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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潰敗 進入

第三部 潰敗

進入

C.J.知道,一旦大眾得知這種病毒的威力,逃離雷斯頓的車輛肯定會堵塞交通,母親會對著電視攝像機鏡頭哭喊:「我的孩子在哪裡?」對《華盛頓郵報》記者講話時,他很謹慎地沒有說到行動中比較誇張的那些部分。(很久以後,他這麼對我說:「我覺得提到密封防護服肯定不是什麼好主意。」)他很謹慎地避免使用嚇人的軍事術語,例如:病毒倍增、致命傳染鏈、崩潰併流血至死和收緊反應。即將有一場防禦生物危害的軍事行動在華盛頓近郊展開,他絕對不希望被《郵報》發現。
南希湊巧在看軍士,本能地檢查他的防護服,發現后臀部位有一道破口。她拍拍軍士的胳膊,指給他看。她彎腰從腳踝上取了一段備用膠帶,替他封住破口。
四點半,鬧鐘響了。傑瑞·傑克斯起床,剃鬚刷牙,穿衣服出門。工作組穿的是平民服裝。誰也不想引來關注。穿軍服和迷彩服的士兵,再套上密封防護服……肯定會激起大眾恐慌。
想知道這次行動是否安全,唯一的辦法就是嘗試。彼得斯認為,坐視病毒在猴群中蔓延會構成更大的危險。那幢樓里有五百隻猴子,體重共計三噸左右——就好比核心正在熔毀的核反應堆。猴群核心起火,病毒將以可怕的速度倍增。
這一次,埃博拉的癥狀非常明顯。南希在其中幾隻體內看見了「恐怖的腸道損傷」,這是腸壁組織脫落的結果。腸壁組織脫落是埃博拉的典型癥狀。腸道遭受猛烈攻擊,裝滿了無法凝結的黏稠血液,腸道肌肉內也有大量血栓。血栓阻斷了通往腸道的血液循環,腸道細胞因此死亡(也就是說,腸道本身已經死亡),血液隨後充滿腸道。死亡的腸道,這是你在腐屍身上才會見到的東西。按照南希的話:「就好像這些動物已經死了三四天。」但實際上它們幾小時前還活著。有幾具屍體嚴重液化,她和特羅特爾甚至無法做屍檢,只能飛快地取下肝臟和脾髒的樣本。H室的部分垂死猴子已經成了皮囊包裹的肉泥和骨頭——以及數量龐大的增殖病毒。
12月4日,星期一,0730時
她換上運動褲和運動衫,下樓走進廚房,打開收音機,調到搖滾樂電台,開了瓶健怡可樂。音樂讓鸚鵡激動起來。赫爾基跟著約翰·梅倫坎普尖叫。鸚鵡對電吉他確實有反應,她心想。
大樓背後的草坪邊緣是從山坡延伸下來的灌木和樹叢,再過去是日托中心的操場。他們能聽見孩童的喊叫聲,隔著灌木叢能看見裹得嚴嚴實實的四歲孩童在盪鞦韆和繞著玩具屋亂跑。行動地點附近有孩子。
五點鐘,他來到研究所。天空尚未有破曉的兆頭。一群人已經聚在了大樓側面水銀燈下的裝卸台旁。昨夜寒流來襲,他們呼出的白氣清晰可見。吉恩·約翰遜,這場生物戰爭的埃阿斯,在裝卸台上踱來踱去,穿行於大堆的軍用迷彩包裝箱之間:這些是他從奇塔姆洞穴帶回來的剩餘物資。箱子里有密封防護服、電池組、橡膠手套、外科手術服、注射器、針頭、藥物、解剖工具、手電筒、一兩套人類外科手術包、鈍頭剪刀、樣本袋、塑料瓶、防腐液、帶紅色花標的生物危害廢物袋和手壓式花園噴霧器——用來向防護服和需要消毒的物品噴洒藥水。他拿著一杯咖啡,笑嘻嘻地對士兵們說:「不許亂碰我的箱子。」
第一個進去的將是傑瑞·傑克斯,他打前鋒。他決定帶上手下的一名軍官:戴過綠色貝雷帽的馬克·海因斯上尉。他個頭矮小,性格認真,身體結實,接受過綠色貝雷帽的潛水訓練。他曾經身穿潛水器材,在夜裡從飛機上跳進公海。(「我得跟你說清楚,」海因斯這麼對我說,「我潛水可不是像平民那樣是為了找樂子。我潛水的地點主要在中東。」)海因斯上尉不是穿上密封防護服會犯幽閉恐懼症和恐慌發作的那種人。另外一點優勢在於海因斯上尉是獸醫,他了解猴類。九*九*藏*書
隊伍里沒人穿制服,只有救護車小組的幾名成員穿迷彩服。車隊在岩石角過波托馬克河,開上利斯堡公路時恰逢高峰時刻。車流擁擠得前車挨後車,軍官們有點喪氣。他們和暴躁的通勤族爭鬥一路,花了兩個小時才趕到猴舍。車隊終於開進辦公園區,這會兒園區已經滿是上班族了。補給貨車和救護車從側面經過猴舍,停在大樓背後的草坪上,遠離人們的視線。大樓后側是一面磚牆,有幾扇狹窄的窗戶和一扇玻璃門。這扇玻璃門就是他們的進入點。他們把補給貨車停在門口。
凌晨五點,C.J.爬上研究所的裝卸台。他將和這幫人一起去猴舍,看著傑瑞的小組進入高危區域,然後回研究所應付新聞媒體和政府機構。
傑瑞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他問:「去H室怎麼走?」——大聲喊叫,蓋過送風機的隆隆聲。
整備室溫暖、擁擠、吵鬧、混亂。小組成員穿防護服的時候,使用防護服的老手在旁邊提點。南希也沒有穿過雷卡戰地防護服,但要點和重型Chemturion相同。首要準則:防護服內部就像蠶繭,裏面是普通世界,你帶著它一起走進高危區域。假如防護服出現缺口,普通世界就會消失,與高危區域合而為一,你將暴露在病原體之前。南希對正在穿防護服的士兵講話:「防護服是正壓的。假如出現裂縫,你們必須立刻用膠帶封死,否則就會失去壓力,被污染的空氣會流入防護服內。」她舉起一卷棕色膠帶。「進去之前,我會在腳腕上多纏幾圈膠帶,就像這樣。」她演示怎麼做:拿著膠帶卷繞著腳腕轉幾圈,就像纏線軸似的。「從腳腕撕下一截就可以補洞了,」她說,「有一百種意外可能扯破防護服。」
傑克斯和海因斯爬上補給貨車,在後門拉起塑料帘布以保護隱私。他們脫|光衣服,冷得瑟瑟發抖。他們穿上外科手術服,走過草坪,推開玻璃門,進入儲藏間-整備區,陸軍的後勤小組(也就是救護車上的那組人,由伊麗莎白·希爾上尉帶領),幫他們穿上密封防護服。傑瑞和海因斯上尉對戰地生物防護服都一無所知。
「確實有一定程度的擔心,但我不認為值得恐慌,」C·J·彼得斯上校說,他是一位內科醫生,也是這種病毒的專家。
不算南希帶走的那四隻,傑瑞·傑克斯在H室清點出了六十五隻猴子。吉恩·約翰遜從非洲帶回來一種特製注射器,傑瑞用來給猴子打針。這是一根長桿,頂端有個插槽。你先把注射器卡進插槽,然後將長桿伸進鐵籠給猴子打針。你還需要工具按住猴子,因為猴子不喜歡被針頭對著。他們用的是個拖把桿,一頭帶U形軟墊。read.99csw.com海因斯用拖把桿按住猴子,傑瑞把長桿伸進鐵籠,向猴子大腿注射雙倍劑量的氯胺酮,這是一種常見的麻醉劑。他們走遍整個房間的每一個鐵籠,給所有猴子注射麻醉劑。很快,猴子逐漸昏倒在鐵籠里。猴子失去知覺后,傑瑞再給它注射鎮靜劑倫品,讓它們陷入深度睡眠。
她切了塊百吉餅,拿上一個蘋果,邊開車邊吃。她開到雷斯頓的猴舍,傑瑞已經穿好防護服進去了。
他們穿上的是橙色的雷卡防護服,用於戰地防禦可經空氣傳播的微生物,這種防護服曾經用於奇塔姆洞穴的勘探——事實上,其中一些就來自吉恩·約翰遜從非洲帶回來的剩餘物資。雷卡防護服的頭盔是個透明的軟塑料球體。防護服從內部加壓。電動馬達從外部吸入空氣,過濾病毒后灌入防護服,因此防護服對外保持正壓,空氣中的病毒粒子很難鑽進去。雷卡防護服和Chemturion重型密封防護服的功能相同,都是用經過多次過濾的空氣包圍身體,確保高危病原體不會接觸到身體。陸軍通常不會把雷卡稱為太空服(密封防護服),只會叫它「雷卡」或「戰地生物防護服」,但實際上雷卡就是一種密封防護服。
與此同時,人們把塑料袋裝進盒子,將盒子放進冷藏車,南希和一名司機趕往德特里克堡。她想儘快帶著這些屍體進入4級實驗室,開始解剖。

弗吉尼亞州實驗用猴子體內發現致命的埃博拉病毒
已知對人類最致命的病毒第一次在美國本土現身,出現於雷斯頓某家實驗室從菲律賓進口的一批實驗用猴子體內。
所有猴子都進入深度睡眠后,他們支起幾張不鏽鋼檯子,取每隻猴子的血樣並注射第三針藥劑,這次注射的是T61,用於安樂死的致命藥物。猴子確認死亡后,斯蒂芬·丹尼上尉剖開屍體,用剪刀取肝臟和脾髒的樣本,把樣本裝進塑料瓶。他們將屍體放進生物危害品處理袋,再裝進帽盒,帽盒貼著走廊牆壁堆放在一起。丹·達爾加德離開H室,在大樓前側的辦公室度過了今天剩下的時間。
六點半,他下令出發,車隊駛出德特里克堡的正門,向南朝波托馬克河而去。車隊里全是普通車輛:軍官的家庭轎車,軍官穿平民服裝,怎麼看都是通勤上班族。車隊末尾是兩輛無標記的軍用車輛。一輛是補給貨車,另一輛是白色救護車——4級生物隔離的救護車,裏面是陸軍的醫護疏散小組和俗稱「氣泡擔架」的生物隔離艙。這是一副戰地擔架,用透明塑料製成的生物隔離氣泡包裹。假如有誰被猴子咬傷,就必須進入氣泡,然後轉送到監獄隔離。補給貨車是無標記的白色冷藏廂式卡車,用來存放猴屍和血樣試管。
在一片漆黑和送風機的嗚嗚聲中,軍士對南希喊道:「伸直雙臂站好,慢慢轉身。」他對準南希噴霧五分鐘,直到氣密室充滿漂白水的味道。感覺涼爽而舒服,但穿過濾網鑽進來的氣味讓她喉嚨刺痛。軍士也對塑料袋噴霧。最後,他打開通往整備區的門,光線刺得南希使勁眨眼,南希推著塑料袋出去。
回到研究所,南希·傑克斯和高危區域的工作夥伴隆·特羅特爾解剖猴屍,再次忙到凌晨一點。他們穿好防護九-九-藏-書服進去,五具屍體在氣密室里等待兩人。
12月1日,星期五
南希看見有些猴子的鼻頭有黏液。她很害怕,因為癥狀看起來很像流感或感冒,但實際上並不是。丹·達爾加德戴著呼吸面具,身穿連體工作服,伸手進鐵籠給猴子打針。猴子躺下入睡,他再打第二輪針劑,停止它們的心跳。
傑瑞緊張極了。他以前規勸過南希,身穿防護服對付埃博拉是多麼危險,但今天他即將帶著一組人走進埃博拉的地獄。此刻他並不在乎自己會發生什麼。他是可犧牲的,他很清楚這一點。進去以後,也許他可以暫時忘記約翰吧。他打開送風機,防護服在身體周圍膨脹起來。感覺還不壞,只是汗流浹背。那扇門就在正前方。他拿著猴舍的平面圖,朝海因斯上尉點點頭。海因斯準備好了。傑瑞打開門,兩人走進去。猴子的叫聲越來越響。他們站在一段不通風、沒有光的煤渣磚走廊里,左右兩邊各有一扇門:這是臨時氣密室,灰色|區域。氣密室有一條規則,就是兩扇門——近端門和遠端門——絕對不能同時打開。這是為了防止被污染的空氣迴流進入整備室。門在他們背後關上,走廊里黑洞洞的:一片漆黑。該死,我們忘了帶手電筒。但為時已晚。他們繼續前進,摸著牆走向遠端門。
孩子在早晨桌前吃即食燕麥。她說她今天要工作得很晚,所以晚飯你們得自己解決。她打開冰箱,發現還有一份燉肉。兩個孩子夠吃了,用微波爐解凍就行。她站在廚房窗口,目送孩子下車道,去山腳等學校的大巴……「這份工作不適合已婚女性。你要麼會忽略工作,要麼會忽略家庭,」這是多年前一位上司的忠告。
星期一天氣陰冷,風越來越大,從碳鋼色的天空帶來下雪的氣息。華盛頓周圍的購物中心已經掛上了聖誕彩燈。停車場此刻還空著,但晚些時候會停滿車輛,購物中心會滿是父母和孩童,孩童會排隊等著面見聖誕老人。丹·達爾加德是晨間車流中的一名通勤者,他正在趕往靈長類檢疫隔離中心。
後勤小組幫她脫掉防護服。她渾身大汗,手術服完全濕透了。外面冷得要命。她跑過草坪,在貨車車廂里換上平民便服。
下午晚些時候,H室的所有猴子都已處死。大樓背後的樹木另一側,孩童繞著玩具屋亂跑,歡叫聲在12月的天空下傳得很遠。母親和父親開車來接他們回家。小組成員一對一對走出高危區域,身穿便服站在草坪上,臉色蒼白,疲憊而心事重重。遠方,水銀燈開始照亮華盛頓的紀念碑和建築物。今天是感恩節后第一周的星期五,這個安靜的周末過後就將迎來聖誕時節。風越來越大,吹得紙杯和煙盒在停車場旁打轉。離這裏不遠的一家醫院里,心臟病發作的猴舍管理員賈維斯·普蒂正在休息,病情穩定。
傑克斯和海因斯戴上橡膠手套,伸直手臂,後勤小組用膠帶把手套和防護服袖口貼在一起。他們穿著運動鞋,又套上一層亮黃色的橡膠靴,後勤小組用膠帶把橡膠靴和防護服褲腿貼在一起,在踝關節上方封得密不透風。
「你們可以看見臨床癥狀,」達爾加德指著一隻病猴說,「我看得出一隻猴子生不生病。病猴會顯得有點抑鬱,停止進食,再過一兩天就死了。」
傑瑞想看看猴舍內的所有猴子。他和海因斯上尉回到走廊里,逐個查看整幢樓里的所有房間。他們發現還有九*九*藏*書一些猴子情緒低落,露出同樣的獃滯表情。傑克斯和海因斯都很熟悉猴類,非常不喜歡這幢樓帶給他們的感覺。除了猴子和人類,這裏還存在其他生物。
她抓著猴子的手臂后側,從鐵籠里取出四具屍體,裝進生物危害品處理袋。她拎著塑料袋回到門口,有人在這裏放了些塑料袋,還有一個裝滿次氯酸鈉液體的園藝噴霧器。她給屍體又套上一層塑料袋,拿起次氯酸鈉噴遍每個塑料袋,然後將塑料袋放進紙板制的生物危害容器(帽盒),噴洒次氯酸鈉消除污染。最後她又給帽盒套上第三層塑料袋,噴洒次氯酸鈉。她敲敲門,喊道:「我是南希·傑克斯。我要出來了。」站在另一側的軍士打開門,他是消毒小組的成員,身穿雷卡防護服,有裝滿次氯酸鈉的泵式噴霧器。她推著帽盒走進氣密室。
為防護服加壓的電池有六小時使用壽命。電池耗盡之前,穿防護服的人必須離開高危區域並清除污染,否則就會遇到麻煩。
南希·傑克斯準備好進去了。她在貨車裡換上手術服,跑過草坪,進入整備區。後勤小組幫她穿上防護服。她拿了幾盒注射器,和斯蒂芬·丹尼上尉一起進去。兩人穿過氣密走廊,來到遠端門前。她打開門,走進一條空蕩蕩的長走廊——所有人都在走廊盡頭的H室。傑瑞覺得妻子看上去像是品食樂的麵糰小子。她的防護服太大了,走動時會掀起陣陣漣漪。
聯邦和州的衛生系統官員認為其他人接觸這種病毒的可能性很低。這種病毒的致死率在百分之五十到九十之間,對直接接觸患者的人來說傳染性極高,而且目前尚無疫苗。

一輛無標記的白色廂式貨車開過來。吉恩親自把箱子裝進車廂,出發前往雷斯頓。他是第一波攻勢。
達爾加德不喜歡防護服。他顯然沒想到軍方人員會這麼全副武裝。他領著兩人在H室轉了一圈,心裏非常不安。「這兒似乎有一些病猴,」他說。有些猴子看見防護服開始發狂,在鐵籠里轉圈,或者蜷縮進角落。其他的猴子面無表情地望著人類。
兩名員工領著他們走向被感染的房間。H室位於走廊離他們最遠的盡頭。兩名員工回到大樓前側,找到坐在辦公室等軍方人員進來的丹·達爾加德。幾分鐘后,他戴著呼吸面具走進H室,想看看情況怎麼樣了。傑瑞像看瘋子似的看著他。就好像你和某人見面,結果這傢伙赤身裸體出現。
房間里擠滿了穿密封防護服的人。他們不停地一對一對進來,卻無所事事地轉來轉去。柯蒂斯·克拉格斯軍士也在其中,他扭頭對某人說:「哈,真是好大一場查理狐步。」查理狐步是C.F.的暗語,意思是「群|交」。所謂查理狐步,指的是最後搞得一塌糊塗的軍事行動,人們像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一個個都在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場生物隔離行動有一半重點是新聞封鎖。C·J·彼得斯對《華盛頓郵報》的評論經過蓄意設計,目的是為了創造出局勢已受控制、一切安全和其實很無聊的印象。C.J.明白局勢有多麼危急,但只要他願意,就能表現得非常圓滑,他對記者用上了最友好九*九*藏*書的聲音,在電話里保證說不存在什麼問題,僅僅是每天都能見到的技術小困難而已。記者不知怎的得出結論,以為「出於預防起見,這些動物已被銷毀」。但實際上,噩夢的源頭、派遣小組進場的原因就是它們還沒有被銷毀。
七點半,南希·傑克斯叫醒兩個孩子。和平時一樣,她必須使勁搖晃傑森,但今天這樣也叫不醒兒子,於是她放了一條狗去收拾他。狗飛撲上床,跳到傑森身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份份《華盛頓郵報》落在附近地區家家戶戶的車道上。頭版報道就是猴舍的事情:

傑瑞·傑克斯在看大樓平面圖。他和吉恩·約翰遜決定讓隊員進大樓再穿防護服,而不是就在草坪上穿,就算新聞報道組來了也沒東西可拍。他們穿過進入點那扇門,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空蕩蕩的儲藏間。這裡是整備室。隔著煤渣磚的牆壁,他們能聽見微弱的猴子叫聲。不存在猴舍里還有人類活動的跡象。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左手邊有動靜,一扭頭見到兩名黑澤爾頓的工作人員走向他。他們不該在這裏的!這片區域應該已經封死,但他們從穿過某個儲藏室的另一條路進來了。他們戴著呼吸面具,但眼睛裸|露在外。他們看見兩個身穿防護服的人,愣在了那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傑瑞看不見他們的嘴,但能看見他們的眼睛里寫滿驚訝。就彷彿他們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了月球表面。
昨天,弗吉尼亞州和聯邦的頂級傳染病專家用大半天時間制訂了詳細計劃,追蹤這種罕見病毒的傳播途徑和可能已經暴露的人員。計劃中包括詢問照顧這些猴子的四五名實驗室僱員和其他接近過猴子的人員;出於預防起見,這些動物已被銷毀。

傑瑞·傑克斯和馬克·海因斯上尉摸索著穿過漆黑的走廊,走向通往高危區域的遠端門。他們打開門,發現這裡是兩條走廊的交匯點,猴子的尖叫聲淹沒了他們。通風系統依然沒修好,溫度似乎在三十二攝氏度以上。傑瑞頭部的防護罩蒙上霧氣。他把防護罩按在臉上,擦掉霧氣,總算能看見前方了。牆壁是灰色煤渣磚,地板是刷過漆的混凝土。
他拐進停車場。開近大樓,他看見一個男人身穿白色Tyvek連體工作服,站在門口的楓香樹下。那是猴舍的一名管理員。達爾加德氣壞了。他叮囑過他們不要戴著口罩或穿著防護服走出大樓。他跳下車,摔上門,匆忙穿過停車場。走到近處,他認出了這個人——我們就稱之為米爾頓·弗蘭蒂格吧。弗蘭蒂格雙手撐著膝蓋站在那兒,似乎沒有看見達爾加德,眼睛盯著草叢。弗蘭蒂格的身體突然痙攣,嘴裏噴出液體。他一次又一次嘔吐,反胃的聲音響徹停車場。
她叮囑他們注意猴子體內的埃博拉病毒。「要是這些猴子感染了埃博拉,那麼它們體內就充滿了病毒,被咬一口便是毀滅性的暴露,」她說,「臨床表現出埃博拉癥狀的動物,體內儲存有大量病毒。猴子非常敏捷。被咬一口就是死刑判決。你們必須格外小心。每時每刻都要注意雙手和身體的位置。防護服上要是沾上血液,請立刻停止手上的事情,首先清理血液。不要讓血液停留在手套上,立刻清洗乾淨。手套上要是沾著血,你們就會看不見洞眼。另外還有一點,進去之前別喝太多咖啡或其他飲料,因為你們會在防護服里待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