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亞瑟拍了拍鼻子。「那傢伙整天穿著比自己高一個檔次的衣服。」
「這是他平時的量嗎?」
布賴恩特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她的膝蓋。這次問話他顯然想自己來,金再樂意不過。
「死婊子。」他含混地嘀咕道,把酒杯砸到桌子上。
「是啊是啊,大家都要關心比利。把輕鬆活全給比利,爛攤子全給亞瑟吧。咱們讓比利想什麼時候幹活就什麼時候幹活吧,反正亞瑟會把他的休息時間全補上。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他媽的難處,如果他願意把他女兒放在家裡,我們根本就不會……」
一輛汽車在一旁啟動,金不得不大聲把話吼出來。
「理查德·克羅夫特呢?」
布賴恩特敲開了亞瑟·康諾普的家門,他那冷漠的妻子告訴了他倆在哪兒能找到他。
康諾普皮膚上毛細血管破裂的斑點看上去像公路地圖,長期的飲酒讓他膚色灰暗蒼白。黃疸的顏色佔據了他的眼白。他臉上的毛髮幾天沒剃,全是白色的。前額的皺紋從未松過,根據皺紋的深度判斷,金猜這個人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在生氣。
「再要一品脫苦味酒。」他往金和布賴恩特的方向掃了一眼,「條子們就自便吧。」
布賴恩特走向吧台,找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問話。那女人正用一張看著十分古怪的茶巾擦拭玻璃杯。
亞瑟死死盯著金,眼神極力掩飾自己肚子里灌了多少酒。
金很想直接給他看她手機上的照片,可就在這時她想起了伍迪給她的建議。如果你不行的話……就讓布賴恩特上。
「沒用的,老爹。這種狀態下他什麼都告訴不了我們。或者我們晚些再找他吧,等他睡一覺再說。」
金站起身,走向吧台。「他喝了多少了?九_九_藏_書」她問莫琳。
「亞瑟·康諾普在嗎?」他問道。
「該死的,怎麼回事?」布賴恩特喊道。
「兩鎊。」
金又一次轉過身去,心裏想著孩子們被託付給這麼一群人照顧,卻還要給錢。最好的情況下,這些人不過是從未給過女孩們溫暖、指引和真正的關心,但在最壞的情況下,天曉得他們可曾對這些女孩做過什麼惡事。
面對這個女人的坦率,金笑了。她坐回去時,亞瑟已經把他最後一品脫酒喝掉一半了。
「她和女孩們是怎樣一種關係呢?」
「天天如此嗎?」
「我們不用了,謝謝。」布賴恩特說道。金對這句話不勝感激。
「天哪。」
亞瑟點了點頭,把剩下的乳酪棒塞進嘴裏。「那小夥子不錯。年輕,長得又俊。他比任何人都要關心那些女孩,比如給沒喝下午茶的女孩弄個三明治。他一直勇敢面對著。」
「你的意思是說他穿漂亮的衣服?」
他皺起鼻子。「自命不凡、大模大樣的女人,卻會親自管理各種事情。她從來不和我這種人說話。要乾的活兒全都寫在了板子上,我只要照著做就行了。」
「哪方面?」
話音剛落,門便被人推開,一個身高不足五英尺的男人走了進來,邊走邊整理著褲子上的皮帶。
「根本不會怎樣,康諾普先生?」布賴恩特追問道。
「十一點半?」金問道。在她看來,酒吧是那種出門時要把腳擦乾淨的地方。
金轉了回來,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男人。酒精的作用讓他慢慢卸下防備。他又猛灌一口,將面前一品脫啤酒喝光,注意力逐漸渙散。
「亞瑟,你剛剛想說什麼?」
莫琳倒了一品脫苦味酒放到吧台上。亞瑟九-九-藏-書把數好的零錢放在一塊髒兮兮的啤酒墊子上。
亞瑟聳了聳肩。「我不知道。但我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為啥一個男人要在桌子上放兩台電腦。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我一進門他就會蓋上那台小的電腦。反正我是弄不懂。」
「介意詳細說一下嗎?」
方圓兩英里內,沒有哪個超過十八歲的有自尊的男士敢大方承認自己沒喝遍德爾夫酒吧街。
金幾乎想咆哮。布賴恩特朝她搖了搖頭,她這才鬆開握緊的拳頭。把亞瑟打翻在地不會有任何用處,這種人已經死性難改了。
「你認識湯姆·庫爾蒂斯嗎?」
他掙開她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他先是撞上了一輛停著的車,接著又撞上了牆壁,像一個彈球。
金傾身向前,近得能看清他眼珠中的最後一塊清澈之處。
亞瑟哈哈大笑。「哎喲,那可不是黃金大傻子嗎?」他問了一句,接著又自顧自大笑起來,笑聲可不怎麼好聽。
「死賤人。」他說著,又咬了一口乳酪棒。
金點了點頭,轉過身。兩人朝他們停在附近的車走去。
康諾普明顯習慣一心多用,邊吃邊說道:「快點,問完你們的問題就趕緊他媽的滾蛋。」
「不介意。如果你們去找他時他還活著的話,你就知道我什麼意思了。」
「一直在等我們來嗎,康諾普先生?」
「她不怎麼理她們,也很少參与她們的事。說老實話,就算把那地方換成一堆牲口,對她來說也沒啥差別。聽說她發過幾次火,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麼能說的了。」
「這就是你不喜歡他的原因嗎?」金問道。
布賴恩特推開右邊通向酒吧的門。酒吧里並不比走廊亮多少。
「公牛和皮囊」是一家有三九-九-藏-書扇窗戶的酒吧,配著桃花心木的桌椅,外部呈芥末黃色。
「聽著,你知道在過去三個星期里有三位克雷斯特伍德的員工相繼身亡,其中至少有兩個死於謀殺。除非你把你知道的東西告訴我們,否則下一個死的很可能就是你。」
亞瑟不屑地哼了一聲。「我討厭那傢伙的地方多了去了,但這還不是其中一樣。」他臉上擠出鄙夷的神情,「虛偽噁心的雜種。自高自大又偷偷摸摸……」
金沒有像布賴恩特那樣發問,她轉過身,朝酒吧發足狂奔。
「亞瑟是一個可悲的老人家,從我認識他到現在,他就沒少遭罪。他不是那種可愛得讓你想抱抱的老爺爺,他就是個清不清醒都一樣遭人厭的傢伙。」
金剛要伸手去開車門,一陣悶響傳來,緊接著是一聲高亢的尖叫。
金猜他說的是「標杆管理」和「績效指標」,一個打雜的決計聽不懂這兩個詞是什麼意思。
「別感嘆他了,警探。如果你想可憐誰的話,那就可憐可憐他老婆吧。
她的直覺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當然是克雷斯特伍德啊。就是這麼回事,你瞧。每個人在克雷斯特伍德都有自己的目的。不管以後想幹什麼,克雷斯特伍德都是一塊很好的墊腳石。除了瑪麗以外,她那人實在太老實了。」
莫琳點了點頭,裝了滿滿一碗鹽焗堅果,擺出來供所有顧客食用。就是拿AK47頂著她的頭,金也絕不會碰那些堅果。
他灌了一口啤酒,就著乳酪棒吞了下去。
金跟著他走出酒吧,一把抓住他的前臂。她對這個老人家的耐心已然耗盡。
「關於特雷莎·懷亞特,你能告訴我們什麼?」
他雙手抓起乳酪棒,送到嘴裏,吧唧吧唧地嚼起來九_九_藏_書
「那就來吧,他媽的。對我來說那是莫大的解脫。」
莫琳轉過身,把空袋子扔進垃圾桶里。「喝完那一品脫酒之後,他還會再要一品脫,那時我會拒絕他。他會大叫我的花名,然後拖著身子回家睡一覺,等今晚再來。」
「他和女孩們有很多往來嗎?」
「你喝夠了,亞瑟。」
右邊的角落擺著一張報紙和半品脫啤酒。
「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要問就問快點,別一直煩我。」
「沒錯,就是這兒了。『公牛和皮囊』,非常出名的酒吧,僅次於德爾夫酒吧街。」
酒吧卡座佔據了整道牆的長度。室內裝潢污跡斑斑。木桌擺放在沿牆的沙髮長椅前,四周還放著幾張凳子。
「你確定這裏就是她說的地方嗎?」金問道。
他們踏進外邊的門,裏面是一條狹窄陰暗的走廊,走廊通向好幾個地方。左邊離他們最近的是雅座。沿著走廊的同一面牆上有幾扇廁所門。門的顏色和外面窗戶上的黑木很是相配,讓這個小地方顯得透不過氣。
莫琳點了點頭。
他的牙齒把乳酪棒磨碎,乾酪和麵包變成一團混合物,金別過臉看向一邊。
他揭開乳酪棒上的保鮮膜,現在這個時間,乳酪棒似乎是酒吧里唯一供應的食物。金立刻聞到了洋蔥的臭味。一小塊碎乾酪掉在桌子上。亞瑟舔了舔食指,沾起桌子上那塊乾酪,吃進嘴裏。
「勇敢面對什麼?」
「德爾夫酒吧街」指的是散布在德爾夫路上的六家酒吧。「穀物交易所」是這條酒吧街的開端,就在考瑞班克旁邊,最後一家則叫作「安布爾科特鈴鐺」。成群結隊的男人從酒吧街的第一家酒吧一路喝到第六家,近來,女人們也不甘示弱。他們將其視為自己的成人九*九*藏*書禮,一個勁地往肚子里灌酒。
「沒什麼。給我滾開,我要一個人待著。你們來得太他媽晚了。」
「你在開玩笑吧?那傢伙從來沒走出過辦公室和她們說話,她們也不敢去打擾他。他負責管理預算和職員的事情。整天說著什麼婊干管理和譏笑指標之類的屁話。」
「你倆有啥事?」看到他們在桌子另一邊的木凳上坐下,亞瑟問道。
他搖了搖頭,轉了轉眼珠,可最後還是拿起了酒杯。他拿到嘴邊,一飲而盡。
「你認識威廉·佩恩嗎?」布賴恩特問道。
她朝門口揚了揚頭。「剛去上廁所了。」
莫琳把手伸進一個傷痕纍纍的塑料罩,摸了一包乳酪棒出來,放在吧台上。
「娘的,他媽的整天比利這又怎樣了,比利那又怎樣了。誰他媽都得幫那個傻子比利幹活,就因為他女兒小兒麻痹。」
他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我可沒有坐著航母來這裏。你們翻遍了我干過活計的地方。跟我一起幹活的傢伙一個個死了,所以我猜過不了多久你們就會找上門。」
亞瑟把自己擠進木桌和長沙發之間,坐了下來。
「雙份威士忌,這已經是第四品脫了。」
「乳酪棒,莫琳。」他說著徑直從他們中間走了過去。
艾爾啤酒的惡臭味比金見過的大部分犯罪現場還要噁心。
金猜他的那雙手在剛剛的「旅途」結束之後並沒有洗過,胃裡突然泛起一陣噁心。
他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他把酒杯舉了起來。「再來一杯,莫琳?」他喊道。
「康諾普先生,我們正在調查一些幕後消息。您覺得您能提供一些幫助嗎?」
「他身上穿的啥東西都漂亮。西裝、襯衫、皮鞋和領帶。靠他那點當公務員的錢怎麼可能買得起那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