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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漫長的黑夜

Chapter 8 漫長的黑夜

你能想象出一個擁有夏日景象而不是冬日雪景的玻璃球房子嗎?裏面有碧綠的草地,彩色的杜鵑花和湛藍的天空。我此時就身處其中。如果你搖動玻璃球,裏面或許會立刻充滿黑色的煙霧,而不是飛舞的雪片。
她說跟塞拉斯·海曼不熟,這是事實嗎?她有沒有可能就是他的同謀?這個面孔稚嫩,穿著花裙子的蒂利·羅傑斯,為了他,會不會讓學生讀著故事書或聽著泰迪熊的故事,而自己溜上了樓,找到窗戶的鑰匙,把頂樓的窗戶全部打開?然後把松節油四處潑灑,再找到一根火柴?
「唐納德剛剛去過羅伊娜的病房,」我說,「我想那大概是他的剃鬚水或者香煙的味道。」
保姆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她說我那個游泳的意象「完全落伍了」!珍妮已經要我「剪斷繩子」,「她已經長大了!她不再需要它了」我反駁道,從內心深處,她還是像以前一樣需要我,尤其是現在。所有的年輕人都在努力地要擺脫童年,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是為了保存面子,但我想,他們中的許多人,像珍妮一樣,走得太遠以後,反而希望被拉回來。
「就這樣?」珍妮說,「一個穿著外套一動不動的人?」
泰娜閃身進了傑夫的辦公室,她一定是提前把他趕了出去,彷彿要在這裏拍一部關於記者的電影似的——舊地毯,冷咖啡渣,違禁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煙蒂。我每年只回來一到兩次,如果裏面沒人抽煙,桌上又擺著礦泉水和消化餅乾,那已是很幸運了。或許泰娜特意把這裏布置了一番。
「你能把一個叫珍妮的三歲金髮小姑娘還給我嗎?求求你了!」
我回想起那晚希蕾夫人粉色的條紋襯衣和做作的聲音:「我能像你們保證,我們的每項消防措施都是到位的。」
「你也一點都不擔心?」
SH:我們的消防器材比較齊全——除了有泡沫的和液體的滅火器,在每層樓的危險區域,比如廚房,還配備有滅火毯和防火沙桶。而從學校的每個角落,到達最近的滅火器,步行距離都不超過三十米。我們也給教職員工進行過如何正確使用消防器材的培訓。學校所有出口,包括教室、藝術教室、食堂和廚房等的出口,都有清晰的圖文標識。我們還會定期進行大樓逃生的演習。我們配有經過認證的煙霧探測器和溫度探測器,這些都直接連接到消防部門。根據英國火災探測和警報系統BS5839國家標準的規定,我們會請專業的工程師進行每季度、每年度和每三年一次的測試和維護。
「真是夠神速的!」
「當然。我做的就是那些基本的秘書工作,像接電話啦,列印文稿啦。我也負責傳達室的工作。送孩子來上學的家長,第一個就會接洽到我。我還負責分發宣傳冊,安排開放日家長的訪問,併為所有的新生準備材料。我同時也是學校的護士,事實上,這是我最喜歡的工作,雖然只是敷冰袋和注射腎上腺素這樣簡單的工作。我會把生病或者受傷的孩子安頓在我的沙發上,給他們蓋上一條毯子,等著他的母親或者保姆來接他。我們只有過一次重傷的意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次。」
「我不能離開她。」
一想到有人居然從這當中找刺|激,把自己搞得很high,我就感到不寒而慄。不過,事情真有這麼簡單嗎?她成為舞台焦點的需求,會極端到自己創造舞台的地步嗎?要親自製造一則電視新聞,好讓自己出現在其中?我想起了珍妮說起的那個熱氣球的例子:「要是安妮特有孩子,她一定會把他放進去的。」
謝謝你,莎拉。
要是她告訴我,我一定會好好清洗她的頭髮,把油漆洗得乾乾淨淨,這樣,她就不必剪掉那一頭秀髮了。我還會把她的外套拿到里奇蒙德最好最貴的乾洗店去,讓他們幫它恢複原樣。
「野餐的時間不短哪!」
我的保護繩環繞著她。
「你似乎很關心這個問題。」
我跟著莎拉朝重症監護科走去。珍妮正靠在走廊的一面牆上。
AB:我需要她的聯絡方式,你能提供嗎?
「著火那天,你是幾點到達西德里小學的?」為了節約時間,莎拉直接切入正題。
「塞拉斯在學校有什麼敵人嗎?」
「完全一動不動,」你說,「沒有人能夠完全一動不動。人多少是要動的。沒有人能那樣定定地站著,盯著看。他在等我離開她,等著她單獨一人的時候。」
「落實得比法律規定的更多。」
看來AB也注意到了這點。
「你能跟我說說所謂的『操場醜聞』嗎?」
她又在取笑我。
泰娜撩撥了下如絲般的頭髮,作為回答。
「是的,我還負責開門。校門前有一個通話傳呼器,我一般會先讓訪客報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再讓他們進來。」
「她聲稱自己不認識海曼,甚至都沒有聽說過他,不過,我倒覺得有點奇怪,她怎麼會連他的傳言都沒有聽到過?她是那種很八卦的女孩,這一點我印象很深。所以,從某個角度看,她很有可能是在撒謊。而且,我們知道,梅茜和羅伊娜都是等了幾分鐘才出去的。在這裏,她隻字不提。我們必須要搞清楚,那段時間,她在幹什麼。」
「是的。」
「要是不說,你就別想繼續調查了。」
AB:你說,教職員工們都參加過滅火訓練?
我跟著她朝著一幢聯排房屋走去,牆上的紅磚已經被尾氣熏成黑色。莎拉摁下門鈴。過了一會兒,伊麗莎白·費舍並沒有開門,而是通過對講機答話說:「如果你是教會或者能源公司派來的,我早就退出這兩個部門了。」
「我還需要知道,我們在一個叫唐納德·懷特的人身上有什麼發現。我十分肯定他虐待了他的女兒,也許還有他妻子。」
AB:現在,讓我們把話題集中在學校安全這個問題上。你能向我介紹一下學校的消防制度嗎?
「等醫生停止給珍妮注射大劑量鎮靜劑的時候,她就可以把看見的事情告訴我們了。」你說。可是,莎拉和我都沒有你那麼有信心。莎拉懷疑是因為她不確定珍妮的情況能夠好轉到不需要用鎮靜劑的地步,而我則是因為我知道,珍妮只記得自己兩點半時在跟伊沃發簡訊,其後的事情她一點也回憶不起來了。
毛巾被扔掉。「在這兒!」
SH:沒有。
「在我看來,她還是稱職的。」莎拉說。
「你知道這要多少錢嗎?那些尿不濕?你知道嗎?」
「我現在還不清楚。」
「有一件事讓我感到有些意外,」莎拉似乎依然沒有被希蕾的演講打動,繼續說道,「你們確保所有的防火措施都準備到位——正確的標識,滅火器齊備,走廊里不會出現易燃易爆物品,等等。你確保這些措施都萬無一失了嗎?」
「她是一個股東,對吧?這樣,她就能夠拿到屬於她的那份保險金了。」
我在花園找到珍妮。太陽就在頭頂正上方,萬物的影子紛紛變小,花園裡一點陰涼的地方都沒有。
「不需要經過選舉?」
你默不作聲。
「你怎麼會去煉獄呢?」我生氣地說道,「根本就不存在煉獄這樣的地方。」
我過去一直在給自己找理由:等我有時間了,等珍妮長大了,等亞當開始上學了。可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這個夢想一直沒有實現,甚至後來乾脆被遺忘。我不再找理由,因為已經放棄了。
可這有那麼荒唐可笑嗎?希蕾夫人只有四十多歲,她跟塞拉斯·海曼年齡的差距,和莎拉與她的情人同事也差不了多少。不過,珍妮是對的。這是一個荒謬的想法。解僱塞拉斯的是希蕾夫人,毀掉他的事業前程的也是希蕾夫人。就算沒有這份過節,希蕾夫人也絕不會屈尊跟一個大學畢業生發生不軌的。
「在建築工地。一大早就去了。」
「顯然她跟你也一樣。」
她灰藍色的眼眸注視著你同樣顏色的眸子,似乎想在裏面尋找答案。因為你是一位慈愛的父親,並不是會把自己八歲的兒子扔在一旁不管的那種人,尤其不會在此時此刻。當然,在你臉上固執的表情背後,是一個她從小就再了解不過的男孩。
「是的,我想是這樣。」
「如果她發現我未經授權就跑到她家,她會去的。這很有可能。」
「萬一那個目擊證人是對的呢,莎拉?」
「我們得放開手,讓她自己做決定,自己犯錯誤,」幾個星期以前,你對我說,「讓她張開翅膀自己飛。這對她是很自然的事情。」
「你解僱他,是在《里奇蒙德郵報》刊登那篇文章之前,還是之後?」
亞當對你會心一笑,然後看著我莫名其妙的表情。
AB:請允許我暫時離開一下。
你點點頭,也許是想起了莎拉跟你提過的警方的統計數據:隨著時間的流逝,破案的概率會呈幾何級數遞減——如果不及時進行挨家挨戶的調查,破案的積極性就會漸漸冷卻,證人陸續消失,線索無跡可查。
我在家裡待了一整天。
「顯然,那篇文章讓來自家長方面的壓力大大增加。」她頓了一下,彷彿被那段回憶所刺痛。「我不得不在三天以後解僱了他。要是沒有那篇文章,他可以待到學期末再走。」
「是的,他們也坐鎮面試小組。」
「好吧,我真搞不清你們女人之間的事。」
我知道她說的都是實情。運動會那天,每個班都有二十名學生到場,西德里小學的人都齊了。
學校里的每個人都知道珍妮將自己待在頂樓,待在一棟幾乎空無一人的大樓里。
在路上,我忽然想起了在重症監護科看到的那個年輕人。不知道他會不會死,還是已經腦死亡,在靠醫學手段維持生命。不知道他的心臟能否作為珍妮的配型。但願能配上。可緊接著,我彷彿看見他的母親,看見她痛不欲生的樣子,頓時感覺十分羞愧。因為自己為了給珍妮找到合適的配型,居然在盼望他死去。這種內心的願望太醜惡了,跟過去那個我簡直判若兩人。
我點點頭,因為我並不擔心她回憶起跟火災相關的事情,醫院里的一切距離火災並不遙遠,甚至距離學校也並不遙遠。
「可這樣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呢?」我輕聲問道。
SH點頭。
「於是你便解僱了他?」
珍妮晚上才回的家,比她之前說的要晚得多。一頭長發剪成了波波頭,她看起來有些焦慮,我以為這是因為她的新髮型。我還一直安慰她,說這個髮型挺適合她的。
珍妮一歲的時候,我曾經希望莎拉生一個孩子,這樣也許我們的關係能親密一些。或者,更確切地說,能讓她顯露出一兩個缺點。可沒想到,她作為母親依舊無懈可擊,生了一個整夜都不鬧人的寶寶,去託兒所的路上都能笑出聲來;在學前班就能數到十,並且能讀很多書。而珍妮小的時候,每天凌晨四點總要哭鬧一陣;在學前班門口總是纏著我不肯放手,把字母視為看不懂的象形文字。
「那為什麼你們會允許學生把火柴帶到學校呢?」
我之前還指望這能管用。西德里小學的氣味兒是剛打過蠟的樓梯、剛吸過塵的地毯,以及剛修剪過的花圃的氣味兒,而不是醫院里刺鼻的消毒水、防腐劑和油氈地毯味兒。
「是的,它就在我的合同里。」
「對不起,」她說,「我不應該逼著你去。把你弄疼了,對嗎?」
「等一下。」
希蕾夫人點頭表示默許。現在,她開始摺疊信函並裝進信封里,信紙折得嚴絲合縫。
「好吧,是的,我希望這一切早點結束,把真相查個水落石出,好讓一切走上正軌。當然,從他的角度來說,我也希望不是他。看來,這就是你來這裏的原因嘍?」
「是的。當然,開運動會的時候,老師應該事先處理好……」她沉著臉,瞪著自己襯衣上的污痕。
「珍妮,求求你……」
我打斷了她。「不,真的不會。你那次跟著G奶奶和亞當走到外面的時候,身體一點變化都沒有,對嗎?」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莎拉問道,語氣中包含著慍怒。「珍妮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她接著說道,「格蕾絲以前還能說話,能笑,能照看她的孩子們。想想你有多幸運吧,你的孩子都很健康,你還能當他們的媽媽。想想你有多幸運。」
「沒什麼變化,」莎拉答道,「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我還在喋喋不休。
SH:三月份的最後一個星期。我不得不讓他離開。正如我說過的,保證學生的健康和安全,是我們的首要任務。
我想告訴她,我精心編織了一個謊言的網把她罩起來,其實是為了要保護她,其實是因為我相信你對她的期望。
「我先需要回憶的是火災發生前的事,」她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對我解釋道,「就是那人點火時的事情。」
她一定聽到過我跟珍妮說的泰娜的笑話,並把它記住了。與我不同,她是當面對她說的。
我想起梅茜在昏暗的咖啡廳里跟莎拉說的話,「……那時,煙霧已經四處瀰漫,可她臉上卻露出笑意,彷彿很享受這樣的景象。或者說,至少臉上一點驚慌失措的表情都沒有,而且嘴上還塗了口紅。」
「可是見鬼,珍妮怎麼會登記自己出去了呢?」你邊看邊問道,「我想不通。」
「是7-7-2-3,」她答道。我看得出,她對莎拉開始提防了。「我跟另一位警官說過一次了。」
泰娜沒有吭聲。
SH寫下了海曼的電話號碼。
「可是你等了七年才實施它。」
她沉默不語。電話那頭筆敲擊的聲音更響了,也可能是腳尖頭髮出的聲音。
「我去花園待會兒。」
「會不會是她放海曼進去的呢?」
我試圖緊緊抓住它,到處尋找一個把手。
「哦,天哪,邁克……」
看得出,薩莉·希蕾臉上的懷疑更重了。「我已經把名單交給警方了。」
「好的。」
「你說什麼?」
「珍……」我剛開口,就被她打斷了。
「你雖然這麼說,」保姆的聲音又來插話,「可她願意跟你成為朋友嗎?」
「我笑的不是這個。」
「你知道,什麼才能真正阻止世界出現戰爭嗎?」亞當問道。那時,他剛剛讀完《給豌豆一個機會》,他不相信全世界的孩子們抵制消費蔬菜,就能夠阻止地球上的戰爭。
我轉過身,望著那個蛇髮女妖。
「你有任何證據嗎?」
我跟著莎拉離開醫院。
「什麼?」我一邊削馬鈴薯一邊問道,慶幸它們現在就要被吃掉。
於是,我只能待在家裡,擔心亞當找不到夥伴,擔心亞當不能按要求找到北方。當時,我已經不再為珍妮擔心,因為我以為,恐嚇信事件已經過去。
兩個小男孩在裏面邊洗澡邊打架,其中一個把漂滿污垢的洗澡水潑濺到澡盆外面,弄得地磚殘缺的地面上滿是髒水。兩個孩子的臉蛋和脖子都被太陽曬得又紅又黑。
「董事們在學校有經濟利益嗎?」
「那你不打算等塞拉斯回來了?」娜塔莉亞問道。
我希望保姆能提供點積極的聲音,說些她幹了多年的認知療法時說的話。可她還是無情地繼續說道:「你倆一點共同之處都沒有,是不是?」
「我們為它做過準備。我們read.99csw.com必須為各種災難情形做應對的準備。除此以外,我們的預案還包括:當倫敦遭到恐怖襲擊或者化學武器攻擊時,該如何保護學生;當一位女士持槍突破安全防線闖入學校時,該如何應對。我們對這些都做過預案,我們不得不這麼做。可是,老天爺,這並不代表我們認為這一切真的會發生。」
我們來到重症監護科,一見到莎拉,你立即飛奔過來。用「飛奔」這個詞,一點也不誇張,我看得出你動作中的焦急,一定是有什麼重大的消息要告訴她。一定是找到了心臟配型吧!那個怪獸立刻瓦解成碎片。
「有的。」
TR:羅伊娜·懷特。我不知道這是否相關,不過她太棒了。
SH:是的,有兩位。一位是我們以前的秘書,伊麗莎白·費舍;另一位是三年級的老師,塞拉斯·海曼。
珍妮很希望事件是按照這樣的腳本發生的,這樣,她可怕的燒傷便不是由於人為的報復,而是出於一次事故。從一開始,她就推測,並且希望,這次事故跟作為商業體的學校密切相關,這是一次騙取保險金的行動。
「我們學校有一項政策,教職員工到了六十歲,就可以享受全部待遇退休。」
要是告訴我,我會把事件報告給警察局,很可能,她就不會躺在醫院里。她依然需要我的繩子,雖然她現在意識不到這一點。
「你跟莎拉姑姑去吧,」珍妮說,「我在這裏等著,萬一唐納德·懷特再來,我可以盯著他。」
「不算疼。」
莎拉敲響了其中一間活動板房的門,我的思緒被從雪花房子中拉了出來。開門的是希蕾夫人。她跟往常一樣打著粉底的臉「唰」的一下紅了,條紋襯衫起了皺褶,而且滿是塵土。
你快速瀏覽著薩莉·希蕾的筆錄,讀到她講述學校消防規定的那一段,忽然停了下來。
莎拉望著你,等著聽下文。
在走廊里,她停下來,轉身對著我。「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她臉色慘白,聲音在顫抖,「我有權知道。」
我把思緒從那輛鋥亮的越野車和它象徵的內容中抽離出來。操場邊上的杜鵑花被高溫炙烤得枯萎起來,曾經鮮活的花瓣變成褐色落到地面上。
「希蕾夫人辦公室的旁邊,」她說,「百合花的香味兒特別濃郁,甚至還能聞到一點水的味道。這我記得。」
跟珍妮一樣,警察局對那個一動不動的藍衣人似乎興趣不大,也不打算因為我們恐慌就去追蹤他。對於你各種疑慮的理解信任,在莎拉這裏就結束了。
「我跟校董們僱用安妮特·詹克斯,是一個失誤的決策。」
「他想要殺她。」你說。
「有個學生的父親是一家計算機巨頭的CEO,他上個學期為我們設計的這個系統。家長們都樂意提供幫助,這對我們是天賜的禮物。我已經可以為每個家庭列印住址標籤了。明天早上,他們都會收到一封信,會對目前的情況和下一步的安排有所了解。」
我必須跟她在一起,一起面對。
「我在運動場,主持二年級學生的套袋跑比賽。一得知事故發生,我就立刻把操場上的學生託付給一位隊列老師照看,然後在第一時間趕回了學校。我到達的時候,學前班的孩子已經被安全疏散出大樓。」
她尖叫起來。
娜塔莉亞彷彿是被莎拉蹦出來的話語推到了一邊,不自覺地讓出路來,莎拉於是走了出去。
「你文章里引述了大量憤怒家長的話語。是你把事故告訴他們的,還是他們主動來跟你說的?」
「是的。我們去奇斯維克公園野餐了。十一點多從家出發,大約五點回來的。」
我本應該成為他們的魔石,但我失敗了。
這麼說,我們也不打算弄清他今天下午在哪裡了。
我曾經想象著要告訴她很多事情:毒品、墮胎、艾滋病、文身、穿刺、上網安全,等等。其中一些我們曾經討論過,我也有很多研究可以分享。可是,我從來沒有研究過這種對話。甚至從來都沒想象過。
「你剛才說你願意做這個交易的。」她氣急敗壞地說道。她的父母在她小時候應該多讓她玩玩《大富翁》遊戲,並且偶爾輸上那麼幾次。
「我只能拿到複印件,因為之前,文檔都臨時堆在了一個不安全的地方。從現在開始,一切相關證據都會被放到保密的地方。」
「其實,我並沒有那麼害怕,」她說,「我是說,這一切,不管發生什麼,我已經覺得現在是在天堂了,像是已經死了,不是嗎?這說明,物質世界和肉體本身並不能代表一切。」
「你能不能……」
「也可能,那個郵件恐嚇者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危險。」莎拉說道。我又一次企盼上帝能夠讓我把紅油漆的事情告訴她。
珍妮坐在椅子上,雙手環抱著膝蓋。
我回憶起,珍妮三歲那年,洗完澡,藏在一條大浴巾下面。
「我對他在社會上的表現並不了解。」
「對不起,我不應該……」
「沒怎麼處理。」
「那溺水又是怎麼回事?」保姆的聲音問道,「亞當和他的救生臂環,珍妮和她的繩索?」好吧,可以說,游泳幾乎是現代社會的謹慎生活當中,唯一允許孩子參加的,可能危及生命的活動,而且常常是每星期一次。精神分析學者用水的意象來表徵性,而母親則用水來象徵危險。
「珍妮……?」
SH:不。這不可能。我們特意給窗戶都上了鎖,要打開哪怕十厘米,都是不可能的。
她快速折起一張信紙,不過這次邊沿折得沒那麼整齊。
「很不幸,人總是會犯錯的。老師應提前採取措施,確保火柴存放在安全的地方。」
「那你為什麼沒有按她要求的做?」
「不在。」
「我有一些問題。抱歉,又要讓你舊事重提了。」
「看起來像她把手冊整個背下來了。」你對莎拉說。
你依舊不吭聲,她有些不解。
而你卻不同意我的觀點,我知道。你站在珍妮那一邊,而我總是站在亞當那一邊,我們的家庭沿著那個熟悉的斷層分裂開來。
「好吧,我有點意外,真的,」莫辛說,「我一直以為你會暗中抵制頭兒的做法,但沒想到你是在進行完全公開的反抗。」
莎拉打斷了他,此時,她的聲音有些疲憊。「我知道,我這樣實在是自找麻煩,可情況比想象的糟糕得多。」
「希蕾夫人?」
「你個人對塞拉斯·海曼有什麼看法?」莎拉問道。
SH:你剛才說的是,保證學生的安全是你們的首要任務。
我看見一個女孩從生命之舟上墜落下去,卻沒有人能夠拉住她。
「我得去見見塞拉斯·海曼,看看他今天上午去了哪裡,」她說,「我還要去找《里奇蒙德郵報》方面談談,搞清楚到底是誰把火災的消息透露給他們的。」
我曾想,我們是多麼自由,可以在家中沒有上帝的環境中,把孩子培養大——無須去教堂,餐前無須感恩,臨睡前無須祈禱。我甚至還偷偷地想,我們比有些每星期上教堂的朋友還要誠實,而那些人上教堂,只是為了讓孩子有機會進入著名的聖斯威辛中學上學。不,等我的孩子長大了,我要讓他們自己選擇。同時,我們星期天早上要好好睡個懶覺,然後去逛花卉商店,而不是去教堂。
SH:可這跟火災沒有任何關係。
「還沒,不過我妹妹正在努力呢。」
「警察局沒有人會來。我很抱歉。」
「我們學校的秘書安妮特·詹克斯告訴我的。」
她點頭表示同意。
AB:其他的教職員工,都在教學樓外嗎?
運動會是一個刻意選定的日子,這一點我贊同。這也意味著,事先基本上沒有人看到縱火者打開窗戶和潑灑松節油的舉動。
「沒有。」
娜塔莉亞瞪著她。「再晚我就要累死了。」
「有可能會。」我說。
難道是傷錯了人?
我想你一定也有同樣的感覺。
莎拉開著車離開操場和學校。她很沉默,似乎在思考剛才跟薩莉·希蕾的對話。而珍妮的那番話再度讓我陷入沉思。她明確地要求我把她當作一個大人。可我怎麼可能做到呢?她沒把油漆事件告訴我們,難道就只是為了晚上能夠繼續出門?她還太年輕,還意識不到我們不是要「抵制」她,而是要保護她。不全面地看,就沒辦法理解。還有那個伊沃,她希望我把他也當作一個大人。可在她受到紅油漆攻擊的時候,他既沒有告訴我們,也沒有說服她去報警。那我怎麼能把他視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呢?他難道不是一個不成熟、不負責任的男孩嗎?我的每個觀點似乎都與你對立。
「因為他跟這件事無關。」
莎拉於是走開。
「她沒有遵守我們的規程。她出校門的時候登了記,可回來的時候卻沒有登記。所以,別人不可能想到她還在教學樓里。」
「是的,我是欣慰,不過,只是因為我可以讓這所優秀的學校繼續辦下去。這所學校用最高的標準來培養和教育學生,在提高他們學業成就的同時,不斷灌輸實現自我價值的理念。」
如果她在大門出入這件事上都可以撒謊,還有什麼是她不會撒謊的?
AB:是的。
「校董決定人事錄用?」
「我在那裡的時候是7-7-2-3。現在他們應該換了。」
我本以為,記憶被封存在了一個鍛鐵大門的後面,透過縫隙,能夠窺見裏面的情況,有時候,門還會打開一小會兒,讓我們身臨其境地回到其中。
我以前一度以為,我倆的配型不合適,因為我們的骨髓都沒能把我父親的生命從卡勒氏病的魔爪下搶回來。
「報社的座機收到一條匿名的語音信息。是用那種怪異的電子聲音讀出來的。」
「你在暗示什麼?我的天,都有人受傷了,傷得那麼重。」
薩莉·希蕾沒有答話。
「在你埋頭忙那些作業、複習、論文還有學習技巧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人來告訴你,可以有其他的選擇。」
「難道不是他乾的嗎?」希蕾夫人問道。
雖然我還是不能把珍妮視為一個成人,但我已經開始嘗試著跟她開誠布公地討論問題。
我抱住你,把臉緊緊貼在你的襯衣上,感受著你的心跳。
莎拉深深鬆了一口氣,車裡的氛圍有所改變。
「五月底,也就是學期快要過半的時候,我們召開過一次校董會議。會議議程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考察和完善學校的消防措施。在這一點上,大家達成了共識,並由我親自負責貫徹實施。」
「我已經把火柴的事情跟保險公司說了,所幸的是,他們並沒有因此判定我們理賠要求無效。這是一位教員的判斷失誤,是人為的失誤。但我們的消防體系是沒有問題的。而且,你似乎現在要告訴我,火併不是亞當·科維放的。那這樣,火柴的問題就更加無關緊要了。」
「彭妮在恐嚇信的調查方面有什麼進展嗎?」
TR:認識。他是西德里小學三年級的老師,一直到四月份才離開。不過我跟他並不是很熟。我們在不同的樓層上課。我在底層——嗯,你已經知道了。而且,我們學前班跟學校其他年級是獨立的,到了一年級才會混合到一起。
「會。我已經安排了一個校長和伊麗莎白·費舍參加的會議。我開會的時候,你可以回家去看看亞當。」
「亞當不是那種孩子。」莎拉說。
「如果你經歷疼痛的時間夠長的話……」
她走開了,我緊跟上去。
「那這裏面也沒什麼有用的內容。」
「什麼?你可把我弄蒙了。」
「謝謝。你有學校的掛歷嗎?」
神奇。
「是的。可是,你知道他是誰嗎?」
「離開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莎拉繼續說,「然後我就很惱火,自己居然處於這樣的境地,接著,我就對一切的一切都感到憤怒。這個該死的女人一直在自怨自憐,自怨自憐!」
「你見過那本她登記出校的簽到簿嗎?」
「那過幾分鐘,我們再來討論塞拉斯·海曼。」
「我不能泄露我的線人。」
AB: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珍妮弗·科維今天下午要作為護士的?
「你還看見別的人了嗎?」莎拉問道。
希蕾夫人塗滿乾粉的臉上此時汗如雨下,汗珠在光線本來就很刺眼的板房裡閃閃發光。
「於是你就信以為真了?」
「我的身份不是警察,是校長。我本來就要信任別人跟我說的話。」
「有。」
珍妮再次閉上雙眼,而我也再次陷入矛盾,不知該不該讓她繼續。可除此以外,我們又能拿什麼來幫助亞當呢?
她扭過頭來看著我。「你還記得上一次見到亞當是什麼時候嗎?」
這種氣味兒立刻把我帶到了西德里小學,似乎記憶之門也有一個密碼鎖,此時,感官的密碼恰好被正確輸入。看看珍妮,她似乎也有同樣的感覺。
雖然你並沒有督促珍妮去做作業或者去複習,也沒有要求她必須考過,但當她收到恐嚇信的時候,當一個瘋子想要殺她的時候,你果斷地站了出來,握緊拳頭,傾盡全力地守護她。而且,當醫生說她如果不接受移植,就只能活三個星期的時候,你堅定地告訴醫生,她一定會接受移植,說你不會讓她死去的。我希望上帝也能讓我相信這一切。
AB:你剛才還提到了塞拉斯·海曼,那個三年級的老師?
我又想起亞當被母親帶走時那張無辜的小臉,以及臉上因為悲傷而出現的烏青的眼袋,整個人變得呆了一般。
把人們團結起來未必總是好事,對嗎?
「她必須接受心臟移植……」你說道,可我卻注視著珍妮的臉,因為她聽到一輛汽車加速向她駛來。死神沒有開口,卻發出巨大的聲音,震耳欲聾,步步緊逼。一個殘忍的逃犯瘋狂地駕著車衝上人行道,徑直向她撞來,旁邊已經無路可躲。
「這就是你試圖自殺的方法嗎?」
「說不定,希蕾夫人不僅不擔心會發生火災,」珍妮繼續說,「而且還親手製造了火災,她只要確保消防措施全部到位,保險公司就得支付賠付金。火災發生的當晚,她就在電視上大談特談她的防火措施。從那時起,她就希望所有人都知道。」
「你有屏幕監視器嗎?」
莎拉離開咖啡廳去找你。我跟珍妮等了一會兒,因為失望,誰都不願意講話。筆錄里沒有發現能夠為亞當脫罪的神奇語句。
「下午三點一刻,我已經跟你的人說過了。」
「是的,而且他們打算在九月份重新啟動學校。我也看不出有什麼理由來欺詐。不過,我需要把這些都搞清楚。跟校長談話時,她並不願意提及股東的情況,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你們不再認為是那個孩子乾的?」泰娜問道。
「他們會及時給她找到一個心髒的,」你說,「她會活下來的。」可是,你的話語此刻聽來似乎更加刺耳。你堅定的信念傳達到我這裏,卻被無形地削弱了。
AB:也許是一位教職員工,他……
最小的那個還在哭鬧,叫聲更加絕望。他的尿不濕已經被尿滿,幾乎垂到了膝蓋上。娜塔莉亞瞥見莎拉在盯著她看。
「頒獎典禮過後有家長給你打過電話嗎?」
SH:可以。有一個學前班。我們其他的學前班去動物園了。學前班的名單在我剛剛給你的登記冊上。另外,還有秘書安妮特·詹克斯,學前班老師蒂利·羅傑斯,當然,還有臨時擔任班級助教的珍妮弗·科維。
SH:在四樓。
AB:近期有教職員工離職嗎?
她之前一定已經思考過這些,所以現在能夠和盤托出。
過了一小會兒,我們在重症監護科的走廊里碰見你和莎拉。你手裡拿著一份筆錄,透過玻璃望著珍妮。
「她是學校這個小小王國的獨裁者,幾乎所有老師簽的都是九-九-藏-書短期合同,是否續簽的決定權握在她手裡。如果他們被她逐出學校,他們還得仰仗她的推薦信去尋找新的工作。她可以勒索某個人來幫她實施。」
而莎拉回到工作崗位的時候,居然還被升了職!依然站在事業如日中天的快車道上。我以前對你說過,我好嫉妒她,是的,有些時候還會討厭她。現在看來,真是太糟糕了。對不起。
莎拉從包里拿出最後一頁紙。我本希望這會是塞拉斯·海曼的口供,但它卻是蒂利·羅傑斯的——那個有著粉嘟嘟的面頰,長發飄飄,牙齒潔白,臉上總是帶著微笑的學前班老師。一個健康、整潔、和藹的女孩,相信她在組建自己的家庭以前,會一直從事這份工作。她班裡的孩子都很喜歡她,爸爸們對她很有好感,媽媽們則覺得她很會照顧人。
「她年紀太大了,不適合做這份工作了。這我已經跟警方說過。」
「我試過了,你知道的,就是那個用氣味兒協助回憶的辦法,」她說,「可是沒有用。學校的氣味兒跟醫院一點也不一樣。至少西德里小學是這樣。」
AB:要進入學校容易嗎?
只有我倆相信那個藍衣人真的存在。莎拉是因為對你的信任才勉強接受,但你和我都很清楚,他的確存在。我倆緊密地團結在一起,去抵禦女兒受到的威脅。我們是跟外星人作戰的地球人,是這個家的龜殼盾牌。
「你覺得這個會像我的手機那樣,」她問道,「也有感染的風險嗎?」
「是你告訴我那些文件沒有存放到安全的地方的。」莎拉試探道。
「錄用安妮特·詹克斯以後,工作有所改進嗎?」莎拉故意淡化了諷刺的語氣。
一台印表機正嗡嗡地工作著,不停地吐出一封封信件。地板上堆著一摞貼好地址的信封。
「這次會議是在頒獎典禮之後?」
開門的是娜塔莉亞,她看上去有些燥熱,滿臉通紅,怒氣沖沖的樣子。
「上帝呀,」珍妮說道,「直到現在,她還在替學校做宣傳。」
「塞拉斯說這是他昨天早上在地毯上發現的。」娜塔莉亞說道,莎拉驚了一下。
「如果方便的話,你可以邊干邊聊。」莎拉套近乎般地說道。可我記得,有個星期天,午飯後,我們一起洗碗的時候,她說,她希望能跟一個嫌疑人一起洗碗——她來洗刷,他去沖洗——手頭忙著某件事情的時候,他交代事實的可能性要比平時高出許多。當時,我心裏還在打鼓,揣摩著她想讓我交代什麼事實。
因為,這一次,她對貝克說的,醫務室在四樓,就在教學樓頂層的話,引起了我的注意。之前宣布珍妮擔任護士的也是她,這樣,所有的教職員工都會得知這個信息。
裏面悶熱不堪。估計這棟套房是冬冷夏熱,牆壁冬天會散發潮氣,夏天又把熱氣關在屋裡。
我看見一個女孩從生命之舟上墜落下去,卻沒有人能夠拉住她。
「你是怎麼得到消息的?」
「我必須做點事情來幫助亞當。」
這是你和亞當的口頭禪。我笑著對她說:「差不多就是這樣。」
「可你說我們需要全面地了解情況,然後把兩個人搜集到的信息匯總起來。」
AB: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沒錯。」
也許它一直都在,那個獨自漂于海中的女孩的沉默,它不斷擴散,我卻假裝聽不見。
「那你甚至都沒向警方報告?」
一個剛會走路的小孩,渾身髒兮兮的,被熱得哭喊個不停,尿不濕墜下來老長。娜塔莉亞沒有管他,而是徑直走進了浴室。莎拉跟了上去。
SH哭了。
「那珍妮弗·科維呢?」
「就像安妮特連監視器都懶得看一下。」珍妮毫不客氣地說道。
「不等了。」
「有人告訴你亞當·科維被控引發火災了嗎?」莎拉問道。
我們都等著莫辛的聲音再次響起,但是沒有。
在這一點上,她一定是詞窮了。我再次想象著那個人影,跑到頂樓,不過,除了把所有窗戶打開,讓熱風吹著火苗往上躥,他肯定還有其他的動作。
我想起羅伯特·弗萊明的冷酷和殘忍。
她離開了活動板房。
莎拉把車開到對著操場的小路上,然後在旁邊停了下來。
我從沒想過要羡慕娜塔莉亞·海曼。現在,我才意識到,自己完全有理由羡慕她。
「可能跟昨天一樣吧。帕丁頓那邊一個大的開發區。不過他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用他。給我從澡盆里滾出去!傑森,就現在!」
莫辛沉默不語。
「起火的時候,你在哪裡?」莎拉問道。
「你覺得,真的有一種氣味兒,能讓我回憶起更多關於火災的事嗎?」
唐納德為什麼要駁回梅茜的要求?為什麼要維護塞拉斯·海曼呢?
我知道,那天下午的事情已經變成一個記憶之球,裏面的我,依然抱著亞當,他身上別著的「我八歲!」的徽章深深嵌進我的肉里;我還在四處尋找著珍妮,還在想著她很快就要出來跟我們在一起。天空依然湛藍如洗,杜鵑花依然如寶石般明艷。
簡訊當中,有一條來自伊沃。他已經搭乘上了一班路過巴貝多的飛機,是一趟夜間航班,明天早晨能到。我看著珍妮,以為她會興高采烈,可沒想到她緊繃著臉,上面寫滿了焦慮,甚至是恐懼。也許,她已經開始從本質上審視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許,現在的情況會比他真正到來時好得多。
「他們有沒有要求你報警,讓警方下發限制令或者禁令,禁止海曼再次接近學校?」
她把頭側向一旁,半個臉隱藏在黑暗之中。
「她當然會的,米奇。」她說道。
「是安妮特·詹克斯,」她說,「學校的秘書,跟我們打了電話。大約是三點零一分的時候。報警器的聲音很大,她不得不大喊著蓋過它。」
「你能明白嗎,媽?拜託,我已經是個大人了。你不能代替我走完一生,走完剩下的一生。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死亡也是我自己的事。」
「嘿,莫辛。」
SH:當然不介意。
「誰?」娜塔莉亞問道,臉上的迷惑不像假的,當然,也可能她是個出色的演員。
「『烏龜』在拉丁文里叫作『陸龜』。」你得意地看著慍怒的我說道,因為你的博學超過了我。
SH:我是一所小學的校長。正如我剛才跟你說的,安全是我們最關注的問題。我本人也兼任學校的消防主管,所以,沒錯,我對這些內容是信手拈來。
莎拉走過我們身邊,你跟了上去,第一次離開了自己的崗位。
這是醫院小教堂的門,我以前從沒注意到。小教堂是醫院里唯一沒有消毒水和防腐劑氣味兒的地方。
「那你怎麼知道她登過記了?」
然而,我的缺乏信仰,我所謂流行的無神論,卻撤走了墊在孩子生活下面的安全網。
「而且她也知道,有些家長和學生知道密碼?」
「一個八歲的孩子——只有八歲,會故意放火,你不覺得這有些不尋常嗎?」莎拉問道。
「我可以把心臟給你。」我說。
然而,回到火災現場,哪怕只有幾分鐘,也是件可怕的事。
「你需要什麼?」
她用手指著眼前的活動板房說道:「這顯然是一個權宜之計,不過,趁著暑假,我會去尋找合適的辦學場地,為九月八號新學年的開始做好準備。被燒毀的只是一棟大樓,並不是學校本身。真正造就這所學校的,是我們的老師、學生和辦學宗旨,我們只不過要換一個地方,並會盡最大努力把失去的彌補回來。我們一定能辦到的。」
「你太過敏感了,格蕾絲,」你對我說,用了我的大名,這可不太妙。「莎拉喜歡你,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能明白呢?」
「我不聽流言蜚語。我主張用事實說話。」
「我也有同感。貝克也指出來了。我想,薩莉·希蕾可能真的擔心會發生火災吧。彷彿她已經知道會發生火災,並且在努力把損失降到最低。」她捕捉到了你臉上的表情,「面對催化劑、大敞的窗戶和陳舊的教學樓,再全面的規定也無濟於事。」
她說不下去了。這就是讓她恐懼的,當孩子們赤|裸裸的時候,她還在做出一副警察公事公辦的樣子。
費舍夫人看起來有些吃驚,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亞當現在就需要你,邁克,你必須跟他在一起。」
AB:希蕾夫人?
一時間,我看見了她眼中的莎拉。以前,我也覺得莎拉這人有些主觀。
「你剛才說,上一次校董會議上,通過了更加嚴格的消防條例?」
她彷彿周身籠罩著仇恨的煙霧,說話總是帶著敵意。
「不管怎樣,我們植物人是很皮實的。」
薩莉·希蕾望著她慢慢走遠,她身下的冰終於破了。
此刻,她的敵意跟莎拉的正好碰撞在一起。
她遲疑了片刻。「據我所知,沒有。」
「你覺得她會去告發你嗎?」
希蕾夫人似乎對話題的突然轉變有些措手不及,又或許是塞拉斯·海曼這個名字讓她感到錯愕。
她想自己一個人待著。
「是通過學校的某個人了解的嗎?」
「當然。不過,我之前也說過,我不見得能幫上什麼忙。」
「這麼說,這一次,你們要正式開始調查塞拉斯·海曼了?」
我看著莎拉的反應,她的肩膀微微下垂了一些,我多希望自己能告訴她,還有我,在她身邊,支持著她。
緊接著,我就看見你的臉了。
我們還是沒有觸及一個話題,那就是,珍妮只剩下不到三個星期的生命了。我對你樂觀的信守,並沒有強大到能夠去用話語,去直面那個嘀嗒作響的生命之鍾,那輛加速駛來的汽車。而且,我猜測,珍妮也在有意地迴避這個話題。對於我們來說,似乎只要面對,甚至是偷窺一下這個問題,就會立刻被石化,就會被恐懼扼住咽喉,說不出話來。然而,事實就擺在那裡,如同一隻龐大的怪獸。我們正在跟一位蛇髮女妖玩著婆婆步的遊戲
「我感覺最奇怪的是,」我說,「頒獎典禮那天晚上,唐納德給希蕾夫人打過電話,否定了梅茜先前的要求。他為什麼要這樣維護塞拉斯·海曼呢?」
她打開一個抽屜,從裏面翻出一份文件,這份文件顯然被翻過很多次,外面套著一個塑料封套。
SH:上個星期四的教職工會議上,我親自宣布的這個決定。這並不是我的初衷,可是,考慮到珍妮弗經常在炎熱的天氣里穿著得很不得體,所以,我認為她還是不要出現在家長的視野里為好。
我想起了這個花園裡的曇花、夾雜著青草氣息的空氣,還有今天的操場,似乎每一次都能讓我回憶起什麼。那種時候,我會一下被拉回到過去,身臨其境。她那個感官遠程傳輸器的比喻也不失為貼切。
她想弄清頒獎典禮當晚唐納德為什麼要給希蕾夫人打電話,否定梅茜提出的限制令的要求。唐納德為什麼要維護他呢?
「來自太空的外星人入侵,地球上的所有人都要團結起來。」
AB:你對這些是信手拈來呀。
AB:具體都是什麼情況?
「正像我剛才說的,它是匿名的。」
這時,一輛擔架車從我們身旁一閃而過,上面躺著一個插著氧氣管的年輕人,他已經失去了意識,一動不動。他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他的母親跟在後面。我倆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他。
而且沒有借口可以推脫。
「那你到底要怎麼找呢?」
然而,對我來說,她永遠都是那個穿著橙色碎花泳衣的小姑娘,我的那條看不見的繩索,還系在她的腰上。
你以前也這樣說過,彷彿不斷重複就能增加你推測的可靠性。
「她想要我們給她拍照,」泰娜繼續說道,「我想,我們的攝影師戴夫,為了讓她閉嘴,就給她拍了幾張照片。不過,電視台那伙兒人一來,她就去纏著他們了。」
「難道她知道這會發生?」
「我沒事,真的。」
「那是什麼?」
正如我說過的,這簡直無法想象。而且,她也很難確保自己能夠按時趕回教室。因為,如果是她放的火,當梅茜前來協助疏散學生的時候,肯定會發現她不見了。
我們跟上莎拉,她正朝重症監護科走去。
「這個季節的航班非常緊俏,」我說,「估計他得等一段時間才能搭到過路的航班。」
「肯定是。」
「而且,關於股東和董事的問題,他們也都問過我了。」
「你也去找她了?」
我張開手臂摟住她,她在我懷裡抖個不停。
她走到客廳,悄悄地翻了翻桌子上胡亂堆著的一摞報紙和海報。我不知道這算不算犯法,如果被發現,會有什麼後果,但莎拉繼續翻著,動作迅速,有條不紊,我剛剛發覺,她原來有著一種毫不張揚的勇氣。
SH:在教室的辦公桌里。不過,肯定……
AB:我知道,我們警局的一位官員曾經在火災現場問過你這個問題,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再問一遍。
「我急著想進入她的病房,所以稍微渲染了點事實。干記者這行,有時不得不這麼做。顯然,我跟一個三十九歲的老女人,兩個孩子的媽,並沒有多少共同語言。」
「而保險公司在理賠之前,肯定想知道,所有消防措施是否都達標了,對嗎?」
「他跟學校里的任何人有什麼特殊關係嗎?」
「我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是的,我是你的女兒,永遠都是。可是……」
AB:希蕾夫人?
「有任何流言蜚語嗎?」
我都忘了,她居然可以一邊幽默,一邊又那麼嚴肅。不過,讓我更觸動的,是她的緊張,甚至可以說是恐懼,以至於連門都不敢開。她獨自居住在一個簡陋的社區。西德里小學教職工和家長經濟地位的懸殊,又一次讓我感到觸目驚心。
在過去的社會,孩子的死亡司空見慣,人們可能更需要皈依宗教,從而知道死後的孩子去了何處。而如果一個孩子即將死去,他們也能告訴她,她即將去向何方。這樣,一切就有了解釋,人需要相信這些解釋。這也是人們之所以對教堂趨之若鶩的原因。難道,那些抗生素藥品,把我們體內皈依的因子一併消滅了嗎?青霉素能取代信仰嗎?
「或許因為他是知情的,媽媽,就像你一樣,他完全不覺得塞拉斯有什麼威脅。這一點跟你也一樣。直到發生了這件事情,才開始想到去懷疑他。」
是呀,我在心裏附和著,沒多久以前,你還是那麼美,那麼有異域風情,那麼沉著鎮定,那時,塞拉斯還在學校工作,你們還只有一個孩子。
「可是,我得先去看看亞當,而……」
莎拉回到我們身旁。
如果她還在那裡,還是學校的護士,一切都將是另一種結果。
即便如此,珍妮還是打了很長時間的電話,雖然我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她關著房門),但卻能感覺出,她的語氣里充滿了憂慮。
「從高考里解脫出來並不可笑。」
上次她說他在建築工地的時候,他卻出現在醫院。
「他們說,要是不做心臟移植,珍妮只能活三個星期。現在又少了一天。」
那時,我想象他們都是安全的。
SH沒有說話九_九_藏_書
「只是在過生日的時候。而且,為了安全起見,火柴會直接交給班主任來保管。」
她扭過頭去,似乎是被我猜中了心思,感到有些害羞。
你只好回到她的病床邊。可我知道,你再一次感受到了分身乏術的苦楚。
「你知道他是在哪一個建築工地嗎?」莎拉問道。
一進醫院的保護殼,疼痛立刻無影無蹤。這種渾身哪裡都不疼的狀態,竟然一度讓我產生某種輕快的感覺。
「正像我跟你的同事說過的,確保孩子的安全是我的首要任務。」
「我是調查警司邁克布萊德。」莎拉邊說邊伸出了一隻手——無意中掩飾了她跟我們的關係。我一直不理解,她為什麼要刻意保留婚前的名字,可現在我才明白,這是因為她需要一個公眾的自我——那個成熟、負責的調查警司邁克布萊德,嫁給了冷漠多疑的羅傑——只是為了讓少女莎拉·科維安全地躲在裏面。
「在基督徒看來,如果沒有接受洗禮,會被投入煉獄嗎?」珍妮問道。
「我要跟你在一起。」
然而,她不會溺死的。我不會讓她死的。
TR:我帶著他們跑到外面的時候,多數人的母親已經趕到了,所以,我有機會四處張望一下。這時,我看見羅伊娜衝進堆放體育器材的棚子,取出了一條毛巾。是那種游泳時用的大塊藍色浴巾。孩子們有時會把毛巾放在這裏面。學校側面,廚房門口的沙地上,放了兩瓶水。你知道,是那種很大的四升的瓶子。她把水倒在毛巾上。接著,我就見她衝進了大樓。接近大門的時候,她把毛巾圍在了臉上。這實在是太勇敢了。
蒂利的問訊從六點半開始,緊跟在希蕾夫人之後。所以,問話的人依舊是AB,也就是貝克警督。而蒂利的名字則用代碼TR來表示。
莎拉沉默不語。
「我估計,教學樓應該上了保險吧?」莎拉問道。
「你是否保存了一份自己的職務說明?」莎拉問道。
她打開門,身上穿著熨燙整齊的襯衫和時尚的長褲,跟她在西德里小學日常的打扮一樣。她的身板挺得筆直。不過,長褲膝蓋的地方被磨得閃閃發光。
她的表情放鬆下來。一切正常,她又回到了那個夏日午後的學校。
「完全不會。」我從背後豎起了手指。
我想起了操場邊緣的那個人影,當時,自己也是因為他一動不動,才注意到他的。
「你為什麼要趕走伊麗莎白·費舍?」
「就他個人來說呢?」
薩莉·希蕾看上去十分驚愕,不過她還是在極力掩飾自己。她沒有說話。莎拉盯著她,活動板房裡的印表機發出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又一封信被吐到布滿灰塵的地面上。
「為什麼你不把塞拉斯·海曼在頒獎典禮上的表現告訴我們?」
「魔石呀,魔石,快給我一個靠譜的女兒,有上進心,有自信,能夠通過大學入學考試,能找到一個配得上她的男朋友。給我一個八歲的兒子,玩的時候開開心心,不會被人認為是傻瓜,不會被人欺負。」
「如果沒有別的心臟出現的話。」
AB:這些窗戶的鑰匙保管在哪裡?
「這叫有想象力。」我糾正說。
「她只是忍著我而已。」
「到星期一,我們將再建成十個帶浴室設施的移動板房,」希蕾夫人說道,她的聲音帶有某種無法言狀的緊張。「教育委員會給我們頒發了臨時緊急辦學的執照。學生需要自帶午餐來上學,可我還不確定家長能否理解。所幸的是,我們採用了雲計算技術,這樣,我們的一切活動,像通信聯絡、課程計劃和學生報告等,都可以在網際網路的輔助下進行。」
「我不知道,不過她還給一家電視台打過電話。記者和攝像師比我們晚到了半個鐘頭。」
SH:可以。我的掌上電腦里有她的聯繫電話和住址。
「你們學校有警告制度嗎?」
目前似乎還沒法猜透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傷心?憤怒?驚慌?
莎拉打斷了你。「如果真的有人企圖殺害珍妮,我們必須儘快查清他是誰。這對亞當也有好處。因為我可不希望他背著罪名再度過一天。」
不知道她充滿異域風情的美為何消退得如此迅速。帶著三個不到四歲的男孩,擠在如此逼仄的公寓,都沒有耐心再把它擴建一下。
「沒有,」莎拉冷冷地說,「那都是你自己一廂情願。」
娜塔莉亞抓起一個孩子,把他裹在一條毛巾里,孩子掙扎著要跑出去。紅色的晒傷瘢變成紫色的淤紋。
而這麼多次機會裡,我們本可以成為朋友的。
「這是個好辦法,」我說,「就想那個教堂吧。那是醫院裏面氣味兒跟學校最接近的地方,甚至還有蠟燭和火柴。」
我實在沒法想象,她會跟大火有什麼關係。
AB:據消防員報告說,事故發生時,教學樓頂樓的窗戶都大敞著。你對此有何評價?
「是的!」浴巾下面說道。
莎拉依舊沒有吭聲。泰娜把它當作了一種默許,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得到乳酪的貓咪,附帶著又要求吃沙丁魚。
「我一直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幾個星期以前,學校為一家慈善組織籌款的時候,我們曾做過一篇圖文報道。你知道的,就是那種富裕學生慷慨捐贈的那種常規報道。西德里小學很熱衷於給自己打廣告,那我們也責無旁貸。她應該是因為這次報道得到了我們的電話號碼。」
「據我所知,沒有。」
「希蕾夫人應該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不是嗎?」
泰娜臉上顯得更不耐煩。
我們身後,門關上了。一位年長的婦人走了進來,割斷了通往過去的記憶之線。
AB:你還能想到什麼相關的事情嗎?
聞著草地的氣息,以及上面蒸騰出的熱氣,我一下子被拉回星期三的下午,老師們的哨聲在陽光下迴響,一條條小腿在草地里躍起,亞當氣喘吁吁地向我飛奔而來。
「我可以告訴你,作為回報,你的信息也只能給我們報紙。」
SH:我們學校有一個入口,是一個平時鎖著的大門,門有數字密碼,只有少數幾位教職員工知道密碼。其他的人必須通過對講機呼叫辦公室,獲得許可后才能進去。不幸的是,過去,曾經有不負責任的家長,趁著門沒關上的空隙溜進學校。曾經有這樣一個事件,有一個陌生人進入了學校,因為一位家長在無意中給他開了門。從那以後,我們便在門口裝了一個監控器,這樣學校秘書就能看到摁門鈴的人是誰。
我看得出,她有些害怕。
我們一起走了進去。我並不擔心,因為這裏肯定也不會有類似火場的任何氣息。不管遇到任何情況,我都要和她在一起。
「是的。」
「出現?」
「我確信你一定記得。」
「要像陸龜那樣。」你對他說。
這一次,疼痛在我離開醫院一小時以後才發作,而我已經走在回醫院的路上,小路上的礫石硌著我的腳。我看見珍妮正從裏面望著我,太晚了,我那張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一定被她看到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憂慮地問道。
我點點頭,卻不敢去拾起那段痛苦的回憶。母親已經告訴亞當,我不會再醒過來了,我試圖去安慰他,可他卻聽不到。
「你是個可怕的騙子。」
「隨便。」
SH:沒有,當然沒有。
我經常糾正你對亞當的評價嗎?
可是,我看到的,卻是一個走廊,就像醫院里長長的走廊,每扇虛掩的門後面,都藏著一段不同的回憶,冷酷無情地通往火場。我想,我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能走多遠,也不知道下一扇門後面藏著怎樣的謊言。我害怕她真的走到盡頭,就會陷入那天下午恐懼的深淵。
兩個剛才在玩水的男孩跑進房間,其中一個尖叫著,另一個在打他。他們的吵鬧並沒有填補兩個大人之間的沉默。莎拉朝前面走去。
SH:這兩者最終還是密切相關的,不是嗎?既要保證學生不受犯罪分子的傷害,又要確保他們身體健康。
你終於開了口,說話的時候,把目光移向了別處,這樣,她便無法去閱讀你臉上的表情,無法猜透裏面的那個人到底在想什麼。
她用手抹了下汗津津的臉。「可是,教學樓太陳舊了,很難阻止火勢的蔓延。我們都是受了損失之後,才吸取了這個教訓。誰能想到會有人搞破壞呢?尤其是,當那人在學校最危險的地方點火,而且旁邊又沒有人來阻止他的情況下。我們怎麼可能提前預防呢?」
我們又把話題轉到伊麗莎白·費捨身上,珍妮一直很喜歡她。跟我一樣,她也相信,伊麗莎白跟這件事情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可是在聖約翰護士學校接受過培訓的,你這個老巫婆。」讀到這裏,珍妮說道。我很慶幸,她關心的是薩莉·希蕾的回答,而不是貝克的提問。因為一開始,他其實是把火災嫌疑的目標指向了她。我推測,他已經把她的名字輸入了電腦,而恐嚇信的案子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能把學校董事會成員的名字告訴我嗎?」
SH:珍妮,她會死嗎?
珍妮站在稍遠的地方,這樣,她就沒法透過玻璃看到自己的身體。
AB:你認識塞拉斯·海曼嗎?
「但太極端了。」你走進來說道。
「是呀。」
「我之前聯繫的是你的同事,」莎拉直截了當地說,「傑夫·巴格肖特。」
我烘焙鬆餅,為了給孩子完成買蛋糕的任務;我帶孩子去旅遊,為了完成他們的家庭作業;我邀請孩子的朋友來家裡玩……似乎該做的我都做了。可是,對於真正重要的事,我卻不知該怎麼做。
我以前從來沒有認真想過,如果頭腦中沒有天堂的概念,也沒有慈父般的上帝可以依靠,我們將怎樣面對死亡。
「我這是出於好意。但學校不是慈善機構。」
莎拉沒有理會她,只是跟著她進了套房。
「我不知道。他戴著頂帽子,中間又擋著輛擔架車,我看不到他的臉。」
她把莎拉引進她狹小的客廳。外面車來車往的巨大噪音,讓牆壁也隨之顫動。
裏面擺放著幾排木質長椅,鋪著地毯,雖然磨得很薄,但仍算得上是地毯。甚至還有百合花,跟希蕾夫人辦公室外的小等候區擺放的那些一樣,花的濃香瀰漫著整個教堂。
陷入對珍妮的思考而不能自拔,同時又在跟自己辯論個不停。一抬頭,我才驚愕地發現,我們竟驅車到了學校。我沒有勇氣去面對這個火災的遺址,伴隨惶恐而來的是一陣噁心的感覺。
在車裡,莎拉騰出一隻手給莫辛打了個電話。她把空調關閉,以便能聽清他的聲音。
「你能跟珍妮待一會兒嗎?」你問道,「直到警察趕到。我得去陪陪亞當,就一小會兒,而且……」
「我要給局裡打個電話。」莎拉說。她走出重症監護室,去打電話。
「關於退休年齡的那部分在第四頁。」伊麗莎白把它遞給莎拉的時候說道。
「可她為什麼要把這份好端端的生意燒個精光呢?她已經開始為學校尋找新的場所了。她只能用保險金來重修學校,看不出有任何經濟上的好處哇。」
「兩者缺一不可」這句話可能沒有錄上。
「你知道校門的密碼嗎?」莎拉問道。
我忽然想起莎拉把泰娜從你身邊趕走時公事公辦的語氣。但泰娜只知道她是警察,並不知道她還是我們的家人。
「把火災的消息泄露給《里奇蒙德郵報》的,是學校的秘書,安妮特·詹克斯,」莎拉說,「不過,四個月前,還有另一次泄密,是關於塞拉斯·海曼操場瀆職的事。有人想把他趕出學校。」
可事實是並沒有換。我記得薩莉·希蕾告訴莎拉的也是這個密碼。
珍妮轉過來對我說:「羅伊娜為了博取他爸爸的歡心,不會把自己要當護士的消息告訴他嗎?反過來,她又會把被我取代的消息告訴他嗎?」
「聽上去她把這些都背下來了。」珍妮說。我也有同感。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SH:是的。內容明確的訓練,包含防火、逃生,以及如何把火災的影響降到最低。
「誰?」
她暴露在死神面前,孤苦無依。距離溺水而亡,還有不到三個星期的時間。
「那你怎麼知道他是危險人物?」
「一名學生從防火通道墜落到操場上,摔得很嚴重,兩條腿都摔斷了,幸好沒有危及生命。塞拉斯·海曼本來負責監管操場的情況,但他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
「她為什麼要給你們報社打電話?」
「是的。我應該已經到了一樓的高層,因為只有希蕾夫人的辦公室那裡才有百合花。」
「她特意挑選運動會這天,」珍妮接著說道,「是因為事實上根本不會有任何教職員工能夠去滅火。我的意思是,安妮特基本沒什麼用處,而我也好不了多少,而唯一可能有用的蒂利,又被學前班的孩子們拴住了手腳,根本沒有精力去阻止火勢蔓延。」
「你能告訴我星期三當天學校大門的密碼嗎?」
SH:是的。他的情況更加不幸,輪到他值班的時候,操場上發生了一起事故。
「彭妮跟我說,騙保的可能立即就被排除了。」莫辛說道,「銀行的資料顯示,他們的贏利狀況很好。」
她離開了,故意不去面對這些。
SH沒有說話。
「調查警司邁克布萊德,」莎拉冷冷地說道,「我能進來嗎?」
我們來到里奇蒙德郵報社的辦公樓前。
我們驅車朝著里奇蒙德郵報社駛去。莎拉開車的時候,我一直望著她。
我猜,莎拉是不是因為什麼事而動搖了。也許,剛才闖入民宅,翻找他們的東西,已經讓她打破了不少法律,她不想再繼續了。也許,是因為那些蠟燭。
SH:沒有人會這麼做的。
事實是,討厭她比喜歡我自己要容易得多。
「他發現被我看到,就趕緊轉身,我只看見他的外套。就這樣。一件帶帽子的藍色外套。」
「可能是海曼,」你對莎拉說,「搞不好是珍妮在學校發現了他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邁克?」莎拉問道。
「你跟莎拉姑姑去吧,我留在醫院里繼續尋找線索。」她說道。
裏面傳來她拔下門閂,摘下門上的鏈鎖的聲音。
她想讓我跟莎拉走。
死亡之鍾並沒有為她響起,死亡之車也沒有加速向她駛來。
這一次,我不認為她是要故意把我趕走。不過,我感覺,她想留在醫院,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不,它應該是商業機構,對嗎?」
那時,學校只有六十名學生,更像是一個託兒所。九年過去了,亞當入學的時候,我並不希望看到多大的變化。可珍妮已經看出,學校已經淪落為一個商業機構。你每年都會抱怨節節攀升的學費,併發誓要把孩子送進一所非私立的中學,學校必須有一個聽取家長意見的獨立董事會。在西德里小學,我們連董事會成員的名字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作為投資者,他們也不大可能站在家長一邊,而只會為他們自己的利益投票。
「可我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燒掉自己的學校。然而,的確有不對勁的地方,而且,她對這些實在是了如指掌。她還說,過去的秘書伊麗莎白·費舍並沒有什麼不滿的情緒,可根據伊麗莎白的說法,她顯然是有的。」
她居然還覺得好笑,彷彿自己是從監獄里釋放了出來,而不是通往未來的大門被緊緊關閉。
「說不定莎拉姑姑能看出些內容,可我們看不出來,」我說,「或者,至少能給她一個線索。」
可是,我不能放開環繞著她的繩索。至少現在不能。隨著她的雙腿變得越來越修長,身體的曲線越來越優美,吸引的目光越來越多,我已經把繩索放得越來越鬆了九*九*藏*書。可是,我還會繼續抓著繩索,直到她能夠安全地游到自己的深度,從孩童游到成年,不會溺水。否則,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我跟著莎拉走上通往停車場的礫石小徑,可石子不再像鋼針般紮腳,正午的陽光也不再炙烤皮膚,我彷彿給自己套上了某種保護罩。
「難道我能有別的選擇嗎?」她憤憤地說道,可看得出,她的臉上浮起一絲恐懼。
「是的,所有權在他們那裡。」
莫辛依舊沒有說話。我聽見一種噪音,似乎是有人不停地摁動圓珠筆的聲音。
跟著莎拉,看著她的才華橫溢和雷厲風行,我不禁想起了自己沒有兌現的那些承諾。她讓我想起自己心中一度期待和嚮往的自己。當年,我想成為的,是藝術家,或者作家,而不是一個只能寫點書評和藝術評論的小人物。可是,在整天被接送孩子上下學和超市採購弄得焦頭爛額的情況下,能寫出《安娜·卡列尼娜》那樣的巨著,或者成為霍克尼那樣偉大的畫家,簡直是天方夜譚。當然,也有人那麼做,覺得寫出本普通的書,或者平庸的作品,也不錯了,只要能創作,只要有作品就行了。
正如我預料到的,莎拉果然抓住了關鍵。
「我知道。太出格了。要是被貝克發現,他一定會把我的腸子打出來。」然後又是一陣摁筆的聲音。
此後,莫辛再沒有說話。他的沉默填滿整個悶熱的車廂。
「我們可以用這邊的辦公室。」泰娜邊說邊邁著堅定的大步往前走去,她總是很享受跟人爭辯。
「那你落實了法律的所有規定?」
「不過,即便如此,你一定也會感到欣慰,因為保險公司不會由於消防措施不到位而拒絕理賠。」
「沒概念。他昨晚十點多才回的家。天都黑了還在幹活兒。」
你搖搖頭。
「魔石呀,魔石。」我不得不配合地說道。
「我的天哪,親愛的。」
也許,是的。
「我只是想親自確認一下。」莎拉平靜地說道,此後,希蕾夫人似乎也放心了一些。可是,隨著這場非法問訊的繼續,她肯定會起疑心的。莎拉之前向你做出的保證,在殘酷的現實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就在剛才,」珍妮接著說道,「你問我,有沒有一種氣味兒,能讓我聽到學校火災報警器的聲音。你知道我當時在瘋狂地耳鳴嗎?」
SH:高層管理團隊都在。然後由他們把決定傳達給其他的教職員工。
「不知道。」
「現在洗澡,未免太早了吧?」莎拉說道,我想她本來是想套點近乎,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抱怨。
我漸漸發現,莎拉有可能把伊麗莎白·費舍也當作了嫌疑人。可怎麼會是她乾的呢?這種想法太荒謬了。這些一定只是標準化的問題。因為伊麗莎白可能知道校門的密碼,也擁有一份學校的掛歷,知道亞當生日那天開運動會,同時,她對於自己被打發離校,也感到不公。可是,不管怎樣,伊麗莎白·費舍都不可能是那個在學校放火的人。
她起身衝出教堂。
「如果要我在這兒跟你配合的話,你也得有回應才行。」泰娜繼續說道。
「我沒事了,媽媽。我並沒有真正回到火場,只是接近了。」
「邁克,重症監護科有那麼多醫生護士,如果你還不放心的話,我可以讓莫辛過來守在她身邊。」
「不,我有些擔心,不過擔心的不是塞拉斯會做出什麼暴力的事情。在操場醜聞發生以後,我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重新恢復西德里小學良好的聲譽,我認為,一個醉漢五分鐘的酒後胡言,很可能會再次摧毀這種聲譽。而且,除了懷特夫人,其他人都沒把他的威脅當真,覺得他只不過是當眾出了自己的丑,僅此而已。」
「我要向上帝祈求,最後一刻,能在網上找到一個天堂的座位。」
「你知道那是誰嗎?」
「珍……」
她承擔的職責比安妮特·詹克斯多多了,而且她還幹得很好。為什麼希蕾夫人還要把她趕走呢?
「這些所謂『落實得比法律規定的更多』的舉措,」莎拉似乎不為所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記得,薩莉·希蕾曾在火災當晚出現在電視上——粉色條紋襯衫,乳白色長褲,做作的聲音和找不出瑕疵的妝容。這樣精心塑造起來的正面形象,是如何開始肢解崩塌的呢?
「顯然,這種事情時有發生。根據我多年當老師的經驗,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做出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奇怪。孩子的能力不可小視呀。」
我一把抱住她溫熱的、依舊濕乎乎的小身子,緊緊地摟住她。
「你去他家了?」他聽起來有些慌張。
「直接給家長發電子郵件不是更簡單嗎?」莎拉問道。
「我了解亞當,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孩子,清楚他的本質,因為他是邁克的一部分,因而也是我的一部分。他不會幹這種事。」
我的肯定把自己也嚇了一跳。這種肯定里包含著恐懼、緊張和神經過敏。可是,我不能想象還有其他的選擇。珍妮將在八月二十號之前死去,這個日期真真實實地出現在我們廚房的掛歷上,從那以後,我們將再也無法真真實實地擁有她。這絕對不可接受。此時,我不再牢牢攥著你的希望,而是發自內心地相信和知道,她本來就不會死。
AB:請回答我的問題。
「他老婆在給孩子們洗澡,而我都沒有注意時間。我也是當媽媽,當姑姑的人,洗澡這麼平常的事,我卻……」
「他們會把它放在壁櫥里?」
「是的。這跟公立學校,還有慈善機構,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套體系。」
SH:她負責醫務室的工作,照顧傷員之類。
「這次操場事件對學校到底有什麼影響?」
「傑夫把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處理。」
「在一場導致兩人重傷的火災發生后,你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鐘就趕到現場,我需要知道,是誰告訴你的?」
上帝怎麼敢把我的女兒投入煉獄?彷彿我能徑直走到校長的辦公室,義正詞嚴地告訴她,把我女兒拘禁起來是很不公平的,我要立刻把她帶回家去。
「你丈夫在家嗎?」
珍妮在西德里小學上學的時候,希蕾夫人辦公室的門總是敞開著,學生們不停地進進出出。為了跟學生拉近距離,每個星期,她在各個班級都會有一節課。然而,現在,同樣在這裏念書的亞當,就很少有機會看到她了。
是的,對於莎拉的情事,我曾有過這樣的想法。
「老天爺,這哪有。我只需要跟他們說句話,這就足夠了。過上一段時間,你就會熟悉他們的聲音,就像熟悉面孔一樣。不過,事實上,這個安全系統是很靠不住的。一半的學生,和大多數家長,都知道校門的密碼。當然,他們並不是故意要偷開的。」
AB:你看到任何教職員工回到教學樓了嗎?
「他是一位很優秀的老師,很有天賦,是我從教生涯中遇到過的最好的老師。不過,在一所私立學校,顯得有些另類。」
「他一動不動。」
「我不確定你真能把回憶控制得那麼精確。」
花園裡,黑暗把萬物的影子拉長,帶給人一絲慰藉。
「我可不這麼認為。從她的口供來看,顯然不是她放的火。她提到,報警器響的時候,她跟羅伊娜·懷特待在辦公室里。而羅伊娜剛才也是這麼跟我說的。辦公室在一樓的高處,而藝術教室在二樓。所以,她倆都不可能去放火。」
「也許吧。」我說。
莎拉禮貌地表示了興趣,不過,我懷疑,她了解這些情況,肯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她看了我一會兒,笑了。看著她的笑容,我知道,她原諒了我。
她一直在笑!現在,這種時候!我之前錯了,她根本沒有把目前絕望的現狀當作事實。我之前還以為,在生死這樣的問題上,她會稍微嚴肅一些。
「你是說,梅茜·懷特?」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她說,似乎透過莎拉的眼睛看清了自己的樣子。
藏在袖子里、口袋裡的焦慮和恐懼,一股腦地傾瀉而出。我的天哪,邁克,這可是我始料未及的。
AB:什麼時候的事?
「他在那裡。隔著玻璃盯著她。我看見他隔著玻璃盯著她。」
「紅油漆的事情,她連提都沒跟你提過,不是嗎?」保姆的聲音再次響起,她用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給我響亮的一擊。「既然她沒來向你求助,就說明那時她已經不需要你了。」
「媽媽!」她嚇了一跳,但很快笑了出來。
我對陸龜和外星人的想象戛然而止,因為莎拉把車停在了漢默史密斯一條繁忙的快速路邊,兩個車輪騎上了低矮的人行道沿。
「因為她丈夫一小時后打電話給我,說他妻子有點神經過敏,沒有必要聯繫警方。他的看法代表了我和其他教職員工以及家長的觀點,塞拉斯不過是一時衝動發泄一下,沒有必要把他的話當真。」
「我現在也很難相信她出去過,」莎拉說道,「也可能安妮特·詹克斯只是不想再讓人們責備她。一種闖了禍就逃避的心理。」
AB:你能幫我寫下來嗎?
「那麼,這個溺水的比喻到底是要說明什麼,」保姆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自始至終都是在說這個吧。」
上面沒寫哭了多長時間。
「沒有,目前還沒有。」
我曾經為她那種躲在幽默後面不敢面對現實的性格感到失望。可現在,我很高興她還能幽默。可是,她對於我選擇自殺的質疑,也不是全無道理。我連眼皮都不能眨一下,連手指都不能動一下,怎麼能為她開出一方藥劑,為她跳進鐵軌,去阻擋死亡列車呢?(我一直認為,自殺是一個自私的選擇——想想那些可憐的司機。)弔詭的是,要選擇自殺,還得有合適的配型才行。
我懷疑美登小姐早就把這個責任拋到九霄雲外了。
「你對我真的太好了,」她說,「這實在是一言難盡。可是,這個計劃里存在幾個問題。首先,你還活著,就算爸爸和姑姑同意他們用你的心臟,他們也不會同意。在未來的很多年裡,他們也會繼續不停地為你提供食物和水。」
「你拿到的都在這兒了嗎?」你問道。
我想到了羅伯特·弗萊明。
「不。」
身後,那位婦人點亮一根蠟燭,燭煙不過是空氣中的一抹炭跡,但足以勾起珍妮的回憶。
「她是個巫婆,媽媽。」珍妮說道。
「這重要嗎?」你問道,聽起來似乎有些不耐煩。
「你聽說那個襲擊者的事了嗎?」
「她很清楚,那些所謂的消防措施一點作用都沒有,」珍妮繼續說道,「因為這棟樓太老,而火勢又蔓延得那麼猛。」
「塞拉斯認識唐納德·懷特嗎?」
莎拉穿過敞開的門廳,來到廚房門口,走了進去。她注意到,牆壁上掛著學校的掛歷:七月十一號——亞當的生日,也是開運動會的日子——被圈上了紅圈,像一個咒語。
「你是?」
「很奇怪,對嗎?為什麼有人要給我們寄生日蠟燭呢?」
「這不怪你。」
「見鬼,莎拉,你不能就這樣到別人家裡去。」
「你很了解他嗎?」
當我重新閱讀這位校長的筆錄時,我感到有些不舒服。
我的確沒事,因為就在我跨進醫院的一剎那,白色的牆壁又一次撫平了我受傷的皮膚,而冰涼閃亮的地板也讓腳底的傷痛蕩然無存。
操場上出現了三座活動板房,這使得它跟運動會那天的操場有著天壤之別,這讓我稍稍寬慰了一點。我不想去回憶。可是,當我們走下汽車,看見地上那些畫著的白線還在原處,在頭頂陽光的照耀下分外刺眼,我迅速把頭轉向別處。
「好吧,我儘力而為,」他說,「今晚我要加班,那明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碰頭吧。醫院的那個破咖啡廳還開著嗎?」
「難道不能在那兒待會兒嗎?公園是免費的,雖然防晒霜不免費,但你也不可能老擦呀?塞拉斯一直在跟孩子們玩。讓他們在他背上騎大馬什麼的,沒完沒了地玩,我在一邊都要煩死了。」
「可僅僅六個星期後,就發生了這場災難性的火災。看上去這似乎早在你們的意料之中,不是嗎?」
沉默似乎讓車裡的溫度變得更高。
SH:伊麗莎白·費舍年紀太大,已經不能勝任這份工作,所以,我不得不讓她離開,我也很難過。雖然我知道她非常捨不得那些學生,但並沒有任何不滿的情緒。
我急著朝醫院大樓走去。這一次,我沒看見珍妮等我。
「回到塞拉斯·海曼的話題,」莎拉說,「幾個月以前,你發表過一篇關於他的報道。就在操場意外發生之後。」
SH:現在?
「你會活下來的,」我對珍妮說,「你完全不用去考慮一丁點這方面的事情。因為你肯定能活下來的。」
不過,我懷疑,那份複印的筆錄對莎拉的風險更大,因為她的一舉一動都非常謹慎,生怕被珍妮床邊的那些醫護人員給看見。
AB:塞拉斯·海曼的聯繫方式也在你的掌上電腦里嗎?
「我很為你擔心,親愛的,如果被人發現,那後果……」
「是呀。可我想,在僱用她的時候,她不見得知道。」
「你今年已經參加過三次旅遊了,科維夫人,你還是把機會留給其他的媽媽吧。」彷彿真有很多媽媽排著隊,普拉達手袋裡裝著指南針,想在傾盆大雨里定位方向,而不是那個勢力的美登小姐故意想讓我出局。(在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當她衝著她們大喊大叫,我只有狠狠地瞪著她。)
我看見六歲的她,穿著橙色碎花的游泳衣,跳進水中,濺起一片水花。我們的小魚兒!我痴痴地望著她,眼神擰成一股繩,環繞著她,因為,我也要跳進去——「啪」的一聲!還沒等她嗆水,我就一把救起了她。然後,她十二歲了,有了自我意識,穿著時髦的海軍游泳衣,審視著游泳池周圍的一切。再後來,她穿著亮銀色的比基尼,露出完美的少女的曲線,讓所有人為之側目。她能感覺到陽光般灼|熱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皮膚上,並享受著自己的美麗。
「你正在下樓?」我問,「確定嗎?」
我說得太多了,我的思維一直在喋喋不休地絮叨,就像梅茜極力用不停地說話來掩飾交疊的事實。我則試圖蓋住生命之鍾的嘀嗒聲和加速駛來的汽車的聲音,這些都是死神的聲音。
「請回答我的問題。」
你伸出胳膊摟著我。「你得放手,格蕾絲。」
「你還沒有當叔叔,對嗎?」
死亡之鍾並沒有為她響起,死亡之車也沒有加速向她駛來。
「我們能做個交易嗎?」泰娜問道。
伊麗莎白坐了下來,那把椅子顯然是她的專座。她指了下對面的牆壁,那面她看得最清楚的牆壁,西德里小學的掛歷就掛在那裡。
而且,不僅僅是在紅油漆事件上,還有她寧可去參加派對也不寫歷史論文,寧可跟朋友耗在一起也不肯複習準備考試。她總是過於活在當下,不考慮未來,這是孩子的快樂,是的,因為他們本來就沒有長大。
「當然,我會跟我的同事確認的。」莎拉說道。
SH:是的,我還沒把它刪掉。
「是莎拉·科維。格蕾絲的大姑子。我能進來嗎?」
SH:當然。確保孩子的安全是我們的首要任務。
「怎麼了?」
「你確定到外面不會傷到你嗎?」她問道。
「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嗎?」read.99csw.com莎拉問道。
當我看著這輛醜陋、囂張的越野車,我知道,自己腦子裡對學校的概念,就像那個別著自行車夾的薩莉·希蕾一樣,已經落伍了。那所教書育人的學校,被僵硬死板的等級制度所固化,只注重表面的統一,而忽視了學生本身,而學生,也不過是這所商業機構活的招股說明書而已。
建築工地是一個絕佳的借口。
「我注意到,你們的防火措施是非常嚴密的。」莎拉再次突兀地轉換了話題。這也許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讓他人更加猝不及防,更多地泄露她想得到的信息。
「這算什麼?二次聆訊?」她為自己的犀利而得意。
「謝謝。那你會幫我嗎?」
「我不否認,曾經一度,我的處境非常艱難。家長把孩子託付給我們照顧,可一個孩子卻受到嚴重的傷害。我能理解他們的憤怒,也為此感到難過。我完全能夠理解有些家長想讓孩子退學的想法。在一次特別會議上,我一個班級一個班級地跟所有家長談了話。如果家長還不放心,我還單獨約見他們,當面向他們保證,此類事件再也不會發生。最終,我們一起挺過了那場風暴,沒有一個家長讓孩子退學——一個都沒有。運動會那天,有兩百七十九名學生在校,唯一缺席的是三年級的一個學生,因為上學期末他們舉家搬遷到加拿大去了。」
「我真的不知道是誰告訴媒體的。」
AB:你能告訴我,據你所知,著火的時候,教學樓里都有什麼人嗎?
「你知道《里奇蒙德郵報》是怎麼調查操場事件的嗎?」
我是跳著讀的,只是看了基本的內容。報警器響起的時候,她正帶著學生圍成一圈搞活動。梅茜·懷特過來協助她疏散學生,作為閱讀課的志願者,蒂利跟她已經很熟了。她並沒有提及安妮特把簽到簿拿給她之前耽擱的那段時間,要麼是因為她沒注意到,或者是因為她覺得這個不重要。沒有人留意這個問題,也沒有人提出疑問。翻過了兩頁,我才看到一個看起來有點關聯的問題。
「像一台感官的遠程傳輸器?」她抓住了這個想法,「傳送我吧,斯科提!」
看得出,莎拉對這一安排感到很無奈。
泰娜瞪著莎拉,壓抑著怒火。她關掉一直在偷偷錄音的iPhone,不想把自己的不光彩也錄進去。
SH:是的,都在運動場。我們要求大家都參加。一方面,我需要儘可能多的人參加活動,另一方面,如果沒有足夠的人手,現場的秩序也沒法維持。
「我可以在客廳等塞拉斯回來嗎?」
她把一隻手搭在你肩上。
我趕緊追上她。
操場邊緣,希蕾夫人的黑色越野車停在莎拉的Polo旁邊,閃閃發光,如同一隻噴了髮膠的巨型蟑螂。多年以前,在珍妮入學的時候,這個女人可是每天騎著自行車來西德里小學的。「為了孩子,我們怎麼能破壞地球環境呢?」她騎車的時候總是這麼說,褲子上還別著褲夾,謹防被自行車夾到。
「真是井然有序。」
AB:那麼,你覺得你們的學校安全嗎?
「黑死病也是『很自然』的,」我反駁道,「可這就意味著對她有好處嗎?」
「我要進去。」她指著身後的門說道。
「很對。」我說。
「好吧,我給幾個家庭打過電話,把事件告訴他們,得到了一些回應,然後引述在報道中了。那麼,警方現在打算怎麼處理塞拉斯呢?」
她開始面對這一切。
「塞拉斯·海曼家裡有生日蠟燭,」莎拉說道,「八根藍色的蠟燭,跟亞當生日蛋糕上插的一模一樣。他家的學校掛歷上,亞當生日那天被圈了個紅圈。還有他妻子,我知道她在說謊,或者至少是在隱瞞著什麼,這我可以確定。」
「星期三下午,你說塞拉斯是跟你在一起的?」
「那你會找塞拉斯·海曼談話嗎?」
她的話語里充滿了激|情。這讓我想起,當年珍妮入學的時候,她的確是一位充滿熱忱的教育家。
「不知道。沒法追蹤來源。是從收費電話打來的。不過不是安妮特·詹克斯,如果你有這麼想的話,因為那時她還不在那裡工作。那時還是那個老秘書,我要說上十分鐘,她才讓我跟校長通電話,來確認事件的經過。」
「寫在考究的紙張上的正規信件看起來要更好一些。這能說明,目前的局面已經完全處於我們的控制之中,這樣,恢復常態不就指日可待了嗎?你能看得出,我手頭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而且,我也已經跟警方談過話了。」
「好吧,有點疼。僅此而已。現在已經不疼了。」
娜塔莉亞沖孩子大喊,要他們閉嘴。接著,她跑過來擋在門口,她滿臉是汗,氣勢洶洶,毫無姿色可言。
SH打斷了他
「我從擔任校長起,就擁有股份了,算是啟動新學校的一種獎勵。不過,我持有的比例相對較小,只有百分之五。」
「嘿,寶貝兒,你還在堅持?」
SH:是的,羅伊娜·懷特。或者至少可以說,我並沒有看見她,但有人跟我說,她回去取獎牌了。
我過去曾經很討厭這些——卧室緊閉的門,她打電話的時候故意迴避我。我現在依舊討厭這些。我不習慣她渴望獨處的想法。
「所以,我最好還是自己去找解決的辦法。」
因為,你的孩子將會活下去,這將戰勝所有的事實。
也許,安妮特·詹克斯說得沒錯,珍妮的確登記出去過。
「是呀。」
AB離開,六分鐘后返回。
她的聲音加上你的聲音,是信念的疊加,我得以再一次緊緊握住。不管怎樣,她都會好起來的。她必須好起來。「她當然會的。」
「沒有。」
也許我的確是落伍了。
「我別無選擇。」
我發現,她對於塞拉斯·海曼的認可太過天真,這個男人只比她大十歲,這也是我仍然不把她看作成年人的原因。
「可這不能算其他的選擇。」
莎拉沒有吭聲。
「是的,不過跟它沒什麼關係。跟其他學校一樣,我們也會定期改進完善學校的消防體系。」
我們走進密不透風的活動板房。希蕾夫人使用的香奈兒19號香水那庸俗的顆粒,如泡沫般漂浮在悶熱潮濕的空氣當中。
珍妮會活下來,這是我唯一的真理。
「那校門呢?」莎拉問。
她頓了半晌。我靜靜地等著。她正在進入記憶深處,怎麼能打斷她呢?「我感到很高興,正沿著樓梯往樓下去。」
「是的。我的意見是不要起訴,也不要採取任何進一步的行動,這也得到了政府方面的全力支持。根據我的理解,這隻不過是一場玩大了的惡作劇,而可憐的亞當因此受到的懲罰也足夠多了。他一定有極強的負罪感。」
「是的。」
莎拉一定是提前打過電話,因為泰娜幾乎立刻就迎了上來,粉色的臉頰泛著紅光。莎拉見到她可沒有那麼激動。
「是誰告訴你的?」莎拉問道。
我再次想起,當你心急火燎地趕到醫院尋找珍妮時,電視新聞已經在播放著火的消息。
SH:護士只不過是個頭銜罷了。事實上,我們並沒有指望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來處理嚴重的問題。
那是在五月十號,你記得那個日子。那天亞當的班級組織旅遊,雖然我早早完成工作,特意留出了時間,可亞當還是拒絕我陪他同行。
SH:是的。我們過去是把秘書的辦公室作為醫務室。伊麗莎白是一位非常稱職的護士。那裡有一個沙發和一條毯子。如果有孩子身體不適,可以在那裡休息,直到家長過來把孩子接回家。可是,新來的秘書沒有接受過任何醫療方面的訓練,所以就沒有理由再把那裡作為醫務室了。學校高年級的負責人,戴維森先生,接受過專門的急救培訓,所以醫務室就設在了他所在的樓層。可是,戴維森當時也去了運動場。
「你的爆料絕不是來自什麼深喉,而且,這裏……」莎拉邊說邊指了下這間簡陋的辦公室,「也絕不是華盛頓郵報。」
AB:據你所知,有任何人會對學校心懷怨恨嗎?
「哦,看在上帝的分上。」她說。
莎拉把車停在塞拉斯·海曼家外邊。疼痛仍然沒有來襲。我的耐力越來越強了。
莎拉走在我們前面不遠的地方,正翻看著她的手機簡訊和郵件,到了重症監護科,手機就不允許帶進去了。我們隔著她的肩膀往手機上看去。偷窺和竊聽已經成了我們的第二天性。
AB:當你在上星期四的會議上宣布這項變動的時候,都有誰在場?
「是的,」莎拉邊說,邊走到門口。「謝謝你的合作。」
希蕾夫人跪在地板上,手上往信封里裝信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難道因為她沒辦法一邊說謊一邊工作了?
「她給其他報社打過電話嗎?」
「有一次,他批評一個學生『危險』,我已經給過他一次警告處分了。家長不滿是自然的。他對那個孩子的用語和態度都是不可接受的。」
我想起珍妮提到縱火者和她的手機時說的,「也許他需要某種戰利品吧。」難道這些都是塞拉斯·海曼乾的?然後再假裝是別人寄給他的?
莎拉依舊沒有作答。
她說完便不再開口。
AB:我不得不告訴你,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火災似乎是一場人為的縱火。所以,請你仔細想想,到底有沒有人可能會對學校有所不滿?
「你擁有股份嗎?」
你拿著的是那份安妮特·詹克斯的筆錄。我希望此刻能聽到莎拉把我剛才的猜測說出來。
「這邊其他人什麼也沒做,是嗎?」她厲聲問道,「現在,是不是每個人都認為我的小侄子是個縱火犯?」
「她還為此大為惱火呢。」
「我真的不記得了。」
我們一起走進花園。
看得出,她是多麼想念那些孩子。她總是把他們放在第一位,無論他們是來她那裡處理磨破的膝蓋,還是來給她看他們畫的畫、寫的作業,或穿的珠串,她都會先招呼孩子,讓大人等著。
AB:為什麼珍妮弗·科維沒有跟大家去參加運動會,而是在教學樓里?
「不。當然,我認識他,不過並不很了解他。如今的校長已經不再是老師,而是更多地承擔起行政主管的職能。所以,可悲的是,我對學校里的很多學生並不了解。」
希蕾夫人一下子被問住了。接著,她站起身來,努力想拍掉衣服上的塵土,可她的手上全是汗,反倒在精緻的條紋襯衣上留下灰色的泥痕。
「媽?」
「你知道他什麼時候回家嗎?」莎拉問道。
我把剛才莎拉跟希蕾夫人談話的經過,跟珍妮簡單描述了一下。聽我說——聽我說,「我們的會面」,彷彿我是一個積極的參与者,而不是一個偷聽者。不過,雖然聽起來有點詭異,但我的確感覺自己有些像莎拉身邊一個沉默的搭檔。
不,我想,這是因為,男人不會花時間在廚房裡思考穿衣和吃飯這樣的瑣事,但恰恰是這些瑣事,能把兩個人的關係黏結到一起。即便是事業成功的女性,也會做些「需要我在廚房幫幫忙嗎?」之類的事情。過去這些年來,莎拉跟我這樣做的次數都數不清了,但我們仍然像一架梯子上的兩根木頭,互不相干地各做各的。
「所以我才不敢待在那裡。」她說。
你回到病房,莎拉朝醫院出口走去。
「於是你就把你的文章登在了首頁。」
AB:繼續。
「你能跟我說說,你在學校的職責是什麼嗎?」
AB:是教學樓的頂樓嗎?
「我們的配型是一樣的。」我說。
貝克一定是去把塞拉斯·海曼的事情跟彭妮說了,他也可能同時派人去尋找海曼——他曾告訴過你,警方在火災當晚就跟海曼進行過談話。
「它算,因為我願意接受。」
SH:一開始,我本來想把這項工作交給羅伊娜·懷特。羅伊娜在聖約翰護士學校接受過培訓。她對這項變動有些緊張,可我覺得是合適的。
此時此刻,我感覺自己離你那樣近,親愛的。
AB:還有其他人嗎?
「我要跟莎拉姑姑出去了。」我說。
在最底下的一個信封里,她發現了一些生日蠟燭,淡藍色,一共有八根。這時,娜塔莉亞悄無聲息地走進房間,來到莎拉身後。像她貓科動物的雙眼一樣,她的動作也有著貓科動物特有的敏捷。我用盡全力大聲喊「她來了」,可莎拉聽不見。
一個謹慎的回答。
「那你要把發生的事情告訴我了吧?」珍妮問道,「不,不要告訴我你已經發現希蕾跟塞拉斯有一腿了?」她看著我的表情。「這是個玩笑。」
AB:可教職員工當天都去參加運動會了?除了你剛才跟我說過的那三位。
「當然。」
莎拉一直小心翼翼地把速度控制在限速範圍內,她嚴守著這個小小的法規,是為了去打破更大的法規。
「是的,我記得你的名字,調查警司邁克布萊德,」她說,「是你把我趕出了醫院。」
她的口供裏面沒有。也許是通過電話提供的,然後某人把這一部分列印出來。莎拉此刻如履薄冰,但她故意裝作沒意識到這一點。
「上次見面時,你說你跟格蕾絲是朋友?」莎拉問道。
「亞當·科維不需要對這場火災負責。」莎拉說道。
AB: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好嗎?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珍妮弗·科維今天下午要作為護士的?
「聖誕節前,每位員工都得了一本掛歷。我經常翻看它……」
「可希蕾夫人當時在運動場上,」我說,「她要是離開的話,別人一定會注意到的。」
走向車子時,我回頭瞥了眼裡奇蒙德郵報社的辦公室,一時有些恍惚,想起自己年輕時的夢想,就在這個醜陋的灰色檔案櫃里,漸行漸遠,漸行漸遠。
我不得不承認,拋開家庭的因素,我倆的確毫無共同之處。
「羅馬士兵把陸龜的殼舉在頭上,當作盾牌,讓整個部隊外面有了一圈保護殼,」他說,「這樣,就沒有人會受傷了。」
她語塞了。她的手指被紙劃了一下,每個白色的剛古水紋紙信封都有一個薄如刀鋒的紅邊。
「西德里小學股東的名單。」
AB:醫務室在哪兒?
我又回頭看了眼浴室,潮濕的蒸汽里充斥著緊張的因子。連洗澡的時間都被改來表明敵意,真是可悲。
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來這裏了,平時寧可用電子郵件把每月負責的版面發給報社。我們進去的時候,我尷尬地想到,莎拉會發現,我在這裏,並不像她在警察局那樣受人愛戴。坦白地說,我在這裏受到的重視,可能還比不上前台角落裡那盆失寵的絲蘭花。
我們回到醫院停車場,帶著黃昏餘熱的空氣灼燒著我。
「從商業價值看,估算起來也有好幾百萬了,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在她出結果前,我只有先依據假設工作了。假定珍妮看見過縱火犯,或是跟縱火犯有聯繫的人,而那人現在正要殺人滅口。」
AB:那你的初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