我們還未識別的方式引發疾病的微生物;也試圖在新的疫情和流行病驚動傳統的衛生和媒體組織之前,儘早發現它。

這一工作源自近15年來我所做研究的積淀,其中大多數我在書中都作了描述。2008年,我做了一個當時被同仁們視為愚蠢的決定,辭去了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工作,那是一個珍貴的終身教授職位。我離職后創立了環球病毒預警行動組織(以下簡稱GVFI)。這是一個獨立組織,致力於對全球醫學情報進行監控,用以儘早發現流行病(見圖12-1)。
事實上這項工作已經開始了。在不久的將來,無論你是擔心一場疾病災難帶來政治和經濟損失的國家元首,還是擔憂與下一次流行病相關的供貨鏈中斷和員工離散的CEO,或是憂心家人健康的市民,你都可以迅速找到更好、更準確的實際疫情數據。這些信息不僅來自政府,也來自像我們GVFI這樣的組織。大家將遙遠的病毒情報站的實驗室結果和國際新聞推送、手機簡訊、社交網路、搜索模式結合起來,創造一種新的流行病情報樣式。
在冬季我會留意呼吸系統疾病的傳播路徑,儘力降低患病風險。因為有大量的人流,公共交通是風險極大的地方。因此我乘坐地鐵和飛機后,盡量洗手或者使用簡易的含酒精洗手液。同樣,我在與人握過很多次手后都會盡量很快洗手,或者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用手碰鼻子和嘴。盡自己所能確保進食潔凈的食物和水無疑很重要,努力減少與不安全的性行為相關的風險也很重要。當然,這些答案的回答,視你自己和所生活的地方而定。可惜不是到處都有潔凈的水、疫苗、好的瘧疾葯和避孕套——但是為了大家的利益,哪裡都需要這些東西。
除了研究感染源從動物進入人群的傳染門戶,我們也廣泛監測處於病毒傳播網路中心的關鍵人群。例如,我們仔細追蹤定期接受輸血的人群。因為這些人中的一些患者將從很多人那裡接受好幾百次的輸血,他們將是微生物的早期感染者。監控他們有助於顯示,什麼時候新型微生物在四處流動。很多處於中心樞紐的群體將有可能成為正在傳播的某種新型感染源的首批感染者——比如健康護理人員和空乘人員。我們的關鍵工作,是要不斷將更多此read.99csw.com類人群納入我們的監測體系。
在前面的章節里,我已經試圖概述了當今我們所面臨的流行病和其他微生物風險——從主角微生物自身的角度來解釋它們,探究人類歷史上發生的大事件對我們與微生物關係的影響。

風險素養

風險素養即區分不同程度風險的能力,這不只是對政策制定者的要求。對自然疾病的有效應對,需要依靠每個民眾和他們保持鎮靜並聽從指揮的程度。

雖然我們GVFI的主要實地研究是發現各種各樣新型感染源中的任何一個,但在一些研究地點,我們主要聚焦于某種已知感染源。約瑟夫·費爾(Joseph Fair)是領導GVFI實地和實驗室研究的病毒學家和實地流行病學家,他在獅子山進行了一項富有挑戰性的前沿研究,了解和控制一種叫作拉沙熱(Lassa fever)的致命性疾病。拉沙是一種危險病毒,經由嚙齒類動物帶進家門並污染食品,進而傳染到人身上。
有朝一日,也許我們能夠就未來最大的流行病風險排個座次,但現在我們還做不到。我們知道它們肯定是來自動物身上的微生物,也知道世界上有些地方是它們入侵的高風險地區。我們需要有彈性的防控體系,這些體系不假設下一次威脅將是流感、SARS或者任何我們正好熟悉的傳染性疾病。這些體系應該是通用的和專註于未來流行病防控的。它們應該專註于研究不明流行病,並提供我們以往流行病的一般模式,而不是只盯著任何已經暴發過的具體流行病。這並不意味著我們應該忽視出色的全球流感監控系統,或者忽視像德里克·史密斯(Derek Smith)這樣的同仁們所從事的卓越的研究工作。史密斯用全球季節性流感樣本數據預測來年的病毒株,並研發相應的疫苗。我們應該承認,那些系統將幫助我們減少未來的流感風險——不是與下一個不明感染源有關的風險。
對於預防流行病,我們每個人都有出力的方式。公眾給政策制定者和政治家施加壓力,讓他們支持對流行病採取長期預防之法是至關重要的。有見地的公眾必須促使政府投入更多資金,用於未來流行病控制通用方法的研究和實踐,而不是僅僅針對一種微生物的威脅。
我們已經看到,一系列早期事件為一場完美的病毒風暴創造了條件。我們生物譜系中狩獵行為的出現,使得一大批新型病毒進入了類人猿。我們曾經淪為瀕危物種,這可能令我們在對付這些病毒時有些措手不及。
也許大家同樣關注的,是疫情發生后如何評價新聞報道和評估風險。大家可以通過關注流行病的幾個具體特徵來進行評估:微生物正在如何傳播?它如何傳播才有效?感染者的病死率是多少?一種病死率高、但似乎不傳播的流行病,與一種快速而有效地傳播、病死率不高的流行病相比,後者更讓人擔憂。像埃博拉病毒這樣看似恐怖的微生物,並非總帶來全球性風險。而像人|乳|頭狀瘤病毒這樣看似良性的微生物,有時也會帶來災難。傳播力和致命性有助於任何人研判流行病的風險。
我們看到一個人口越來越稠密、相互聯繫越來越緊密的世界如何將我們推向了風暴中心。動物種群的馴養、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和令人驚嘆的人類運輸系統,以地球上有生命以來空前的方式將人口緊緊聯繫在一起。特別是人類的繁榮發展,包括移植和注射技術的發展,為疾病感染源提供了傳播和製造大破壞的全新路徑——不管它們是天然的還是有目的引入的感染源。
凱倫·塞洛斯(Karen Saylors)是一位富有獻身精神的醫學人類學家,在我們的中非野外考察地工作多年,目前在舊金山總部工作。她花費大量時間與世界各地實地研究點的GVFI團隊和其他同仁們一起,從事預防新型流行病的工作。這項工作我們已經開展了幾年,現在正迅速向外推廣。邁特·布雷頓和其同仁約瑟夫·勒杜·迪福(Joseph LeDoux Diffo)以及其他人用近10年時間開展了一個我們視為中心工作的項目——健康獵手項目(Healthy Hunter Program) 。這一項目關注中非我們所研究的打野味的獵人們,試圖找到降低他們感染新病毒風險的方式。因為這是人類免疫缺陷病毒的出現地點,我們認為這項工作至關重要,但是開展起來並不容易。
GVFI以舊金山為基地,在那裡我繼續在斯坦福教書。我們運用所有可支配的研究手段來識別流行病,平息疫情。政府和學術界總認為,要解決一個問題,應該堅持用一種專門的方法。微生物學家使用微生物學方法,而流行病學家使用流行病學方法。在GVFI,研究手段並不重要,我們只在意目的:儘早掌握關於人類和動物種群傳染性疾病的趨勢,和運動過程的情報。
以上的場景是虛構的。沒有這樣的控制室——現在還沒有。來自拉各斯的大量電子醫療記錄數據還九九藏書不存在,來自藥店的數據還沒有被很好地協調和搜集起來。然而雖然我們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但這樣的控制室正是我們所需要的——裏面有一個富有創新性的群體,全心致力於了解和分析生物性威脅,並在其演變成疾病之前捕捉它們。
想當然地認為生活在某個地方或者追求某種生活質量,就讓你對一種流行病風險有了免疫力,這是錯誤的觀點。雖然艾滋病毒不是在世界各地四處擴散並任意侵害人們,但它對赤貧者和富豪一視同仁。它侵害幾乎沒有醫療保健服務的人們,也同樣侵害世界上一些享受最好醫療保健的人們。我們置身於一個彼此相互聯繫的星球。

圖12-1 環球病毒預警行動組織在全世界的分佈

小結

也許我最喜歡回答的問題是:「面對以上所有情況,你正在做什麼呢?」近兩年來,我已有幸率領一支由超級棒的科學家和後勤專家組成的研究小組,夜以繼日地在全世界開發和布控監控系統,只為一個目標——在流行病擴散之前發現它們,遏制它們。
風險素養的普及,將有助於公眾支持政府將巨大開支用於適宜的流行病預測和預防所需。它將讓我們意識到如何將資金用在刀刃上。從2001年4月到2002年8月,包括「9·11」事件在內的這一段時間里,據估計世界上有大約8000人死於恐怖事件。從2009年4月到2010年8月,8年以後同樣的時間段里,僅僅被證實死於H1N1流行病的就超過1.8萬人——這一流行病被公眾認為無關緊要而被不當回事。這還肯定是一個低估的數字。我並不是認為在準備應對各種威脅的時候,我們應該將死亡率作為唯一的考慮因素。但是當我們把各種威脅放在相應的背景下權衡考量時,就實際的風險情形而言,把數萬億美元砸在反恐怖主義上似乎是嚴重失衡的。
我們將地方流行病學研究手段用於在人類和動物群落中儘早檢測疫情和記錄微生物,同時結合前沿信息和傳播技術,以監控下一場流行病的「數字信號」。我們的組織制訂了雄心勃勃的目標:勾勒傳染性疾病的來龍去脈,並達到能預測甚至預防流行病的水準。
新流行病出現的最大風險之一是人和動物的密切接觸,尤其是與野生哺乳動物的密切接觸。在理想的預測體系變成現實之前,我們可以開始改變人類行為,減少這類接觸。
雖然我們苦口婆心地向這些人講授與狩獵相關的風險,但我們也承認真正的敵人是農村的貧窮。要解決這一普遍性問題,我們需要做的不止是解釋狩獵風險。我們需要致力於幫助農村人口找到解決營養不良的可行之道。我們要幫他們找到替代不安全狩獵的謀生之路,而且不能因他們費心養家糊口而橫加指責。在我們將健康獵手項目拓展到更多地方的同時,我們與發展組織和食品組織一起合作,真正解決農村人口的生計問題。
這間燈火通明、四面白牆的大房間十分雜亂。身穿衛衣和運動鞋的年輕人圍坐在筆記本電腦前,一邊用電話和即時通訊工具跟人交流,一邊匯總並分析大量不同的數據。牆上懸挂著一排播放地圖和新聞流的大屏顯示器。沒有窗戶,因此很難判斷屋外是白天還是黑夜。丟棄的咖啡杯和垃圾食品包裝袋也沒法透露時間信息。偶爾能看見一群穿著正裝的年紀稍長者走進來,聊上幾句,就匆匆離去。這是一間24小時運轉的全球新興疾病形勢觀察室。

流行病大事記

有效的流行病防控體系,應該專註于研究不明流行病,而不是只盯著任何已暴發過的具體流行病。

仔細觀察其中一位年輕的分析員,就會發現她正在處理的數據就是疾病數據。她在3台忙碌的電腦屏幕前追蹤「主訴」的頻率。這些數據是通過位於拉各斯的一個依託手機的電子醫療記錄系統篩選和轉發來的。該系統雖是初建,但運轉穩健。用戶所報告的高燒頻率在過去的30個小時以來,在基線水平上方穩步上升,與治療發燒和瘧疾的獨立非處方藥物購買數據相吻合。Twitter和谷歌所顯示的有關急性病毒性疾病術語的傾向,也似乎與之相吻合。人們正「告訴」研究人員他們生病了。有些同事在位於雅溫得的中非總部,他們已經與當地診所通了幾個小時的電話。實驗室研究數據仍然源源不斷地湧出,但還要增加檢測,因為常見的微生物都被否定了:它不是瘧疾、傷寒,也不是馬爾堡、埃博拉。
動物死亡事件也能成為一次人類疫情的預兆,正如南美髮生的黃熱病一樣。經常是https://read.99csw.com森林里的猴子們相繼死亡后,附近人類居住區才被傳染上致命性病毒。世界各地的生物多樣化森林里,在一些協助我們研究的獵人們的幫助下,如今我們正著手建立一個調查更多動物死亡事件的體系。理想的狀態是,世界上任何地方出現動物死亡事件,我們都應該知道。但目前的現實是,我們幾乎沒有這一關鍵信息。
拉沙病毒引發的臨床癥狀像埃博拉和馬爾堡病毒一樣嚴重。約瑟夫在西非開發的拉沙研究點提供了一個模式,使我們得以了解這些感染源,知道預測和應對它們的最佳方式。與拉沙熱不同,所有出血熱病毒,包括埃博拉和馬爾堡在內的一類致命性病毒,病例都是呈散發態勢的,而拉沙是這些地區人們生活的一個常規組成部分。因為幾乎不可能真正監測只是偶爾發作的病毒,約瑟夫和其同仁們使用了獅子山最重要的研究地點,研究和學習在拉沙病毒擴散前發現和控制它們的最佳辦法。就「疫情電影」粉絲而言,這是一個迷人的地方:有高級別的生物防護,工作人員冒著生命危險,爭相挽救他人生命。然而其重要性遠不止這些。如果我們學會很好地預測和應對拉沙病毒,那麼控制像埃博拉和馬爾堡這樣的病毒就勝券在握了。
我已經去過目前地球上建立的、最接近這樣一間控制室的機構。在H1N1流感大流行之初,我和美國疾控中心全球疾病檢測和應急反應部主任斯科特·杜威(Scott Dowell)一起參觀了疾控中心的控制室。在那裡,研究團隊對墨西哥逐漸增加的疾病報告迅速地作出了反應。我也在世界衛生組織在流行病和其他衛生緊急事件時使用的控制室里待過。我創立的環球病毒預警行動組織是世界衛生組織環球疫情預警和應對網(Global Outbreak Alert and Response Network)的一部分。這些組織需要進一步壯大,需要更精良的裝備,並且迫切需要更多資金,還需要更多進步。
好消息是各方多年對流行病預防的反覆強調,開始有了回報。作為富有遠見的政府官員,丹尼斯·卡羅爾(Dennis Carroll)在美國國際開發署(United States Agenc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管理下設的禽流感和其他新興威脅研究機構(Avian Influenza and Other Emerging Threats Unit)。在他的領導下,一項旨在了解並發展對抗新興流行病威脅的全球能力的重大研究項目,已開展得風生水起,我很自豪自己參与其間。其他像谷歌和斯科爾全球威脅基金這樣的組織,已經將流行病預測和預防確定為中心目標,把吸引人的技術和企業化理念投入到研究中。
這間位於加利福尼亞州的控制室,最重要的監測地區是奈及利亞、迪拜和蘇利南共和國。搜集的大量數據顯示出明確信號,將這些地區的風險預測提高到「定期警戒」的級別,這意味著團隊將大約20%的精力聚焦于獲取更多數據、與當地的團隊成員聯繫、以及與國內外衛生官員交流。就蘇利南共和國而言,疫情已經成為新聞熱點。近20小時以來,入院人數上升,地方報紙上刊登了一篇懷疑疫情是霍亂的報道。在奈及利亞和迪拜,這間控制室內被密切追蹤的事件還沒有公佈於眾,但終究會被公布出去。

流行病大事記

我們要學會利用傳播率和致命性兩個方面來判斷一種流行病。一種病死率高、但似乎不傳播的流行病,與一種快速而有效地傳播、病死率不高的流行病相比,後者更讓人擔憂。

分析員的頂頭上司是房間調度者——他是一位專家,要對計算機系統提供的數據進行權衡,研判孰輕孰重。奈及利亞是否上升到了計算機演算法建議的「全面警戒」級別?迪拜匯總來的購買數據顯示,有人正在購買一般用於大批量培養細菌的設備。這種微弱的、但有潛在恐怖性的生物恐怖襲擊信息與奈及利亞的情況相比較,孰輕孰重?如何將其與慢性傳染病研究小組的監測相比較?後者為努力識別不可見又發展遲緩的殺手,要對微生物進行發展趨勢的長期監測,而不是控制室里那種緊急但短期的監測。這間屋子裡發生的一切是快節奏的,是連接全世界的,並可能是拯救世界的。
在另一塊屏幕前,我們的分析員通過網路電話與電腦黑客團隊的人通話。他們正開通連接拉各斯實驗室的存儲數據專線,很快當地的小組就能實時將送檢標本的大量新的基因數據上傳。計算機演算法和生物信息技術領域的工程師們將在大海里撈針——找尋正在西非害人的新型病毒。
我很幸運能與所有以上提及的群體共事。在全球流行病領域,我們與很多其他組織一起合作,正著手精心設計策略規劃,滿足孕育一個完全的範式轉換所需。這是從應對流行病到九_九_藏_書預防流行病的轉換。我們希望這個轉換所花時間不會有公共衛生官員接受心臟病和癌症之類疾病預防的時間那麼漫長。但無論花多長時間,朝這個方向行進勢在必行。
我們在GVFI做的最激動人心的事情之一,與前沿科學無關,是預防工作。
動物也是監測工作的關鍵要素。在第9章里,我概述了自己和環球病毒預警行動組織生態學團隊負責人邁特·布雷頓發明的一種方法:用簡單的標準實驗室濾紙迅速從我們研究地的動物身上採集大量血液標本。就此,我們增加了對動物死亡事件的監控。每天在地球上某個地方,都有一群野生動物相繼死去,就像前文提及的喀麥隆猿類死於炭疽魔爪一樣。小規模動物疫情為我們了解那裡的微生物提供了獨特的機會。
近期流行病發生后,專家提出了一些建議,我們最好採納並在行為上有所改變。2009年度TED大會在長灘召開,一位有影響力的娛樂界律師弗雷德·高德靈(Fred Goldring)在會上提出,我們應該倡導一種「安全握手法」,相互碰觸肘關節而不是手。當然,打噴嚏對著肘關節而不是手,同樣有助於減少一些感染源的擴散。據我所知,沒有人深入研究像日本這樣的國家鞠躬(而不是握手)對健康的影響,但估計應該減少了一些感染源的傳播。同樣在日本,我們見到了只要生病就在公共場合戴醫用口罩的行為,此舉會有效抑制一些微生物的傳播。改變這些習慣非常困難,但我們的研究模式顯示,有用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過去我們對流行病預防沒有樹立積極的公共衛生心態,導致防控體系極其低效。我聽過的描述這些低效和反應過度的絕妙術語之一,是今日特色疾病(disease du jour)。當面臨流感威脅時,我們放下手頭所有事情,一心忙於減少未來流感大流行的風險。當我們遇到SARS時,我們一心忙於不明原因的呼吸系統疾病。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你也許會問自己,究竟何時我們才會看到本章開頭描繪的理想控制室?雖然那幅場景是虛構的,但我們沒有理由要等幾個世紀才能看到,甚至幾十年都不用。實際上,GVFI的目標之一,就是讓這間夢想的控制室成為現實。拉奇·古拉斯卡拉帶領著我們的數據團隊,其成員由清一色的新生代年輕科學家組成。他們將我們的實地研究與我們在第10章討論的全新數據融合在一起。來自實地和實驗室的詳細數據,將很快與來自手機、社交媒體和其他來源的數據結合,形成最終疫情的聚合數據。
我們的研究模式已經被證明相當成功。該模式鎖定「哨兵」人群,他們代表了新型動物微生物演變成流行病過程中的傳染門戶。我們聯合美國國際開發署對抗新興流行病威脅項目(USAID-EPT)中的合作夥伴、美國國防部以及其他合作夥伴,正將這一模式推廣到全世界20多個國家。然而需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在上述每一個國家裡我們都需要監控更多人,他們有從所接觸動物身上感染新型的、有潛在傳染性的感染源的風險。在我們設點的所有國家裡,我們需要在更多地區積極開展研究。我們還需要將研究擴展到更多的國家去。從很多方面來看,監控潛在流行病的工作才剛剛起步。

流行病大事記

微生物學家自己預防傳染病的方法:

1.接種最新的疫苗;

2.乘坐地鐵和飛機后要洗手;

3.與人握手后儘快洗手;

4.盡量不用手碰鼻子和嘴;

5.儘可能保證飲食衛生;

6.減少不安全性行為的風險。

媒體對生物性威脅狂轟濫炸的報道,導致民眾的警覺性下降。打破這一僵局的唯一辦法,是讓每個人了解風險,能夠評估不同類型疾病的差異,並採取相應的應對舉措。

流行病預防的未來

當我在全球聽眾面前就以上這些話題發言時,被問到的最有壓力的問題之一是:「您講的很好,我聽明白了,現在感到很害怕。我們該如何應付流行病現狀?」預測和預防未來流行病的最大障礙之一,是這樣的觀點:流行病是隨意發生的,本來就既無法預測,也無法預防。我希望我已經在書中否定了以上的觀點。流行病預測和預防並非易事,但目前有很多我們能做的相關事情。不斷湧現的科技進步,將使我們未來可以做得更多。
我們處在一個充斥著新型流行病風險的世界。幸運的是,我們也處在一個用技術手段建造環球免疫系統的時代。我們宏偉卻又十分簡單的理念是:我們應該、也能夠將流行病預測和預防做得更好。但真正大胆的念頭是:有朝一日,我們能將流行病預測和預防工作做得漂亮到可以宣布「這是最後的一種流行病」——到那時,我們發現和遏制流行病的能力,已經強到連「流行病」這個詞都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