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是，就連投球的人也搞不清楚那些理論。」

「應該就不會變化了。」圓華看著石黑回答，「只會直直地下墜，我說對了嗎？」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幫助山東選手？」圓華問。

「但不是沒有其他人可以成為你的專屬捕手嗎？」

「那之後怎麼辦？」

「我當然了解。」

三十分鐘后，他們出現在健身房的大廳。這裡有球團的練習場內沒有的特殊健身器材，石黑每個星期都會來這裏練習幾次。

「請你投一個變化最猛的彈指球。」圓華再度拿起剛才的球遞給石黑，「對著我投。」

「好像是，但應該還可以再撐一陣子吧。在那之前，只能請他好好接住我的球。」

「無論如何，都要好好培育捕手，才能接到這種充滿藝術的魔球。」那由多說，「我聽三浦先生說，他的膝蓋已經撐不下去了。」

「即便你放棄了，我還沒放棄。難以想象竟然無法再看到那麼出色的彈指球。」

那由多拿起腳邊的紙袋遞給他：「這是長野特產的酒，筒井老師送的，謝謝你協助他的研究。」

圓華露出納悶的表情看著那由多：「說實話就是狂妄嗎？」

「好。」

「果然是這樣啊。」三浦看著筆記本電腦屏幕，皺著臉說，「他用手套去抓球，這樣當然接不到彈指球。」

「雖然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圓華開了口，看著那由多說，「但我想試一件事。聽三浦先生說，只要山東選手能夠找回自信，問題就解決了。」

「這太奇怪了。」圓華突然大聲說道，「因為沒有人能夠接球，就要放棄繼續投那種充滿藝術的球，這絕對有問題。世界上有幾個人能夠像你一樣控制那種亂流？」

「你這麼說，我當然很高興，但我也無能為力。」石黑微微攤開雙手，「別再提這件事了，到此為止。」說完，他準備站起來。

「選手無法違抗總教練的命令，而且，他自己應該也沒料到會變成這樣的結果。」

「這——」

「總教練……高ｒｅａｄ•９９cｓw.cｏｍ層是怎麼想的？如果你離開了，不是會對球隊造成很大的打擊嗎？」

「石黑先生，」圓華開了口，「你是亂流的魔術師。」

「石黑先生……」

「亂流？」石黑訝異地皺起眉頭。

「挑選？」

「真麻煩，其實他根本不需要考慮自己引退之後的事啊。」

「對，當石黑開始用揮臂的方式投球后，他就接不到了。我猜想真正的原因並不是揮臂式投球，而是壘上有跑者。他覺得絕對不能讓跑者盜壘，這種想法太強烈了。彈指球的速度不快，所以跑者很容易盜壘，正因為這樣，石黑才會改用揮臂的方式投球，山東應該也想趕快接到球，沒想到漏接了，讓跑者上了二壘。結果他就更急了，緊張地覺得下一次非接到球不可，於是又去抓球。當再度失誤時，他就陷入了恐慌。我猜想他就是這樣陷入了這種惡性循環。雖然只要忘記之前的失誤，就可以解決問題，但他個性很老實，所以沒辦法做到這一點，反而變成了一種心理創傷。」

「那如果這樣握球，投出去會有什麼結果？」圓華把石黑握著的球轉了三十度。

「我沒做什麼值得他感謝的事，但既然你都帶來了，那我就收下了。」石黑眯起眼睛，接下了紙袋，「上次投球對他的研究有一點兒幫助嗎？」

「既然這樣，不是應該培育接替的捕手嗎？接替三浦先生的捕手。」

「啊？」那由多看著她的臉，「什麼意思？」

「我是投手，沒辦法培育捕手。雖然我會投彈指球，卻不知道接球的方法。就連知道方法的三浦也沒辦法培育接替的捕手，我就更無能為力了。」

石黑吐了一口氣：「嗯，應該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那由多正準備伸手去拿咖啡，不由得停下了手。

「哼。」圓華不看那由多，用吸管攪動著大玻璃杯里的冰塊，發出「嘎啦」的聲音。

石黑瞪大了眼睛，用力點頭。

「如果因為和我沾上邊而毀了前途，會讓我良心九*九*藏*書不安。」

「是啊。」

他們在東京都內某家飯店的咖啡廳，因為座位在最後方，所以不必擔心被別人聽到。

「什麼事？」

「為什麼他現在做不到了？」

「就是連續漏接球的那場比賽嗎？」

「既然這樣，就很值得一試。」

「不，你說得對，」三浦對圓華點了點頭，「職業選手的確應該這樣。照理說，不會有任何人伸出援手。相反，在職棒世界，當其他選手遇到『瓶頸』時，在暗中偷笑的人才能生存。」

圓華右手握拳，放在嘴邊，露出思考的表情。石黑有點兒不知所措地看著那由多。

那由多皺起眉頭：「又是這個？」

「你根本不了解職棒世界，說話別這麼狂妄。」那由多說。

「你又在稱讚我吧？謝謝。」石黑落寞地笑了起來，「話雖這麼說，但如果沒有捕手，就沒辦法打棒球。」

「你提供了機會，是他自己無法把握機會，我覺得你沒必要為這件事自責。」

「當然是稱讚。」

「沒怎麼辦。既然沒捕手，那就沒辦法了，我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

「是這樣嗎？」那由多眨著眼睛，注視著石黑手上的球。

「那就謝謝啰。」

「試什麼？」

「好像是物理用語。」那由多向他說明。

「既然這樣，只要讓山東選手看這段影片不就解決了嗎？只要知道原因，不是就可以修正嗎？」那由多從放在一旁的皮包內拿出一個扁平的盒子，「這個DVD-R內有相同的影片。」

「我可以請教一件事嗎？」

「別管他就好了啊。」坐在那由多旁的圓華說。

「我已經存了點兒錢，差不多該考慮自己的第二人生了，引退的時機也剛好。」

「該不會……石黑先生，該不會在三浦先生引退之後，你也打算引退？」

「我打算等一下去見他。」

「對，每次都一樣。」

「是噢。」石黑似乎沒有太大的興趣，看著圓華說，「雖然我也搞不太懂，但可以當作稱讚嗎？」

「當選手面臨『瓶頸』，別管九九藏書他就好。既然是職業選手，就應該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如果做不到，就別再打球了。」

三浦苦笑著說：「你還真嚴厲啊。」

「那你說說看。」

「厲害的是你。你果然是亂流的魔術師，我認為這是一種藝術。」

石黑用鼻子吐氣。

從石黑痛苦的表情中，可以感受到他對毀了山東感到自責。他之所以決定一旦三浦引退，自己也離開，應該擔心被指名為接替的捕手也像山東一樣。

「喂喂，」那由多在一旁插嘴說，「這是商業機密，怎麼可能教你？」

「果然……所以你早就知道原因了嗎？」

石黑很快就現身了。他在毛衣外穿了一件夾克。

「連累……」

「我也要去，我想確認一件事。」

「什麼事？」石黑問。

那由多正想反駁，石黑伸手制止了他。

三浦想了一下之後，接過DVD-R。

「俗話不是說，爛攤子要自己收拾乾淨嗎？如果我就這樣引退，留下這個爛攤子，我可能連睡覺也沒辦法安穩。」三浦對圓華笑了笑之後，轉頭看著那由多，「筒井老師的分析給了我很大的參考，代我向老師問候。」

「你就了解嗎？」

「所以，」圓華看著半空，「只要那個選手重新站起來就沒問題了，就是那個姓山東的廢物。」

「那就拜託了。」三浦站了起來，對圓華說，「謝謝你嚴厲的意見。」然後走了出去。

「我沒有遺憾。我也說過，三十多歲進入職棒時，我就沒抱什麼希望。多虧了三浦，我才能走好運。日本首位全場彈指球投手的名稱雖然好聽，但其實只是雜耍。三浦陪了我這麼多年，已經足夠了。投手不是經常稱和自己搭檔多年的捕手是『老妻』嗎？我們一起走到今天，最後也要同進退。」

石黑的眼神頓時嚴肅起來，他用嚴肅的眼神看著圓華問：「你覺得會怎麼樣？」

「是嗎？那……」三浦似乎想到了什麼，「那你可不可以不經意地向他打聽一下，他對接替捕手的問題有什麼想法？雖然他什九-九-藏-書麼都不告訴我，但也許會對你透露自己的想法。」

「在說明之前，石黑先生，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筆記本電腦屏幕中播放的是比較三浦和山東接球動作的影片，就是那由多在筒井的研究室看過的那段影片。

聽到石黑心灰意懶的回答，那由多突然想到一件事。

「這就是男人的世界，你不了解。」

「我想請你教我怎麼握球。」

「沒錯，你說得完全正確，不會產生彈指球特有的晃動，和普通的慢速球沒什麼兩樣。」

「直接原因當然是之前那場比賽。」

「當總教練和教練針對接替捕手的問題徵求我的意見時，我推薦了山東。因為我聽和他關係很好的人說，他進進球團后，就暗中以我為榜樣。他不是把一軍的正式捕手，而是把我這個備用捕手視為榜樣，說想要學習我對棒球的態度。雖然這種話聽了讓人很難為情，但還是很高興，所以我也希望他能夠接到石黑的彈指球。實際上，他在練習的時候都可以順利接球，只是沒想到現在會變成這樣，就連他的選手前景也岌岌可危。如果我當初沒有推薦他，就不會有目前這種情況了。每次這麼想，就覺得很對不起他。」

「我會給他看，但我認為沒這麼容易解決。運動時的習慣往往不太能夠改過來，尤其是這種瞬間的動作，而且是因為精神因素造成的，恐怕很難修正。我認為最重要的是讓他找回自信，只要他找回自信，我相信一定可以再接到球。問題在於他目前完全沒有自信，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因為是我挑選了他。」

「接彈指球的訣竅，就是直到最後一秒都不能鬆懈，等待球飛進手套。因為球在下墜的同時會晃動，所以會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球，但必須忍住。山東以前可以做到這一點。」

圓華好勝地瞪大眼睛。那由多看著她，內心震了一下。因為他發現圓華露出和上次相同的表情，就是命令已經決定引退的跳台滑雪選手再跳一次時的表情。

「那怎麼好意思九-九-藏-書！照理說，我應該向他道謝才對。」三浦接過紙袋時，看著那由多的腳下，那裡還有一個紙袋，「你還要去和石黑見面嗎？」

「但是，山東選手當初也可以拒絕吧？」

「我等一下要去見石黑先生，那你呢？」

「不會改變縫線的位置吧？」

圓華用吸管喝完柳橙汁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我就說嘛，說了也是白說。」

「是啊，但我已經放棄他了。」

圓華從拎在手上的皮包里拿出一個棒球。

圓華露出冷漠的眼神看著那由多：「說了也是白說。」

「為了掌握彈指球，我試過各種握法。雖然我都同樣努力用讓球不旋轉的方式投球，但握球時，縫線的位置不同，變化的程度也會產生不同。目前的握法變化最大，也最容易控球。她剛才說的那種握法最沒有變化。」石黑將視線移回她身上，「筒井老師的研究連這種事也知道嗎？太厲害了。」

打完招呼后，那由多把筒井請他轉交的酒遞給石黑。

「謝謝，任何男人被年輕女生稱讚，都不可能不高興。」石黑說完，把球交還給她。

「別再逼他了，」石黑在臉前輕輕搖手，「我希望他趕快擺脫彈指球，找回原本的實力。」

「是噢，確認什麼事？」

「不，沒關係。」石黑伸手從圓華手上把球拿了過來，「即使在網路上公布也沒關係，打者不可能因此打到我的球，其他投手也沒辦法模仿——就像這樣。」他的食指和中指用力彎曲后扣在球上，用大拇指和無名指夾住球，「投球的時候，用食指和中指用力彈出去，在彈出去之前，鬆開大拇指和無名指。只有大拇指壓在縫線上。」

三浦不悅地微微點頭。

「老師很高興，聽說詳細的情況要接下來好好分析。因為太深奧了，我也搞不太懂。」

「目前的總教練只做到今年為止，所以應該希望三浦的膝蓋可以撐到年底。高層的工作就是展望未來，不會專程為即將引退的投手培育專屬捕手。我也不想再連累年輕選手了。」

「關於亂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