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5、開始行動

5、開始行動

美國當年的資本家大亨們曾週遊世界,曾經是歐洲宮廷的座上賓,曾使他們的巨大財富與貴族的莊園結下了良緣——他知道這極富有諷刺色彩,但他又知道這是完全值得的。他並不自由,雖然其原因也很簡單。像這樣既有權又有錢,但卻缺少自由的情況使他感到惱火。儘管他已經成就輝煌,他在生活中仍受到約束——尤其是來自權力比他小的人的約束。二十年前他就選擇了這條要出人頭地的人生之路,他獲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他選擇的這條路卻沒有使他得到他想得到的東西,因為那些不如他的人反而給他設置了障礙。
「我們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
「洛杉磯。」
「但願昨天夜裡大家都睡得不錯,」布朗繼續說,「我們早晨起床后先進行一點兒操練——」
「什麼路?」
「怎麼樣?」里特問。
他的目標就是使自己的決定得以實現。埃斯科韋多現年四十歲,是個充滿非同尋常的活力和自信心的男人。他從未使用過他為其他人提供的產品,只是喜歡喝點兒酒——不過現在也喝得少了,只有吃飯的時候才來一兩杯,只有在與生意同行一起的時候才喝烈性酒。多數情況下,他只喝皮埃爾礦泉水,同他交往的人也因此更敬他三分。他們都知道他是個頭腦清醒、嚴肅認真的人。他經常鍛煉身體,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小時候他抽過煙,但長大后就戒了。他的飲食也很有節制。他母親現年七十二歲,依然精神矍鑠。他父親要是還活著,上星期就該是他七十五歲的壽辰了,可是……不過那些謀害他父親的人,個個都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價,連他們的家人也不例外。這些仇幾乎都是他埃斯科韋多親自報的。他當著最後一個奄奄一息的男人的面,殺了這個人的老婆和兩個孩子。他至今仍為能這樣報仇雪恨感到自豪。當然,他不是那種以殺害婦女和兒童取樂的人,只是因為那些人該殺。他使那個男人明白了到底誰厲害。他的這一舉動後來廣泛流傳,從此他的家人再也沒有遇到過麻煩。他並不喜歡這麼干,但是歷史告誡人們,不殺雞儆猴,人們就不知道你的厲害。歷史還告誡人們,不會殺雞儆猴的人,是不會受人們尊重的。埃斯科韋多最需要的就是受人尊重。他沒有僱用別人替他報仇,而是親自討還了血債,這使他在卡特爾中的聲望倍增。他的同行都說他既是個思想家,又是個實幹家。
「——也就是在山裡跑上它三英里,」布朗的講話到此結束。
「你來多久了?」查韋斯問。
「看起來不好,最多再撐一兩個月。」里特答道。
他們坐在帶涼棚的陽台上,這幢房子原本是聖基茨島上一個昔日種植園主的。克拉克心想,不知這裏曾種過什麼植物。儘管現在什麼也沒有種,但看得出當年很可能種的是甘蔗。這個莊園宅第顯然是一個最上層資本家和他的一群情婦在島上的隱蔽住所。現在這幢房子屬中央情報局所有,是局裡的非正式會議中心。在這幢房子里聽叛逃過來的重要人物介紹情況顯得特別安全。平日里它被用做高級官員的度假地,或被派作其他用處。
克拉克說出了自己想法。里特聽了之後不動聲色。他心想,克拉克是局裡惟一能夠冷靜沉著地談論這類問題的人,而且談的都是自己的見解,這是他的優點。不少人在討論這些問題時純粹是高談闊論,是外行的胡亂猜測,而且都是有意識地或下意識地背誦間諜小說中的東西。嘿,我們要是能那樣,該多好啊……外界人普遍認為中央情報局雇有一大批職業專家,其實不然。現在連克格勃也不搞這一套了,他們把這些事交給保加利亞人去干——他們的同行認為這是不文明的野蠻行徑——或者讓歐洲和中東的那些恐怖主義組織去充當第三者。做這種事的政治代價太大了,儘管世界各國的情報機關都在保守秘密上絞盡腦汁,但是紙終究包不住火。自從里特從約克河上的中央情報局訓練學校畢業以來,世界已經變得文明多了。雖然他覺得這確實是件好事,但是有時候一些老問題依然存在,還需要用以前的辦法來解決。
「權力。」
「全班注意!齊步走!」全班隨之由跑步轉入正常行進。大家頓時鬆了口氣,兩腿也放鬆了許多。他們知道現在要由上尉來帶他們了。這也提醒了他們,他們現在還是軍人。拉米雷斯把隊伍帶到營房前,沒有再叫大家喊統一步伐的口號。查韋斯覺得上尉很明智,因為誰也沒有力氣喊了。也許維加說得對,拉米雷斯是個好頭兒。
「好。」拉米雷斯朝大家咧嘴笑了笑,「就是他媽的海拔太高了。不過,我已經來了兩個星期,你們很快也都會適應的。兩星期後我們每天將背著背包跑五英里,到時候你們能頂得住。」
「我可以替你安排一次機會,」里特說。他早就決定派克拉克到科羅拉多去一次了,因為克拉克在實力評估方面最有把握。「說下去。」
「就是那個消失的古巴情報機關的上校。」克拉克說。古巴情報機關與蘇聯的克格勃屬於同一個模式。據報道,科爾特斯曾經在一個叫「大砍刀」的波多黎各恐怖組織里干過。在過去幾年中,聯邦調查局曾大力追捕過這個組織的成員。一個叫菲利韋托·奧赫達的古巴情報機關上校被調查局緝拿后,科爾特斯就失蹤了。顯然他已經決定到其他國家藏匿起來。還有一個問題:科爾特斯是否已決定為自由企業體制中這個非常活躍的部門賣力?他是不是仍然在為古read.99csw.com巴情報機關服務呢?不管怎樣,古巴情報機關接受的是俄國人的那一套訓練。它的高級官員都畢業於克格勃情報學院,都是值得高度重視的對手。科爾特斯當然也不例外。中央情報局裡有關他的檔案中說:在說服別人替他搜集情報這一點上,他是個天才。
查韋斯想撐起雙肘看看窗外,但轉念一想,知道反正馬上就能看見外面的一切了。他們從機場坐了兩個小時車來到這裏,一到之後就給每個人分了一張床。其他床上的人都睡著了,而且還在打呼,一聽就知道都是些當兵的,因為只有當兵的睡著了才會鼾聲不斷。然而,查韋斯卻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兆頭。年輕人晚上剛過十點鐘就進入夢鄉並打起呼來,這是因為他們太疲勞了。這裏不是度假勝地,唔,有人打呼也不足為奇。
「科羅拉多,我只知道這些,別的就不知道了。」兩人一面交談,一面跟在鬆鬆垮垮的隊伍後面朝淋浴間走去。
天哪,我還以為自己的身體能適應呢!
「你哪裡人?」
「我是芝加哥人。走吧。」維加站起來,「這鬼地方有一點挺好,熱水隨你用,再就是沒有做表面文章的內務整理。如果夜裡他們能他媽的把暖氣打開——」
「這算不了什麼,」查韋斯說。
「我們現在所建立起來的,至少還可以再起一兩個月的作用。我們可以監視對方飛機的起飛,而且可以提前通報機上人員的有關資料。」克拉克知道的情況就這麼多。「一兩個月內我們可以干擾他們一下,我想也不會太長。」
「你該和我在一起,待在三班,拉米雷斯上尉的班。管得很嚴,不過倒是個好人。但願你喜歡跑步,朋友。」
「嗯。其中有費利克斯·科爾特斯,不過這隻是聽說。在過去幾個月里,這個名字出現過五六次了。」
「盡量不比你差就是嘍,」查韋斯答道。
不長期住在這房子里的人會說這是兵營,而查韋斯覺得這更像是一個狩獵的大本營,他沒猜錯。他估計這寢室大約有二千平方英尺。他數了數,裏面總共擺了四十張鐵架軍用床,每張床上都有一張薄薄的床墊和一條褐色軍用毯,不過床單四角卻是用鬆緊帶固定在床上的。查韋斯心想,住在這裏就不會有那些海闊天空的閑聊了,不過他覺得這倒也挺好的。地板是打過蠟的松木,上面沒有鋪地毯。拱形的天花板沒有橫樑,而是由一根根刨得光滑的松木支撐著。他沒想到在打獵季節,人們——有錢人——竟會花錢住這樣的房子:這說明金錢並不給人以智慧。查韋斯並不那麼喜歡軍營生活,他之所以還沒有決定是否在奧德堡或者它的附近買一幢私人公寓,是因為他一直想省錢買一輛科維特車。為了實現這個願望,他的床下總是放著一個軍用小手提箱。
「弗蘭克·勞埃德·賴特遇上了瘋子路德維希。」里特笑著說。
他堪稱富甲天下。他擁有決定生死、主宰一切的權力。他有個漂亮的妻子和三個兒子。他跟自己的老婆睡覺不過癮了,隨時可以找個情婦。金錢能買到的一切他都有了。除了這座山上的「城堡」,山下的城裡還有他的住宅,沿海一帶有他的牧場——確切地說是瀕臨兩大洋沿岸,因為哥倫比亞兩邊都瀕臨大洋。牧場的馬廄里飼養著清一色的阿拉伯馬。在他的朋友當中,有的人擁有鬥牛場,然而他對鬥牛從來沒有興趣。他的槍法可謂百發百中。在這片土地上生存的動物都休想逃過他的槍口,當然人也不例外。他心想自己也該滿足了,可是他並不滿足。
別人是怎麼乾的呢?
「參謀軍士查韋斯。十七團三營二連的。」
上帝啊,我的確還是能夠適應的!
「我叫維加,也是參謀軍士。二十二團一營直屬連的。昨晚剛來的?」
「知道。他是在一次晚會上聽別人提起這個名字的。當然,我們要是知道科爾特斯的長相就更好了。我現在所掌握的有關他長相的描述,適合於格蘭德河以南的一半人。別擔心,拉森會小心行事的。一旦發生意外,他有飛機,可以立刻遠走高飛。在這方面,我們對他有明確的指示。像這樣一位訓練有素的外勤特工,我可不想讓他因做一般警察就能做的事而喪生。」里特又補充道:「我派你去一趟,是要你對情況做新的評估。你知道最終的目標是什麼。你認為怎樣可行,就告訴我。」
「是的,已經嚴重擴散了。不過,他們可以使他免受痛苦的折磨,也只能做到這一點了。非常不幸。他也是我的朋友。」
克拉克點點頭。「很困難。這是地地道道的步兵活兒,而且還得有可靠的後勤保障。即使這樣,傷亡肯定少不了。據拉森說,這些傢伙的保安力量很強。我想你也許可以試試能否收買幾個人過來,不過他們付的錢已經夠多的了,所以也許會事與願違。」外勤特工克拉克沒有打聽究竟是什麼任務,但他估計是要抓幾個活的送到美國去,在嚴密監護下被帶到聯邦調查局某個處面九九藏書前或者是美國法庭上。跟所有其他人一樣,他也猜錯了。「跟捕捉逃犯差不多。他們會採取通常那種防範措施——不固定時間,不固定路線,每到一處都會有武裝護衛,所以想抓他們必須靠情報,要派人混進去。拉森接近虎穴的程度超過我們以往派出去的任何人,但是還不夠深入,不過再讓他深入就可能有生命危險。他已經給我們搞到了一些有價值的情報——拉森真不錯——要走到這一步,風險太大。我想當地人已經試圖——」

胡扯!查韋斯和維加兩人英雄所見略同。當然,他們又都知道上尉說得對。在新兵訓練中心的第一天比這個還要嚴厲得多呢,難道不是嗎?
「是不是說得太保守了一點,克拉克?」
「我們不給你們來下馬威,早餐和休息一共是一個小時,吃飯要慢慢地吃。今天下午還要稍微跑一會兒。八點整在這兒集合進行正常操練。解散!」
「兩腿不要停下來!」教官朝已經跟上來的人大聲吼著。有兩個掉隊的,查韋斯覺得他們都是新來的。那兩個人只落後二十碼左右,一副難為情的樣子,正拚命趕上來。「行了,夥計們,開始下山了。」
查韋斯醒來時感到頭疼,一種從眼梢放射到整個頭部的疼痛。這是由於空氣稀薄引起的。儘管如此,他還是很高興。自當兵以來,他天天都是起床號響之前幾分鐘就醒來,從未有過例外。這樣就使他有一個從睡眠到醒來的變化過程,起床時就不會太感到不舒服。橙紅的霞光透過沒有窗帘的窗戶照進房間,他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沒錯。來這兒幹什麼?」
克拉克聳聳肩,朝海面望去。一艘白色的巡航艦艇正從遠方地平線上駛過來。「這些狗雜種這麼厲害,我看這也不足為奇。拉森說得對,他們有的是錢,可以買到他們想要的軍師。他們的幕後軍師是從哪裡雇來的呢?」
「是的,結果有六個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蹤了,諜報人員也沒有能夠倖免。失蹤的人很多,當地人中到處都有他們的耳目。他們採取任何行動都不能太久,否則就有殺身之禍。你們老是那麼干,就再沒有人會自告奮勇了。」
「這就是我要說的,」維加轉過頭來咧著嘴笑著說。
「第二天。媽的,但願今後的日子好過些。那幾個當官的在這裏至少一個星期了——他們怎麼跑也不會嘔吐。」
他就是歐內托·埃斯科韋多。他是卡特爾聯盟中眾多的財主之一,不過大多數同行都承認他的話大家都還聽。不一定所有的人都贊成他的見解,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屈從於他的意志,但他的意見總是能得到應有的重視,因為後來都證明他的意見很管用。卡特爾沒有什麼首領,因為它不是一個單一企業,而是眾多企業的一個聯盟——它很像一個委員會,可又不完全是委員會。頭領之間像似朋友,可又不夠知己。它把自己比做美國的黑手黨,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然而與黑手黨相比,它的文明程度和野蠻程度實際上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用埃斯科韋多的話說,卡特爾比起那老牌的封建黑手黨來,其組織更加嚴密、更具有活力,而這兩點對於一個年輕而又舉足輕重的組織來說是至關緊要的。
「真他媽的。」克拉克兩眼盯著杯中的酒,然後抬起頭來,「我欠他很多,一輩子也報答不了他的大恩。他們難道真的無能為力了嗎?」
「你是怎麼想的呢?」里特問。
「只要有適當的援助和更多的設備——那就很容易。」克拉克接著說明了應該增加哪些特別設備。「他們所做的事都讓我們有機可乘。那就是他們所犯的錯誤了。他們沒有能擺脫常規的防禦觀念,還是老一套。問題在於誰來確定比賽規則。根據目前的狀況來看,雙方採用的是同一種規則。可是在這種事情上,如果運用這些規則,那就會有利於對方。我們似乎根本不懂這一點,總是讓對方制定規則。我們可以使他們感到惱火,給他們找點兒麻煩,使他們的利潤率下降。可是,他媽的,他們已經賺足了,這一點點損失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在牯牛身上拔根毛而已。要真正改變局面,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
「聖母啊!」有人輕聲說了一句。後排有人要吐,可是又沒有東西可吐。
「我是說那些搞諜報的行家,他們一定雇了一些職業諜報人員。」
「我昨天也是這麼說的,」維加答道。「幸虧我把煙給戒了。」
他知道,那些山大王式的資本家的後代,一個個仗恃父輩積聚的財富,形成一批權力精英,以他們的「服務」統治著他們的國家。可是他不願意把他的財產交給自己的兒子,再說他也不過是第二代而已。現在做事情的節奏快得多了。積聚一大筆財富無須盡畢生的努力,因此埃斯科韋多認為自己沒有必要把這件事留給兒子去做。他可以把眼前這片土地全弄到手。要實現任何目標,第一步就是要認定其可行性。他早就做出了這項決定。
然而,六點半一到,文明就不復存在了。大家都穿上軍裝,蹬上那結結實實的靴子,走出屋子。查韋斯看見並排站著四個人。他們準是當官的,從他們的姿態和表情就可以看出來。他們身後還站著一位年齡稍大一點的,看起來也像是個當官的。不過又不是十分像,查韋斯暗暗地對自己說。
「也許吧。這些傢伙兜售毒品,對不對?多數情況下他們自己並不吸毒。可是我認為他們正迷上一種最強烈的麻醉品。」
查韋斯向四周看了看。沒有戴眼鏡的read.99csw•com。這些兵看起來個個身體都很健康,除了有幾個像舉重運動員,大多數都與查韋斯一樣,身材精瘦而結實,像長跑運動員。還有一點查韋斯很快就看出來了,這些人全都是拉丁美洲血統。
「那好。但這不是一種嚴肅的行動。還是那句老話,長官。給我們一項我們幹得了的任務,而不是幹不了的差事。這項任務我們該不該認真對付呢?」
「有那麼困難嗎?」
「大家注意,列隊!」拉米雷斯上尉第一次開了腔。他跑到隊伍前面教官的位置上,教官退向一邊,讓隊伍從他身邊跑過去。查韋斯發現這傢伙竟然連汗都沒有出。三班的人跟在他們長官的後面排成了兩排。
「好吧。也許你們通過監視機場來搜集情報的做法是對的。如果有了必要的偵察器材,我們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那些毒品加工廠。那裡有很多很多加工廠,而且都是隨時可以移動的。要想除掉它們,就必須採取快速行動。在對方察覺之前,我想可以搞它個五六次,最多了,往後就難免有傷亡。如果那些壞傢伙走運,我們的突擊隊就很可能有去無回——如果你讓別人這麼考慮的話。要想追蹤從加工廠加工好的毒品,地面上不派很多人是辦不到的——如果人太多,就不可能進行長期的隱蔽行動——而且也不可能有多大的效果。在那個國家的北部,需要監視的小型機場很多,但是拉森認為,他們很可能會因為自己的成功而成為犧牲品。這些傢伙在這一帶非常成功地收買了軍方和警方,很可能使這些機場也被正常地使用。倘若派去的小組不經常活動,到我們非把他們撤出不可的時候為止,他們也許能活動兩個月——這是比較樂觀的想法——在這之前,我需要親眼看看這些行動小組,看看他們有多厲害。」
「你喜不喜歡住這種房子?」克拉克說著遞給里特一張照片。
「長官,受命管理這幢房子的人有一種越來越強的自我意識。他們操縱著所有的政府機構,人們都說他們實際上就是一個政府。在實行禁酒期間,芝加哥的人就說,實際上是卡彭在統治那個城市——一個城市,對不對?而這些人正準備管理自己的國家,還準備出租給其他國家。這就是說,他們實際上具備了政府的權力,並按照他們的自我意識去行事。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把自己當成政府的。我知道我們不能越軌行動,不過如果他們有一兩次越界行為,我絲毫不會感到驚奇。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他們一直在擴大自己的地盤,而且他們還沒有碰壁,一旦碰了壁他們就知道要收斂了。」
克拉克身體向前傾了傾說:「長官,敵方行動如此分散,我們想通過秘密行動的方式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情報是可行的——但是時間不能拖長,而且收穫也不會很大。為了使行動更加有效,就要增加設備,那就肯定會暴露行蹤。你可以組織那樣的行動,但是時間不可能太長。我還是不明白我們為什麼非這樣做不可。」其實這話也不全對。他猜測,原因可能與今年是大選年有關。他的猜測是正確的,但這件事可不是一個外勤特工隨便評論的——尤其是,如果他的評論切中要害的話。
他對調查的情況了如指掌。至少他是這麼認為。實際上這與類似的格言警句差不多,既對也不完全對。他眼前的這一片山谷不全屬於他。他腳下的這塊土地不到一千公頃,而他的視野之內的土地有數百萬公頃。然而,一旦他作出另樣的決定,任何人都休想在這片土地上繼續生活下去。他就有如此大的神通,而且他已經無數次施展過這種神通。他只要一揮手,或者一開口,天大的事情都能辦成。這倒不是說他視人命為兒戲——那畢竟是件大事——可是他知道他有時候是不會在乎的。他也知道這種權力會使一個人瘋狂。不幸的是,這種現象在他的生意同行中也發生過,而且都是他親眼目睹的。可是他熟悉世界,精通歷史。在他所選擇的職業中,他接受過非同尋常的良好教育。他已故的父親生前一直倡導教育,是他硬要送他上學的。他一生中最大的遺憾之一,就是他從未對此表示過感謝。良好的教育使他的經濟學知識不亞於一個大學教授。他懂得市場的作用及其發展趨勢,他還懂得產生這些作用和趨勢的歷史原因。他研究過馬克思主義。儘管由於種種原因,他反對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他知道在馬克思主義的政治辭海中,有不少東西還是正確的。除了正規的教育之外,他所受的職業教育,用美國人自己的話來說是來自「在職培訓」。他的父親曾幫助他想出了一套生意經,而他則悉心觀察、出謀劃策,並積極投入活動。在父親的指導下,他調查了新的市場前景,在策劃方面以謹慎周密而聞名。這一點常常是人們可望而不可及的。他曾被逮捕過一次,但由於後來其中兩個人證死了,其他的人幾乎也忘卻了此事,才使他免受警察和法庭的糾纏。
「背景情況相當準確,但是對實際困難估計不足。我倒不是批評制定這項行動方案的人,你得親眼看到才會相信。那地方環境十分兇險。」克拉克在柳條椅上伸了個懶腰,https://read•99csw.com伸手端起酒杯。論在情報局的資歷,克拉克比里特低好幾級,但克拉克是情報局裡為數不多的身份特殊的僱員,經常執行這位行動副局長親自交辦的任務,所以在副局長面前,他就比較隨便一些。里特對這位年輕人雖然還談不上尊重,但倒是挺客氣的。「格里爾將軍現在怎麼樣?」克拉克問。幾年前就是詹姆斯·格里爾把他招募到中央情報局來的。
起床號用的是一種電鈴聲,有點像舊式廉價鬧鐘的聲音。不吹軍號,真是好極了——查韋斯討厭一大早就聽到軍號聲。如同大多數職業軍人一樣,他懂得睡覺的重要性,起床號絕不是什麼令人高興的事。這時他周圍的人立刻動了起來,他聽到了那些熟悉的抱怨聲和咒罵聲。查韋斯掀開毯子下了床,冰冷的地板使他不禁一顫。
布朗是這裡能看見的惟一非拉美血統的人。對此查韋斯並不感到意外,可是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這時候,另外四個人朝隊伍走過來。從他們身上那潔白的T恤以及那副能讓你累得趴在地上的架勢,查韋斯一眼就看出他們都是體能訓練教官。
「我也不知道,不過他們昨天可把我們折騰壞了。」參謀軍士維加說著伸出手來,「我叫胡利奧。」
「我往哪兒走?」查韋斯問維加。
接著隊伍沿著山脊朝東跑了一英里,迎面是耀眼的陽光,跑起來須更加小心。腳下的路很窄,踩不到路面就有可能狠狠地摔一跤。教官逐漸加快了步伐——也許這隻是感覺而已——直到另一個小山丘上,他們才停下來。
「多明戈,叫我丁好了。」
我為什麼不能這樣呢?埃斯科韋多問自己。他知道答案是什麼,可是他更知道他不能那麼做。他不笨,更不是傻瓜,不過他受不了別人對他的約束。實際上他想違反什麼規定就違反什麼規定,他就是靠違法發家致富的。他認為他來此地是按自己的決定行事。他還得進一步約法三章,讓別人也按他提出的條件與他打交道。他討厭按別人的條件辦事。他決心已定,正在尋找辦法。
不,美國人不值得尊重!
沖一下淋浴很舒服。浴室里有高高一疊乾淨的新浴巾,每個人都有一個洗臉池用來刮鬍鬚。廁所也都有門。查韋斯覺得這個地方不錯,只是空氣稀薄了點。不管誰是這裏的頭頭,起床和漱洗能給他們二十五分鐘,夠文明的了。
最明顯的答案是——成功。打不敗的東西就得加以承認。國際政治就像大企業一樣,其中規則不多,但有一條卻很重要,那就是要成功。世界上畢竟還沒有哪個國家不跟殺人兇手打交道,問題是這些殺人兇手要做得漂亮。殺了數百萬人的人仍然是政治家。美國不是迎合過俄國人——他們不也殺了上百萬人嗎?卡特執政時,美國人支持過波爾布特政權,可是這個政權也殺了數百萬人。里根上台後,美國試圖與伊朗人達成協議,可就是這些伊朗人殺害了自己的許多同胞,其中包括大多數認為美國是他們的朋友的人——然而他們卻早已被美國拋棄了。美國打著「真正政治」的幌子,與雙手沾滿鮮血的獨裁者——有左派的也有右派的——握手言歡而拒不與溫和派打交道,理由是也許他們還不夠溫和。埃斯科韋多認為,任何一個不講原則的國家都會與他以及他的同行打交道,難道不是嗎?這就是他對美國的看法。他絕不會違背自己的原則,而美國則不然。
他們首先開始做健身操,連續做了幾遍查韋斯覺得還可以,不過身上已經開始冒汗了。可是跑步卻使他明白了,日後的訓練會很艱苦。太陽冉冉升起,查韋斯漸漸看清了周圍的景象。該營地坐落在一個山谷的底部,佔地約五十英畝,幾乎全是平地。四周是陡峭的山崖,不過仔細看看最多也就四十五度的坡度。山上稀稀疏疏地長著一些小松樹,最多也就是聖誕樹那麼高。四個班由各自的教官和上尉率領各奔一方,沿著羊腸小道跑進山裡。跑了一英里之後,查韋斯估計他們爬高了大約五百英尺。他們在蜿蜒曲折的小道上七彎八拐地朝著一個石頭小山丘前進。一路上教官並沒有喊口號統一步伐,其實也談不上什麼隊形了,只是跌跌撞撞地一個緊跟著一個,就像跟在一個沒有面孔的機器人後面跑一樣。他身上的白T恤衫像是在向他們招手,要把他們全部累垮。儘管查韋斯在過去兩年裡每天至少要跑三英里,可是今天他剛跑完一英里就已氣喘吁吁。他真想罵一句「沒有他媽的空氣」之類的話,可是又不想消耗過多的氧氣,因為此時此刻每一個氧氣分子對他體內的血液循環都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上了小山丘后,教官停下來檢查了一下,看有沒有人掉隊。查韋斯掙扎著跑到自己的位置后,發現眼前是一片美麗的景色,能與安塞爾·亞當斯的藝術攝影媲美——在晨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絢麗多姿。然而,面對這一覽無餘的四十英里山丘地,查韋斯心裏是一片恐懼,他擔心會讓他跑遍這塊地方。
事情並非總是如此。有個鐵路大亨曾經這樣說過:「法律?我管它什麼法律?」而且他就不受任何法律的約束,隨心所欲地走南闖北,被人們看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查韋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就沒吭聲。維加也是第十山地步兵師的輕步兵,跟查韋斯一樣九_九_藏_書整天背著五十磅的裝備在野外訓練,可是這裏空氣非常稀薄,查韋斯也搞不清楚這兒海拔到底有多高。
「困難到什麼程度?」里特頗感興趣地問。
「這個我知道,長官。」克拉克喝光杯中的酒,話題又回到工作上來。「我還是搞不明白您腦子裡在想什麼,不過您還是打消到他們那邊去追捕他們的念頭吧。」
「你是誰?」隔壁那張床上的人兩眼看著地板問。

「約翰,你倒像個心理學家了。」里特微微一笑。
「立定!」拉米雷斯轉過來面朝大家說,「稍息!大家還行吧?」
克拉克點點頭。「他們遲早會過量的。到時候,長官,有人就會認真考慮我剛才的建議了。進入棒球大聯盟,比賽規則會有所變化。當然,那將是個政治決策。」
「為什麼非得採取行動,你就無須多加考慮了,」里特一針見血地指出。他沒有提高嗓門,因為還沒有必要,再說,克拉克也不是那種會被輕易嚇倒的人。
「從公開的市場上,主要是從歐洲,當然還有——」
的確是下山了,幾乎全都是下坡路,可是這更加危險。由於缺氧,大家已經累得兩腿發軟。有的地方坡度較緩,但有的地方卻很陡,而且松石很多,腳下必須十分留神,一不小心,就會發生危險。教官的步伐放慢了,大家心想這是為了安全起見。上尉讓戰士們跑在他前面,自己殿後看著隊伍。營地出現在眼前:總共五幢房子,煙囪里正冒著煙,這意味著快吃早餐了。查韋斯看見了一個直升機場,上面停了六輛車——都是四輪驅動的——他還看見一個靶場。除此而外,周圍似乎就沒有了人煙。查韋斯記得在視野開闊的山丘上,五六英里範圍內也看不見一幢房屋。這一地區如此人煙稀少也並不令人費解,不過他現在沒有時間和力氣去深入考慮這個問題。他兩眼時刻注視著腳下的小路,同時還注視著自己的落腳點和速度。他還留意他身邊的一個人,因為這個人是開始時掉隊的兩個人之一。當兵的就得互相關照,何況查韋斯已經把這個班看作是自己的班了。不過,這人表現得很頑強,信心十足,昂著頭,雙手握得緊緊的。等跑上快接近營地的平坦小路時,他有意識地用力吐了一口氣。他們快跑到營地時,有一個班也從另一個方向回來了。
在埃斯科韋多看來,美國的腐敗是顯而易見的,而這說到底也有他的一份貢獻。多年來,他那些最大的和最有影響的市場上一直有人在進行「院外活動」,以使其在當地的生意合法化。有幸的是,這種努力沒有成功,否則就會給卡特爾帶來災難。這又一次說明,那是一個沒有膽量為自身利益採取果斷行動的政府。美國政府本可以像他和他的同行一樣,從這種買賣中獲取億萬美元,可惜它缺乏這方面的遠見卓識。美國還自稱是個強國。美國佬雖然有力量,但是卻沒有意志,沒有大丈夫氣概。在他所在的地方,他什麼都可以操縱,而美國人卻做不到。他們的軍艦可以在海上游弋巡邏;他們的飛機可以在天空耀武揚威,難道那是在保護他們自身的利益嗎?埃斯科韋多搖搖頭笑了。
「那還用說,」維加嘟噥起來,「最好早飯前就累死了算。」
「早安,各位!」年齡大的那個人大聲說,「也許有的人還不認識我,我是布朗上校。歡迎你們這些新來的來到我這個小小的山間隱蔽所。你們已經正式分到班了,大家都應該知道,我們這支隊伍的人都已經到齊了,一共就這麼多。」
他認為自己是上一個時代的遺老——一個典型的靠殘酷剝削致富的資本家。一百多年前,資本家把鐵路修通到美國各地——他對美國歷史了如指掌——妨礙建設的一切東西都被碾得粉碎。他們將印第安人追趕驅散,就像對待大草原上的牛羊那樣。他們僱用暴徒挫敗了工會。他們對政府則採取賄賂收買和顛覆的手段。在報界的批評聲浪引起世人關注之前,他們採取聽之任之的態度。這些資本家是他學習的楷模。現在,當地新聞界知道自己的工作人員的弊病之後,已不再那麼直言不諱了。鐵路大王們為自己建起宮殿般的住宅——冬天的公館在紐約,夏天的別墅在紐波特。當然,他現在遇到的是他們當年未曾有過的新問題。不過任何歷史模式過分地沿用就會失靈的。他拒絕承認一個事實,即古爾德和哈里曼修建的鐵路對社會來說是有用的,而不是有害的。他從上個世紀所學到的另一個東西,就是激烈的競爭是一種浪費。他曾經勸他父親去找那些競爭者握手言和。即使在當時,他的勸說藝術也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當時來自外界的威脅很大,使得內部的合作顯得非常必要。他堅持認為與競爭者聯合起來是上策,這總要比浪費時間、金錢、精力,甚至鮮血——以及增加個人的弱點要好得多。他的主意果然奏效。
「這一點拉森知道嗎?」