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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金完全相信,妮古拉的意識全然不知道是自己的潛意識把貝絲帶了回來。見到「貝絲」之後,她絲毫不會懷疑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很好奇,金,是什麼讓你想到這案子里有兩個兇手?」
「你不會覺得,他真的能接受你一整個月都不在吧?」
「噢,他向我們坦白,殺死貝絲的的確是維克托。他們其他人只是幫他埋屍體而已。放火燒孤兒院以引起住宿記錄混亂、放走孤兒院里的女孩都是特雷莎·懷亞特的主意。」
「或許這是件好事呢,」布賴恩特若有所思地說道,「醫生有點太像你了。」他傻笑了一下,「想象一下你們的孩子……」
她搖了搖頭。「不,布賴恩特。他嚮往那些失去希望、只剩絕望的地方,是因為在那裡,他可以在痛苦的眾生間扮成一座希望的燈塔。那才是真正令他滿足的事情,才是他真正炫耀權力的方法。他和驚恐、脆弱、年輕的女孩做|愛,是為了滿足他體內某種肉體慾望。他置身的地方,強|奸的罪行很難被坐實,誰給他惹麻煩,他就解決掉誰。
金望著眼前自己的傑作,最終認定貝西阿姨是個該死的騙子。
「他把那些人殺掉,並且樂在其中。他這麼做只是因為他有能力這麼做,並且,他認為剝奪阻礙自己的人的性命是完全合乎情理的。霍利特里住宅區里也肯定曾有遭威爾克斯毒手的人,即便這麼說很艱難,我們也不得不承認,我們或許永遠不可能揭開全部真相。」
「噢,得了吧,金。再給點時間,你們兩個之間肯定會擦出火花。」
「你說了什麼呢?」
「我和他說,他的汽車模型后軸少了根懸臂彈簧。」
「住宿記錄簡直一團糟,布賴恩特。別忘了,那塊地方那時正在被清空呢。逃跑孩子的記錄沒有及時更新,而且,在起火的那一晚,幾乎每個人都在記錄名單。救護車把在場的女孩送去醫院檢查傷勢。當時的一片混亂是他們故意而為。當晚沒有哪兩張名單是一樣的。」
金搖了搖頭。她竭盡全力,也無法對特雷莎·懷亞特、湯姆·庫爾蒂斯、理查德·克羅夫特和亞瑟·康諾普產生一絲同情。他們和維克托·威爾克斯一道,掩埋了九-九-藏-書三個死去的女孩,讓她們十年間得不到公道,一切只為掩蓋自己骯髒的秘密。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在繼續虐待那幾個女孩。
「的確是的,直到我向他宣讀了權利。」
有那麼一瞬間,只是轉瞬即逝的一瞬間,金想帶著最大的熱忱擁抱一下面前這個粗獷卻擁有一顆溫暖的心的男人。他是她的同事,也是她可以交心的朋友。
「更多是靠運氣,而不是靠判斷,」金說道,「他本會成為她的下一個目標,她肯定可以得手。」
他點了點頭。「我們在妮古拉·亞當森名下的公寓後面的車庫裡找到了。白色奧迪,汽車前翼有一塊凹痕。」
「這聽起來實在太像《X檔案》了。」
倖存者內疚能改變一個人的思想,金對此再清楚不過;這也是為什麼她祈禱自己的記憶盒子永遠不要打開。
金回想起伍迪臉上那副堅決的神情。「噢,他肯定能。」
有時候,布賴恩特的為人看起來要比他的年齡幼稚很多。她很遺憾,自己不得不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沒有聖誕老人。
「是嗎?」
「狗狗們過得挺好的,都找到主人照顧它們了。我的侄女要了『小圓石』,『碰碰』要去鄰居家了。我閨女最好的朋友預訂了『約吉』,斯泰茜的妹妹則打算領走『布布』。」
她抬頭望向天花板。「我儘力了,埃麗卡。我保證,我真的儘力了。」
「那倒也算是一種慈善吧。」布賴恩特說道。
布賴恩特一臉沉思狀。「你覺得,維克托·威爾克斯真的是一個壞得透底的人嗎?我的意思是說,我知道他犯下的那些事,但他也幫忙蓋過房子什麼的,所以或許,他也有些許善心吧。」
「也是,我的確應該那樣,不過我覺得我很可能做不到。」
「熊熊烈火啊。」他睜大雙眼。
她拿起蛋糕,把它扔進了垃圾桶里,又九九藏書把蛋糕烤盤浸在熱肥皂水裡。
「渾蛋。」布賴恩特喃喃道。
「他說了什麼?」
「是啊,被一個女人抓了。」
特蕾西、梅拉妮和路易絲的生活環境註定了她們的道德準則將會永遠扭曲。正如受到欺凌的孩子長大后往往會反過來欺凌他人。
「那狗媽媽呢?」
布賴恩特永遠都不會相信這個論調,但金會——她就曾是那些女孩中的一員。而一段三年的間隔期拯救的不僅僅是她的生命。
布賴恩特搖了搖頭:「不會,我們只是暫時用那些名字把它們區分開罷了。」
「那特雷莎的房子呢?是為了什麼?」
「她會留在我們家。她才四歲,但獸醫估計她已經生過三窩幼崽了。她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她聽到前門傳來敲門聲。
要是她哪一步直覺錯了的話,「大碗」可就屬於別人了。
「門沒鎖。」她喊道。
「那些可憐的小傢伙可不會一輩子都要叫你起的那些名字吧?」
布賴恩特懸在半空的手摸了摸頭。「老爹,你被罵得很慘嗎?」
她剛想開口反駁這個觀點,但又把嘴閉上了。布賴恩特相信,決定一個人道德水準的因素在出生時便已種下。他相信這和眼睛顏色以及身高一樣是先天遺傳的。但金知道事實並非如此。擁有善意及善意的體現是一種後天習得的行為。這樣的行為來源於優秀的榜樣和強大的楷模。與生俱來的是非觀念會隨著生活而逐步完善,它在人心中並非是一成不變的。
「我的天,你怎麼受得了?」
他從高腳凳上下來。「行了,我打算說一下我來的真正原因了。它完成了,是不是?」
他搓著雙手。「我能看看嗎,我能看看嗎,我能看看嗎?」
「你找到那輛車了嗎?」她問道。
「我說不準。這已經不重要了。他會被指派一名優秀的律師,但牢獄之災他是絕對逃不過的。更重要的是,他已經習慣的生活就要結束了。他的妻子、房子、工作,甚至他的孩子都很可能要離他遠去。」
「那孩子被嚇壞了。她堅信他們會意識到因為毛衣而認錯人的錯誤,接著就會來找她。」
妮古拉並非壞人,也並非邪惡的人,當她的記憶回來時,她的懲罰自會降臨。
但她讓這個瞬間過去了。
他冷靜下來。「你覺得,當妮古拉知道真相的時候,她會做何反應?」
「他是這九九藏書麼說的嗎?」
「死亡方式。」她回答道,「當我們找到那幾個女孩的屍體的時候,我們發現,兇手是用蠻力將她們殘忍殺死的,但最近的幾樁謀殺案卻並非如此。把特雷莎摁進水裡並不需要花多大力氣,湯姆的喉嚨是被人從背後割開的,亞瑟被車撞死,理查德則是被人從背後捅了一刀。這些手法需要的是狡詐、耐心和偷襲,和蠻力無關。」
「真聰明。」
「布賴恩特,有時候我覺得你要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她打斷了他的話頭。有時候他實在太了解她了。
「火花會引起什麼?」
「噢,是的,布賴恩特,我相信。」
她翻了個白眼。「這是伍迪的命令,我可不敢忽略。再說了,如果我是一隻貓的話,我現在也只剩下最後一條命了。
她轉向布賴恩特。「你可以試著想象一下一個人的心智一分為二。妮古拉的心智控制著她的日常生活,她能夠正常地生活,但另外一個人卻控制了她的潛意識。」
「那瑪麗·安德魯斯呢?你覺得她的死會不會和妮古拉或者貝絲或者不知道什麼人有關?」
「但為什麼妮古拉沒有把這件事說出去?」
她把蛋糕烤盤擦乾淨,放到一邊。布賴恩特滿臉疑惑。他不明白。
但金明白——這才是最重要的。
「噢,是嗎,那又怎樣?」
金猜布賴恩特或許是對的,但她也並不認為,妮古拉需要接受審判。對金而言,在特雷莎和湯姆的死亡現場,她都能明顯感受到妮古拉和貝絲內在的掙扎。在兩次謀殺中她都加快了警察到場的速度。這被一分為二的心智的一部分也希望這一切能儘早結束。
布賴恩特回到門口。「呃……金,它不在那兒。」
「對了,很高興告訴你,理查德·克羅夫特最近狀態好多了。」
話是這麼說,如果她再次遇到丹尼爾,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他衝進隔壁車庫的門。
金一言不發。
布賴恩特狂笑不止,她也跟著笑了起來。她想,或許這種當事後諸葛亮的事也是挺有意思的。
金聳了聳肩。「真正做出這些事情的,不是妮古拉,而是貝絲。」
「你覺得,威爾克斯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金暗read.99csw.com暗同意,但維克托·威爾克斯這輩子再也不能逍遙法外,她用這個想法來安慰自己。
布賴恩特滿臉狐疑。「你真的相信嗎?」
金從廚櫃里拿下兩個馬克杯,嘴裏發出一聲抱怨。「一個月。」
金真希望自己當時也在場。「哎喲,請一定告訴我,當時克羅夫特夫人也在吧?」
「的確,所以兇手必定是個女人。」
布賴恩特整個人都泄了氣,迷惑不解。「但你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愛那輛摩托啊。你奮鬥了好幾個月,就為了能騎上那輛該死的車。我就是不明白。它對你來說就是整個世界。」
「找理查德。我感覺,過不了多久,他就要離婚了。」
金想了想,接著點了點頭。「對啊,非常慘。他在那兒一個勁地講。」
布賴恩特張開嘴巴,想了一想,接著又閉上了。「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是啊,不過她還是被抓了。」
她把包裝盒放到剛剛從烤爐里拿出來的自己烹飪的東西旁邊,比了比樣子。沒救了,不管加多少糖霜或者亮光閃閃的點綴裝飾,都救不了這玩意了。
「你知道,布賴恩特,有些東西意義更加重大。」
「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說對了。」
「沒錯,布賴恩特,完成了。」
自兩年前維克托回到這裏之後,這塊龐大的住宅區已經有十八個孩子「離家出走」了。再加上住宅區里各家各戶沒有留意或者絲毫不關心的失蹤女孩數量,這個數字可能還要翻倍。
「你聽說過有哪場熊熊大火沒有造成悲劇嗎?」
「找我們?」
金搖了搖頭。「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她的死因並非疾病。瑪麗是當天唯一一個不在場或沒有被提到的人,所以妮古拉沒有理由把她當作目標。」金重重地嘆了口氣,「我覺得,瑪麗·安德魯斯是那些女孩唯一信任的人。除了上夜班的威廉,他們每一個人都想著法子進一步利用那些女孩。所以她們中沒有一個成為女童子軍也不足為奇了吧?」
「工作日你不在,真是想你呢。」他說著,把比薩盒放到了廚房料理台上。
金嘆了口氣。「貝絲只在妮古拉困難的時候,比如她病了或者恐懼時,才會回來。妮古拉的潛意識裡把貝絲當作心靈的保護傘。妮古拉一直沒能完全接受自己的妹妹已經死了。她的潛意識阻斷了這部分記憶,這樣,貝絲就能繼續活下去。這能讓她免受心https://read•99csw•com靈的愧疚。
更令人髮指的是,他們直接導致了另一個無辜女孩的死亡,而那個女孩唯一做錯的事,不過是穿了自己姐姐粉紅色的開襟羊毛衫。
金笑了。「巴特西狗狗之家的生活如何?」
他靠著門框,抱起雙臂。「你把它賣了,是不是?」
上帝保佑他,他真的太單純了。
「那至於另一件事,他給你安排了多久時間?」
金一言不發。現在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除了對理查德·克羅夫特的反感,她感覺不到任何其他東西。他花了一輩子時間逃避。
布賴恩特抿了一口他的咖啡。「說起來,你和醫生進展得如何了?你們倆絕對相見恨晚啊。」
他搖了搖頭。「算了,我還是不信——我也不覺得法官會相信這些。」
金把包裝盒扔進垃圾桶,深感背叛。
布賴恩特搖了搖頭。「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們一直沒有注意到,雙胞胎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
金聳了聳肩。她要花上四個星期的時間和一個心理醫生說話,否則就要被停職。
她點了點頭,數起了手指。「很明顯,我收到了兩條關於我態度問題的投訴。我曾三次無視直接命令,沒有遵守正確行事規章的次數則有……」她把剩下的手指數完,「唉,反正就是很多次吧。」
布賴恩特穿著牛仔褲和運動衫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比薩盒。
金被他這股孩子氣的激動逗笑了。
布賴恩特翻了個白眼,同時發出一聲呻|吟。
這個案子差點讓她失去了她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但現在一切都值了。
「布賴恩特。」她警告道。
但話說回來,那也是她說謝謝的方式。她知道得很清楚,自己應該丟了這份工作才對。伍迪也很清楚,這是唯一能把她撈回來的方式。
「那個時候,地上的積雪很薄,布賴恩特。司法人員能從腳印,甚至是手杖留下的痕迹得出許多證據,但八個消防員、兩台消防車以及一台高壓水槍能把這些證據全部銷毀。」
「那可是當然了。有那麼幾秒鐘,她的樣子活像一頭便秘的駱駝,但她很快恢復了原樣,抄起了筆記本電腦和一堆文書,說她的律師會立刻開始找人。」
「現在,你想象一下,作為貝絲,她擁有妮古拉的記憶。她知道妮古拉從辦公室里偷聽的談話,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麼一來,儘管妮古拉並沒有這段記憶,她的第二自我卻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