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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自由之聲

26、自由之聲

「大約十三節——我想他們是快不到哪裡去的。」
米勒帶領他的兩個手下,匆匆奔回屋子去,亞歷克斯和他的手下緊隨其後。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屋子的正門洞開著,他們一行五人魚貫衝進門裡,拐過壁爐,一下子全都愣在那裡了。
傑克遜想不出,所以他說:「水手長,你有船可以馬上出動了嗎?」
「代價不菲呀!」瑞安盯著自己杯里的咖啡說。
「當然,小子!我想我是揀了好時間去撒了泡尿。」
「我知道。不過,傑克,千萬要小心。」
「究竟怎麼回事!」觀察手的聲音里滿是疑惑。
「媽的!」布雷肯里奇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們四個快送太太們去診所。」見傑克遜已經雙手托在太太的身下,把她抱了起來,他自己也過去彎腰扶著王妃站起來。「夫人,要不要把孩子交給那個士兵抱?他們將送你們去醫院,你們也可以找一身乾爽的衣服換上。」
「倒也是,」親王殿下平靜地說,「我想過要問一問他們為什麼這樣做。當我在甲板上走上前去看他們時,我是想——」
「這事我來辦,」傑克說。他走下駕駛室,來到船尾,又下了一個梯子。雖然巡邏艇上的廚房很小,但是,不出傑克所料,那台自動煮咖啡的機器倒不算小。於是,他煮上了咖啡,重新回到甲板上。布雷肯里奇正在把救生衣發給每一個人,防患於未然,此舉似乎確屬明智。海軍陸戰隊隊員已經部署在駕駛室外面的甲板上了。
「中士,我把這些老百姓都交給你了,把她們送到診所去,在那裡布置好警衛力量。你要召集更多的警衛力量來,但是,你的首要任務是照管好這裏的這些人。他們的安全就是你的責任——你的責任任何人都不能解除,只有我才能解除!明白嗎?」
透過雨幕,海軍軍官學校里的西姆斯路上的路燈模糊成一片,看上去宛如一條閃爍的光帶。羅比把船對準它開過去,風實在太大,差一點就撞到了一個浮標筒。一分鐘之後,他們已經看見排成一列的灰色港灣巡邏艇——仍然系泊在水泥的海堤旁,而不是它們通常系泊的河對面的碼頭邊,因為那裡的翻修尚未完成。羅比為了觀察得更清楚,站了起來把握方向盤,把那艘小船緩緩引進兩條木殼的訓練艇中間。他實際上是想進到海軍軍官學校的遊艇碼頭區里,但是,此刻那裡已經擠滿了船。最終,他將船頭輕輕頂在海堤上,引擎仍不熄火,用它的動力保持船頭頂在海堤上不動。
接下去人質解救分隊到了。他們發現,甲板上自船頭至船尾的方向,海軍陸戰隊和警察正在集裝箱堆里搜索。幾分鐘之後,他們就肯定歹徒沒有藏在集裝箱堆里。那幾個殘餘的歹徒利用集裝箱之間的巷道,逃到了船尾,也許又逃竄到船隻的上層結構去了。該是維爾納他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於是,維爾納接手指揮了。他首先布置好外圍的鐵桶警戒,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接著,他又派出一組聯邦調查局特工,到前甲板圍捕恐怖分子。
「正如剛才羅比說的,我們的運氣不錯。他用獵槍幹掉了兩個看守我們的人。我幹掉了一個看船的。另外一個則叫他們自己人的槍子報銷了。」瑞安說到這裏不禁打了一個寒戰,並非因為冷雨狂風。「那會兒真是有點驚險,叫人後怕。」
「很好,」她回答說,並繼續發布簡潔的命令逐漸把巡邏艇移出碼頭。幾秒鐘之後,他們的巡邏艇已經離開海堤和碼頭上停泊著的其他船隻,準備高速出發了。
在這裏居住了這許多年,與懸崖為鄰,他惟一關心的就是要遠離懸崖,以免萬一在他的腳下,或在他女兒的腳下,懸崖突然崩塌。從他家向外遠眺懸崖大海,景色十分壯美。但是這高峻的懸崖意味著,從這裏到他家之間有一塊一千碼寬的看不見的危險地帶,恐怖分子恰恰是利用它偷偷摸上來的。當然,他們是利用了梯子爬上來的——這是不言而喻的,梯子就是爬高用的!選定架設梯子位置的方法是世界上每一本野戰手冊中都可以找到的,木樁上包白色的紗布綁帶,即使在黑夜也顯而易見。
「好咧,船尾那裡我們已經控制了。似乎他們總共有四個人,這是船員告訴的,」一名人質解救分隊的隊員說,「他們逃到下面的某個角落去了,我們將展開勸降攻勢。此事不應該太難辦成,再說我們現在有的是時間。」
「羅比,」傑克一邊檢查著槍上的保險一邊說,「我們一定要趕快離開這兒。」
傑克跑步穿過走廊,正要闖進產房,迎面給一名醫務兵攔住,揮手讓他進更衣室更衣。傑克迫不及待地就把身上的衣服扒下,急匆匆把一件綠色的醫用大褂往身上扯。怎奈疲倦使他的動作遲緩而笨拙,更衣就花了好幾分鐘。更衣完畢,走到休息等候室,他的所有朋友都在那兒等待。那個醫務兵帶著他進了產房。
「好的,上校,您上來。」羅比一點一點從方向盤後面退出來,讓位給親王殿下。「磁羅經的航向是0-3-6。看清了,我們現還在懸崖的背風處,等我們走出背風區,風浪就會大起來的,再說,那裡還有不少來來往往的商船。」他們已經可以看到一百來碼的前方,在一陣又一陣大風的推動下,海浪已經高達四英尺左右了。
你可以當警察或當士兵,但是不可以一身兼任二職。參觀倫敦塔時,驀然間,老兵喬·埃文斯所說的話回到了頭腦中,他明白了自己必須怎麼做了。
船上一片狼藉,當他看到船里的兩具屍體和三名婦女(其中的一名還顯然受了槍傷),還有一名熟睡的孩子時,差點沒把下巴驚得掉了下來,要不是雨水已經把多半的血水沖刷到船頭的自動排水孔,排出了船去,更不知道他還要吃驚到何等地步。接著,他看見了傑克脖子上掛著的一支衝鋒槍。傍晚以來,風雨交加,流動巡邏沉悶無比,然後僅僅一瞬間,這一切都在心驚膽戰中結束了。
「這不是聰明的謊言。跟他們說再見,小子。」獵槍槍口的角度略略改變了一點。
彼德斯上尉上了甲板,徑直走到了鮑爾斯警官面前,他已經看出他似乎就是警方的現場負責人了。
「我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干這活兒了,」替她接生的醫生正在對卡茜說。
「先生,你的太太此刻在產房裡,」康明斯回過頭來朝他咧嘴一笑。
「我看到一個!」一個警察報告說,「在我們身後大約一百英尺!」
鮑勃·海蘭警察也在場。雖然他已經裝了一條假腿,但還需要支著一根拐杖,重新學習走路。他一瘸一瘸地走到屍體旁,鄙夷地看著沃特金斯醜陋的樣子,他的情報幾乎使他的孩子凄慘地淪為孤兒。海蘭一直都沒開口。
「羅比,西西的腳上中了一發子彈,」傑克告訴他說。
「你好,親愛的,」
「大功告成了,」醫生歡歡喜喜地說,「儘管我婦產科不精,但是,我縫合的傷口是沒話可說的。」他剛縫合完傷口,抬起了頭,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伴隨一個新的生命降臨通常都有的一派歡天喜地的景象,他不禁對自己當初為什麼不選擇婦產科疑惑起來。它一定是所有的醫學專科中最愉快的一門專業了。但是,不管怎樣,歡樂之前的那段時間可不是好受的,他自己安慰自己。
「相信。」
「她說不要打擾你,先生。」傑克的腳步頓時快了起來,很快他們就到了他們要上的那一層樓面。康明斯指指走廊前面。「就是那裡。別快樂過了頭,博士。」
「那麼,現在我們到底怎麼辦?」問題來自一個州警察局的上尉警官。其實,對此問題任何人都無直接的答案可以提供,在此意義上,警官的問題純粹是畫蛇添足。
「州警察!」鮑爾斯聽出,說話的人口音很重,他舉起了手中的槍,但是,不巧腳下被甲板上的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他的第一槍飛上了天。守在右邊船舷的那一個歹徒聞訊趕來,他的手中有一支手槍,他的第一槍也沒有命中。然後他就躲到了集裝箱之後。第四個州警察沖了上去,繞過前艙口,朝著歹徒躲藏的集裝箱邊沿開了一槍,掩護自己的同伴。鮑爾斯聽到一陣急促的對話,跟著一陣忙亂的腳步聲。他深吸了一口氣,一下衝到了右舷。
還剩二十碼了。第一個點射必須命中,傑克,無論如何必須命中……
「一個,就一個。」
「布雷肯里奇軍士長,布置警戒,保護好這個地區的安全,你帶十個隊員跟他們一起去。」
「沒錯,」傑克說,「我們逮到他們了。」
眼前的人頓時蔫了下去,這沒有逃過鮑爾斯的眼睛。那麼看來,情報是正確的。太好了。
我們貨真價實地解決了我的問題,傑克心想。他們再也不會來為難我的家庭了。但是,那不是你要的答案,是不是?「我的猜想是,歸根到底還是一個正義的問題。假如人們相信他們的社會,他們就不會破壞它的規則了。關鍵是要讓他們相信。難就難在我們不能始終取得成功。」說到這裏,傑克轉身對著親王繼續說:「但是,您儘力了,您不退縮。只要您鍥而不捨,總會水到渠成的,每一個問題總會得到答案的。您們那裡有一個很好的制度。您只有讓它為每一個人服務,並且服務足夠到家,人們才會相信。這事實屬不易,但是,我想您能夠做到。或遲或早,文明總歸是要戰勝野蠻的。」我剛剛證明了這一點,我想。我希望。
「水手長茲納梅羅斯基和她的值勤分隊,彼德斯上尉和一些海軍陸戰隊隊員,瑞安博士,以及,呃,以及皇家海軍的威爾士上校,先生,」羅比回答說。
瑞安搖搖腦袋,以便清醒頭腦,為了擺脫睡意,他起身走到甲板上。半道上,他看到在一張桌上船員留下的一包捲煙,便順手牽羊拿了一支。他信步走到船尾。巴爾的摩港已經是地平線上低矮的輪廓了,船隻已經轉向朝南,開足十三節的速度——大約相當於每小時十五英里,雖然在陸上不算什麼,但在水上似乎已是夠快的了。瑞安點上了香煙,從他嘴裏吐出的煙在他的身後拖出了一條長長的尾巴。布雷肯里奇說對了嗎?他昂首仰望天空,想叫蒼天給他答案。不過,轉眼間,答案卻在他自己的頭腦里浮現出來。他有一部分是對的,我不是殺人的料。不過也許,他的另一部分理由也是對的。我當然希望如此……
卡茜把他的手緊緊握在自己的手中,她雙眼緊閉,為了這最後的努力,她把全身的力量都用上了。終於,她緩緩吐出一口氣。
「那麼你就下吧。」
幸喜他只是小跑步,走得不算太急。瑞安疲乏透了,兩條腿軟綿綿的,勉強才跟上了中士的步伐,一路上坡,進了那所老舊的校醫院。
一會兒工夫之後,他們的小船已經像是一輛過山車,載著他們在四五英尺高的海浪尖上,一忽兒上,一忽兒下,上下顛簸。他們這條船是一艘十九英尺長的下反角船身的內湖型船隻,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這種船具有速度快、吃水淺的特點,所以深受本地漁民的喜愛。但是,它的平面型的船首對付風浪卻問題不少。船首拍擊海浪,不斷激起的海水撒落進船艙,幸虧該船的船首部分裝了一個活動頂蓋,他們啪噠一聲把它拉上了,於是飛濺的海水大部分通過擋風玻璃從船舷的兩側滑落到海里去了。只有一小部分仍然濺落進船的後部。這些水全部通過引擎邊上的一個自動排水孔,被排出船去。雖然瑞安從未乘過這樣一種船,但是它的情況他還是清楚的。它有一台一百五十馬力的引擎,通過一個艙內艙外一體的傳輸變速裝置,驅動水中的推進器,由於它的推進器是可活動轉向的,所以這種船不需要舵。船殼是空心的,底部和側面都充填了泡沫材料,以確保它有足夠的浮力。所以,即使船艙里灌滿了水,它也不會沉沒——但在當前,比這更有意義的是,它堅固的玻璃鋼殼體加上泡沫充填,也許還足以抵抗得住衝鋒槍的子彈的打擊。傑克再一次檢查同船乘客的狀況。他的太太正在護理西西的傷口。王妃摟抱著他的女兒。除了他自己、羅比和把握著方向盤的親王以外,每一個人都是壓低了腦袋。他開始稍微輕鬆了點。他們已經逃離虎口,命運重新回到了他們自己的手中。傑克默默發誓,他決不允許這種情況再發生變化了。
米勒朝他的眼睛裏面望進去。他看見……什麼也沒有。有生以來第一次,肖恩·米勒知道了恐懼。他看到了自己的死日,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天主教學校里上過的課,想起了修女們所教他的東西,他害怕的是,或許到頭來正確的倒是她們。霎那間,豆大的汗珠開始從他的臉上冒了出來,他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儘管他從來就不屑於信仰宗教,但是現在他害怕了,在地獄中漫漫無期的煎熬的前景,已經肯定在向他招手了。
「你有人保護親王了嗎?」傑克問。
「明白,海軍。這種事情我們辦來得心應手。掛機待命……海軍稍等,我們的四十一英尺船報告,雷達已經探測到你們和目標,正在繞過波金岬角。是否正確?完畢。」
「我們做這個很容易。還是讓我把這裏的事情一件件辦起來吧,海軍。掛機待命。」
「我們能不能跟上他們?」
巡邏艇的顛簸大了起來,明顯是加大了馬力。傑克遜拎起電話問駕駛室,為什麼加速。大家只見他聽著電話微微一笑,但他沒有告訴大家為什麼。
「我的天哪,」人質解救小組的狙擊手喃喃自語道。他弓著腰向前奔跑,一連經過了五具特工人員的屍體,但現在不是顧及那事的時候。他和他的觀察手卧倒在一片灌木旁。狙擊手打開槍上的夜視儀,來回搜索前方几百碼以外的那片林子。觀察鏡上綠色的圖像表明,黑衣人正在向林子裏面去。
傑克走到第一排集裝箱前面,看到那些歹徒都趴在甲板上,雙手抱在後腦袋上,有兩個警察在看守他們。一刻工夫之後,有六名海軍陸戰隊隊員站到了這兩名警察身旁。
保爾森、他的觀察手和另一名隊員也在奔跑。他領著他們沿著林子的邊緣奔跑,直到傑克家門前的車道拐彎處,他又一次趴下,卧倒在地,並把他的狙擊步槍架在雙腳槍架上。現在,遠處的陣陣警笛嗚咽聲,已經時有所聞。在狙擊步槍的夜視鏡中,他仔細搜索著目標,心裏還在詫異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使得這些警察遲遲到不了。他瞥見了有人在房子的北面一帶奔跑。
「我希望我們沒有將事情搞遭,我的意思是,因為我們的參与。」
水手長茲納梅羅斯基在一旁馬上介面回答:「它們每一條上都有,長官。」
他現在說的是實話嗎?瑞安心中在想,但是,時間不容他去理清這個謎團。「繼續前進。」
「恐怖分子。他們想在傑克那裡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他們是想抓——嗯,你自己看吧!」
「但是,這並非我所希望的方式,」歐文斯說,「不過,我想,沃特金斯是在向更高的當局回答什麼問題。」
「行了!」飛行員歡呼起來。「傑克——往哪去?去安納波利斯怎麼樣?」
一輛皮卡車緊接著飛馳而到,停在緊靠他們後面的停車場上。駕駛員飛身跳下車,直奔他們而來,在他身後還有三個人緊緊尾隨。來人正是布雷肯里奇。軍士長首先朝女眷們迅速瞄了一眼,然後回頭向傑克遜問了今晚最時髦的那個問題——
「是我,九*九*藏*書」鮑爾斯回答。「你待在這兒,你們兩個,到船尾去。只要看到有人在集裝箱的後面探頭探腦,就把他的腦袋轟下來。」
「我是傑克遜少校,孩子,」羅比回答說,「我在這學校里工作。站在一邊待命。傑克,你去系船首的纜繩。」
「NAEF,這裡是巴爾的摩海岸警衛隊,聽見沒有,完畢。」
瑞安十分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多謝了,老兄。」
「請問你是誰?」警察端著他的滑膛槍大聲問。
「頭出來了。一切順利。再用一把勁,我們就到家了,」醫生說。他戴著手套的雙手已經擺好架式,迎接新生命的降生。
「趁你們,不管什麼人,生出任何僥倖之心之前,我要先給你們來個當頭棒喝,」軍士長他接著說,「你們是在一個用煤氣室來對付罪犯的國家裡,你們犯下了謀殺罪。在這裏,你們犯下的罪行夠你們死幾次了。好好想想吧。」
這時,他開始一個個仔細辨認趴著的歹徒的臉。
「軍士長,集合我們的人出發。」
「知足吧,少校。」
「這合法嗎?」彼德斯上尉問道,但是,他的手已經操在他的手槍上了。
「明天會的。」
「肯定的,小子。現在廢話少說,馬上行動吧。」
「讓我們無論如何先把婦女們弄走,」傑克在一旁催促。
傑克遜弓著腰轉移到了駕駛員位置,忙著尋找發動機的點火器。令他高興的是,這種船的動力控制結構與汽車類似,點火器的鑰匙仍插在鑰匙孔里。他轉動鑰匙,發動機恢復了生機,吐出了悅耳的噗噗聲響。但是,就在這時,另一條船上又傳來一陣槍聲。傑克清楚聽到子彈擊中玻璃鋼的聲音。羅比只是把身子往下縮了縮,但是並沒有離開駕駛座,他的手在黑暗中繼續摸索,終於找到了操縱桿。傑克舉起他的衝鋒槍,朝著火光又一次點射。
「沒有閃電的時候」——羅比聳了聳肩——「也許就接近一百碼吧,最多了。我們也沒有在後面留下浪花痕迹給他們跟蹤,再說,他們也不知道我們是朝哪裡去的。」說到這裏羅比略略停頓了一會。「老天,真希望我有一台無線電在手!我們就能用它召喚海岸警衛隊,或者,也許是其他什麼人,好好布置一個天羅地網,把他們一網打盡。」
「我開始下來的時候,他們剛到房子那裡。也許這會耽擱他們一點時間。」他的手中拿著包著白紗布的木樁。黑夜中沒有了標記物,再要找那梯子可能就不那麼容易了。
「好的,就等著瞧吧。」軍士長點了點頭。
傑克一屁股坐在艙底板上,背靠著引擎間,面朝著船尾。他的女兒在王妃的懷裡已經沉沉入睡。當個孩子一定美妙無比,他想。
剛才一定發生了某種情況。傑克看到,一陣火力突然爆發之後,一切又歸於寂靜。儘管剛才他對羅比說了一番話,其實他是不願逃離現場的。但是,他還有什麼可以選擇的?擺在面前的是一夥數目不詳的恐怖分子,他們來勢洶洶。而他只有三個武裝的男子,卻要保護三名婦女和一名兒童,他們後面的退路還是一個懸崖。黑暗中瑞安咒罵了一聲,回到了大夥的身邊。
傑克使勁搖搖頭。「不行,如果您落到他們的手中,他們就贏了。萬一出了什麼差錯的話,我還要依靠您照顧我的太太和孩子娘倆,先生。還有,如果出現情況,你們只管往南走。大約走半英里,你們會發現一條雨水沖刷而成的溝壑。順著它往內陸走,不要停,直至你們發現一條硬路面的公路為止。這一路上樹木繁盛,你們應該不會有問題。不會有人發現你們的。羅比,萬一真有什麼東西挨近上來,你就幹掉它。」
「收到,五百碼。好吧,我來試試是否能讓警察出動了。掛機待命。」
「警官,海岸警衛隊說,他們還離這裏三海里,正朝這裏來。」
「就這樣,跟上去。接下來怎麼辦,請各位暢所欲言出主意吧!」羅比答道。
傑克知道他的時間無多。他的右手舉起手槍,用槍口撬開米勒的嘴巴塞了進去,他的眼光像兩把利刃一樣直往他的眼睛里刺進去。他開始收緊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了,就像教科書上教授的那樣,手指擠壓扳機的勁是這樣的輕巧柔和,所以你從來都不知道槍是在什麼時候擊發的……
「是空船來裝貨的,來的時候僅裝了壓艙物,主要是來裝農機設備,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回去的。她將在黎明前起航,應該是回瓦萊塔去的。」
「很好,你的責任解除了。」
「不許動!州警察!」他和另外兩個警察的槍口對準了下面的小船。「動一動,就送你們回老家。」他又補充了一句,但他的內心卻不免感到些微的遺憾。怎麼聽上去,與電視里的就這麼像。
布雷肯里奇第一個關注的是婦女們是否安全,是否都掩蔽好了。然後他命令大家找停泊在海堤旁的船舶之間的空缺展開。「看在老天的分上,千萬壓低腦袋!」
「是不對勁,」觀察手贊同他的看法。「看來他們肯定是不打算通過公路離開這裏了——但是,除了公路還有什麼出路?」
「右滿舵,全速前進!轉航向1-3-5。」說完之後跟著轉過頭來問:「雷達有什麼情況?」
「好,他們在哪裡,老兄?」亞歷克斯怒不可遏地問。
「不要讓他們看見你們,海岸警衛隊!」
「他們跑了。」亞歷克斯不待米勒有機會開口,就率先發難了。
「中尉!」
「拿開你的手,戰士,」卡茜在對受傷的士兵說。一顆子彈擊中了這名二等兵的左臀,就緊挨著他的皮褲帶的地方,痛得他嚎叫不已。「好啦,好啦,不要緊的。是很疼,但是,我們能治好。」布雷肯里奇彎下腰拿走了他的步槍,把它扔給了康明斯中士。
我當如何應對這種……?
「是,先生,我們決不冒任何不必要的風險。」
維爾納連連搖頭。「你們沒有違反我所知道的任何法律。我們也拿到了我們需要的所有證據。」
「最好有人去偵察一下,」保爾森自言自語地說,他拿起了無線電對講機。
「我聽到了船聲,」一個州警察輕聲說。
「是,是,長官!」無線電嘰嘰嘎嘎響了一陣。命令已經發出。疑問可以稍後澄清。
「准得有艘大船,」傑克說,「與他們劫走米勒那個狗娘養的那次如出一轍……羅比,能不能讓海岸警衛隊給我們一份在港船隻的清單?」
「大夥在哪?」
「就是想薩莉。傑克,我想我這裏什麼都不缺了。」
「中尉……」布雷肯里奇思路稍稍慢了半拍。
傑克默默聽著,點了點頭,迄今,他還是無法開口。米勒仍然手腳並用跪在甲板上,低頭看著甲板,不敢再看傑克一眼。傑克重新可以感覺到他的身子的存在了;血液在他的周身血管川流不息,暖意回來了,宣告他仍然活著,而且還活得好好的。我贏了。我打敗了他,而且,我並沒有在這中間毀滅自己。他握在槍把上的手終於鬆弛開了。
「將軍還沒開口前就有了。」軍士長指了指一個下士,只見他手中端著步槍,離殿下不過三英尺的距離,高度戒備,其他的隊員則分散在親王和前方可能的敵人火力之間。
「正是這個意思。」
「是呀。」瑞安的右手拇指輕輕地推開了保險,歪著腦袋用一隻眼睛透過堤牆上沿觀察。迄今,目所能及的仍然只是一個白色的輪廓,但是引擎低沉的噠噠聲卻清晰可聞。那隻船轉過來了,朝著他們系船的地方開近。這是他們犯下的第一個真正的錯誤,傑克心想。
「好吧,你是海軍陸戰隊的,」羅比點了點頭。事情就此決定了下來。
「發動引擎!彼德斯上尉,我們需要一些海軍陸戰隊支援。」
「我認為他們跟我們跟丟了。」
「喂,那裡聽著。」水上傳來清脆的女性的聲音。一名女性正在用喇叭喊話。「誰敢動一下,我船上有十名海軍陸戰隊員就把你們送上西天。我太樂意這麼幹了。」話就這麼結束了,但巾幗不讓鬚眉之氣概直透雲霄,鮑爾斯也不禁為之折服。
「誰是這裏的指揮?」邁克爾·彼德斯上尉高聲問。
「我們在傑克家裡吃晚飯,」羅比這才開始解釋。「一些傢伙衝進來,把我們的聚會全攪了。他們是衝著他而來的。」傑克遜指了指威爾士親王,親王這時也轉過頭來,臉上帶著微笑。布雷肯里奇一眼認出了是誰,兩眼驚得老大。不過,他還沒讓他的嘴巴脫落就已恢復了常態,就像所有的海軍陸戰隊隊員在驚喜得不知所措,想不出更好的表示時所做的一樣,他向親王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不折不扣地照著《軍人守則》的規定行的禮。羅比繼續對他說:「他們殺死了我們的一群警衛。我們還算幸運。歹徒是準備坐船逃走的。我們偷了他們的一艘船,逃到這裏,但是,他們還有一艘船,歹徒們全上了船,裝得滿滿的。他們有可能跟在我們後面。」
「瑞安博士,你能不能跟我來?你最好抓緊點,先生,」年輕的中士說。他說著就在前面小跑步領路走了。
「拿著。」羅比把傑克的手槍遞了過去。「我找到了一盒獵槍子彈。」他從褲子口袋裡掏齣子彈,再裝進上衣口袋裡,然後把庫利的那支烏茲衝鋒槍挎在自己肩上。「這麼說我們就把友軍拉下不管了,傑克,」他悄悄地說。
「謝謝,老兄。要不是你——」
「再說一遍,海岸警衛隊,」羅比對著話筒在說。
「口令是什麼?」
「這裡是一份在港船隻的清單,」海岸警衛隊的中尉在無線電裏面說,「星期五晚上,走了一大批,所以剩下來的不是很多。我首先從敦達爾克泊地開始。『尼桑信使』號,日本註冊,從橫濱開出的運汽車的專用船,送了一船轎車和卡車來。『威廉親王』號,西德註冊,從不萊梅開出的集裝箱船,通貨。『康斯坦查』號,塞普勒斯註冊,從馬爾他的瓦萊塔開出——」
親王還不熟悉,仍在一個個尋找雷達上的控制器。他終於找到了要找的回波雜波抑制開關,一邊調整一邊彎腰在屏幕上仔細尋找。「啊!目標的方位1-1-8,距離一千三百,目標的航向偏東北,速度……大約八節。」
「下面廚房裡有一個咖啡壺,但是,我勻不出人手去拿。」
「奉勸你好好跟我們合作,因為很快,更多的警察就要到了,你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多。也許,到時候你會需要一些朋友,先生。所以,如果你有什麼要說的,我想現在就聽聽。」
瑞安看到了米勒眼睛里的恐懼,他清楚恐懼的背後是什麼。再見了,肖恩。我希望你喜歡那兒……
瑞安向右跨出半步,他屈起雙腿,以一個膝頭觸地,舉槍,把前方的準星對準目標,稍稍偏下偏左,然後輕輕扣下扳機,霎那間,第一個點射四發子彈已經飛出。當彈頭離開槍口時,只見槍口微微跳動,稍稍向上偏右,在目標的輪廓線上劃出一條對角線。目標瞬間就已倒下,從視野中徹底消失了,但他本人的眼睛也暫時失去了視覺,這一次是被自己槍口的火光耀花的。小矮子則在聽到槍響的同時,撲倒在地。
「這個我能幹,」一旁的親王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被別人作為目標,他已經有太多的次數、太長的時間了,他早已不勝其煩了,這一次,誰也不能阻擋他把那些拿他作為目標的人作為他的目標。「事實上,本人還極其樂而為之。」
「可能吧。」傑克遜回答說。上一次閃電的時候,什麼也沒有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這個海灣真的很大,能見度又幾乎為零——不過,從風向雨勢來看,他們的能見度要好於我們。也許有二十碼吧,這還足以構成威脅,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嗯,嗯,瑞安的嘴裏哼了幾聲以示同意。「我原來還不知道你會用獵槍。」
「目標方位0-1-4,距離一千四百,速度仍然八節,」殿下告訴伏在海圖桌上負責掌舵和信號的軍士說,「他們抄近路繞過了這個岬角。」
「走吧,小矮子。」瑞安用手中的槍指了指方向。「只是你要記住,誰死在前面。」
「累壞了吧,傑克?」親王說,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站在傑克的身邊了。
傑克攙扶著自己的太太往車邊走去。「我們去追他們。」
「不對!」鮑爾斯叫了起來,「是我逮到他們的!」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分鐘以後便塵埃落定,皆大歡喜地圓滿解決。那艘灰色的海軍巡邏艇挨近過來,緊靠在那艘顯得如此渺小的小船的船幫邊,鮑爾斯看到巡邏艇上有十支步槍的槍口指著他的俘虜,他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是的!」
「天啊,羅比,出什麼事了?」
傑克接連推了幾下,米勒一路後退,後背已經頂在集裝箱的金屬箱板上了。傑克的左手前臂架在米勒的脖子上,用他的手腕壓在那個人的喉嚨上,傑克真正體味到了前所未有的那種快|感。
布雷肯里奇自己則沿著海堤來回視察了一分來鍾,察看這裏的地形和視野。他的點45口徑的柯爾特自動手槍握在手中,與他的大手相比,看上去是那麼的微小。大家從他的臉色可以看出,他對觀察到的結果是不樂觀的,也許要等有更多的兵力趕到,婦女小孩已經撤離,他才會稍稍放心。檢查完地形,他馬上過來了解婦女們的情況。
幾秒鐘以後,去搜查房子的三個人回來了,報告說這幢房子里已經人去屋空。這時的米勒已經斷定,他的手下的槍支已經不翼而飛。事情肯定出了差錯。無奈,他只能領著他們幾個來到屋外。
「目標右轉,似乎正對著碼頭上停靠的一艘船隻駛去,方位3-5-2,」親王報告說。
「我不知道,但它是一個有根有據的推測。去年聖誕節時,這幫歹徒劫船救人,可能就是一艘在塞普勒斯註冊的大船在海峽里把他們接應走的。我們認為,他們的武器就是通過一名為一個南非人工作的馬爾他商人搞到的,有許多恐怖分子都是經過馬爾他來去往返的——當地政府與其正南方向的某個國家關係緊張。馬爾他人不會去弄髒自己的手,但是,如果鈔票到位的話,則另當別論。」羅比點頭稱是,又撥通了海岸警衛隊的電話。
「好的。」
「現在信任投票下來啦,」傑克遜自言自語。「繼續前進。」
「好吧,各位,」瑞安環顧四周后開口說,「小矮子和我先下。殿下您帶著婦女跟著下來。羅比,你拖后十來碼殿後。」
「女士們都好吧——哦,對不起,傑克遜太太。我們馬上就送你們去診所,夫人們。」
但是,他死了。就在他死活不顧跳上船的時候,另一艘船里的歹徒朝著他們的方向發瘋一樣地射出了長長的一個點射。傑克看著庫利的腦袋往邊上一甩,像一袋雜貨一樣跌進船里。傑克就勢在船舷旁跪下,他的點射跟著射出了,這另一個歹徒應聲倒下。究竟是否是中槍倒下,傑克無從知曉。他只能在自己的肚裏想,就像在匡蒂科的演習一樣,一片混亂,犯錯誤最少的一方勝出。
羅比已經用倒擋,使小船退離沙灘三十碼了,此刻他正發瘋一樣轉動方向盤,把船頭調過來,同時將控制桿扳回到前進擋。跟著他猛力一腳踩到油門上,引擎又一次咯咯作響,這一次好像響得分外的長,令人可怕的長,但終於點上了火,小船向前直竄了出去。
「你肯定不礙事嗎,親愛的?」羅比問。
「我們船上有十名海軍陸戰隊隊員,」傑九*九*藏*書克遜回答。「你們要求支援嗎?」
那裡已經空無一人。朝船尾方向逃去的歹徒也已經不見蹤影。剛才那兩個人站立的地方的船舷欄杆上有個空缺,空缺外面是一架直通水面的舷梯,甲板上除了不知是誰丟下的一個無線電外,什麼也沒有。
「我們還沒來得及考慮那個問題,但是當務之急是讓非警方人員先離開。我們寧肯你指揮他們從這裏離開。船尾的舷梯可能太危險了。這也包括了海軍陸戰隊。謝謝你們的幫助,上尉。」
「發生那事了嗎?好的,船上還有誰?」
「收到,明白,你說有一艘船,裝滿了恐怖分子和衝鋒槍。是真的嗎?完畢。」
「你那小子把事情搞砸了,」米勒話音未落,亞歷克斯就陰陽怪氣地接了上去。
我的死日到了,瑞安的臉色告訴他。
「那還用說,有,我們可以用七十六號艇。」
「十分鐘以後有咖啡供應,」傑克宣布說。
「這我真的無可奉告了——我也不喜歡暴露在燈光下。不用緊張,中尉,我們身後有這麼一大片開闊地,所以沒有人能夠從那裡偷偷摸摸地上來。等一會,等我吩咐下去的幾件事都落實后,我就把婦女們送到診所去,並且布置警衛守著她們。眼下,你們還不夠安全,我還很不放心,但是,我們很快就會安全了。你們是如何逃脫的?」
「安納波利斯,請給我轉接最高長官。」
「少校?這裡是布雷肯里奇軍士長。我不知道你今晚值班,先生。有什麼吩咐?」
「我們如何將這些人送走?」鮑爾斯警官問維爾納。
出事的現場一片狼藉,令人毛骨悚然。但是,這決不是一個能引起任何一個在現場勘查辦案人員絲毫同情的現場。傑弗里·沃特金斯的屍體尚未冷卻,他的鮮血還在從天花板上往下滴。在攝影師拍攝完后,一名偵探從他的手中取下了手槍。一邊桌上的電視仍然開著。《早安,英國》在繼續播放來自美國的實況報道。所有的恐怖分子已經拘捕落網。肯定是因為這個緣故了,默里的心中在想。
就是這個小雜種,幾乎毀了我們全家。儘管他自己並不知道,他的臉其實冷若冰霜,沒有流露出絲毫內心的情感。
「看起來,我們最終贏了一個回合,」彼德斯上尉說。
「但是,假如——」
「收到明白。很好,你們可以繼續你們的任務,但是,你們要確保你們的客人的安全。絕對不要,重複一遍,絕對不要冒任何不必要的風險。聽到就回復。」
「他們就留在那裡了。你回到這裏來,一等兵!」
「我原想,我有一發子彈是該命中目標的。你先上吧,中尉,」他指指舷梯說。瑞安馬上衝上了梯子,手槍舉在手中。在他的身後,彼德斯上尉在向他高聲呼喊什麼,可是傑克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
說時遲那時快,沙發上的親王飛身躍起,向小矮子撲去,用肩膀往下一扛把他撞翻在地,親王自己也倒在地板上。傑克不失時機一躍而起,跳過茶几落在小矮子身邊,抬腿朝著他的腦袋狠狠踢了過去。他的腳命中了目標,但自己也失去了平衡,仰面向後倒去。小矮子被撞翻在地,馬上又當頭挨了一腳,但他只昏迷了片刻,就醒了過來,爬起身來向餐桌撲過去,餐桌上放著有他的槍。傑克失去平衡,正跌跌撞撞要從地上爬起來,見到此狀,整個身子不顧一切地就朝那個恐怖分子的雙腿撲上去。趁著傑克和恐怖分子搏鬥的當口,親王已經爬了起來。小矮子使出吃奶的勁兒揮拳向他擊去,同時兩腳拚命又蹬又踢,試圖擺脫傑克的羈絆——然後,一切掙扎反抗一下就停止了,一支還帶有餘溫的獵槍的槍口已經貼在他的鼻尖上了。
「懸崖上有人!」親王高呼起來。
「船長,我們再靠近點,」傑克遜下達命令。
「我們就假設,不知怎麼搞的,朋友們反正逃走了——不,還是讓我們假設,壞傢伙都上船逃了。那好,他們會朝哪裡逃?」維爾納提出了問題。
「在我看來,她挺好的。」傑克把兒子放在卡茜的懷裡。「你還好吧?」
走在這種衚衕小巷裡,宛如走在兩幢高樓之間,只是銹跡斑斑的鋼鐵街道代替了水泥石塊。雨最終小了下來,但是,雨點打在集裝箱的鋼鐵外殼上,啪噠啪噠的聲音仍然很響。他們走到鋼鐵小巷的盡頭,豁然呈現在眼前的是敞開著的前艙和右舷的一台吊臂懸空的吊機。鮑爾斯探出腦袋四下打量,看到遠端的甲板上站著兩個人。他們似乎正在向東南方向,即港口的入口處張望。沒有接近他們的良策,所以他和他的手下只能半蹲著身子,直撲他們而去。在還剩下一半距離時,其中一人突然轉身。
「我是副水手長茲納梅羅斯基,由我指揮駕駛這艘船,」她嚴肅地宣布。瑪麗·茲納梅羅斯基儘管似乎是連升了幾級躍升到船長這個位置的,但她怎麼看也不像一個水手長,而像年輕而又老到的航海家——是不是正確地說應該是女航海家?傑克不禁想。
「請待命,海岸警衛隊,」羅比回頭對著傑克問:「你怎麼知道,傑克?」
「羅比,無論如何讓我們大夥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傑克一邊招呼大家別把頭抬起來,一邊手腳並用迅速爬到另一側船舷。
「好的。我派個人去探照燈那裡。彼德斯上尉,要不要把你的海軍陸戰隊隊員調到右舷那邊去?看樣子戰鬥將會在右舷進行,」水手長說。作為女性,海軍的規範是禁止她在作戰艦隻上服務的,但是,她不是已經戰勝了這些規範!
我討你的命來了。
此刻,傑克發覺自己的身子就像是用冰鑄成的一樣。他握在手槍槍把上的手指緊了緊,起步向他走去,兩眼緊盯在米勒的臉上。在傑克的眼裡,他依然是一頭野獸,但已經不是一頭可以為所欲為的食肉動物了。傑克走到他的身邊,起腳在他的腿上踢了幾下,用手槍示意他站起來,但是嘴裏仍然一言不發。
「假如你真的要想殺了他,你得記住扳上扳機,中尉。我早就猜到你的心思了。」布雷肯里奇還點了幾下頭來表示他說話的真誠。「趴回到甲板上去,你,」他命令米勒,後者慢慢爬回原處,趴在甲板上。
瑞安彎腰從擋風玻璃下出來,啪的一聲,拉開了船首蓋板。一卷白色的尼龍繩整整齊齊地盤在它該在的地方,傑克拿起纜繩站在船首,羅比利用引擎的動力,將船的左舷慢慢貼緊海堤。傑克一躍跳上海堤,將纜繩系在一個樁上。親王在船尾做了同樣的事。羅比這才熄滅引擎,上海堤去與那個海軍陸戰隊隊員打招呼。
在院子的南面,維爾納帶領著他的小組正艱難地前進,他背部傷口的疼痛一陣勝過一陣,他只能竭力不去理會它。突然無線電又響了,他命令他的另一個小組必須極端小心行事,見機前進。
「是的,」狙擊手表示同意。他的單發的狙擊步槍裝載的是點308口徑的高爆子彈。在兩百碼之外,他可以一槍命中一個三英寸大小的目標。但是,眼下他的任務是偵察,收集情報並馬上報告組長。在真正能夠採取行動之前,他們必須弄明白情況究竟怎麼樣,而現在他們的所見所聞還只是一片混亂。
獵槍射出的彈丸呈輻射狀散開,彈丸每向前直線行進一碼,其散開的直徑就增加一英寸。窗外亮起一道閃電,明亮無比,緊接著就是一聲霹靂巨響,震天撼地,傑克不由自主地往沙發裏面一縮——隨即他就意識到,聲音來得太快,不可能是雷聲。獵槍的彈雨是從離他的頭頂三英尺的地方呼嘯而過的,還沒等他明白過來是什麼東西時,那個金頭髮傢伙的腦袋已經突然向後甩去,炸成一片鮮血模糊,身子往後直倒下去,斜靠在餐桌的一條腿上。黑頭髮正在屋角的窗邊向外張望,聽到聲音回過頭來,正好看見自己的夥伴倒下,全然不知他是怎麼倒下和為什麼倒下的。他眼露凶光,滴溜著眼珠四下瘋狂地搜索,不過一秒鐘的時間,在他的前胸映出了一個唱片大小的紅色圓圈,他的身子隨即一下倒在後面的牆上。小矮子正忙著捆綁卡茜的雙手,他太過陶醉於自己的工作之中了,以至於沒有一下子領會第一個人是被子彈擊倒的。等第二個人倒下時,他總算明白了——但是,為時已晚。
「他們可能會發現我們的,先生——你瞧,這雨勢在小下來。假如他們是朝北去的話,我還可以從左舷靠近他們。他們是朝著那一艘大船去的——你想讓我們在他們到達那裡時,把他們逮個正著?」水手長茲納梅羅斯基問。
「水手長,船上有咖啡嗎?」
「當然,親愛的。我就回來。」但是,恐怖分子將永遠不會回來!傑克大步流星走到岸邊,縱身跳上巡邏艇。他走進甲板室,找到了登上駕駛台的梯子。
「他們開槍打我的船!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把這些不中用的混蛋撞到水裡去,先生,」她回答說。「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把速度提到十三節,我懷疑在這樣的海域里,他們不可能開到十節以上的。」
「怎麼沒人告訴我!」傑克吃驚不小,驚呼起來。
話筒里傳來了微帶慍怒的回答。「收到,明白,我們有一艘四十一英尺的船即將離開碼頭,大約十分鐘之後,另外一艘三十二英尺的船也將跟著離開碼頭。它們都是小型的港灣巡邏船,沒有配備水面作戰的槍炮,先生。」
「我們終於把他們收到網裡了,」瑞安自言自語。
「謝謝你的增援,肖恩,他們比我想象的厲害。你在屋裡把他們都搞定了?」
「很疼,但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咬緊牙關,從牙縫中吐出了這句話,臉上還竭力堆出了點笑容。
這時已經有三輛電視轉播車聞訊趕到現場,齊刷刷地開足了他們帶來的照明燈,這更使得整個碼頭如同大白天一樣明晃晃的。警察正在竭力把他們擋在警戒線之外,但是實況新聞已經在向全世界播發了。州警察的一名上校此刻正在舉行一個新聞發布會。按他所說,由於一點點運氣的幫忙和警察的大量恰當的措施,情況已經完全控制住了。
「對。」瑞安吸了最後一口煙,把煙頭彈出船舷。「你盡可以問,但是我懷疑他們的回答不會有任何的意義。」
「再早五分鐘就更好了。你怎麼樣,好嗎?」她問。與上一次生薩莉一樣,她滿頭是汗,疲乏不堪。但是,看上去出奇的美。
「他不值得你這麼做,中尉,他根本不值得。」布雷肯里奇收回了他的大手,傑克看到他槍上的擊鐵已經落下。他必須扳開它,才能開槍。「三思而行,小子。」
「快點啊,寶貝,」像是在哄騙孩子起床一樣,羅比朝著發動機喃喃自語。還不等汽缸暖起來,運轉達到穩定,他就把控制桿拉到了倒車擋上。小船緩緩後退,慢慢離開沙灘。傑克用他的烏茲衝鋒槍對準另外一艘船。那船上的人又冒出了頭,傑克輕輕扣下扳機,但三聲槍響以後,槍就沒有了動靜。他不由得嘴裏吐出了一句髒話,趕緊換上新彈夾,又連續幾個點射才把那個人的頭壓下去。
「好吧,下面的人放下武器,一次一個走上來。」突然,一聲尖利的手槍聲響起,鮑爾斯的腦袋一個急轉,還不及看清什麼,又有兩聲滑膛槍的槍響傳來。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但是,盡量做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他的槍仍然對著下面的小船。
「進入主航道?現在可是星期五晚上。要知道,出巴爾的摩港的船舶都是排成了隊,連成了串的,不得不把速度降低到十到十二節,而且還跟我們一樣瞎。」羅比連連搖頭否認。「哼,我們歷盡艱辛,逃脫魔爪,可並不是為了被某一條銹跡斑斑的希臘舊船撞到海里去的。這太驚險了。」
「哦,糟糕。」眼前的戰術形勢真不妙。武裝的兇犯就在眼皮底下,但是,你就是看不見,更何況還有整整一船的其他兇犯即將到來。他派出一名弟兄到左舷觀察敵情,派另一名弟兄用槍對準右舷方向,隨時準備迎擊來犯的敵人。然後,自己拿出無線電聯絡起來,令他寬慰的是,大批援軍正在到來。鮑爾斯決定不輕舉妄動,靜待時機的到來。他原來就與在五十號公路上殉職的拉里·方塔納警察私交甚好,還是葬禮上的抬棺材者之一,要是這一次錯失了親手擒獲殺死方塔納的兇手的機會,他將因此而抱憾終身。
「好咧,海軍陸戰隊,備鞍上馬,」布雷肯里奇高呼。兩分鐘之後,所有的人都上了巡邏艇,巡邏艇朝著出港灣的方向去了。雨終於停了下來,天空開始放晴了,加拿大來的清涼的氣流最終衝破了肆虐這個地區已達數周的熱浪。海軍陸戰隊的隊員們紛紛爬上了艇上休息室的狹小床鋪,補上失去的睡眠。水手長茲納梅羅斯基和她的夥伴駕駛著巡邏艇乘風破浪前進了。瑞安和其他人則都集中在船的頂層,開始享用起至今仍未有人動過的咖啡來。
「平安無事,」康明斯中士報告布雷肯里奇。「我們這裏來了無數的警察和聯邦調查局的人,長官。每一個人都很好。」
「她的羊水兩小時以前就破了,要不是為了等你,她早就該生下來了。其他的倒還一切圓滿,」醫生回答說。他似乎遠比母親來得緊張。「你準備用力了嗎?」
剛才軍官們在爭論時,軍士長沒有去參与,他只管忙於指揮手下把幾個老百姓送上車。這時,他一把抓住康明斯的胳臂。
奧唐奈怎麼能夠相信!肖恩急忙搶上去結結巴巴地把情況報告了一遍,亞歷克斯則在邊上冷眼旁觀。
「快跑!」瑞安一把把他揪了起來,向前面扔了出去,但是不巧,自己腳卻陷進了砂子裏面,一個趔趄,等他重新站穩過來時,那個恐怖分子真的朝著那艘船狂奔過去——那兒有一個人的一支槍正在瞄向他們所有人!他的嘴裏還在大聲嚷嚷著什麼,但是傑克一點聽不懂他在嚷什麼。
「現在就派一名增援給你。增援到達后,要小心接近目標。不要著急,保爾森。」
「還是孩子的時候,老家那裡有三K黨胡作非為。每個星期二,在灌滿了酒精之後,他們總要出來燒掉一座黑人的教堂——就是為了威懾,想叫我們就範,你知道嗎?於是,有一晚,這些套著白頭套的魔鬼決定要燒我老爸的教堂了。我們得到了風聲——一個酒店老闆給我們打的電話;畢竟,並非所有的白人都是混蛋。不管怎麼說,老爸和我是有所準備的,是等著他們上門來的。我們沒有殺死他們任何一個人,但肯定把他們嚇得夠嗆,一個個都是面色慘白,比他們套在頭上的白布套子還要白。我一槍就把他們的一輛汽車的散熱器轟下來了。」羅比沉浸在回憶之中,不禁得意地笑出了聲。「從此,他們再也不敢上門來尋事了。警察也沒有來抓走任何人,但是,在我住的城裡,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這都是最後一次企圖燒毀一座教堂了。因此,我想他們是得到了教訓。」說到這裏他又停頓了一下,當他繼續他的說話時,聲音已經不像剛才那樣陶醉了。「今天,可是我破天荒的第一次殺人,傑克,我沒有感到什麼特別的嘛,絲毫沒有。」
頭兩個上來了,還帶著第三個人,是一個胸口受了傷的傷員。鮑爾斯命令他們一字排開,臉朝下趴在甲板上,第一排集裝箱的前面。接著,其他的人一次一個爬上甲板。最後一個人爬上來時,鮑爾斯點到的數字是十二,其中傷員有好幾個。鮑爾斯往底下一看,https://read•99csw.com小船上留下了一大堆槍支,以及一個人體模樣的東西。
「怎麼樣,西西?」卡茜挪到她的身邊關切地問。
水手長打開一扇駕駛室的門,伸出頭去看了看海面。「我們將把距離縮小到三百碼。還有什麼吩咐?」
「好吧,格林,幫我把那幾位女士接下船。」羅比伸出手對船里的人說:「我們走吧,夫人們。」
「你身上有無線對講機嗎,小子?」羅比立即問他。海軍陸戰隊隊員從懷中掏出一個,羅比一把搶了過去。那是一個小型的摩托羅拉CC機,就是警察用的那種。「警衛室,這裡是傑克遜少校。」
「有一點小的撕裂,」醫生告訴她說。他先給她施了一點止痛藥,然後開始給她縫合傷口。
瑞安也不喜歡這樣。「我知道,但是,如果他們抓到他,他們就贏了——況且,這裏絕非女眷和孩子的久留之地,兄弟。」
保爾森打開了狙擊步槍的保險,把準星對準了剛剛開火殺了兩個人的那個人——但是,他殺的是誰呢?作為人質解救小組,只有為了拯救友方的生命,他才有可能開槍,而那兩個死鬼幾乎可以肯定是壞蛋。目前,就他所能作的判斷而言,已經沒有人質可以解救了。他們究竟在哪兒?懸崖邊上的一個人似乎喊叫了些什麼,其他人馬上朝他蜂擁而去。神槍手面前雖然有足夠多的目標供他選擇,但是,在沒有確切肯定他們的身份之前,他絕對不敢輕舉妄動,哪怕一發子彈他也不敢擅自射出。
「那好,我們這就回安納波利斯去。」
「有沒有辦法把燈都關掉?」傑克問。
傑克遜長長地噓了一口氣。「真高興是你,老兄。聽清楚了:馬上向值班軍官發出警報。其次,我要求幾名武裝的海軍陸戰隊員馬上到遊艇碼頭邊的海堤來,馬上!這裏出了大問題了,老兄,快馬加鞭吧!」
須臾,又一束探照燈光射來。「這裡是美國海岸警衛隊。你們全都被捕了。」
親王點頭示意同意。當船隻進入大浪區時,他把腳下的油門鬆開了一點,保持在一半功率的狀態,同時雙眼在羅經和水面之間不住地來回打轉,仔細觀察。傑克遜見狀,放心地去看自己的太太了。
「喂,海軍陸戰隊,我們這裏需要幫手!」
「小心,那邊集裝箱堆里,還藏著歹徒,」鮑爾斯警告他說。
「這裡是海軍上將羅納茲,請問你是誰?」
出現了問題,沒錯。維爾納心想。一場不折不扣的戰鬥在這裏打響過。二十來個死人躺在這裏,活人卻不見蹤影。
「只管開你的船,羅比!」她喘息著說。傑克不放心,所以走到後面親自看了看。子彈是從西西的腳背貫穿而過的,她那淺色的皮鞋已經被暗紅色的血浸透。傑克用眼光向四周轉了一圈,看看還有沒有人受傷,幸好其他人都還好,當然每個人在所難免的驚嚇除外。
「要不要我們幫助把他們趕出來?」
「晚上好,上尉,」親王已經察看過太太是否安然無恙,這會他回過身來說。「我們打到他們沒有?我一個也沒有打到。」他的聲音里流露出了真正的失望。
「我數到十一個人,」觀察手說。
「像這件傢伙一樣,老兄。」瑞安舉了舉手中的烏茲衝鋒槍。
「沒有問題了,海軍。」
「我也是好幾年了,」卡茜語帶責備地說,「你應該激發起你的病人對你的信任才是。」接著,她又開始吹氣,竭力抑制子宮收縮的兆頭。傑克連忙快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他們走了。狙擊手小組報告所有的恐怖分子都已下了懸崖,不見了蹤影之後,維爾納的人已經在房子里把每個角落都搜查到了,但是除了幾具屍體外,一無收穫。現下,到達現場的不僅有第二個人質解救分隊,還有二十來名警察,一群消防隊員和急救人員。在室外,他們發現有三名特工處的特工一息尚存,另外有一名恐怖分子也一樣,他給他們的組織丟下了。所有傷員都被轉移到醫院去了。這樣他們統計下來,總共有十七名安保人員殉職,四名恐怖分子被擊斃,其中兩人顯然是被他們自己人打死的。
「我不要緊,羅比,」他的太太馬上說。但是,從她的聲音里明顯聽得出,她並非不要緊。
「一切都已結束了,全部結束了。」他重複了一遍。「我很好,你呢?」
「怎麼著,傑克?」
「肯定,海岸警衛隊。告訴你們的船,把它的位置保持在目標前方五百碼。請確認。」
「海岸警衛隊,與本地的警察聯絡好了沒有?」
「沒關係。你可以進去了。」但是,前面看不到一個人。康明斯中士招手示意,讓他跟上。
「我會的,這一次我們決不會放過他們了,親愛的。」他深情地吻了下他的妻子。他發現她臉上出現一種奇怪的神色,某種不只是關心的神色。「你行吧?」
又來了一輛卡車,它又帶來了六名海軍陸戰隊隊員。他們的眼光一起投向了那個受傷的戰友,一齊把手搭上了步槍的槍機。
「少校,要不要我來替您把握方向盤?」親王問。
「歡迎來到世界上。我是你的爸爸,」他輕聲對他的兒子說。你的爸爸不是一個殺人兇手。或許,那個聽上去算不了什麼,但是,它比大多數人想的不知更加意味深長多少。他把新生命貼在自己的胸前抱了好一會,不由得想:上帝真的是存在的。片刻之後,他低頭看著太太說:「想不想看看兒子?」
「漫長的一天,」傑克遜說。他看了一下手錶。「我本應該在幾個小時以後就要飛了。哦,不管怎麼說,我原來是準備飛了。」
「多用腦袋辦事,少校,有必要的話就報告。完畢。」
「很好。肖恩你去召集他們,帶他們到懸崖去。」
「他們在往外逃——等一等——沒錯,他們的船朝東開去了!」
「差不多就應該這樣,它們應該進入波浪區了,」瑪麗船長在想。「我們的任務是什麼,少校?」
「求之不得,我們現在就動手。」鮑爾斯在黑暗中高興得眉開眼笑。他把所有的警察都集合到一起,去抓躲藏著的歹徒,甲板上的歹徒就交給布雷肯里奇和三名海軍陸戰隊隊員看管。瑞安待在原處,沒有跟警察一起走。他在等待其他人離開,一直等到其他人都到了船尾。
米勒環顧四周,目瞪口呆,驚駭不已。他的兩名手下死在地板上,他們的槍支不見了——同樣不見的還有……
「吉米,你已經結案了,」默里說。
「頭,我建議你把你的人召集起來,找個能避風雨的地方等著。現在沒有時間給你解釋。」
「你看到底像出了什麼事!」
瑞安走出產房,走進休息室向大家宣布他兒子的誕生,一個健康英俊的小子,他將有兩對截然不同的教父母。
「住口。」鮑爾斯朝一名警察點了點頭,那名警察馬上掏出了他的袖珍無線電對講機。「你的船員在哪裡?」
「他們行進得很慢,」孟多薩報告說。
弗蘭查猶豫再三,他的眼睛轉到了船頭方向又縮了回來。他的麻煩真是大了,遠不是他收到的預付款所能彌補得了的。「船上有他們的四個人,就在前面,右舷,靠近船首的地方。我們不知道——」
你對毒蛇無話可說。你把毒蛇殺了就完了。
「給我乖乖地待在那兒,一動也不要動,不中用的傢伙,不然就把你的腦袋轟下來。」
一名海軍陸戰隊隊員放下了一輛皮卡車的車尾擋板,幫助傑克遜把太太放到車上。「你在動什麼腦筋,傑克?」
「幹得好,羅比。」見到大夥安全到達崖底,傑克稍稍放心了些,他隨即轉過身來觀察海上。那裡的兩艘船又一次隱沒在雨幕和懸崖的陰影中,再也無從看見。小矮子說了,他們只留了一個人看船。萬一他是撒謊騙人怎麼辦?瑞安自己拷問自己。這個小子真願意為了他們的事業獻身嗎?他願不願意犧牲自己,大聲呼喊報警,使他們全部慘遭船上的恐怖分子的毒手。這會有什麼差別嗎——我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沒有!
「他們在追我們,」羅比說著把兩發子彈裝進了獵槍里。「大約在我們的後面三百碼。我是在閃電的時候看見的,假如我們運氣好,大雨之中他們應該不會看到我們。」
軍士長點了點頭,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無線電對講機。「警衛室,這裡是布雷肯里奇軍士長。馬上進入一級戰備。叫醒所有的人。通知彼德斯上尉。我要求一個步槍班在五分鐘內趕到海堤。馬上行動!」
「前方有船!」蹲在一艘巡邏艇上擔任警戒的孟多薩一聲呼喊。
「我見到他們了,它出了河口,往灣里去了!」孟多薩高聲報告。
聽到朋友出口如此粗魯,傑克驚訝無比。羅比從來不這樣說話的。但是,羅比的言辭切切,不由得你不信。傑克相信他真的會這麼干。
羅比抬起頭來。「傑克?」
「我不知道,先生,」布雷肯里奇回答說,「我見到有些子彈落到了水裡,不過手槍這玩意橫豎是打不|穿這樣的船幫的。」又是一陣閃電,藉著電光,周圍的景象依稀可見。
太及時了,鮑爾斯真是感激萬分。他清楚地看到小船上的所有腦袋像有指揮似的,立即全都扭過去了,接著又回了過來,不知所措地仰望著他。探照燈光下,他們臉上的表情一覽無餘。天羅地網,插翅難逃,難道還不清楚!
「卡茜,您看能不能找到一個急救箱,」親王殿下說。他為西西檢查了傷口,現在已經移到了船尾,拿著獵槍在監視著後方。傑克在駕駛座底下發現了一個白色的塑料箱子,他把它推給了自己的太太。
「誰在這兒負責?」一名警察問。
格林最後看了一眼屍體。「我原想也是,」他自言自語了一聲。他已經把他的雨衣的衣襟敞開,並打開了槍套的翻蓋。
「不要說但是!任何動的東西都是敵人。」傑克最後環顧了一遍每一個人。給我五個訓練有素的人,也許就是布雷肯里奇加上另外四個人,我就可以設下陷阱,打他們埋伏了……即使這些蠢豬長了翅膀……「好吧,小矮子,你先下。如果你膽敢糊弄我們,第一個結果就是,我會把你一劈為二。你相不相信?」
保爾森又前進到了一個新的觀察點,最終,他又把目標收進了他的觀察圈。他數了數,一共十二個人,接著,從房子里又出來幾個人,與他們合成一夥。他們似乎陷入了混亂,不知所措了,從他的夜視鏡中可以看到,他們正在相互指手劃腳。有些人在說話,另一些人則亂成了一鍋粥,顯然在等待號令。他們中有幾個似乎受了傷,但是,這僅僅是他的推測而已,尚不能肯定。
但是,什麼都沒發生,一隻大手自天而降,抓在他的手槍上。
「火力壓住他,」鮑爾斯命令道。「好吧,你們下面的人趕快上來,趴平在甲板上。」
「我同意,傑克,但是去哪兒?」傑克遜把小矮子的腦袋摁在地板上。那個恐怖分子的眼睛幾乎是有點滑稽地正好對著他的雷明頓獵槍的槍口。「我估計他也許知道一點有用的情況。你們是打算怎麼脫身的,小子?」
瑞安繼續監視著船尾的方向,烏茲衝鋒槍緊緊地握在手中。眼前他什麼也看不見,天空和海水已經溶成一體,烏蒙蒙沒有一個定型,風吹雨滴打得臉蛋生疼。小船顛簸起伏在浪尖,衝出細小的浪花,有一刻工夫,傑克不禁詫異起來,他怎麼會沒有暈船。又有一個閃電劃過黑夜,照亮了海面,他仍然沒有看見什麼,好像他們是落在了閃閃發光起伏不定的地面上了,頭上是一個碩大無朋的灰暗的圓頂,把他們蓋得嚴嚴實實。
「好吧,龜兒子,」軍士長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舉起自己的點45口徑的手槍,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邊。「就再等上兩三分鐘吧,等我們的長傢伙上來后,夠你們受的。」
米勒,趴在那裡,他也在偷偷地四處打量,仍然抱有一絲僥倖,妄圖尋機逃跑。他偷偷把頭轉向左,冷不丁正好看見傑克怒目圓瞪,正盯著他,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就二十英尺左右。一瞬間,他倆就相互認出了對方,在對方的眼睛里,米勒看到了某種東西,一種他歷來認為是他專橫獨佔,為他一己所用的眼光。
「我帶著值班分隊出來檢查船隻的安全,先生。船隻的纜繩系得不牢的話,風浪可能會把它們撞到海堤上去,砸得粉身碎骨的。」瑪麗·茲納梅羅斯基是水手長,她看了看海堤上的每一個人。「先生,究竟怎麼回事……」
傑克抱起自己的兒子,一團弱小、啼哭不已的紅色肉體,小鼻子就像一個小小的紐扣,煞是荒唐滑稽。
「明白,」無線電里回答。「一級戰備。」
「明白。」傑克遜從那個恐怖分子身邊往後退了一步。「起來,慢點,不中用的傢伙。」
四十分鐘以後,巡邏艇抵達安納波利斯。使瑞安感到奇怪的是,經過原先的泊位時,水手長茲納梅羅斯基並沒有減速,而是徑直從那一排巡邏艇旁邊開了過去,直接開到了靠近海軍軍官學校醫院的碼頭。她熟練地將巡邏艇靠著海堤停了下來,那兒已經有兩個海軍陸戰隊隊員在等待。除了船員以外,瑞安和所有的人都跳下了船。
「從來如此,先生,」布雷肯里奇過了幾秒鐘以後說。
「你們兩個軍官一定得有人保護。」布雷肯里奇回身對他的海軍陸戰隊隊員說,「好吧,海軍陸戰隊——讓我們打起精神來,好好監視前面!」
羅比指指海堤下的那條船。布雷肯里奇的眼光迅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跟了上去,四五秒鐘之後才蹦出了一聲驚呼。「天啊!」
「好。」鮑爾斯從腰間皮帶上取下一串手銬。他和他的手下把站在艦橋上瞭望的四個傢伙一併拿了下來,並反銬在船上的舵輪上和其他兩處地方。「船長,要是你和你的人發出一點點聲音,我保證回來,讓你們血濺滿船。這可不是隨便說說玩的。」
「還不到時間,先生,」軍士長回答說。說著他環顧四周,迅速用一雙富有經驗的眼睛估量了一下周圍的形勢。「首先要等更多的警衛人員到達這裏。你們的朋友有可能已經在河的上游登陸了,正在陸上沿河流而下——換了我,我就會這麼乾的。十分鐘以後,我就會有一個排的配備了步槍的士兵趕到這裏來清理戰場,也許不到五分鐘,一個整班就能趕到了。假如我的人今晚沒有喝得太多的話。」他說話很冷靜,但是最後一句話提醒了傑克,這會正是星期五的晚上——星期六的早上——安納波利斯是不缺酒吧的。「康明斯,還有福斯特,你們兩人照顧好這些太太們。孟多薩到這些船上去,找個位置警戒海上。你們都已經聽到少校的說話了,各就各位,給我打足精神了!」
此時正是漲潮時分,海水已經漲到離開崖底不過幾英尺的地方了。瑞安在那個恐怖分子後面,保持著大約三英尺的距離,腳下的砂子都是濕的,踩上去硬硬的。離他們有多遠了——一百碼?一百碼能有多遠?瑞安繼續拷問自己。他此刻正在發現它。他身後的人都盡量貼著爬滿野葛藤的懸崖前進。這使得他們極難被人看見,儘管,假使船上有人,他會知道有人在向他行進。
「一等兵格林,先生!」
「該死的,羅比——長官!」彼德斯上尉心急如焚,忍不住大吼了起來。
「我相信是這樣的。這些傢伙還行嗎?」
傑克找到一個空缺,趴到海堤的堤牆上。其他人也一一找到了合適的位置,各就各位,相互之間的間距大者過百碼,小者僅十九_九_藏_書來碼。傑克伸手摸了摸身前的水泥堤牆,厚實的堤牆使他放心,他深信它定能夠抵擋任何子彈的撞擊。港灣巡邏隊的值班分隊的四名水手與婦女們待在一起,在他們的兩側各有一名海軍陸戰隊隊員保護。一時間,大家都沒有了動靜,只有布雷肯里奇一個人貓腰在海堤的堤牆後面,跟著水上的白色船影在移動。一會兒,他到了瑞安的身邊。
卡茜還未被綁結實,小矮子就被親王撞倒了,此時卡茜已經將手上綁著的繩子掙脫掉了,她先解開了傑克手上綁著的繩子。傑克馬上走到了金頭髮的身邊。金頭髮躺在地上,他的身體還不住地抽搐,鮮血仍在從那處看上去荒誕離奇的地方往外涌,三十秒鐘以前,那還是一張五官端正的人臉。傑克從他手裡取下烏茲衝鋒槍,又從他的腰間取下一個備用的子彈盒。親王則走到黑頭髮身邊,做了同樣的事情。那個黑頭髮已經沒有一點生息和動靜了。
前方船隻又隱隱出現了。一開始,還只是看上去與黑暗和海灘稍微有點兩樣而已。他們又前進了五碼的距離,已經可以約略地辨別出它的輪廓了。大雨滂沱,傾盆而下,儘管傑克明白,透過如此大的雨幕看到的輪廓難免走樣,但前面的是一個白色的,幾乎長方形外形確定無疑。瑞安猜測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五十碼左右。他默默祈禱上蒼讓閃電停一停。假如閃電此刻亮起,船上的人也許就能夠看清他們的臉了,而且假如他們看到是小矮子走在前面……
「這條船上有沒有雷達?」
「是有船聲。」鮑爾斯往他的滑膛槍的槍膛里塞進一顆子彈。他朝船尾看去。那兒有幾個帶槍的人。接著,他就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警察援兵來了!
「那麼,我們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
傑克眼看就要追上了,但是,小矮子還是搶在他的前面首先到達了那艘船的邊上——
「明白!」明白的豈止是他們,鮑爾斯也一樣,因為此時一隻白色的玻璃鋼小艇出現在一百碼以外的水面上,目標朝著這艘船的舷梯正緩緩駛來。
「看不到。建議你從另一側包抄過去。我這裡能不能來一個增援?」
「他剛來過電話,先生。請稍等。」電話里跟著傳來幾聲咔咔聲和少不了的靜電干擾聲。
怒火實在太大,實在已經壓抑得太久。米勒把自己手中的烏茲衝鋒槍掛在後背上,順勢抽出那支從特工處的特工手上撿來的烏茲衝鋒槍。整個過程他不動聲色,動作一氣呵成。亞歷克斯還沒有鬧清怎麼回事,子彈已經穿過了他的胸膛,那支槍的槍口離他不過三英尺。路易斯看著自己的首領突然倒下,愣了一下,然後就想舉起手中的手槍,但是,米勒還不等他把槍舉起,就一槍把他也放倒了。
庫利也是相信的:「船……懸崖底下有船。」
「是,長官。」
西西卻是連連揮手讓他走開。「你去操心他們吧!」
維爾納以及兩個人質解救分隊已撤離現場了。他不知道今晚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或者,沒有出差錯。不過,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了,以後,自會有時間去總結的。眼下,他正帶著隊員和警察急匆匆趕往海軍軍官學校去。他們原該解救的人質已經到了那裡,等待他們前去保護。他和他的手下分成了兩組,分乘在聯邦調查局的雪佛蘭城郊車和兩輛州警察局的警車裡,賓士在里奇公路上,方向是北邊的巴爾的摩。假如能用上直升飛機就好了,他想。但是,今天的天氣真是糟透了,這個晚上,每一個人都已經被折騰夠了。他們搖身一變,又回復成為霹靂突擊隊了,當然,他們完全可以勝任這一任務。儘管他們今天出師不利,事事不順,但是不管怎樣,他們現在已經將一大群恐怖分子轟了出來,逼得他們無處躲藏……
「羅比,你是這裏的最高長官,」傑克說。
傑克領著眾人從已被毀壞的門裡走出,到了屋外的平台上。兩名特工躺在木頭的平台上,一動也不動,顯然已經犧牲多時。儘管傑克於心不忍,痛恨自己不能為他們做些什麼,但他仍然硬著心腸從他們身上一躍而過,十年前海軍陸戰隊灌輸給他的原則和程序已經自動控制了傑克的行動。此刻,他處在作戰的環境之中。一時間,他在海軍陸戰隊所聽過的課和所接受過的野戰訓練,如勢不可擋的滔天巨潮,在他的意識中一幕一幕湧現回來。瓢潑大雨中他的衣服只一刻工夫就已濕透。他三步兩步衝過平台,又小快步奔下台階,貓下腰仔細觀察房屋四周的情況。
格林迅即跳上了小船,他首先幫助受傷的西西上了岸,接著幫助卡茜和王妃也一個個上了岸,王妃自始至終把薩莉緊緊地抱在懷裡。岸上有幾艘木殼的巡邏艇擺在那裡,在一艘船的背風處,羅比把她們暫且安頓了下來。
「大傻瓜,」歐文斯說,「我們還沒有一點點有用的證據。」
水手長茲納梅羅斯基探頭從海堤上望了一眼羅比方才駛進來的那艘小船。「按目前的海上情況,我有把握追得上這麼一個小東西!但是,我需要有人幫我操作雷達。眼下,在我的巡邏隊里沒有雷達操作手。」
羅比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好友。「也是。」
「前面有燈光,」親王發出報告。
鮑爾斯領著他的人下到主甲板上,繼續前進到了左舷。「康斯坦查」號的上層建築全部集中在靠近船尾的地方。它的前面堆滿了集裝箱貨櫃,每一個都足有一輛大型拖挂車那麼大,集裝箱都是三到四個疊放后,整齊排列成行的。每一行集裝箱之間都留出了大約三英尺寬的通道,形成一個個人造的小衚衕。顯然,他們可以利用它們接近船首,而不被發現。那個警官並無霹靂突擊隊的經驗,雖然他的所有手下都配備了滑膛槍,但他沒有一點步兵的戰術知識。
「就在那兒。」庫利用手指了指,瑞安忍不住又是一聲咒罵。
「他們全部擠進了那艘船里,朝著那個方向跑了,」保爾森報告說,「我本可以撂倒他們幾個的,但是,我實在沒辦法弄清誰是誰。」他的決策是正確的。狙擊手對此深信不疑,維爾納當然也是如此。沒有確切弄清你的目標之前,誰也不能隨便開槍。
瑞安早就等著他的這句話了。他從巡邏艇的后甲板上一個箭步就跳到了玻璃鋼小船上,腳下一滑,差點跌倒在小船甲板上,布雷肯里奇緊隨其後跳到小船上。他打量了一下恐怖分子留下的那一具屍體,看見死鬼的前額有一個半英寸大小的孔。
「就這麼辦,」彼德斯下達了命令,布雷肯里奇部署好了海軍陸戰隊隊員。瑞安離開了駕駛室,下到船尾的主甲板上。他已經做出了決定。肖恩·米勒就在前面了。
「開火!」槍聲頓時爆豆般響起。瑞安瞄準小船上的閃光,小心翼翼地扣下扳機。衝鋒槍噠噠噠噠連發了四顆子彈,突然啞巴了,彈夾里已經空空如也。他懊喪地罵了一聲髒話,獃獃地看著手中的槍。猛然間,他想起了腰裡還有一支勃朗寧自動手槍,彈夾里裝滿了子彈。他抽出手槍,但是,只一發子彈出去,他就意識到了目標已經不在那裡了。而那艘小船的引擎雜訊卻更響了。
「我能感覺到,」卡茜說,臉上還做了個小小的鬼臉。「孩子好嗎?」
「你們瞧,」傑克立即開了口,「我們美國政府的一處設施剛才遭到了一夥外國國民的武裝攻擊——這是戰爭行為,不適用暴徒聚眾鬧事的情況。」至少,我認為它不適用,他心中想。「你能想出一個好的理由,不把他們窮追到底嗎?」
「我們總得做點什麼!」維爾納厲聲回了過去,背部受傷處的一陣劇痛令他話中的怒氣倍增。這時,一隻黑色的小狗失魂落魄地朝他們走來。它看上去與他們一樣的迷茫。
「你來的正是時候,」接生的醫生說。
「停止射擊!停止射擊!他們逃了。」布雷肯里奇高叫道。「有沒有受傷的?」
「我是這艘船的主人!」船長尼古拉·弗蘭查大聲嚷了起來。
「這裏出什麼事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問。「哦,是你,少校。」
「你叫什麼名字,小子?」羅比打完電話問那個海軍陸戰隊隊員。
還剩下三十碼了。他摸索著找到了烏茲衝鋒槍的槍托釋放開關,拉出槍托,將槍托的端板頂在肩窩上,挪動了幾下位置使得槍支舒舒服服地頂結實了。只要再給我幾秒鐘的時間……
「你沒認出我嗎,小子?」
「船尾纜繩收回,」一名水手報告,這是一名男水手。
「我們趕快離開此地。我在這裏熟門熟路,我先去快速打探一下情況。羅比,你先管住小矮子。親王殿下,你帶領好女眷。」傑克彎下腰,伸出雙手扼住丹尼斯·庫利的喉嚨。「敢搗亂的話,你就死定了。不要跟他胡來,羅比,慢慢收拾他。」
樹叢中,朗利和他帶領的幾個人正頑強地抵抗著正面敵人的強大火力,以致於他們根本無暇顧及後方偷偷逼近的威脅。這位英國安保官員朝著前方一個行進中的黑影射出四發子彈,令他滿意的是,他看到了子彈在他身上的反應,至少有一發子彈擊中了他。但就在此時,他自己的身上也感覺到了猛烈的一擊,整個身子一下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在前面的一棵樹上。撞在粗糙的樹皮上被彈回來時,他略略扭過頭來,竟然看到了又一個黑影在十英尺之外向他舉起了槍。那支槍又冒出一團火光。幾秒鐘之內,整片林子恢復了原先的寂靜。
一輛州警察的警車在前面帶路。聯邦調查局的人乘坐的車輛上了橫跨巴爾的摩海港的弗朗西斯大橋。下一個難題就是要儘快從高速公路下來,趕到海運終端碼頭。一名警察說他知道一條捷徑,於是,他換到了這三輛汽車的車隊前面。就在這一時刻,一艘二十英尺的小船正在橋下通過。
有一瞬間,每個人的心似乎都停止了跳動。在他們身後不到兩百碼的地方,崖頂邊緣的一棵大樹被一個閃電擊中了,劈成了碎片,倒了下來。就著閃電亮起的短暫的瞬間,他又看見了那兩艘船——每一艘船上都有一個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在想他對你的小姑娘所做的一切,但是,與你將要忍受的一切相比,這並不值得。我可以告訴警察,你是在他企圖逃跑時開槍崩了他的。我的手下也會作證支持我的。你決不會因此受到審判,但是,比較起它將對你的損害來,這太不值得,小子。你不是一塊殺人兇手的料。」布雷肯里奇的話說得輕聲柔氣,不急不慢。「再說,你瞧,你也把他嚇得夠嗆了。我已經不知道這倒在地上的是什麼玩意兒了,但是,那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再也不是了。」
「就去那兒!」瑞安說。他朝船尾望去,懸崖那裡有人正在順梯而下。有幾個人還在向他們掃射,但是子彈已經遠遠追不上他們了。接著他朝船上望去,看見西西正痛苦地抱著自己的腳。
傑克看著妻子漸漸沉入夢鄉,他們已經經歷了漫長的一天——他看了看表——整整二十三個小時了。她需要睡眠了。同樣,他也需要,但是,他還不能睡。醫務兵要推他的太太去病房休息了,他又親了她一次。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先生,我們正在跟蹤那艘攻擊了我們的碼頭的船隻。我們的意圖是接近它,用雷達跟蹤其目的地,然後召喚適當的執法機構採取行動,先生。」羅比對自己的用詞頗為滿意,不禁對著話筒露出了微笑。「我下一個電話將打給巴爾的摩的海岸警衛隊,先生,看樣子此刻他們是在往那個方向去。」
「我們到家了,傑克!」羅比已經起身往船頭跑了。若隱若現的切薩皮克海灣雙橋上面的燈光已經毫無疑問地顯現在遠處。傑克遜接過方向盤,親王重又回到船尾監視後方。船上所有的人早已一個個落湯雞似的,在風雨的肆虐之下瑟瑟發抖。傑克遜調轉船頭,改為朝西航行。通常在這個季節,風都是從塞文河谷吹來的,今天也不例外,於是他們的小船就變成頂風而行了。好在,小船經過安納波利斯灣的港區后,波浪多少小了點。但是,大雨依然如注,羅比小心翼翼,今晚的能見度太差,他多半是憑著記憶在駕駛。
「好吧,小矮子,領我們下去,」瑞安用他的烏茲衝鋒槍頂著庫利的胸口說。
「就在那兒,大約還有八十碼,從左往右橫向在動。他們也是在估量形勢,不敢貿然闖進來。只要再給我多一兩分鐘時間,多幾個人,」他低聲說。
「這個主意好。假如他們想往岸上逃……天啊,我是戰鬥機駕駛員,不是警察。」羅比猛然想起,他拎起了無線電的話筒。無線電上顯示該船的呼叫代號是:NAEF。「安納波利斯海軍基地,這裡是NAEF。聽到沒有,話畢。」他不得不重複呼叫了兩遍,才得到對方的應答。
「懸崖上有人,」親王又叫了一次。他已經接過了那支獵槍,瞄準好目標,但是,沒有擊發。他根本無從知道崖上的到底為何方人士,再說,這個距離對於獵槍來說,總歸還是遠了點。接著,火光起處,槍聲大作。不管懸崖上的是誰,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在對著船射擊。傑克聽到了子彈鑽進水裡的嗤嗤聲和擊中小船的兩聲沉悶的噗噗聲,他急忙回過頭來看。只見西西·傑克遜一聲尖叫,人跟著就痛苦地縮成一團,而親王則鎮靜地連發三槍回擊。
「有多少人守在船上?」傑克大聲問。
「孟多薩,情況怎樣?」布雷肯里奇大聲問。
奧唐奈很快重新把他的手下召集在一起,發布了新的命令。現場的所有安保人員都已被幹掉,這一點他有充分的自信,但是,那架直升飛機可能已經在他們的西面降落了。他並不認為它已被導彈擊中,儘管在這種情況下是無法加以確認的。
醫務兵把小約翰·帕特里克·瑞安抱了回去,送到了育嬰室,在一段時間內,他將是那裡惟一的嬰兒。醫院的小兒科醫生也因為他的到來,將有事情忙活一陣了。
「現在有了。」一位偵探的手中拿著三頁紙。「這封信里大有來頭,長官。」他將這幾頁紙塞進了一個塑料封套里。
「我這樣煞費苦心,歷盡艱險,為的就是眼睜睜看著你又把事情搞砸嗎?」
還剩下二十五碼了。他已經可以看清前面的那艘船了,它長約二十英尺,平頭,與它一樣的另外一艘,泊在也許就二十碼以外的地方。離他們較近的那艘船上肯定有一個人,站在船中央的左舷,兩眼直視緊盯著來人。傑克的右手拇指摸到了烏茲衝鋒槍的選擇開關,稍稍用勁朝前一直推到了底,選擇了全自動發射位置,同時握在衝鋒槍的握把上的拳頭攥得也更緊了。在匡蒂科受訓的時候,為了熟悉各種武器,他曾短暫接觸過烏茲衝鋒槍,但自那以來,他還從未用它開過一槍。這種槍小巧,而且平衡極佳。不過在黑夜中,它的金屬瞄準器幾乎成了無用之物,他必須做的是……
「集裝箱後面至少還躲著兩個歹徒,也許是四個,」鮑爾斯說。
在他們的南邊,維爾納和另兩名隊員沿著林子的邊緣包抄上去。他們的夜間偽裝服是淺綠色的影線圖案,是用計算機設計的,即使在閃電的電光中也幾乎完全看不見。
「在我看來很好,」醫務兵說,「正好八磅,所有的部分一個不缺,一點不差。呼吸道正常,這個孩子小心髒的勁頭還挺大。」
「到底出了什麼事,先生?」
庫利走到梯子旁,背朝外一步一步往下移動,傑克跟在後面,在九_九_藏_書他頭上幾英尺的地方。鋁梯的踏板被雨打濕以後,踏上去分外的滑溜,但是這裏的風至少被面前的崖壁阻擋掉了。可伸縮的鋁梯——究竟怎樣把它弄到這裏來的?——在他的腳下不住地晃動。傑克因為還要留神下面的庫利,下到一半的時候,他腳底下稍一不留意,差點滑了下去。在他的頭上,第二梯隊開始下梯了。王妃此前已經把照顧薩莉的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現在更是將她擁在自己的身體和梯子之間,以防她掉下去。黑夜中雖然看不見,但傑克可以清楚地聽到女兒的抽泣聲。此時此刻,他只能聽而不聞,置之不理了。在他的意識里,現在已經沒有憤怒和憐憫的容身餘地了。他的這一步行動必須成功,容不得有任何的閃失。一次閃失就意味著萬事休矣,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一個閃電劃過夜空,照得海面一片慘白,映出了偏北一百來碼的海邊停靠著的兩艘船隻。瑞安無法判斷船上是否有人。最終他下到了接近梯子的底部。庫利已經到達崖底,往北方向移動了幾英尺的距離,瑞安縱身從幾英尺的高處跳下最後幾級踏板,雙手持槍,做好了隨時應戰的準備。
離著最近的那個醫務兵幫助醫生剪斷了嬰孩的臍帶,用一塊白色的毯子把孩子包裹好,幾英尺外有一台磅秤,他去給孩子稱體重去了。卡茜又稍一用力,胎盤也順利下來了。
「諸位,我建議我們去偷幾條船。外面的戰火越來越近了。」傑克向壁櫥跑去,抱出一堆外衣分給每一個人。他把自己的那件讓卡茜討厭萬分的海軍陸戰隊舊的呢上裝專門挑出來給了羅比。「穿上它,你那件白襯衣太顯眼了。」
「——看樣子,計劃五小時以後起航。『喬治·麥克瑞蒂』號,美國船,從俄勒岡州的波特蘭來,裝了一船木材。這是那兒的最後一條船了。」
「我們先停下來等一會再說。」
「你知道這附近有多少停船點嗎?」那個州警察局的上尉問。「上帝,有多少住家有自己的私人碼頭?數百個——我們不可能逐一搜查!」
「有一艘大船,」親王突然叫起來。
他看到這麼多的腦袋整齊劃一地抬了起來,有幾個還張著驚訝的大嘴。當然,有幾隻手也開始動了,但是,不等任何像是武器的東西朝著他的方向移動過來,從海面上就射來一束足有兩英尺寬的探照燈光,照得小船如同白晝。
「是船!兩條船在懸崖底下。船上有兩把梯子——」
「對不起,」傑克不好意思地說。
「那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傑克沉靜地說。
「你看現在的能見度是多少?」
「上帝。」那艘船上似乎擠得滿滿的,而據他已經聽到的報告,他們每個人都配備了自動武器。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船舷的鋼板,心中不禁在想,不知它抵不抵擋得住子彈的射擊。雖然現在大部分警察都穿上了防彈背心,但鮑爾斯沒有。他打開了槍上的保險。這一刻終於就要到了。
「看得見海灣大橋上的燈光時,叫我。港口的情況我熟悉,進港我來。」
「我留下了丹尼斯和另外兩個人。我想我們應該離開了。」
「我們正在跟蹤一艘小船,大約二十英尺長——上面有十來個武裝的恐怖分子。」然後,他告訴了他們船的位置、航向和速度。「請確認收到。」
「船員都在甲板下,正準備起航出海。」
「太好了。」軍士長舉起了他的自動手槍,但他沒有忘記以堤外的一艘船的尾部為掩護。「好吧,先生們,要來你們就來吧……」
「沒有口令,」丹尼斯·庫利回答說,他的聲音顫抖,幾近哀號,此刻盤踞他頭腦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幅圖畫。他現在是夾在荷槍實彈的雙方的中間,每一方都可能率先發難,開槍射擊。庫利的腦子恰如野馬狂奔,正在飛速盤算,想要尋出一個扭轉形勢的辦法來。
「還看得到有自己人嗎?」
「搜這屋子!」米勒大聲叫了起來。客廳里只剩下了他和亞歷克斯兩人。黑鬼亞歷克斯的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樣大,直盯著米勒,一副不依不饒,誓不甘休的架式。
「我要讓你變成一個娘們,不中用的東西。」羅比用槍口在他褲子的拉鏈處捅了捅。「快點想明白,小子。」
傑克本來像中了邪似的,這下頓時擺脫了邪魔。他吞咽了兩口口水,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眼前的所見現在已經不是那麼猙獰兇惡了,恐懼給了米勒他以前所沒有的人性。畢竟,他再也不是一隻野獸了。他是一個人,一個當人失去了某種人人都需要的東西后,將會墮落到何種地步的邪惡的榜樣。米勒大口喘息,傑克把槍從他嘴裏抽出。米勒連連打嗝,但是他不能彎下腰去,傑克的左手前臂仍然架在他的脖子上。傑克退步鬆手,米勒一下跌倒在甲板上。軍士長抓住了傑克的右臂,連同他手中的槍,硬按了下去。
「傑克遜少校,先生,我在七十六號巡邏艇上。我們現在在離海軍軍官學校西南約一英里處,正在追蹤一艘剛才向我們的濱水區域開槍攻擊的船隻。」
「他們有多快?」
「您也是,夥計。所以我們會贏。」
「能不能請你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
瑞安看到自己的太太仍然在幫助一個受傷的海軍陸戰隊隊員處理傷口,他又抬起頭來朝著前面的那條巡邏艇看了過去。「羅比?」
截至到這一時刻,前甲板上的所有的恐怖分子都已經戴上了手銬,身上也搜查過了。有幾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在向他們宣讀他們的憲法規定的權利,另外三名特工則下到了那艘小船里把武器和其他的證據收集上來。親王最終在重重警衛的簇擁下從舷梯上來了。他走到了恐怖分子那裡,現在他們已全坐在甲板上了。他看著他們大約分把鍾的時間,但是沒有說一個字。他沒有這個必要。
五分鐘以後,三輛警車開到敦達爾克泊地的第六號泊位處停下,三輛車全都是黑了燈,靜悄悄地開過來的,隱蔽在一台吊集裝箱的大門吊下面。車上走下五名警官,悄無聲息地走到舷梯那裡。一名守在那裡的船員上前阻攔他們——或者試圖阻攔他們。語言的障礙使得雙方不能正常溝通。到頭來,結果那船員發現自己雙手被反銬在身後,只能在州警察們的身後跟著了。那個資深的警官三步兩步又躍過三層梯子,登上艦橋。
「你在這裏幹什麼來著,頭兒?」羅比反問她。
「你們不能停!」一名海軍陸戰隊隊員進入了視線。他白色的軍帽外面罩了一個塑料套子,身上穿了一件雨衣。「你們不能把船系在這裏。」
「好的。我要求儘可能靠近跟上他們,但又不能近得能被他們發現。」
「那還用說,當然嘍——肯定是的,NAEF。我的電話已經轉接到警察局和聯邦調查局,他們正在往這個地區趕來。」
「是這樣的嗎?」傑克遜問,他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是透出的憤怒之情令人不寒而慄。「你這小子給我聽著。那邊的那位夫人,就是方才你罵她黑鬼的——是我的太太,小子,她是我的夫人。我剛才還看到你動手打了她。所以說,我已經有一條充分的理由宰了你,你的腦瓜子開竅了嗎?」羅比惡毒地對他笑了笑,手中的獵槍槍口從上到下在他的身上劃了一條線,停在他的褲襠處。「不過,我不殺死你。我要更加好地消遣你——
「他們到底在哪裡!」亞歷克斯又吼了一聲。
「你覺得好人是逃走了嗎?」保爾森不解地問。「我沒有看到一個像是我們的朋友的人,從那伙壞蛋的行為舉止看來……好像是出了什麼問題,」他接著說,「每一個人都出現了問題。」
「還是我來殿後,我使用輕武器得心應手,」親王說。
還剩下四十碼了。沙灘上星星落落地散布著岩石,所以,傑克必須步步小心,以免被它們絆倒。他伸出左手,輕輕退下槍口上笨重的消音器,插到自己的腰間。他不喜歡因為它而破壞了槍的整體平衡感。
「是的!」海圖桌邊的負責掌舵和通訊的軍士高聲說。他正在根據雷達信號描繪船隻的確切航線。
「你無權上我的船!」弗蘭查氣急敗壞地說。他的口音是希臘腔和某種其他語言的雜交。「除了海岸警衛隊,我不跟其他任何人對話。」
另一輛皮卡車順著西姆斯路疾駛而來。這輛車一個燈都不開,徑直開到婦女們的身邊停了下來。車上跳下八個人。兩艘停泊著的巡邏艇之間的空缺正好對著一盞路燈,兩名海軍陸戰隊隊員彎著腰沿著海堤跑過的時候,在堤外水面上,從那艘小船上突然吐出了幾條火舌。兩名海軍陸戰隊隊員頓時倒了下去。子彈開始劈里啪啦地在他們的周圍響起,打在海堤上和系泊在附近的船隻上。布雷肯里奇回頭高呼。
「站住!」一名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取下了瑞安皮帶上的手槍。「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還是由我暫且替你保管著。」
「你把那個搞定了!」亞歷克斯說,他的手指著西面。「我想我們有幾個新客人到了。」
「恐怕他的媽媽實在是力不從心了。」
「告訴他們,我們相信我們跟蹤目標的目的地是『康斯坦查』號。」
「我行的。你把心思放在自個身上吧。千萬小心!」
「我想把這個問題徹底弄弄清楚。」鮑爾斯警官向前走了十五英尺,來到船長的身邊,雙手緊握在他的伊薩卡十二毫米滑膛槍上。「你系泊的海岸屬於馬里蘭州,這支滑膛槍已經告訴你,我有我需要的一切權力。我們接報,有一船恐怖分子正要上你們這裏來,據說他們已經殺了不少人,包括我們的三名州警察。」他用槍口頂在弗蘭查的胸口上。「船長,要是他們真的上這裏來,或者,你今天晚上再跟我胡鬧的話,你的麻煩可就大了,一艘船都裝不下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行。不過,我怎麼才知道我們已經到了安納波利斯?」親王說著在方向盤後面坐穩當了,同時開始熟悉起各種駕駛控制設備來。
啪啦!
親王殿下接著下到崖底,女眷和孩子也一個一個跟著下來了。最後,羅比也登上了梯子,在漆黑的夜空中,身穿海軍陸戰隊帶帽上裝的他,宛若一個隱身人,難見其蹤影。他下得很快,最後幾級也是一躍而下。
「我們就去弄清他們要往哪兒逃,好嗎?」傑克建議說,「這樣,我們就能召集快速的機動部隊對付他們了。」
「我想是我吧,」羅比說。
小船就像駛進停車場的一輛小車一樣慢慢靠近過來。舵手掌控船隻使船頭挨近了那架舷梯的底部,船頭處的一個人把小船牢牢系在舷梯上。兩個人從船上下來,踏上舷梯底部的小平台。然後,他們兩人幫助什麼人下了船,開始抬著他順著金屬梯子往上爬了。鮑爾斯耐心等著,他們爬上舷梯的一半了。
威爾士親王默默不語,眺望後方,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傑克,你真是個好人。」
「不知道。」這是此時此刻庫利鼓起所有勇氣才說出來的。他終於意識到,他畢竟不合適干這樣的活兒。
「這事有點蹊蹺,」狙擊手說。
「好的。到了那兒會有一幫聯邦調查局的人等著你們做筆錄的。請代我們謝謝船員。」
「只有一個人,嗯?」傑克壓低了嗓門責問。小矮子略作猶豫,就繼續前進,他兩手背在身後,在傑克的視野之中。閃電過後,黑暗回歸,船隻又消失在視線之中,傑克在心中推理,閃電的強光對每個人的夜間視力的毀損應該是一樣的。他竭力讓自己的思想集中到剛剛看到的形象上來。靠得近一些的那條船上站著一個人,他在船的中部,靠近左側的地方,手中似乎拿著武器——一種需要兩隻手拿著的武器。瑞安不禁勃然大怒起來,小矮子竟敢撒謊騙人。但是,理智迫使他冷靜下來。在他的意識中,情感的消退和勃發一樣的快速,傑克不免自己也覺得荒唐可笑。
「左舵十五度,」水手長命令,前面就是格林伯里岬角,必須繞過去,「轉0-2-0航向。」
「上船!」他站直了身子,槍口對著另一艘船。他不敢回頭去看,但是,能夠感覺得到其他的人一個一個上了船。電光一閃,傑克看見了那個被他擊斃的歹徒躺在船里,胸口上有一排三個血紅的洞口,他的眼睛和嘴巴張得老大,驚駭未消。小矮子就躺在他的身邊,他的半邊腦袋已經被打開了花,令人恐懼。在他們兩人中間,一片殷紅,好似有人在玻璃鋼的甲板上傾倒了一加侖的鮮血。最終,羅比也趕到了,一躍上了船。另一艘船里冒出了一個腦袋,傑克對準那裡又一個點射,隨即自己也爬到船上。
「那好,船長,我是馬里蘭州警察局的威廉·鮑爾斯警官,我有些問題要問你。」
當新生兒身體的其餘部分都鑽出母體時,傑克眩暈了。他所在的位置使得他甚至比醫生都先看清楚。嬰兒已經在開始初試啼聲了,就像任何一個健康的新生命初涉人世時應該的一樣。一個念頭不禁在傑克的腦海里油然而升:它不也是自由的啼聲嗎?
「他們有什麼武器?」軍士長馬上問。
「他們怎麼辦,長官?」格林指了指那兩具屍體。
「我應該累了,但是我想,我的頭腦恐怕仍然過於興奮,一時還靜不下來。」
「維爾納,我是保爾森。我數了數,好像有十一個壞傢伙走進了我們和那幢房子之間的林子里去了。他們似乎裝備了輕自動武器。」他把槍支在地上左右掃描了一下。「他們有六個人好像倒在院子里。許多好人倒下了——老天,希望馬上有救護車到。」
「沒有問題,」瑪麗朝雷達屏上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從這裏開始,全都是深水了。」
那個隊員舉手敬禮。「對不起,少校,但是——」他用手電筒往船里照了照。「我的老天!」
「嗯,中尉,你的手不要亂動,先生。」那是布雷肯里奇在說話。他伸手到瑞安的皮帶那裡,抽出他的勃朗寧手槍。傑克吃驚地發現,他是把手槍的槍機拉開,打開了保險插在皮帶里的。布雷肯里奇合上槍機,重新將手槍插回到傑克的皮帶里。「安全第一,先生,怎麼樣?否則的話,說不定你會丟失什麼重要的東西。」
「這次好點了。」
「他在你們這裏嗎?我讓聯邦調查局在另一個電話上接聽——天哪,羅比!好吧,那幾個老百姓進了醫院,有警衛守著,聯邦調查局和警察正在趕過來。重複一下你的情況,然後告知你們的意圖。」
「是男孩,」老約翰·帕特里克·瑞安先向太太報了喜,然後,他彎下腰,吻著她說:「我愛你。」
「恐怖分子?那還用說。他們以前就對親王夫婦搞過一次突然襲擊,還險些得逞,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好的,叫你們那艘四十一英尺船出碼頭以後就與我們聯繫。讓你們的船在前面盯住它,我們從後面跟蹤上去。假如我們確定了目標的去向,我要求你們把警察調過來。」
「你們是誰?」
瑞安跟在軍士長後面跑過去查看。兩名海軍陸戰隊隊員負了傷,一名只是手臂上受了點皮肉傷,但另一名的臀部被一發子彈打了個對穿,正在那裡鬼哭狼嚎。卡茜已經在給他檢查傷情了。
「這裡有!」右邊,那群婦女那邊,有人在高呼。
「跟我說說『康斯坦查』號,」羅比說,他的眼睛卻盯在傑克身上。
「怎麼回事!」
「收到明白。我們讓我們的三十二英尺船保持對它的監視,並召喚警察。」
「我們再朝東去如何?」傑克問。
「中大獎了!」瑞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