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下身子，從警戒帶下邊走了過去。一輛消防車還停在現場待命，確保火不會復燃。火是一種很狡猾的東西，一個不留神，一撮小火苗便能讓整個場所在幾分鐘之內火光衝天。

金估摸這具女屍的年齡在四十歲左右，但身材保養得很好。她的上臂似乎還很柔軟，但毫無生氣地浮在水中。她的腳指甲塗成了淡粉色，腿上並沒有腿毛。

金點了點頭，走出房子。她在門口除下腳上的鞋套，把它們放進另一個紙盒裡。現場所有的防護性著裝都會被警方取走，以檢查上面是否留有痕迹物證。

犯罪現場在連接斯陶爾布里奇和哈格利的主幹道旁，這一片並非犯罪高發區。離主幹道最近的房子均是新裝修的雙前門住宅，有閃亮的白色羅馬柱及黑色鉛框窗戶。再往前走，房子間隔得越來越遠，風格也越來越老舊。

她已換下那條沾滿油脂和灰塵的破牛仔褲，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黑色帆布長褲，上身穿著一件純白T恤，腳上套了一雙四分之一英寸的高跟黑色長靴。她的黑色短髮需要一點點打理。她以手指梳理，之後便準備好了出發。

第三位技術人員從旁邊的餐廳走了進來。他朝著那個手袋揚了揚頭。「什麼都沒有少。信用卡和現金都在。」

他指向地上坐著的一位消防員，那人正在和一位警員說話。「那時幾乎所有人都跑出去看火災引起的騷動，只有這幢房子一片漆黑。鄰居確認那輛路虎攬勝是她的，她一個人住在這幢房子里。」

離目標地點還有一英里時，一股燒焦的氣味從駕駛室通風口鑽了進來。車開得越近，氣味越重。到還剩半英里時，她便見到一股煙柱緩read.99csw.com緩升起，飄向科蘭特山上方。車開到距離目的地還有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時，金意識到，她正奔著這股煙柱的方向開去。

「斯通探長，真是意外的榮幸啊。」

金在前門停下來，把手伸進左邊的紙盒裡，拿出兩塊藍色的塑料鞋套套在腳上。

「預估死亡時間是什麼時候？」

兇手本可全身而退，因為屍體最早也要到第二天早晨才會被人發現，可他們卻放火引來警方的注意。

最終，他還是丟了人，金趕在他前頭當上了探長。金的提前升職促使他搬家並調到了西麥西亞區，因為那裡警隊規模較小，競爭也不那麼激烈。

「說真的，我還真沒看出來你什麼時候有過幽默感。」

「那麼我想你也會發現，這個地方位於兩區交界處，我先到先得了。」

「被壓進水裡的嗎？」

金把車開到警戒帶旁，停在兩輛消防車中間。她一句話都沒說，朝守衛亮了亮自己的身份證件。守衛點了點頭，提起警戒帶，讓金從底下過去。

她沉下聲音道：「辦案不是為了出風頭，湯姆。」

金點了點頭。她知道。

她不由自主地攔在浴缸前。這具女屍不需要好事者來窺探她赤|裸的身體。

她點了點頭，以示感謝，接著走下了樓梯。

金並沒有在這裏見到肝臟探針，她想法醫是在她來之前用直腸溫度計完成初步檢測的。

「再給她的胸骨拍幾張近照就行。」

金注意到形成房子地界線的十三棵樹中，只有離房子最近的兩棵樹毫髮無傷。

接到電話后的四分鐘，金已經發動好她那輛車齡十年的高爾夫GTI。只有在路面結冰或者發動川崎忍者九_九_藏_書的咆哮聲會構成反社會行為時，她才會選擇開這台車。

「十點，不能再早了，」他咕噥了一聲，「我是個需要偶爾休息一下的正常人。」

「嗯？」

「你什麼時候能……」

金搖了搖頭，雙臂交叉。「我是不會讓步的，湯姆。」她歪了歪頭，「我們可以聯合調查。鑒於我先到達現場，這場調查應該由我來領導。」

他那張瘦削吝嗇的臉漲得通紅。他寧願用一把生鏽的勺子自剜雙目，也不願向她彙報工作。

樓下，一位技術人員正在檢查走廊，另一位則在給後門除塵，搜尋指紋的痕迹。早餐台上放著一款設計師品牌的手袋。金認不出手袋上金色字母卡扣的牌子。她從來沒用過手袋，但這款手袋看起來很昂貴。

他望了望她腳上的鞋套，又望了望自己什麼防護都沒做的鞋子。這就叫欲速則不達么，她心想。

金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屍體身上。

「沃頓探長，這份榮幸是我的。」

他輕蔑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大踏步走出了浴室。

特雷莎·懷亞特死前一直獨居。兇手沒有拿走她房子里的任何東西，甚至碰都沒有碰過。

「我猜是這樣。初步檢測結果表明她並沒有受到其他傷害。屍體解剖之後我會給你更多信息。」

「繼續。」她說。

地上的積水面積暗示這裏發生過一場搏鬥，女人死前曾拚命掙扎。

「我還有一個九十六歲的在輪椅上睡著去世的老太太，以及一個二十六歲的手臂上還插著針頭的男人。」

金聽到樓梯底部傳來更多的腳步聲。氣喘吁吁的聲音越來越近。

金緩緩靠近浴缸，她走得很小心，避免被他們兩個白衣人蹚得到處都是的水給read.99csw.com滑倒。

「你在這裏做什麼？我想你會發現，這個地方屬於西麥西亞區。」

她駕車迂迴穿行，開到馬路末端。身下的這輛車開起來有些不順手。儘管車很小，金也不得不在停車場間小心穿行。重重包圍著她的金屬顯得累贅而笨重。

「話是這麼說，不過你倆就像那道中國菜，糖醋排骨……沒了布賴恩特，你就只剩下酸勁了……」

金轉過身，點了點頭。首位到場警官幫助取證小組保護了現場，並留住了所有潛在證人，工作算是做得不錯了。只可惜房子離主幹道尚有一段距離，且房子與房子間互相隔著四分之一英畝。所以對那些好管閑事的鄰居來說，這可算不上什麼探秘的好地方。

「特拉維斯中士，」她頭也不回地說，「我們有什麼發現嗎？」

他們兩人曾共事過幾次，而她毫不掩飾對他的鄙夷。他是一個職業公務員，一心只想著早日平步青雲，對案子毫無興趣。對他來說，辦案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添一份豐功偉績罷了。

「這案子歸我管，斯通。」

他看了看手錶。「明天中午？」

黑鄉坐落在伯明翰西北部，在維多利亞時期，它成為全國工業最密集的區域。這塊區域的露頭煤曾將這裏大片土地染成了黑色，「黑鄉」由此得名。這裏的鐵礦石和煤炭層厚達三十英尺，在全大不列顛首屈一指。

「基茨，你覺得晚上這個時候，我有多少心情跟你開玩笑？」

「嗯……有意思。」

她站在消防車旁邊，思忖眼前這一整個事件。

他聳了聳肩說：「晚些我會再詳細計算，但我認為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

他的目光帶著些消遣。「這無聊的嘴仗。ｒｅaｄ.９９cｓw.ｃｏｍ」

屍體呈漂浮狀，乳|頭因而露出水面。

如今，黑鄉是全國失業率排在第三的城市。輕微犯罪以及反社會行為的跡象日趨增多。

金一步兩級台階地跨上樓梯，走進浴室。她一進門就看到了病理學家基茨。他身材矮小，頭頂光禿禿的，唇上蓄著小鬍子，下巴底也留著一撮。八年前，他曾有幸帶她進行了她職業生涯中的第一次驗屍。

西米德蘭茲警察廳管轄著兩百六十萬戶居民，規模僅次於倫敦警察廳。

他思索了幾秒，接著搖了搖頭，說：「浴室門開著，但我沒走進去。」

「兇手砸碎了後門的玻璃進入房子，但消防員稱前門並沒有上鎖。」

金點了點頭，朝坐在地上的那位消防員走去。他面色蒼白，右手微微顫抖。不論受過何種訓練，發現一具屍體絕不會是件愉快的事情。

反正，她的客戶已經無法再關心這些細節了。

「天哪，我們兩個又不是連體人。」

他這邊還在說話，另一邊，一位法醫已舉起一台鏡頭有排氣管那麼長的相機，對準了女屍的乳|房。

「就是沒有要緊的事情嘍？」

「早上八點。」她討價還價。

「太棒了！」她說。這正是她想要的時間。這樣一來，她便能留出時間給她的團隊開個早會說明情況、分配任務了。

「發生了什麼事？」金朝她見到的第一個消防員問。

她由上至下將他審視一番，說：「而我的第一條指九_九_藏_書示就是，進入犯罪現場前，先做好保護措施。」

金聽出了這個聲音，以及之中透出的嘲諷語氣。她嘆了口氣。

他指著房子旁邊第一棵針葉樹的殘軀說：「起火點在那兒，我們趕到的時候，大火已經波及了大部分的樹。」

噢，她多麼想反擊。如果她想，她可以笑話他黑色長褲上的褶痕不夠直，或者他的衣領有輕微磨損。她甚至會提到他大衣背後有一小塊血漬。

但眼下，一具裸屍正躺在他們中間，她需要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那上面去。

金湊近了身子，發現兩個乳|房上各有一塊痕迹。

「我們現在能走了嗎？」

「嘿，探長，」他說，眼睛在她四周打量，「布賴恩特呢？」

「你贏了。」基茨平靜地說。

金聽到樓梯底部傳來的沉重腳步聲。

「你碰過任何一樣東西嗎？」她問。

「警官們正在調查周邊地區。FOA攔住了幾個鄰居，但那幾個人都是消防車到了之後才知道出事的。報警的是一個路過的摩托車手。」

眼下，金必須搞清楚兇手為什麼這樣做。

這具女屍半身浸在水中，雙目圓睜，染過的金髮在水裡漂蕩，圍住了她的面部。

她知道，在死後一小時，屍體溫度會下降一點五攝氏度。通常情況下，屍體溫度會在之後的每小時下降一到一點五攝氏度。她也知道，這些數據會受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尤其是當受害者正赤身裸體地浸泡在現在已經變冷的水中。

「屍體是你發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