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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為所有人、不為某個人而寫的書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為所有人、不為某個人而寫的書

啊,這是陽光對傑出者的敵意。它無情地追逐著它的方向。
如果一個人對於現實具有最堅實和最透徹的洞見,如果他具有最「深遠的思想」,這個人還能在這些東西中,發現不出存在的障礙嗎?發現不出「永恆輪迴」的障礙嗎?是不是對一切事物的持久肯定,使他發現自己之所以成為自己的理由?
啊,所有給予者的孤寂。啊,所有傑出者的沉默!
呀,你們這些人類,為我在石塊中藏著一個形象,我幻想的形象!
在這段話中,可能表示出,我的音樂也高揚到偉大的地步。簫的最後一個音符,應該是升C調而不是C調。第二年冬天,我住在離熱那亞不遠、可愛而平靜的拉勃羅灣。這時候,我的身體不太好;這個冬天寒冷多雨;我的小木屋太靠近海邊,以致海濤的澎湃聲音使我無法入眠,這種環境很不理想。
呀,過去我是黑暗和黑夜似的。我怎樣在光的懷抱里安然入睡!
黑夜已臨:啊,我必須是光,而渴求著黑夜似的東西:孤寂。
在另一段文字中,他極其嚴格地確切說明,他認為人到底能夠成為什麼,不是愛的對象,也不是憐憫的對象,查拉圖斯特拉甚至已經遏止了對人的憎惡。對他而言,人是還沒有成熟的東西,是原料,是需要琢磨的醜陋石塊。
兼容並蓄的心靈,能在自身中馳騁漂泊、浪遊,最必要的心靈,
因為,一個影子向我而來,
現在,我向著它的囚徒,無情地舞動我的鎚子。
它們追隨著它們堅決的意志:那就是它們的冷漠。
我要傷害那些我所照亮的東西,
我們聽到了一些東西,但不尋覓;我們獲取了一些東西,但不問誰給的;一種思想像閃電一樣,毫不遲疑地顯現出來了,而我們對它卻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選擇。我們喜極而泣,這個時候,我們內心活動進行的情況發生變化,不知不覺間,從激烈狀態轉變為緩慢狀態。我們感到完全失去了控制而清楚地意識到全身上下劇烈的震動,這時會產生一種深刻的快樂,在這個快|感中,最後苦痛和抑鬱的感情,都被調和了,而且是必要的有如色彩在充溢的光明中一樣。
黑夜已臨:現在,所有噴泉訴說的聲音更高了。

在這個十九世紀末期,有人能對精力旺盛的詩人們所指的靈感,有任何明確的認識嗎?如果沒有的話,我願意描寫它。如果一個人還具有一點殘留的迷信,那麼,他就不能完全否認所謂他自己只是某種巨大力量的化身、代言人、媒介的想法。啟示的觀念充分地描寫了這個情形:突然間我們可以很確切地看見和聽到一些非常震撼的東西了。
太陽們像風暴一樣追逐著它們的方向:那就是它們的運行。

超人的美貌,像影子一樣向我而來。
同時,在認識活動中,我只感到我意志的生殖及其產生的快樂。
而我的心靈也是噴泉。
我羡慕,因為我看見期待的眼睛和歡樂的期望之夜。
我如此地渴望著邪惡。
在荒漠的太空,環繞著許多太陽。
啊,只有你們才從光的沐浴中吸取能量和養料,
遠離上帝及諸神,這個意志確曾引誘著我。
我是光明。呀,過去我是黑夜,但我的孤寂,要用光來圍繞。
最智慧的心靈,愚者向它訴說著最悅耳的話語。
而我經常夢想著,贏得比接受一定更為快樂。
啊,熱烈的渴望飽滿。

它這樣驅使鎚子敲打石塊。
沉著鎮定的心靈,企求滿足慾望和渴慕之情。
第三件事是皮膚對微小刺|激的不合理的九*九*藏*書敏感,就是在所有微小東西之前的那種束手無策。我覺得這是由於抵抗力的可怕消耗而產生不可避免的情形,而這種抵抗力的可怕消耗則是一切創造活動的先決條件,是人們最內在和最具體存在所產生的一切活動的先決條件。因此,稍有一點抵抗力停止作用,它們就不能獲得新的能力。甚至我敢說,我們的消化過程就會受到妨礙,我們就會更傾向於惰性,就會太容易感受寒冷和懷疑。
他們取之於我,但我還未接觸他們的心靈嗎?
因此如果我從那天開始,算到1883年2月這本書的完成時為止,它的最後部分,是正當瓦格納在威尼斯去世時完成的,在序言中,我曾引用了其中的幾行話,它的孕育時期似乎是八個月。這中間時期,我致力於《快樂的知識》的寫作,這部書有很多跡象,表示我接近了某些無與倫比的東西。
查拉圖斯特拉形態的人提出了下述心理上的問題:如果一個人對人類向來肯定的一切東西,加以前所未有的否定,同時完全無所作為的話,這個人怎能還是與否定者相反的人呢?如果一個人肩負命運的重擔,如果他的畢生工作是作為一個命運,這個人怎能還是一個最輕鬆和最超越的人呢?因為查拉圖斯特拉是雀躍者。
當另一隻手早已伸向它的時候,我縮回我的手,

這個地方及其四周的鄉間,深深地印在我的心田中,因為腓特烈三世也深深喜愛這個地方。1886年秋天,當我偶然再度來訪時,腓特烈也最後一次重臨這小小的、已被遺忘的快樂世界。就是在這兩條路上,所有關於《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思想,尤其是作為一種典型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在我心中出現,也許我應該說,侵入我的心中。
我如此地渴望著邪惡。
黑夜已臨:現在,只有愛人們的歌唱起來了。
有一件事,我稱它為偉大的可恨,就是任何偉大的東西,不論一本著作或一個事業,一旦它完成以後,立刻就會對那產生它的人採取敵對態度。就因為他是它的生產者,這個事實使他變得脆弱。因此,他就不再繼續他的事業。他不能面對它。完成了某些我們從來不能冀望的事情,某些人類命運之結所系的東西,不要離開它!它幾乎壓倒了我們!偉大的可恨!
它是一種合乎人性而又超越人類幸福和善意的理想,這種理想,看起來往往不屬於人類,例如,當它碰到人類過去在舉動、言說、聲音、外貌、道德和義務方面最歪曲表現的一切嚴肅而莊重的東西時,但是,也由於這種理想帶來了「偉大的嚴肅性」,因而第一個問號產生了,心靈的命運改變了,時針轉動了,而悲劇也開始了。
這樣一個人,當他沉思默想時,他用什麼語言表達呢?用狂熱詩歌的言語。我就是狂熱詩歌的作者。請留意查拉圖斯特拉在《日出之前》里對自己心靈說話的方式。
這本著作,與眾不同。現在我們不要理會詩人們,可能還沒有什麼東西從這種過剩的力量中產生出來。這裏,我所說的「狄俄尼索斯」這個概念,變成了最偉大的事業,以此來衡量,所有其他人類的事業,看來都像是貧乏而有限。在這種激|情和超升的非常氣氛中,歌德或莎士比亞,可能會感到透不過氣來。
我的眼睛不再為懇求者的羞恥心而流淚,

在這個時期,我不斷地為一種不可名狀的憂戚調子所困惑。夏天,當我回到那《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最初思想像閃電一樣在我心頭出現的偉大地方時,我想出了《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第二部分。只消十天工夫就夠了。無論第一部分、第二部分或第三部分,都沒有多費一天工夫。
「我深深地懷著對生命肯定的祝福」,但這也是狄俄尼索斯的本質。

當我的創造力無拘無束地湧九九藏書出來時,我的肌肉活動總是最強的。肉體鼓舞著:我們不要理會心靈了。人們總是看到我在雀躍著,我經常在小山之間步行七八小時而絲毫沒有倦怠的感覺。我睡得很好,常常帶著笑容,我完全生氣勃勃而堅忍。
平靜的性情、輕鬆的步伐、無所不在的放縱和歡欣,以及一切查拉圖斯特拉典型的東西,過去是從來沒有被認為與偉大的本質連在一起的。就在這些地方和這種對敵人的寬恕中,查拉圖斯特拉自覺是一切生物中最偉大的生物:而當你聽到他如何解說他自己的時候,你就不會再想找尋與他匹敵的人了。
它的結論顯出《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開始,因為書中第四部分倒數第二個格言中表現出查拉圖斯特拉的基本思想。《生的讚歌》也是在這期間完成的,佛利茲于兩年前在萊比錫把《生命禮讚的樂譜》出版了。也許,它可以表現出我在這一年中的精神狀態,那時候,我心中充滿了積極肯定的情感。
啊,我的太陽變得陰暗!
啊,只是你們,你們這些黑暗的,黑夜似的東西,從傑出者身上獲得溫暖!
最自愛的心靈,一切事物都在其中獲得它們的趨向和反趨向,低潮和高潮。
我貧乏,因為我似乎從未停止過給予;
第二年冬天,在尼斯平靜的天空下,我第一次享受到了光輝的陽光,就在這個時候,我完成了《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第三部分,因此,也就完成了全書。整個寫作時間不到一年工夫。在尼斯四周鄉間的許多偏僻地區和山岡,由於那些不可忘懷的時刻,都使我覺得很奇妙。《舊表和新表》這重要的一節就是從車站到摩爾人之巢的伊薩艱險山坡上寫成的。
黑夜已臨:現在,所有噴泉訴說的聲音更高了。
我在那些作為未來斷片的人類中走過,我預期那個未來。
它的內心,對傑出者不公平,對其他太陽冷漠,每一個太陽如此運行。
我從給予中得來的快樂,又在給予中逝去了。
在我們生存的這塊土地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滿足我們。哎呀!有了這種遠景在我們前面,我們的內心和意識又充滿燃燒的慾望,我們怎能對今天的人類感到滿意呢?這已經夠壞的了,但是,更有甚於此而且不可避免的,我們不會真正重視今天人類的最高目的和希望,我們對人類的希望不再加以考慮。
去贖回已經過去了的,去改變所有「過去的」為「我要如此獲得」,


「存有」中的心靈,投入「變化」之中;
如果我知識中有純真的話,那是因為其中有生殖意志的緣故。
除了幾個十天的工作時期以外,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誕生的這幾年中,尤其是以後的期間,對我而言,可以說是最不幸的幾年。一個人要不朽,他所付出的代價是昂貴的,在他的一生中,他必須死好幾次。
用斜體的一行字,提示了最後的觀察。鎚子的堅硬是狄俄尼索斯的畢生工作,而其中一個主要條件,就是縱使在破壞之中,也是快樂的。
裝滿了東西的雙手不能擺動,因為我的手變得太硬了。
呀,我的同道們!

擁有最長梯子的心靈能往下走得最深。
痛苦是不能與生命敵對的,不管你是不是沒有快樂留給我!你仍然有你的愁苦。

現在我要告訴你們我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故事。它的基本概念,即「永恆輪迴」的觀念,也就是人類所獲得的最高肯定方式,是在1881年8月間形成的。我匆匆地把它寫在一張紙上,並且附帶了一句話:「高出於人類和時間六千英尺。」那一天,我正在西爾烏普拉納湖邊的林中漫步:在離蘇萊不遠一個巨大高聳而尖尖的岩石旁邊,我站著不動。就在這個地方,我獲得了這個觀念。
「曾經給予過的人,恐怕將喪失他的羞恥心。」
而最小的溝隙最後也必須跨過。
我的美德因豐盛而自感厭倦了,九九藏書
諸神對我有什麼價值。
撰作、收集零碎難解和可怕冒險的東西,是我所有的詩興和期望。
為了了解查拉圖斯特拉這種類型的人,首先你必須完全知道它的主要生理狀況,也就是我所稱為「非常健康」的狀況。關於這一觀念,我早在《快樂的知識》第五部分最後一個格言(第382則)中,說得非常清楚,不能講得再清楚了。這段話說:「我們這些新的,無可稱謂的以及高深莫測的人,過早地產生一個未經證實的未來,我們需要新的方法以達到新的目標:我們需要一種新的健康,比一向所見的更為強壯、敏銳、堅忍、勇敢和更愉快的健康。」
我們直覺到一種韻律關係,而這種韻律關係包括了一切形相。任何東西都是無意中發生的,就像在自由爆發、獨立自主、力量和神性中發生的一樣。意象和象徵的自發性非常明顯:一個人失去了一切對想象和象徵事物的知覺:一切東西都呈現為最直接、明確和簡單的表現手段。如果我可以想起查拉圖斯特拉的一句話,想起這句話,就好像事物本身自動地來到我心中,而表現為一種象徵一樣。
而我的心靈也是噴泉。
另一個理想盤旋在我們的眼前,一個奇妙的、極具誘惑的、充滿冒險的理想,我們不想鼓勵任何人都具有這種理想,因為我們不能這麼輕易地承認任何人都具有這種理想的權利。它只是某一種人的理想,這種人很率真,由於他生命力過分旺盛而不由自主地玩弄那些一向被視為神聖、良善、不可侵犯、尊貴的東西;對這種人而言,最高的標準將只是一種危險、衰落、卑賤,或者最低限度地說,只是一種鬆弛、盲目的暫時忘我。
這裏,所有東西都親切地來到你的談論中而使你愉快,因為它們喜歡接近你。從每一個象徵中,你都可以達到一切真理。這裏,一切存在的語言文字寶藏,都展現在你的面前,一切存在都將變為語言,一切「變化」都將告訴你如何去表達。這是我對靈感的經驗。我一點也不懷疑,我要回到幾千年以前,去找尋另一個能夠對我說下面這句話的人:「這也是我的經驗。」
而我的心靈也是愛人的歌唱。
為什麼我的眼淚已干?為什麼我的心下沉?

我要完成它。
如果人不是撰作者,難題的解答者和冒險的實踐者,我怎能忍受為一個人著作!
從另一個方向去看,也可以達到同一的觀念。
碎片從石塊中飛出,對我來講,那是什麼東西?
最熟悉的、最平常的事物,現在吐出前所未聞的言辭。每句話都使情感激動。雄辯變成了音樂。向著夢想不到的未來發出電光。語言回到了想象的性質,與此相比,向來對寓言最有力的運用,現在只變成了怯懦小孩子的遊戲了。

一切事物中最寂靜和最輕快的東西曾經向我而來。
但是,儘管如此,我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卻誕生在這個冬天,也就是這個不理想的環境,似乎證明了我的理論,即認為一切決定性的東西,都是從對立物中產生的。每天上午,我習慣在一條往風景宜人的路上走走,這條路通過一片森林,可以遠眺海洋。每天下午,只要健康狀況許可,我就會沿著從桑塔瑪格里塔到波多芬諾的整個海灣漫步。
我稱這種情感為悲劇情感。總有一天,人們將會歌唱它來紀念我。因為有些流行的誤解,所以我要在這裏強調一點,即生命禮讚的主題不是我創作的,而是一位俄國青年貴婦羅·莎樂美的靈感,那時我和這位貴婦的友情正深。凡是能從這首詩歌最後幾個字理解某些意義的人,將會知道,為什麼我喜歡而讚美它。因為在這些字眼中,具有一種偉大性。
但是,這就是狄俄尼索斯的本質。
在我內心的是不平靜,也不能平靜的東西,它渴望著表現出來。
「讓你自己變得堅強!」這個命令,以及「一切創造者都是堅強的」這個信念,是狄俄尼索斯本質的主要特徵。
我豐富的生命力想起了這種報復,
啊,渴望著去渴望!
在我來臨之前,這種喜悅,這種不平凡的寬和,沒有一點蹤影。甚至這樣一個狄俄尼索斯的最深悲嘆,也變成了一首狂熱的詩歌。我以《子夜歌》來做例子,這是一個無盡的悲歌,這個人,由於他過剩的光與力,由於他熱烈的本性,註定永遠不能去愛。九*九*藏*書
對於他曾經給予過的人,正因為給予,手和心都變得冷漠無情了。
但命運之神不許可,我必須再度回到羅馬。最後,在我想盡了辦法要找一個反對基督教的角落而未果時,我只好選擇巴比里尼廣場。在某一個機會,為了盡量避免那些不好的氣味,我問過帕薩洛,他們是不是沒有一個適宜哲學家居住的安靜場所。在一個俯瞰整個羅馬的廣場上端,有一個涼廊,它最下邊有一個泉潭,泉聲不絕於耳,就在這個地方,我作成了一首在所有歌曲中最寂寞的歌曲——《子夜歌》。
呀,我的四周都是冰,用冰來使我的手發熱,
我不知道接受者的快樂,
後來,我在熱那亞卧病了幾個禮拜,然後在羅馬過了一個沉悶的春天。這個地方真使我煩悶,我差一點沒死掉。這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經歷。羅馬這個城市不是我自己選擇的,對《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作者而言,這是一個最不適宜的地方,這個城市強加于我精神上的壓力很大。我曾經想離開。我想去阿奎拉,這個地方與羅馬完全不同,按照與羅馬完全相反的方式建造,正如有一天我也將建造一座城,以紀念一位深得我心的無神論者和反牧師者,即腓特烈第二大帝一樣。
用它們的光,向一切黑暗的東西說話,但它們卻對我沉默。
查拉圖斯特拉永遠可以說:我在我的四周畫上圓圈和神聖的界線,那些與我共登絕頂的人,現在更少了。我為自己在更神聖的山中,建造一個山脈。一切偉大心靈的全部精神和善良合起來,也不能創造一篇查拉圖斯特拉的說教。他上下的梯子無限長,他比任何人都看到過更遠的地方,意欲過更多的東西,也到達過更遠的地方。這位在一切人類中最積極的肯定者,在每一個字中,都自我矛盾,然而,他身上一切對立的東西,最後都達到一個新的統一。
像泉水一樣湧出,我渴望著說話。
呀,我內心充滿了熱望,渴求著你們的熱望!
黑夜已臨:現在,所有愛人們的歌唱起來了。
由於我們走在這條路上已經很久,所以,我們這些理想的追尋者,也許我們的勇氣太過謹慎,以致經常觸礁、受到創傷,但是,正如我所說的,我們比人們所想象的更為健康,非常健康,也一再地恢復我們的健康,所以我們的困苦似乎要獲得報償,在我們面前,似乎看到那個未經發現的廣大園地,這是一個超越所有已被認識的土地和理想的隱藏所,這是一個充滿著美、奇妙、疑問、畏懼和神性的世界,以致我們的好奇心和佔有慾達到了最高程度。
但是,我熱烈的創造意志永遠驅使我重新做人。
從來沒有人寫過這些東西,從來沒有人感到過這些東西,從來沒有人遭遇過這些東西:這種遭遇只能為一個神所帶來,也就是說只能為狄俄尼索斯所帶來。亞莉阿德妮將是這種對太陽在光中的孤獨所做狂熱讚美歌的回應。除了我以外,誰知道亞莉阿德妮是誰,向來沒有人發現過這種難題的任何線索:我甚至懷疑,是否有人曾在這方面看到過一個難題。一天,查拉圖斯特拉嚴格地決定他畢生的工作,這也是我的工作。不要讓任何人誤解它的意義。它是一種肯定。
在給予與接受之間有一條溝隙,
而我要祝福你們,你們高高在上的閃爍小星星和螢火蟲。九-九-藏-書
像小瀑布一樣猶豫,甚至在跳躍中也猶豫,
從我的美貌中產生熱望,
我為你們光的賜予而歡欣。

試看查拉圖斯特拉如何從山上走下來吧。他是多麼親切地向著所有人類說話,看看他是多麼溫和地對待他的敵人,那些教士們,他因為他們多麼受苦!於是,在任何時刻,人都是被超越了,而「超人」這個概念便變成了最偉大的現實,在人類身上一向被稱為偉大的一切東西,現在都遠居底下,無窮遠的底下。

只有這樣,我才說它是救贖!
在我內心的是愛的渴求,它訴說著愛的言語。
從我的孤寂中湧出了這種命運。
我要搶奪那些我所給予的東西,
而我的心靈也是愛人的歌唱。
黑夜已臨:現在,我的渴望從我的內心,
如果有諸神,那麼,我們要創造什麼!
但我活在我自己的光里,我重新吸收從我身上爆發出來的火焰。
啊,所有給予者的不幸!
與查拉圖斯特拉比起來,但丁只不過是一個信仰者,而不是一個創造新真理的人,一個支配世界的人,一個支配命運的人。與查拉圖斯特拉比起來,吠陀詩人只能算是教士,甚至替查拉圖斯特拉脫草鞋的資格都沒有,所有這些,都不太重要。它們不能帶給我們距離的觀念,它們不能帶給我們清凈孤獨的觀念,而這種距離和清凈孤獨的觀念,正是這本著作的精神所在。
如果我回想一下,在這一天的兩個月以前,我可以發現一個前兆,那就是我在愛好方面有一個實在而深刻的轉變,尤其在音樂方面。也許整個《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都可以視為音樂,我相信,在創作《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許多條件中之一就是我在聽覺藝術方面的再生。在洛加羅,這是威森扎附近的一個山中水邊遊憩處,1881年的春天,我就是消磨在這裏,我與我的朋友名音樂家彼得高斯特發現音樂的鳳凰之鳥,帶著前所未有的美麗而光澤的羽毛,在我們頭上盤旋。
一個在內心渴望體驗以往一切價值,而想環航這理想「地中海」的人;一個從其深刻經驗中知道作為希望者和理想的發現者是什麼滋味的人;一個知道作為藝術家、聖者、立法者、賢哲、學者、虔誠者和莊嚴的隱士是什麼滋味的人;這種人需要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非常健康」,這種健康不僅是一種靜態的享有,而且是經常的獲取,也必須獲取,因為人經常消耗健康。
因為喜悅而把自己投入偶然之中。
還有一件事情,就是無所不在的可怕沉默。孤獨是很堅厚的,沒有東西能夠穿透它。你在人們當中行走,你接待你的朋友們:但這隻是你所碰到的一種新的荒野,他們的臉孔茫然無變化,或者充其量只表現一種反抗。幾乎從每個接近我的人身上,我都體驗到各種不同的后一種反應:似乎沒有東西能比突然之間感到一個人的隔閡,使我們受到更深的創傷。沒有尊敬就不能生活的那種高貴人是很少的。
呀,它應該藏在最堅硬,最醜陋的石塊中,
從自身逃開的心靈,在最寬闊的迴旋路上,追上了自己;
不再欲求,不再評價,不再創造:啊,那極度的衰弱,也許遠離我。
人性中最高尚和最卑下的力量,最愉快的、最輕鬆的和最可怕的力量,永遠不變地從一個源泉中流出。在他之前,沒有人知道什麼是具有高度或深度的東西;更不要說知道什麼是真理了。在這種真理的啟示中,甚至人類中最偉大的人,也沒有預想到或預見到一點兒。在查拉圖斯特拉之前,沒有智慧,沒有心靈的省察,沒有語言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