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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他端著粥,走進房間,坐在腳凳上。露西面色紅潤而歡快,雙眼機警而專註。今天是一個好日子。葆拉的來訪讓他們倆都好了起來。
威廉驅散了腦海里的想法。昨天是很美好的一天。露西迎來了客人。
威廉聽到了露西發出的「咯咯」聲,他知道那是她笑的聲音,他的心微微一顫。
在那些日子里,他會問她這個問題,接著屏息凝神等待她的回答。猶豫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他胸間屏住的那口氣也越來越緊,但直到今天,露西給他的回應一直是一下眨眼。
他的女兒剛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現在正等著早餐上桌。忙完早餐后,他還要去打掃浴室,把床單換了。午餐過後,烤爐還需要一次徹底的清理。
漢娜·埃文斯走進客廳,站在他女兒面前。那男人則在一旁站著,打開了公文箱。
令人欣慰的是,葆拉見到了昔日朋友的身體變化,卻沒有做出任何特別的反應。
「你不會吃厭這個粥嗎?read•99csw•com
他笑了。這是露西的最愛。
她的笑容坦率而溫暖,和大部分成年人居高臨下的口吻不同,她的聲音既友善又平靜。
露西立刻認出了葆拉,看到她的來訪,露西欣喜萬分。幾分鐘之內,兩個小女孩就用威廉不知道的方式交流了起來。他從沒有這麼開心過。
她搓了搓雙手,往裡吹了口氣。「佩恩先生,我們可以進屋嗎?」
漢娜沒有動,朝他笑了笑。「我懂的,佩恩先生。眨眼交流在有溝通障礙的人中十分常見。」
他把粥放到窗台上。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遺憾就是露西無法口齒伶俐地說話,有些時候,這種通過眼睛來交流思想的方法也會令她疲憊不堪。
他欣然應允。
威廉讓到一旁。
他大著膽子離開了家門半個小時,拔了一些石板間的雜草,知道女兒很安全,他十分踏實。待在晨間清冷空氣里的那幾分鐘讓他接下來的一天都充滿了活力。
他又笑了九*九*藏*書。他知道,有許多人憐憫他和他的生活,但他想,那些人畢竟並不認識露西。
他女兒的不屈精神支撐著他度過一天又一天。露西是他此生認識的最勇敢、最體貼的人。
那女人開朗地笑了起來,從口袋裡抽出一張名片。「我是漢娜·埃文斯,來自恩特普賴斯電子公司。我們是來這裏見露西的。」
「但是……我不……什麼?」
「早上好,露西。我叫漢娜,很高興能見到你。」
兩下眨眼。
他第一個反應是社會服務部門的人,但今天還不是他們來訪的時間,而且每次來之前他們都會事先告知一聲。在威廉的妻子剛離開的那段日子里,為了保住女兒,他曾和當局進行過鬥爭。他曾跳過多個「火圈」,活脫脫像一隻馬戲團里的動物,只是想證明自己有照顧女兒的能力。社會服務部門為威廉的執著所動,於是和他一同努力,儘力讓他和女兒生活在一起,在克雷斯特伍德找到一份工作之read.99csw.com後,這件事總算是成了。儘管如此,他內心依舊恐懼,不知哪一天,他就會失去她。
他轉了轉眼珠。露西也有樣學樣地模仿了一遍。他放聲笑了起來。
他偷偷去了廚房幾次,為女兒此刻的幸福感到緊張。他絕不會阻止任何人來拜訪他的女兒,卻也無力讓他們再次來訪。不過他明白,自己不可能讓女兒的生活中一點失落都沒有。
「很簡單,佩恩先生。我們專門研發當今世界上最為先進、能用最少的肢體活動進行操作的技術系統。作為一個公司,我們致力於讓殘障人士的生活變得精彩有趣。」
漢娜·埃文斯對著他女兒轉了轉眼睛,露西見狀,咯咯地笑了起來。
威廉點了點頭。
「嗯……抱歉,」威廉不解地說道,「但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在我家做什麼。」
兩個孩子不知怎的找到了一個玩棋盤遊戲的方法。他聽到葆拉驚呼:「露西·佩恩,你真是一點都沒變。你還是那個小騙https://read•99csw.com子。」
他打開門,立刻感到恐慌。
威廉在思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我不明白。我沒和任何人說過……我也沒有錢……」
他害怕,說不定哪一天,當她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他會等來兩下眨眼。他只希望,自己還能夠堅守諾言。為了她好。
漢娜的注意力回到了露西身上。
但這對父女曾定下一個約定。在那艱難的日子里,他會問露西,生活對她來說會不會太累了。許多年前,威廉便和女兒說過,他會遵從她的意願,絕對不會為了自己的私心而拖延她的生命。
兩個小時后,葆拉問他下次還能不能來他家玩。
「佩恩先生,威廉·佩恩先生?」
「露西,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能控制至少一根手指嗎?」
威廉把一勺燕麥粥送到她嘴中。她喝了下去,心滿意足地咂了咂嘴。正當威廉準備喂第二勺時,門鈴響了。
漢娜笑容滿面地望向威廉。「這麼看來,我們能做的還是很多的。」
「我了read.99csw.com解到的是,費用方面已經處理好了。」她舉起雙手,「那不是我的業務領域,並且我也得到了指示。」
「你今天過得好嗎?」
威廉覺得自己似乎被傳送到了一個平行宇宙里。他在腦海里竭力想找出答案,但徒勞無功。
一下眨眼。
威廉往燕麥粥里加了幾滴冷牛奶。他彎起小指,用指節試了試粥的溫度。剛剛好。
露西眨了眨眼。
第一眼威廉還沒能認出她來。那個年輕的女孩自我介紹說她叫葆拉·安德魯斯,端詳了她幾秒后,威廉終於想起來,她是瑪麗·安德魯斯的孫女,葆拉以前經常跟著奶奶一起來找露西玩。近來瑪麗去世時,他真的很傷心。在克雷斯特伍德的那些年裡,瑪麗·安德魯斯曾是他的摯友。幾天前,她下葬了,儘管沒有參加她的葬禮,他還是透過卧室的窗戶注視著全過程。
威廉面前站著一男一女,兩人均身著黑衣黑褲。男的提著一個公文箱,女的拿著個手提包。
「她的意思是『好』。」威廉在一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