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閉上眼睛，搖了搖頭。秘密開始不斷浮出水面。

「啊，當然，他們之間有些摩擦。特雷莎被排除在了院長職位之外，所以看到理查德走上這個位置，她惱恨在心。」

七個十來歲的女孩圍著入口。她們用身體擋在前面，臉上分明寫著「不讓進」。布賴恩特望了望金，後者回了他一個微笑。

「威廉是一個不帶一絲戒心的人，於是他接受了她們的提議，去了一趟超市。他才出去不到一個小時，回家以後，就發現那三個女孩不見了，露西也不見了。

當然了，金心想。上帝也知道特雷莎·懷亞特不想說出事情的真相。

圍在門口前的女孩們全部離開后，金轉過身。「喂，女士，幫我們看車的話，這十英鎊就歸你了。」

金對上她的目光，強壓笑意。「多少？」

「您的意思是說有其他人見過？」金繼續追問。

維克托走向銀水瓮。這個金屬器皿竟然還沒被當作殘品被人搶走，金難掩驚訝。

「我不是很想說這件事。」

金沒有反對這個說法。這是一塊被希望遺棄的地方。她知道這一點——在她人生的頭六年，霍利特里就是她的家。

「女孩們會捉弄威廉嗎？」

「我說的不算數，我也不想猜測。」

女孩一臉不解。「我他媽的不知道……」

「什麼事情？」

「什麼別的事？」布賴恩特問道。

「是的。」

布賴恩特開始說起調查的事。「我們知道您以前會定時去拜訪克雷斯特伍德，和女孩們說說話，進行簡短的禮拜？」

金感到自己的腳開始打拍子。她把手按在膝蓋上，摁住自己的腳。

女孩惡狠狠地瞪了回去，足足有一分鐘。金的眼睛一眨不眨。

「這是真的嗎？」

維克托舉起右手，臉色變得嚴肅。「我從未親眼見過他行為不檢，所以我絕不願玷污一個已死之人的名聲。」

金感到她的下巴開始發緊。

「您記得一對雙胞胎姐妹，叫妮古拉和貝薩妮嗎？」

「那湯姆·庫爾蒂斯呢？」布賴恩特問道。

「瑪麗·安德魯斯是一個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的女人，或許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了女孩們身上。她為人一絲不苟，但同時也充滿愛意，任勞任怨。對瑪麗來說，那不僅僅是一份工作。」

「我啥問題都不回答，你也別想進去，婊子。」

隨著神父的聲音進入佈道模式，金心想，又來了。

「她們read.99csw.com做了什麼？」金追問道。

金搖了搖頭。「不行，太多啦。經濟不景氣嘍。」

「我們明白，牧師。」布賴恩特安撫道，「請您繼續。」

「他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

維克托站了起來，走到窗邊。「不是身體上的傷害，警探。」

「那特雷莎·懷亞特呢？」

「誰？亞瑟嗎？他完全不和她們交往。他討厭她們所有人。因為亞瑟的性格原因，他很容易就成了女孩們捉弄的對象。她們用惡作劇戲弄他，把他的工具藏起來，諸如此類的事情。」

女孩猶豫了一秒。「那你問啊。」

「威爾克斯牧師，穿上衣服我都不認得你了呢。」布賴恩特打趣道。

「她們不怎麼和其他女孩玩。我想可能是因為她們彼此擁有對方吧。」

維克托聳了聳肩，但什麼都沒有說。

「我們覺得，特雷莎脾氣不怎麼好。」

一穿上教袍，威爾克斯便是一副威嚴又可親的形象。但在這種平常環境中，他看起來和普通人一般平平無奇。在火葬場初次見到他時，金猜他將近六十歲，但現在沒了袍子，他似乎一下年輕了十歲。一身淺色牛仔褲配藍色運動衫的休閑裝突顯出了他健碩的體格。

維克托長嘆一口氣。「她們比大多數女孩都要殘忍，特別是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

「那時他才二十來歲，是所有員工裏面最年輕的，自然和女孩們的關係更好。可能有些人會覺得好過頭了——不過那些都是傳言罷了，所以我也不好再妄加評論。」

「好吧，只要你能回答一個簡單的問題，咱們就成交。」

真是有趣，金心想，但這解釋不了為什麼地底下會有兩具甚至三具女孩的屍體。

維克托思索了一會兒。某些東西從他臉上一閃而過，但他卻搖了搖頭。

「那您的成功率呢？」金不耐煩地問道，「您拯救了多少靈魂？」

金聳聳肩，開始轉身。「行啊，那我就走唄，但如果你肯照我說的來，你至少還有機會呢。」

他搖了搖頭。「不，和毆打女孩比起來，特雷莎更加擔心的是人們會從這番控訴中推斷出來的事情。」

其中一個男孩故意從牙縫中倒抽了一口冷氣，以表輕蔑。金搖了搖頭。反正她也沒打算尊重他們。

維克托笑了起來。「噢，亞瑟·康諾普，我都差點忘了他了。我一直覺得，他ｒｅad.９9ｃｓｗ.ｃｏｍ是一個很不幸的人。我以前一直在思考，他的人生里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他變得那麼痛苦、放縱。他是一個古怪的小個子男人，討厭身邊所有人。」

「她們把她的衣服脫|光，硬把她小小的身子塞進了垃圾桶。她力氣不夠大，掙不出來。」他咽了一口唾沫，「她卡在了垃圾桶里，超過一個小時，身上蓋滿了垃圾、食物和她自己的臟尿布。那個可憐的小女孩才三歲。」

金一陣反胃。不論他們如何努力讓這個案子展開，最後卻還是回到了威廉和露西·佩恩的家門口。

維克托依舊站在窗邊。「其中一個女孩的家就在當地，所以她知道露西。有一天，她們三個提議，在威廉出去辦差事的時候，陪露西玩玩。

布賴恩特跟著金走進一棟樓房。裏面任何值點錢的東西都已被掠奪一空，包括天花板磚。一道七英尺長的裂縫從右邊的拐角一直延伸到后牆的中間。

布賴恩特把車停在一排樓房前，這些樓房以前是為社區提供服務的商鋪。樓房盡頭曾是一家報攤，在店主被兩個十二歲的男孩持刀搶劫之後，報攤就關了。那是社區里最後一家關閉的商鋪。

「我們也知道，您會不定時頂替威廉·佩恩的工作？」

「那是怎麼回事呢？」金望向布賴恩特，問道。

「她沒說，警探。我們談話的目的純粹是讓她好受些。她想把事情說出來，理清思路。」

「真的嗎？」金問道。

「當然不會。」

金轉過身，望向一張渴望金錢的臉龐。

「當然也有難管的女孩。一些捉摸不透內心的年輕女士。特別是那三個女孩……抱歉，我不記得她們的名字了。她們中的每一個都特別壞，但她們聚在一起時就變成了一個緊湊的小群體。她們三個人相互依賴，製造各種麻煩：偷東西，抽煙，找男孩。」他別過臉，「還有別的事。」

「不見得，因為威廉上的是夜班，所以他和女孩們幾乎沒有接觸。」

「請務必叫我維克托。」

威爾克斯攪拌茶包，讓茶味濃些。「特雷莎不是那種溫柔的女人，所以她和理查德立刻發生了矛盾。他們痛恨對方，這件事人人皆知。」

剛走進去，金就想起了但丁的九層地獄。住宅區外部是一片灰色的活動板房，房子上的窗戶破的破，封死的封死，上柵欄的上柵欄。分隔房屋的籬笆早已消失read.99csw.com得無影無蹤。當地社區圖方便，把空房子的花園當成了垃圾場。路上停滿了車門和車身不相匹配的舊車子。

「真是幸運。」她一邊說著，一邊在房間里徘徊。

金留意到了他右手后兩根手指的形狀，它們像鉤子一樣彎曲在手掌下。她曾在一個赤手拳擊家身上見過這種傷。加上他高於平均身高的身材，金猜維克托·威爾克斯曾經打過拳。

「你們要喝點什麼嗎？」他指向一個銀瓮問道。

他猶豫了一下，接著鬆開了手。「現在說出來，我看也無妨了。特雷莎以前和我提過，有人將要對她提起控訴。有傳言說，特雷莎控制不住自己怒火的時候會時不時對女孩拳腳相加，但那一次不一樣。她打了一個女孩肚子一拳，結果用力過猛，那個女孩吐血了。」

「他和女孩們交往如何呢？」

他把茶包丟進一個塑料杯子。「理查德·克羅夫特那時剛坐上院長的位置。他做的似乎主要是行政工作。我想他的目標應該是收緊預算，提高工作效率。他很少和女孩接觸，那是他的行事風格。我一直覺得他沒怎麼融入孤兒院的環境，他總是急著完成工作，達成目標，然後離開那裡。」

「提出控訴的人是誰？」金問道。她敢賭上她的摩托車、她的房子和她的工作，是那三個女孩中的其中一個。

「我們說了什麼嗎，孩子們？」布賴恩特問道。

「聽過，但沒親自見過。」

住宅區中間是三座高層建築，俯瞰著這片住宅區。儘管遭到委員會駁斥，從該地區其他地方政府住宅群中被驅逐出來的家庭還是住進了這三棟建築里。再為女王陛下服務幾年，這地方就會回到冰河世紀。

「告訴我，如果你的要價打八五折的話，我要給你多少錢呢？」

牧師的眼睛里浮現出一抹笑意。「噢，當然記得。她們是很漂亮的小女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妮古拉是她們兩個裡面比較外向的那個。貝薩妮總是藏在她姐姐後面，讓姐姐替她說話。

布賴恩特往後退，看著金站到領頭的女孩前面。那女孩的頭髮染成了三種色調的紫色，嬌嫩光滑的臉上點綴著金屬飾品。

「一百？」

金壓低了聲音，讓眼神說話。

是時候再進行一次談話了。

三個男人站在對面的角落裡，全部轉過身來。其中兩人瞬間驚慌失措，頓時從金和布賴恩特一旁衝到門口。職業九九藏書犯罪就像獵犬，隔著一個郡都能聞到警察的味道。

維克托看起來有些躊躇。「不，我不覺得。特雷莎和我坦白過，她毆打女孩是真的。她也完全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但她發誓這件事和做|愛沒有任何關係。她知道這樣的指控會毀了她。這種誹謗會像水蛭一樣跟著她一輩子。」

領頭的女孩猶豫了一陣，但她身後的第二個女孩從她身後推開了她。「成交！」她吼道。

「你瞧，如果你去上學的話，你就能知道自己可以勒索別人多少錢了。」金靠得更近了些，離這個女孩的臉龐只有一英寸，「現在給我站到一邊去，別逼我拎著你的鼻環把你拽走。」

「您見過她發脾氣嗎？」

「你知道，老爹，如果托爾金的黑暗大陸魔多真的是以黑鄉命名的話，他肯定是看到了這裏。」

金望了望銀水瓮，推了推布賴恩特，後者立刻答道：「不用了，謝謝，牧師……神父……」

「那就是控訴了？」

維克托·威爾克斯笑了笑，勉強忍住了聽到這番話時想要展現出的神情，這樣的評論他一定聽過很多次。話雖如此，布賴恩特其實也沒說錯。

「但有別的人見過？」金追問道。

「她們傷害了別人嗎？」金突然插話。

「特雷莎打那個女孩，是因為那個女孩拒絕和她發|生|關|系。」

維克托皺了皺鼻子。「噢，我不覺得亞瑟是在特別針對他。威廉是一個十分討人喜歡的傢伙。我認為亞瑟惱恨的其實是其他員工會時不時幫威廉幹活。他很討厭自己得不到別人卻能得到的東西。」

「走吧，姑娘們，不值得和這個婊子計較。」她說著，走到左邊。她的跟班跟在她身後。

他笑了。「我想帶來希望，警探。這裡是全國最貧窮的地區之一。但我想讓他們知道天無絕人之路。對他人品頭論足不是難事，但只要留心觀察，你就會發現，其實人人都有美好之處。」

維克托想了一會兒。「噢，你是說那個廚師嗎？他是比較安靜的那種人，很少和別人交流。我想你可以說他像綿羊吧。有幾次他還因為和女孩太親近而挨訓了。」

「這麼說，孤兒院里沒有問題女孩？」金問道。聽牧師的描述，克雷斯特伍德和她待過的兒童之家一點都不一樣。

「但您肯定有自己的看法吧。」

「親愛的，我從不用數字衡量這個問題。」

中間的樓房曾是一家油炸食品店，現在read.99csw.com是一所每星期開放一次的收留中心。

金往前坐了一點。他正隱瞞著某些東西。

「您在這裏幹什麼？」金問道。沒有哪個神志清醒的人會自願跑到這種地方來。

女孩一聲壞笑，叉起雙臂。「就是因為經濟不景氣，所以我才要高價。」

金環繞了房間一周，站到布賴恩特身旁。「說起員工，您能告訴我，您在克雷斯特伍德那段時間里，有誰在那裡工作嗎？」

「關於女孩們，您能告訴我們什麼呢？」

她伸出右手。「入場費。」

霍利特里住宅區坐落在布賴爾利山和沃茲利之間。這一整片建於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早期的委員會發展區佔據了兩英里的長度，如今，住在這裏面的人至少有三個是記錄在案的性犯罪者。

住宅區內部是雙層公寓樓，每棟樓有十二套公寓。每堵外牆上都用顏料噴滿了粗言穢語，陣勢猶如比賽。牆上列出的有關「鳥和蜜蜂」的細節比學校課程豐富得多。這是一場委員會拼盡全力卻最終落敗的戰爭。金不用下車都知道走廊里瀰漫著腐臭味，那裡賣出的葯比博姿還多。

「特別是威廉·佩恩嗎？」布賴恩特問道。

「確實是這樣的。我們所有人都會時不時頂替他的工作。我相信您會同意，他的境況實在令人同情。他對女兒的不離不棄令人欽佩。露西的生命將永遠有恩於他。他不眠不休地照顧露西，所有員工都盡全力支持他。」他想了片刻，接著又加了句，「嗯，大部分員工。」

「亞瑟呢？」

「別太狠，行嗎，老爹？」

其他幾個女孩一面竊笑，一面用胳膊肘頂對方。

金認出了剩下那個人，那天他們在追瑪麗·安德魯斯的屍體時，在火葬場見過他。

他往後靠了靠。「她們不是壞傢伙。其中一些女孩是因為家庭情況才短暫地寄住在孤兒院。有一些則是因為父母受到虐待兒童的指控，所以被寄養到那裡。一些女孩後來被家裡人接走了，有幾個則根本沒有家人。」

維克托轉過身，朝他們走去。「你們知道他在哪裡找到了露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