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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住在4C號房間里的邁拉·唐斯隨時會出來看看是誰弄出了這些動靜。妮古拉發誓這個退休的會計師肯定是倚著前門睡覺的。
「你不想我待在這裏,是不是?」
她閉上眼睛,抬起頭,任冒著蒸汽的熱水沖盪臉龐。臉上的針刺感讓她很舒服。她轉過身背對花灑,抻長了脖子。幾秒之內,強勁的水流便完全打濕了她長長的金髮。她把手伸向金屬架,卻什麼都沒摸到。該死的,洗髮露的瓶子又被放到地上了。
眼前髒兮兮的盤子模糊起來,她突然憶起這幾年妹妹不在身邊的所有日子。
但只有妮古拉才知道真相。她知道自己今晚並沒有全心投入工作。她感到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精神並沒有被今晚的演出俘獲。對她來說,這就是最佳女主角和最佳配角的區別。
和其他人同居一室並不會改變她的作息規律。話雖如此,但她還是躡手躡腳地走進了浴室。她太累了,沒心情引發什麼衝突。
她倒掉了另一個盤子里的面,接著,她朝那個備用卧室輕聲說道:「不管你為什麼這麼恨我,貝絲,我都很抱歉。真的,真的很抱歉。」
她從冰箱里拿出一份千read.99csw.com層面,放進微波爐。工作總是讓她飢腸轆轆,這就是她的作息規律:從夜總會回來,給自己熱一頓飯的時候順便洗個澡,洗完澡吃上一兩口,喝一杯紅酒,然後上床睡覺。
她把其中一份放在自己座位上,然後把另一份放到了對面。
「貝絲。」她吸了一口氣。
「所有事情又要重來一遍了,是不是?」貝絲輕輕地問道。
「還能是誰呢?」
「你今天吃飯了嗎?」妮古拉問了一句,然後立刻在心裏訓斥自己。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擺脫當姐姐的習慣?哪怕只是幾分鐘也好。
妮古拉默不作聲。她妹妹顯然看不起她的生活方式。「你為什麼要這樣墮落?」
「至少我還有一個大學學位。」妮古拉反唇相譏,可話剛出口便後悔了。沉默頓時染上了緊張的氣氛。
她突然呆住了。有那麼一瞬間她忘了。只是那麼一瞬間。
妮古拉走向廚房。「很抱歉吵醒你。」她說著,從微波爐里把千層面拿了出來。她取出兩個盤子,把千層面分成了兩半盛在上面。
妮古拉默然點了點頭,兩人間的氣氛又緩和下來。
「這https://read.99csw.com次你又要怎麼保護我呢,姐?」
她從小就熱愛表演,也一直在努力追求自己的個性——那種讓她與眾不同、引人注目的獨特性。
貝絲長嘆了一口氣:「我還能去哪兒呢?」
妮古拉·亞當森把鑰匙插入複式公寓門上的鑰匙孔,一種不祥的預感向她襲來,她閉上眼睛。儘管她的動作很輕,開門的聲音似乎仍在大廳中回蕩不休——凌晨兩點半時,大部分聲音都會如此。
她脫下鞋,緩步走過客廳,走向廚房。儘管空余房間里住著一位來客,她還是想保持自己的習慣、她的作息和她的生活。
一進浴室,妮古拉便鬆了口氣。每在身後關上一扇門,對她來說都是打了一場勝仗。她想象自己身處一款電腦遊戲當中:在這個遊戲里,玩家的目標是走完所有房間,並且跑贏自己的敵人。
伯明翰市中心還有很多其他夜總會,裏面每一個舞者的願望都是能去羅克斯堡夜總會跳舞。對於妮古拉而言,這是唯一一家她願意工作的夜總會。她打算在三十歲時結束跳舞生涯,投身其他行業。她的銀行賬戶餘額足以支持她的計劃。
正如她預九*九*藏*書料的那樣,她鄰居的房門傳來了熟悉的門閂滑動的聲音,但她成功地在這個單人鄰里監督委員會發現她之前及時閃進了自己的公寓。
妮古拉聽到妹妹聲音里的脆弱無助,她感到一陣心痛。有些關係總是割不斷的。
妮古拉知道貝絲把她們之間的疏遠歸咎於她,但她永遠不敢去問為什麼。
這不公平,她一邊把衣服在淋浴間旁邊扔成一堆,一邊抱怨。她還得去調熱水器的溫度,這讓她很惱火。一個星期前,這個溫度根本不用她去調,它的讀數應該和她出門之前一樣才對。
自二十歲生日以來,她便一直在羅克斯堡夜總會工作,這五年裡,她享受在那兒的每一分鐘。別人覺得她的工作低賤下流,而她並不在乎。她喜歡跳舞,展示自己的身材,男人們為一睹她的芳容豪擲千金。不過她跳的不是脫衣舞,和觀眾也沒有肢體接觸。羅克斯堡並不是那種夜總會。
燈還沒開,妮古拉就已經感覺到家裡有所不同。有人闖入,接管了這個地方。雖然房子還是她的,但是她得把這裏分享出來了。再一次。
「我不餓。」貝絲說。
「虧你還有一個社會學的學位呢。真九_九_藏_書他媽可惜。」
但今晚她對自己的表演不太滿意。顧客對她倒是沒有一絲不滿;水晶香檳酒開了一瓶又一瓶,她最後那位客戶還買走了兩瓶唐·培里儂香檳王,讓她的老闆很是開心。
「我喜歡自己做的事情。」妮古拉爭辯道。她討厭聽到自己高了一個八度的聲音。
妮古拉擦了擦眼睛,轉身想去擁抱妹妹,卻只看到緊閉的卧室房門。
她感到肩部僵硬。今晚她過得並不輕鬆。
她心裏清楚,她的行徑在一些女權主義者眼裡簡直就是反基督教,對那種人,她只想豎起中指。婦女解放對她而言意味著女人擁有自我選擇的權利,而她選擇去跳舞。這並非因為她是什麼內心空虛的癮君子,需要拿錢去買毒品,她只是純粹喜歡跳舞。
妮古拉盯著水槽,手指緊緊抓著邊緣。「你幹嗎回來?」
「你明天有安排嗎?」她說道,把話題轉到了不太敏感的方向。
她衝掉頭髮上的護髮素,走出淋浴間,拿毛巾把身子擦乾,裹上睡袍,享受九九藏書著衣物貼在肌膚上的溫暖觸感。她系好腰帶,踏出浴室。
她彎下身,把瓶子拿起來,結果手指的力道讓一股洗髮液從瓶子里噴了出來,飛射到淋浴間的玻璃上。她再一次壓住心裏的怒氣。和他人同居並不應該是什麼難事,可對她來說就是這麼該死地難。她這輩子都沒覺得這件事情簡單過。
「我不是不想你待在這裏,只不過我們已經分開很久了。」
在過去的五年裡,她逐漸成為會場中最受歡迎的舞|女。她平均每晚能接到三份私人舞蹈訂單,每份薪酬兩百英鎊,價格不菲。
「當然有。你明晚又要去跳舞?」
「噢,原來不是你把我的夢想奪走的嗎?」
聽到貝絲濃重的黑鄉口音,妮古拉強忍噁心。她費盡千辛萬苦才擺脫這種惡習。小的時候,她們都是那樣說話的,但貝絲一直沒有嘗試去改變。
妮古拉低頭盯著千層面。她突然沒胃口了。妹妹直率的問題並沒有讓她驚訝,撒謊也是徒勞。因為貝絲幾乎像她了解自己一樣了解她。
「那這是誰的錯呢,親愛的姐姐?」
妮古拉咽了一口唾沫,把盤子拿向水槽。她不敢看向自己的妹妹,因為她不敢直面她的控訴和所受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